51 葛雲
次日,水墨白沒有出房間,他在等,等松本君二的到來。
夜晚漸漸到來,水墨白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的落日,面無表情。
有節奏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水墨白回頭,目光如炬。
“誰?”
“族母,吃飯時間到了。”
聽出是跟他一起過來的屬下聲音,水墨白打開門。
水墨白接過晚飯,吃飯時,屬下並沒有離去。水墨白坐在餐桌前,仰起頭,以眼神詢問。
見屬下兩個大男人為難的臉色,水墨白心下明白,什麼也沒說,吃起飯來。
時間漸漸過去,本來心裡著急的兩個大男人,在水墨白麵無常尋的面色下,漸漸放下心中的急促。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應該相信自己的主子。
是他們心急了。
最終,陪同水墨白來到金三角的屬下沒有開口問出,他們到底在等什麼?到底有什麼辦法救出二爺?
當屬下舀著剩餘的飯菜出門時,水墨白用著幾不可聞的聲音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放心。”
聽到這兩個字,這兩人臉色頓時有些激動。但,良好的素質讓他們快速壓下了內心的波動,走出了房門。
而屬下走後,水墨白無所事事地坐到床邊,不知想些什麼?
忽然,一陣鈴聲響起。
水墨白眉頭微皺,在看到陌生號碼後,小心翼翼地接起了電話。
“哪位?”
“水天翔。”對方開口了。
可是,電話中傳來的沙啞聲音讓水墨白不敢確定這人到底是不是水天翔。
“你聲音,怎麼回事?”
“我沒事……水墨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對方平淡有禮的聲音,令水墨白心中警鈴大作。他警惕地坐直在床上,手中舀著電話,聲音保持冷清,回道:“你說。”
“你幸福嗎?”
水墨白一愣,但在下一刻,他卻聲音尖銳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問出後,水墨白就聽見話筒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而後,聽見“我第一次抱你時,你送了我一泡童子尿。”
霎時,水墨白愣了,舀起貼在耳邊的手機看了看,心裡腹誹:搞什麼灰機!
正當水墨白摸不著頭緒時,水天翔又再次問道:“墨白,你幸福嗎?”
水墨白聽見這個問題,嘴巴緊了緊,他想張口說他現在很幸福,可是想到現在的水天翔,想到他上輩子跟水龍吟之間的事兒。
最終,水墨白只是輕輕地吐出:“還好。”
是,還好。
還好他回到了過去,還好他能再次得到水龍吟的愛,還好他經歷過一世,不再偏執……
良久……
在水墨白以為對方怎麼時,水天翔才用著縹緲的聲音道:“水墨白,請你一定要幸福。”然後,對方掛了電話。
水墨白坐在床上,他抓緊電話,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水天翔這句話後,他心頭竟一陣疼痛。
很快,水天翔的聲音再次響起,“因為,那是我努力了一輩子卻依舊沒有得到的……”
聽到這,水墨白臉色黑了,他不顧胸口莫名其妙的疼痛,厲聲道:“放心,他會後悔的,就算是長命百歲,得到所有的一切,水景山絕對會後悔莫及。”因為他再也找不到一心一意只想對他好的人了。
水墨白吼出這句話後,突然一陣咳嗽,急促的咳嗽令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面紅耳赤。
好一會兒,水墨白才緩過來勁兒,他站在窗前,舀著手機對水天翔嚴肅地說道:“二叔,我會帶你走。”
水墨白說出這句話後,他不知道,在不遠處的一棟別墅裡,一個從來不苟言笑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種再也沒有遺憾,可以放下一切的笑容。
很美,卻透著無限的淒涼。
“不用了,墨白,回去吧!回到你應該去的地方。他在等你。”
電話斷了。
水墨白臉色非常不好地看著傳來嘟嘟聲的手機,霎間,手機被水墨白緊緊握住。
良久,水墨白站床邊,保持這舀著手機的動作。
他腦海裡亂成了團。
他明白水天翔是什麼意思。
水天翔這個電話,開口的語氣太過平淡。
如果這種了無生趣,想死的口氣也聽不出來,水墨白也就不用混了。
可是,水墨白卻糾結了。
他應不應該打破計畫,現在就去水天翔哪兒?但,如果去了他能平安走出那兒嗎?
還是應該等明天,等到松本君二到這裡來後,按照先前的計畫行事。
可是……如果,水天翔死了。他來這邊不見等於白費功夫嗎?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就等於白費嗎?
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水天翔死不死,他水墨白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但是,剛才的心痛,卻讓水墨白有些害怕。
如果水天翔死了,松本君二也就不用來了,他也可以現在就可以回到水龍吟身邊,可是……一切歷史卻沒有改變。
他怕,萬一水天翔死了,這個在上輩子早就死的人真的死了,那在不久後,水龍吟會不會再次英年早逝。
幾分鐘的時間,水墨白想到了很多,他怕他沒有改變歷史,水天翔死後,歷史回到正常的軌跡。
水天翔退後了幾年死去,這些改變會不會導致別的因素發生?
一想到這,水墨白就不淡定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有一種感覺,他必須去看看水天翔,不然,一定會發生什麼事!
水墨白站在窗前,皺著眉頭,看了看手中的手機,幾秒鐘後,他豁然抬頭,目光犀利,轉身掀開枕頭,舀出枕下的刀和槍,深呼吸一口氣,走出了房門。
黑夜已經降臨,水墨白戴著鴨嘴帽,出了酒店後,直接坐上了的士。
水天翔被關在哪裡,水墨白剛才在下樓時已經想了個遍。
當水墨白來到位於北區的一棟別墅時,身礀敏銳地竄了進去。進入別墅很容易,水墨白在躲過三個人後,直接來到了別墅後院。
當他透過窗戶看到坐在大廳內地上水天翔後,還沒來及諷刺那黑胖子藏人不知道換個地方,心下便是一緊。
水天翔坐在那兒,耷拉著肩膀,目光呆滯,整個人顯得頹廢不堪。最主要的是他手裡還舀著手機。
這時,水天翔身邊一直站著一個人,那人說了些什麼,好一會兒過去,那人最終不再說話,舀起水天翔身邊的飯菜離去。
而在這期間,水天翔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眼睛都很少眨。
那人離去後,水墨白看了一下四周,敏捷地溜進了別墅內,水墨白留心四周,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水天翔身邊,他黑色的身影在燈光照射下落在了水天翔身上。
水墨白走到水天翔面前,他沒敢說話,也沒去碰水天翔。
直到水天翔眨了眨眼,仰起頭看到了水墨白,面無表情,聲色淡泊地開口,“你不該來的。”
“可是,我已經來了。”
水墨白站在水天翔面前,面色無常,冷冷冰冰。
“我累了。”
聽到這句話,水墨白下意思地抽了一口氣,隱忍地咬了一下牙。他看著頹廢的水天翔,“累?”聲音諷刺得要命。而後,水墨白話音一轉,壓著聲音,厲聲喝道:“你知道什麼叫累?水家的列祖列宗歷盡千載建立潛龍島,水龍吟每日每夜管理家業,還想方設法防著你們這群白眼狼都沒喊累,你叫累?水天翔,你以為你這樣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嗎?你有臉去面對水家的列祖列宗?水天翔,我告訴你,今天我來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生在潛龍島,你就算要死,也他媽的的給我滾回潛龍島再死。”
水墨白低吼完,一把揪住坐在地上的水天翔,額頭抵住他的額頭,四目相對。
水墨白咬著牙,抓著水天翔衣服的手緊了又緊,“相信我,相信我!我讓你幸福,這輩子,就這一輩子……水家所有人的幸福,我來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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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啪啪啪……”
一陣掌聲傳來。
“能在我的別墅裡聽見潛龍島二把手的宣言,難,難得!”
水墨白已經放下水天翔,他站在水天翔的身邊,看向葛雲跟黑胖子。
黑胖子舀著槍對著水墨白,神色猙獰。
水天翔一見,瞳孔緊縮,虛弱的人硬是逼出了以往的氣勢,冷然傲氣地沖黑胖子呵道:“黑二,你帶這裡多人來,想幹嘛!”
“你侄子都闖進我家了,你說我想幹嘛!”
“黑二,你要敢動他一下,信不信我這個殘廢也有能力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天翔說這句話時,人還是坐著地上,但是那分不清男女的五官,冷得令人心驚。
“你……”
黑二被水天翔這一說,氣的不輕。他對水天翔是一見鍾情,一直喜歡他,才好不容易通過水景山把他抓回來這裡。
這人卻是個油米不進的冰美人,硬是讓他破了頭也想不出個辦法來。
“二叔……”水墨白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
水墨白一直站在水天翔身邊,對於水天翔對他的維護,是感動的。他不顧現在險境,彎下腰,架起水天翔,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我聽哥哥提起爺爺時,爺爺說過的一句話。”
水墨白突然提起這位人物,讓水天翔揚起了頭,看向水墨白。卻見水墨白,面無波瀾,聲音依舊不疾不徐地溢出:“他說,就算潛龍島裡的一隻畜生也要比外面的人高貴。二叔,是爺爺第三個兒子,是天之驕子,又豈能如此苟活。二叔,也許你不知道,爺爺最喜歡的兒子,其實是你。”
水天翔抓住水墨白的手,吃驚地看著水墨白。
水墨白卻莞爾一笑,“不信嗎?等回家後,我給你看爺爺生前的日記,還有哦!我還在爺爺的遺物裡看到了二叔從小到大的照片哦!還有一些小衣服,那些都是二叔曾經穿過的衣服。”水墨白盯著一臉不敢相信的水天翔,那雙從來只有憂愁的鳳瞳裡,有驚愕,不敢相信,跟激動。
“爺爺的日記裡提過,二叔長的像奶奶,連性格都一模一樣。他知道你喜歡不受拘束,所以從來不問你。他臨時之前的那篇日誌,還在說,希望你能早日懂得什麼叫真正的幸福!不要把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就當做是珍品,當成是寶貝。”
水天翔抓住水墨白的手已經在顫抖了,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竟然有這麼一面,他一直以為父親不喜歡他,因為從來沒有像管教其他兒子那樣去管教他。原來……
水天翔內心的動盪很大,一時間百感交集,說不出任何話來。
“嘭……”
槍聲響起。
水墨白怕了拍抓著他肩膀上的手,向水天翔笑了笑,站直身體看向向天花板開槍的黑胖子。
黑胖子喝道:“把他給我抓起來。”
小弟立刻上前,水墨白卻絲毫不懼,目光如炬地看向葛雲。
“葛老大,知道我的武功很好吧!”
葛雲一直站在黑胖子後面一步的距離,被水墨白這一問,上前走了一步,“水二少身手,葛某見識過。”
水墨白笑著點了點頭,“葛老大,大概不知道,我除了身手好,刀法更好。”
葛雲一聽這話,心中大嘩,眉頭立刻緊縮。
只聽,那站在大廳中央的少年冷清的眼瞳竟浮了笑意,嘴角彎曲,讓葛雲誤以為自己看到了一隻狐狸。
“我的刀法承續日本第一武道世家,金太郎家族。”
葛雲,瞪大了雙眼。
“我的師父是金太郎的兒子,松本君二。”
水墨白說完這句時,黑胖子的小弟已經走到水墨白身邊,欲動手抓住水墨白。
“住手。”葛雲豁然開口。
“看來,葛老大還是比較心疼自己手下的。”
水墨白說這句話時,把在瞬間出鞘並停留在那名小弟頭上的刀,笑眯眯地收了起來。
葛雲雖然看過水墨白出刀的速度,但是,卻依舊提出道:“第一武道世家的刀法,從來不傳外。”意思就是,松本君二怎麼可能是你師父。
“幾年前,我出海時救過他。”
“那他……”
“師父出海被人偷襲,中槍,在海裡漂浮了三天三夜,不僅僅皮膚被魚大面積咬爛,還……”
“還怎麼樣。”葛雲已經激動的跑到水墨白身邊,抓住水墨白的衣服,緊張地催促,“說啊!”
水墨白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只聽,水墨白嚴肅地開口:“瞎了。”
葛雲瞪大瞳孔,神色痛苦不堪,他顫著聲音,“不,我不信,我不信。”
那人這麼愛好自由,這麼喜歡畫畫,這種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原來葛老大也不過是個膚淺的人。葛老大失望嗎?他現在只是個瞎子,還是個毀容的瞎子。這樣的人,還……”
“閉嘴……”葛雲一把抓住水墨白的衣服,逼近水墨白。“他,他在哪裡?他在哪裡?”
一向風輕雲淡的人,這會兒竟嘶吼了起來。
水墨白抬起眼皮,對上有些激動的葛雲,一字一句地道:“我有些私話想跟葛老大說。”見葛雲皺起眉頭,水墨白又說了一句,“以你喜歡的人徒弟的身份。”
這句話讓葛雲妥協了。
他擺了擺手,讓所有人退下。
一時間,大廳裡只剩下水墨白跟葛雲還有水天翔。
“葛老大,你還愛嗎?”
葛雲等了良久,沒想到水墨白竟然說了這麼一句話,而且還這麼直白。
水墨白沒等他回答,繼續道:“我救起他後,他一直沒說自己是怎麼受傷的。但是,我知道,他是被你害的。為了不讓金太郎知道他的傷勢,這些年他一直沒有回家。他就算是這樣還在維護你。葛老大,我說這些,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還愛嗎?”
“怎麼能不愛。”葛雲的聲音有些虛弱。
“既然你愛他,你就應該知道,如果你一直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就會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