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殺人 ...
水墨白被一口氣給憋醒後,劇烈的咳嗽讓他五臟六腑都仿佛在震盪。他躺在床上,張了張嘴,火燎地痛楚讓水墨白髮出來的聲音有些幹啞:“水……”
水龍吟正準備扶起水墨白,聽聞此聲,他全身一怔,須臾,他的視線久久地盯著水墨白,一直到水墨白因乾渴再次發出聲音來,“水……”水龍吟才驚愕地回過神。
床上,水墨白被水龍吟半摟著,他見水龍吟一直都沒有出聲,虛弱地抬起手,扯了扯水龍吟的衣服,艱難地吐出音節:“吟……”
霎時,水龍吟一凜,鳳暮中的震已轉為驚喜。水龍吟的手在微顫著,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水墨白扶起。
他就站在床旁邊,一動不動地看著虛弱不堪,剛醒來的水墨白。
水墨白是刺激過大才醒了過來,腹部傳來的痛感讓水墨白無法去想別的事。他靠在床上,眼皮耷拉著,顯得很脆弱。再聽不見水龍吟的聲響後,水墨白費力地抬起眼皮,看向水龍吟。視覺在對上水龍吟時,水墨白瞬間全身一顫,瞳孔緊縮——他怎麼了?
水龍吟站在那兒,神色動盪,整個人……驚慌嗎?
若不是水龍吟開口說話,水墨白以為他眼花了。
“寶寶……”
此話一出,臥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水龍吟快速反應過來,側身,一把扯過一名醫生,對他說道:“他能說話了。”聲音低啞,惜字如金。
現在的水龍吟已恢復本色,他站在旁邊,冷清地眼眸看著醫生有條不遜的給水墨白檢查。
“怎麼樣?”
“傷口已經開始癒合。”
水龍吟聽見醫生的回話,眼神一利,冷冷地開口道:“他的聲音。”
醫生一驚,腦海裡突然想起三年前他曾經給島上一名因驚嚇過度,造成心理陰影的嬰兒看過病。
想起來後,醫生連忙又為水墨白檢查了一遍。
經過一系列檢查,幾個醫生在一起商量後,對水龍吟回道:“島主,主母的嗓子沒有任何問題。”
水墨白能突然說話,醫生最後的解釋是——當年,水墨白是因為驚嚇過度,造成心理影響不敢開口說話。這次的突擊對水墨白在心靈上也造成了一定影響,腦神經受刺激過度,讓他再次開口。
水墨白醒來,又能開口說話,在別人眼中自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結果。
只有,水墨白知道,他現在恨不得一頭撞死。
尤其是他因為養傷,臥床二個月養傷,水墨白悔的腸子都青了。
——因為,在他醒來後,水玲瓏死磨爛磨陪陪他有十幾天,直到她外公來抓人時,才迫於無奈地離開潛龍島。
離開那天,小丫頭不爭氣地哭了。
水墨白看著水玲瓏紅彤彤的眼睛,鼻子也酸了一把。
不過,在水玲瓏接下來的話,徹底的把這忽然的心境給徹底撲滅。
水玲瓏抱著躺在床上的水墨白,一遍又一遍囑咐:“弟弟,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哦!弟弟,我要走了,我下次回來,你一點吃的胖乎乎的,你現在好醜哦!弟弟……你要想我哦……”
小丫頭三步一回頭,五步一擺手,磨蹭了足足有一個鐘頭,這才坐船離開潛龍島。
水墨白看著她離開後,黑了十幾天的臉色,終於雨過天晴。
小孩非常不厚道的在心裡求爹爹拜奶奶了一番,“她終於走了,噩夢終於結束了。”那得瑟的小樣,恨不得放一把煙花來慶祝。
不是水墨白沒心沒肺、不厚道,而是這些日子水墨白被水玲瓏無意識的童言無忌,傷的體無完膚、身心受創——這十幾天,水玲瓏準時准點的出現在水墨白麵前,每天的第一句就是:“弟弟,不管你是肥,是瘦,是醜,都是我弟弟。我不嫌棄你……”
“弟弟,你臉好像蠟黃哦!”
“弟弟,遊戲裡的這些人好像你哦!”他們在玩植物大戰僵屍。
終於,水墨白受不住了。
小孩一把撲進坐在他旁邊看似在看書、實則悶笑不止的水龍吟懷中,內心咆哮著:我像僵屍嗎?我像僵屍嗎?我他媽的哪裡像乾屍了。
夏去秋來,二個月轉眼即過,水墨白的傷口已經康復。
古色古香的建築物,有著秦漢時期的味道,一棵上百年的梧桐種植在大門側面,倒影出大批的陰影——這裡就是水家宗室,舉行重大會議的地方。
當年,水墨白的抓周儀式就是在這裡舉行。
此時,水墨白站在梧桐大樹陰影下,他眼神平靜、面無波瀾,風雲平靜的看向宗室大門。
良久,一陣秋風徐來,金黃、乾枯的梧桐葉粼粼飄落。落葉在水墨白眼前劃過,樹下的水墨白紋絲未動。
水墨白站在樹下,目光深淵。
須臾……
“咯噔……”
隨著宗室大門的開啟,站在梧桐陰影樹下的水墨白一凜,瞳孔緊縮。
宗室大門打開,水龍吟第一個從裡面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
水墨白知道,他跟水龍吟將面臨分離。
如他所想,第二天醒來時,呂清交給他一封信,同時對他說道:“主母,主子走了。”
當時,水墨白表現的很冷靜。他淡淡地瞟了一眼呂清,接過那封信,對呂清說道:“謝謝。”
呂清眼前冷靜過頭的水墨白,忽然想起昨日站在梧桐樹下的他。
呂清頓時心頭一驚,豁然明白,他是知道的。
昨日,主子開完三個月一次的例行會議後,在邁出宗室大門,見到主母時,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們站在大門前,相望了一會。呂清不知道他們眼中傳遞了什麼訊息,但是他看到,好一會後,站在梧桐樹下的水墨白笑了。淡淡地笑容很漂亮。
呂清站在水墨白麵前,見他看完信,這才開口道:“主母,主子臨走前已經安排好,他……”
“呂清……”孩童稚嫩的聲音響起,令呂清停了下來。
“有事嗎?”
呂清並沒有因為被水墨白打斷而有任何動怒,他看著水墨白,臉帶笑。
水墨白站在呂清面前,手中拿著信,小孩仰起頭,對上呂清的眼眸,聲音清亮,“是不是我完成島上的學業,就能出島?”
呂清一凜,口中洋洋灑灑大篇幅的話,被水墨白這一句給概括。
呂清點了點頭,水墨白笑了。
水墨白這一次笑,不是那種天真爛漫孩童似的笑容,也不是梧桐樹下不用言語淡淡地笑容,而是……像大人的笑容,帶著算計、自信與狡猾。
那天宗室會議,幾個在潛龍島有點地位的人都再次提出讓水龍吟出島,去外面看看,歷練一番,並且快點接收所有的一切。
水龍吟知道水墨白很黏他,也知道他想跟他一起出島。
因此,他提出要帶水墨白一起走。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立刻集體反對。
水龍吟不是上輩子的水龍吟,那時候水龍吟已掌握水家所有權力,他就是潛龍島的帝王,不容反駁。
這輩子,還不夠。
按照族規,潛龍島主母一輩子都不能離開潛龍島半步。
很苛刻的規定,可是歷代主母都是這樣過來的。
可是,這才跟以往不同,這次的主母是一位男孩,他們不得不重新考慮。
最終決定,只要水墨白完成島上的學業,就能出島。
對於島上所謂的學業,水墨白閉著眼就能完成,因為是他最熟悉的事。
瞭解各種武器,並且運用,還有身手,跟一些文科學類。
上輩子,這些事,全部都是水龍吟手把手教水墨白。而這輩子從來,水墨白等於是溫習,把他會的東西,再多熟練幾番。
水龍吟走了,水墨白留在了島上。
水墨白這一留,就是八年。
八年來,水墨白像孩子一樣,勤勤奮奮。他表現出來的學習能力,很驚人,文科類,一遍就過。
只是,身手上,水墨白已經非常努力,身體卻無法跟上。
水墨白用了很多的意志力來鍛煉他那瘦弱的身軀。
水墨白七歲,水龍吟走的第三年,發生了一件事。
島主的奶媽——林嫂,死在地下倉庫裡,死相很難看。
最重要的一點,她的死相跟當年的屠蘇一模一樣,活活被人淩遲。
一時間,島上引起騷動,查了有幾個月之久卻沒有查出任何線索。
一年過去,這件事規劃在了懸案中。
而,只有一人知道,林嫂到底是怎麼死的。
18、殺人 ...
水墨白七歲,冬天。
這年冬天,很冷。
潛龍島這個四季如春的地方,竟也下起了大雪。
七歲的水墨白站在雪地裡,他長高了不少,也瘦了。他目光犀利,臉色發青,看來,站在雪地裡有一陣子了。
那一槍,水墨白傷到了根,三年來,呂清跟賈博士好不容易把他的身體調養的好一點,可是……卻再也沒有胖起來。
雪地裡,水墨白拿著匕首——寒月,一步一步,向地下室走去。
水墨白剛步入地下室,迎面撲來一陣熱浪,地下室的溫度很高,讓水墨白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在……”
水墨白走進地下室,就聽見最裡面傳來一陣陣虛弱的呼救聲。
暗淡的燈光下,水墨白笑了。他笑的猙獰,眼中盡是嘲諷與興奮。
水墨白走到呼救的人,他的視線停留在地下室唯一的一張椅子上。
椅子上,林嫂整個人很虛弱,臉色發青,嘴唇乾裂,她整個人癱瘓在椅子上。
林嫂在見到水墨白時,全身一怔,不敢相信。
水墨白看見這樣的林嫂,淡淡地笑了一下,眼角一挑,問道:“怎麼?不敢相信?”
良久,林嫂冷靜了下來,她開口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她一醒來,就莫名其妙的到了這裡。她手腳被綁在椅子上,整個身體毫無力氣。
林嫂知道,她被人下藥了。整整四天,她一直在等著那個人出現。
她想了很多人,但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孩子。
“我想做什麼呀?”水墨白笑著看向林嫂,右手拿著寒月,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副樣子出現在一個七歲孩子身上,很詭異。
林嫂還沒來及琢磨時,水墨白忽然就換了一張臉孔,他天真爛漫的笑了一下,嘟著嘴,孩童般地說著:“林嫂,我想跟你玩呀!”
“玩?”
“對呀,吟走了,林嫂陪我玩吧!”水墨白說完這句話,身體突然沖到林嫂面前,這張臉貼近林嫂面前,面面相對,距離不到三釐米,水墨白面色猙獰,聲音低壓,“林嫂,我們好好玩。”
林嫂大驚,抖著身體對水墨白說道:“我、我陪你玩,你先把我放了,我一定陪你玩。”
“放過你?”水墨白譏笑一聲,一雙鳳眼直逼林嫂。他就站在林嫂不到半米的地方,身姿慵懶,雲靜風雲地對林嫂問了一句:“你現在有談條件的資本嗎?”水墨白一笑,給人一種儒林清風的感覺,只見他 泛泛而談繼續道:“我這人很記仇。”
林嫂看著水墨白,有些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林嫂是不明白,若是在上輩子,沒有人會不知道水墨白這個人。
水墨白是什麼人!他是那種誰要得罪他一點,他能記恨到棺材裡,死了,也要千倍萬倍給討回來。
“當年,你有放過屠蘇嗎?”
水墨白的聲音再次響起,林嫂大驚,她顫著身,猛然抬頭,與水墨白四目相對。
“你……”一頓,林嫂不相信地搖著頭:“不,不可能,你當年還這麼小。”
水墨白隨手把刀立於身側,站在滿面驚恐的林嫂面前,一臉淡漠,“是呀!當年,我還這麼小。”水墨白一笑,左手比劃了一下。忽然,他眼眸一厲,右手拿起刀刃,反手削掉林嫂臉頰上一塊肉。
林嫂是被打了全身麻醉,絲毫沒感覺到疼痛,可是,自己鮮活的肉掉在腳邊,那種驚恐、與恐慌,卻依舊存在。
林嫂臉上刷地一下,臉上煞白。她驚恐地盯著腳邊的肉,血淋淋地肉塊,讓她受驚地縮了一下腳。坐在椅子上的身體控制不住顫抖了起來,她咬著打顫地牙齦,強逼著自己快速鎮定下來。
水墨白左手一把抓住林嫂,冷酷道:“千刀萬剮!林嫂,你來看看是我的刀法好,還是你當年的刀法好。”
“你……你竟然都記得。”
林嫂說這句話,費了很大的力氣,她現在口舌顫的已經控制不住。
拿著刀的水墨白笑了,他左手拿刀,空著的右手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冰涼帶血滴的刀身,“林嫂,你不是時常誇我早慧嗎?”水墨白沒去看林嫂一眼,他盯著手中的刀,繼續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多活三年,該偷笑了。”水墨白風輕雲淨地看著麻藥漸漸退去的林嫂,她的臉色煞白,五官已經扭曲,驚嚇與恐慌,令她連尖叫都不敢發出。“害怕嗎?三年前,我就是這種感覺。我這人很小心眼,而且記仇。我一刀下去後,你再不會寢食難安,我壽終正寢後,也不會因為你這犯渾的這事兒,死不瞑目。”
林嫂死了。
地下室內,水墨白立于林嫂冷下來的屍體前,動作慢條斯理地擦著寒月,殺人太多後,對於一個人有沒有死乾淨,是不用去探脈搏與呼吸的。
現在的水墨白才是真正的水墨白,對於殺人,他不會惴惴不安,不會感覺到一絲慌張,他的動作一向都是快、准、狠,沒有一絲拖遝。
人往往第一次殺人,都會恐懼、不安。
水墨白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殺人後的正常反應。
上輩子,他第一次殺人,是被逼出來的。水龍吟的恨,自己的恨,水墨白無處發洩,唯獨用他人性命來祭奠。恨壓制了恐懼與不安。水龍吟沒死前,殺人對水墨白來說是一種心靈上的紓解;是一種對水龍吟的反抗。
“白洛,你說他們還會不會說我肥呀!”
水墨白站在鏡子面前,頭也不回地問向站在身後的白洛。
白洛站在那兒,笑而不語。
時光流逝,轉眼即過。昔日的胖仙童,已成為翩翩少年,很美。這種美,白洛只在一人身上看過,他的二伯——水天翔。
白洛看著鏡子面前的水墨白,眼中流露出一種不明的情愫,他陪著這個孩子面前八年,看著他已驚人的速度成長。
八年已經過去,他要走了。
想到這,白洛眼中閃過一絲傷痛,一種無力的哀傷。
水墨白正站在鏡子跟前,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回頭一笑,對白洛道:“我的生日不可以忘記,記得要出島給我過生日哦!”小孩說這話時,眼中閃著笑意,“我們約好的。”
白洛,如果可以,這輩子,不要讓我再欠你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