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並三十章
“你對我這麼好,可是一旦你遇到了事情,我卻什麼都幫不上你。十指靈活又怎麼樣,綃紗織的好又如何,我把所有的綃紗捧來也換不到可以癒合你傷口的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真的不知道。”德比一邊說一邊眼淚撲簌而下,他抽噎著拉過雷伯汀的手,輕輕地握住,“可是我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我還有話沒有跟你說,很多很多話沒跟你說,所以求你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伴隨著淚水的祈求從德比的口中溢出,但是想要讓聽到的那個人魚依舊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看著那個曾經開朗的貼心的人魚變成了現在這樣,德比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掌緊緊地攥了起來,又痛,又找不到落腳點。
第一次,第一次這樣安靜地長久地看著這個躺在床上的人魚,德比才恍然想起,在自己這短短的二十年歲月中,除了爸爸Daddy給予自己的關心愛護,那些歡笑與快樂竟然都來自雷伯汀。
第一次坐下來回想那些回憶與片段,德比這才發現這個人已經在自己的心裡佔據了那樣多的位置與重量。
因為想起,知道,明白,醒悟,所以,即使是膽小怯弱如德比,也想要抓緊自己那得來不易的幸福。
雷伯汀醒的時候意識還有些不太清醒,但是他最直觀的感受就是覺得渾身哪兒都疼,所以他遵從本能地嘶了口涼氣,然後便朦朦朧朧地看著趴在自己眼前的人如同受驚一般騰地坐了起來,然後語氣高昂地不知道說了什麼,最後自己的手就被緊緊地拽住了。
像是電腦啟動似地,雷伯汀花了一些時間神智才真正清明起來,而視線也逐漸清晰,他看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德比,在目光投注到德比的臉上的時候,雷伯汀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了,你?”話說出口才發現嘶啞的厲害,嗓子眼一陣陣火燒般的燒灼感。
德比沒錯過雷伯汀再說話後皺著眉頭咽嗓子的動作,下意識地就轉身弄了一杯水來,微抬著雷伯汀的頭讓他喝下水,等到看著雷伯汀像緩過來了這才將水杯放到一邊,張口笑道,“你、你醒了。”跟著話音落下的還有晶瑩的淚珠。
沁涼微甜的水滑過燒灼的咽喉,雷伯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抬眼看著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的德比,再次開口問道,“你怎麼了?”那腫的像兩個桃兒似地眼睛讓雷伯汀心疼了。
“我?我很好啊。”德比搖搖頭,開始急急地問雷伯汀,“你呢?你有哪裡不舒服嗎?疼嗎?”
“剛剛有點兒疼,現在還好。”雷伯汀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查看自己的傷勢,看了一會兒雷伯汀笑了笑,“看來比我想的要輕多了,我還以為要多慘呢。”醒了,昏過去之前的回憶也就想起來了,但是身上的傷口不在雷伯汀的預期內,看來得感激那海豚來的夠快。
雷伯汀感慨完這才發現德比正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發呆,臉皮厚如雷伯汀在面對自己的心上人對於自己身體的直視的時候也是會覺得有些臉紅的,所以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用手捂在胸前,開口道,“唔……儘管我知道我自己的身材很好啦,但是你這樣灼熱的目光還是會讓我覺得羞澀呀……”
“誒?”德比呆呆地抬起頭,當注意到雷伯汀眼中那促狹的笑意後忽然反應過來,臉轟地一下變得通紅,連連擺手道,“我、我、不、我不是……”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都懂的。”雷伯汀逗人上了癮,一副我懂的表情止住了德比的話,轉開話題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呢,拉夫爾和艾佛呢?我受傷了也沒見他們來看看我,真是沒義氣!”
“不是的。”德比聽雷伯汀這麼說,也就不顧上害羞,為那兩隻人魚解釋道,“昨天他們在這裡陪了你好久,後來有事才離開的,今天他們肯定也會來的。”
“那你在這裡陪了我一整夜?”儘管德比的兩隻眼睛腫的像桃,但是雷伯汀沒有忽略掉德比眼下的那一片淡淡的烏青,眉頭又皺了起來,“你該不會是一整夜都沒睡吧?”說著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德比的臉頰,“還哭了?哭了挺久吧?看你這眼睛腫的。”
往常對於雷伯汀的親近德比總是顯得羞澀無比,但是經過了那樣驚險的昨天,體會了失而復得的狂喜之後,德比第一次大膽地,不退縮地雙手合住了雷伯汀的一隻手,語氣帶上了些顫音,“我以為、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害怕,真的很害怕。”
對上德比眼中那恐懼與迷惘,雷伯汀也顧不得去高興德比主動的觸碰,心中又酸又軟,反手輕輕握了握德比的手,“怕什麼,只是受傷了而已,我這不是醒了麼,傷的也不是太嚴重。”
儘管雷伯汀說的這樣的輕描淡寫,但是看到過昨天雷伯汀的猙獰傷口的德比明白事情不像雷伯汀口中所講的那樣輕飄飄,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握住了雷伯汀的手,仿佛只有這樣用力氣,才能切實地感受到自己眼前的人魚是真實存在的,不是自己夢中的臆想。
通過交握的手,雷伯汀仿佛也感受到了德比心中的不安,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安靜地由著德比握著自己的手。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待了好一陣子,德比才稍微平靜了一下心情,抬起頭來問向雷伯汀,“你怎麼……怎麼一個人跑到貝肯珊瑚群去了?”
雷伯汀沒有回答德比的問題,而是問起了別的,“昨天誰把我帶回來的?”
德比不知道雷伯汀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但仍是老實答道,“是海豚。”
“海豚?”雷伯汀挑了一下眉,眼中有些驚訝。
“嗯。”德比點點頭,“有人魚發現海豚一直在我們居住地外面鳴叫,遊過去一看發現它們嘴裡咬著你的鱗片,然後跟著它們一看才發現你一身是血地倒在珊瑚群中,幾隻海豚一直在旁邊守著你。”
“上次救小傢伙一回,這次它們倒是報了恩了。”雷伯汀笑笑,說道。
“你……”德比想了想還是又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你怎麼一個人跑到貝肯珊瑚群去了?”
“無聊,東晃西晃就遊到那兒去了。”雷伯汀解釋道,“我也沒想到會碰上鯊魚的。”
這樣的回答並沒有引起德比的疑心,他只是低下頭小聲道,“以後別再往危險的地方跑了。”
雷伯汀點點頭,“知道了。”
“你肚子餓嗎?我去給你拿點魚來。”德比抬頭問道。
“不太餓。”雷伯汀搖搖頭,“你陪我說說話就行。”
德比剛想點頭,門口就傳來了一個驚喜的聲音,“雷,你醒了?”
雷伯汀與德比雙雙轉頭朝門口望去,看見拉夫爾與艾佛皆是一副驚喜不已的樣子立在那兒,尤其是艾佛,激動的尾鰭在不停地拍打著地面。
雷伯汀笑起來,“怎麼,不相信?”
“當然不是!”艾佛飛快地遊過來,上下打量著雷伯汀,由於太過高興,導致說話都結巴了,“你醒過來,真、真是太好了!”
跟著一起過來的拉夫爾也在打量了雷伯汀一番後打趣道,“真沒想到,你的復原能力真是超出我們的想像。”
也只有現在拉夫爾才有心情和雷伯汀說笑,他真不想再體會一遍昨天看著雷伯汀滿身是血被送來的那種渾身冰涼的恐懼感了。
拉夫爾和艾佛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讓雷伯汀心裡一陣感動,他也笑嘻嘻的和兩人開玩笑,“我是金剛不壞之身呐。”
“金什麼剛什麼?”艾佛一時沒聽明白,但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雷伯汀身上的傷口吸引了,“我的海神呐,雷,你實在太神奇了,昨天還那麼深的傷口今天就變得這麼淺了!”
艾佛的驚呼將在場的人的吸引力都移了過去,拉夫爾仔細看了一會兒之後眼裡也全是驚訝,“好吧,夥計,我得說,你的復原能力真的真的是太強了,超過我們所有人,你真是一個奇跡。”
“是麼?”雷伯汀的表情倒是有些疑惑,跟著艾佛一起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聳聳肩道,“我還以為我自己只受了輕傷呢。”
口裡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拉夫爾與艾佛那不似作偽的驚訝還是讓雷伯汀心裡犯了嘀咕,難道這具身體真有什麼不為人所知的超能力?比如說超級修復力什麼的。
給雷伯汀出神的時間並沒有太長,因為艾佛的嗓門又大了起來,“輕傷?你真的不知道當我們看到你的時候我簡直都要暈過去了,渾身的血,那樣毫無生氣的躺在珊瑚叢中,我那個時候幾乎,幾乎以為你死掉了!”說到後面,艾佛的腦海中再度出現了那個他這輩子不願意再回想的畫面,這讓他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真的,雷,這次你嚇壞我們了。”拉夫爾走到雷伯汀身邊將手放在雷伯汀的肩膀上,語氣也有些後怕,“那個時候我差點連尾巴怎麼擺動都不知道了,那樣的場景對我來說真是一個噩夢。”
兩位好友的話語讓雷伯汀心中有些愧疚,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呢?因為自己的不小心還讓自己身邊的朋友遭遇那樣的打擊。
雷伯汀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好了,我以前聽過一句古話,說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不定以後會有好事情呢,”說著雷伯汀看向從拉夫爾他們進來起就沒做聲的德比,“對吧,德比?”
“嗯?誒?”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德比因為雷伯汀對自己的呼喚而回過神來,表情有些茫然地看向眾人。
“失馬?那是什麼馬?海馬的一種嗎?”艾佛有些聽不明白。
“哎,這只是一種比喻,說的是如果遭遇了一件壞事的話,也不一定這就是一件壞到底的事情,說不定還會有別的好事跟在後面發生。”雷伯汀看著艾佛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樣子,覺得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於是解釋了大致意思後岔開了話題,“德比,你很累嗎?我看你精神好像不太好,昨天晚上都沒怎麼睡吧?”
雷伯汀的話讓拉夫爾與艾佛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德比身上,拉夫爾看了看德比眼下的烏青,表情有些微妙,意味深長地看了一臉關心的雷伯汀一眼後對德比說道,“昨天在這裡守了一夜吧,沒好好休息精神怎麼能好。現在我和艾佛在這裡,德比你不如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對呀,不好好休息的話精神會很差的呀。”艾佛也開口道,“昨天讓你守了一整晚,真的辛苦你了。”
原本按照德比的性格,他會堅持留下來陪著雷伯汀的,但是他現在心裡有事,於是便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雷伯汀笑笑,“待會兒我再來看你。”
雷伯汀揮揮手,叮囑道,“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這裡有艾佛和拉夫爾呢,別擔心。”
“嗯,那我先走了。”德比點點頭,對拉夫爾與艾佛告了別後就微蹙著眉頭離開了雷伯汀的家。
雷伯汀看著德比離開的背影,皺起了眉頭,“我怎麼覺得德比像有心事呢?”
艾佛大咧咧地擺擺手,“我看是太累了吧,一晚上沒好好睡呢,看他眼睛腫的那麼厲害,我們走之後肯定哭了。”說到這裡,艾佛賊兮兮地游到雷伯汀跟前,“看來,你也不是單相思呀。”
拉夫爾看艾佛一副沒正經和雷伯汀嘻嘻哈哈的樣子,上前拍了他一下,“雷還受傷呢,你還和他胡鬧。你不是說去給雷弄些新鮮的魚鰾魚肚來給他好好補補的麼?”
“哦,對對對。”經拉夫爾這麼一提醒,艾佛也想了起來,火急火燎地轉身,“雷,你肯定餓壞了吧,我去給你捕些魚給你吃啊!”
還沒等雷伯汀抬手阻攔,艾佛就一溜煙遊的不見了蹤影。
“怎麼性子怎麼急啊……”雷伯汀有些哭笑不得,轉頭又看向拉夫爾,開玩笑,“艾佛都去給我捕魚了,我親愛的拉夫爾你要給我些什麼補身體呢?”
拉夫爾笑笑不急不慢地游到雷伯汀邊上坐下,“我就陪著你唄。”
“好吧,艾佛貢獻物質撫慰,你就貢獻精神撫慰吧。”雷伯汀跟拉夫爾開玩笑,但是說完之後卻發現拉夫爾正淡淡地看著自己,這樣不說話也不笑的拉夫爾讓雷伯汀頗為不適應,“怎麼了,拉夫爾?”
“我們來說說吧。”拉夫爾開口道。
“說什麼?”雷伯汀有些疑惑。
“說說你怎麼好端端跑去貝肯珊瑚群,說說你又怎麼受傷了。”見雷伯汀張口想說什麼,拉夫爾一抬手搶先說道,“別用糊弄德比的話來糊弄我,我知道那不是真話。”說著拉夫爾揚了揚自己手裡的東西,“這是我在珊瑚群撿到的。”
雷伯汀看著拉夫爾手中的東西,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有些無奈地笑笑,“我的朋友,為什麼你總是這麼細心呢?”
這一邊在進行著‘真相的揭開’,另一邊德比神情恍惚地遊回了家,坐在石凳上好一會兒,德比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眉頭緊蹙,眼裡的神情是疑惑與不解,還帶著那麼絲絲的不確定。
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德比眼中的神情又變為了堅定,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揮起了拳頭……
============================第三十章===========================================
“是科林。”雷伯汀看著拉夫爾手中的便條,說出了答案。
“科林?”顯然,拉夫爾對於這個答案有些驚訝,他再次垂頭看著自己手中的便條,語氣有些微妙,“我以為是……”話只說了半截,拉夫爾搖搖頭,苦笑了一下,“我得說,這個答案真的出乎我的意料。”說完他重新抬起頭看向雷伯汀,“他找你為什麼?”
雷伯汀看著拉夫爾表情變化 ,聳聳肩,“你覺得還能為什麼?”
“為迪安?”拉夫爾吐出了那個沒什麼懸念的答案。
雷伯汀似有若無的笑了一下。
拉夫爾看著雷伯汀的反應,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有些感慨地搖搖頭,“或許,我們當初就不該讓迪安加入我們的戲劇社吧。”
雷伯汀抿嘴笑了一下,“最大的不應該應該是我就不該認識迪安,最初就不該對他動心才對。”
拉夫爾聽著雷伯汀自我調侃的話,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吧,我得說,你現在的眼光比過去好多了。”
雷伯汀一聽拉夫爾提起德比,笑容立刻燦爛起來,“當然,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夥計,我敢保證,這次是我這一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說完雷伯汀想想又笑著問拉夫爾,“你撿到了那張便條,怎麼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德比?”
“有那麼一瞬間我是想要去質問他的,質問他是否把你約去貝肯然後遇到危險丟下你獨自逃走了。”拉夫爾的回答很坦誠,“但是在我從貝肯回來的路上,我又冷靜了下來,我覺得,德比不是那樣的人魚。如果在這之前,我大概不會這樣肯定的說,但是這段日子,我能肯定,德比不是那樣的人魚。他或許有的時候很膽小,或許內向,但是他絕不會做出這種會遭到唾棄的行為。或許,他比我們許多人魚都要堅韌,都要勇敢。”
拉夫爾的話讓雷伯汀一臉感動,“哇哦,我的朋友,我親愛的朋友,我真的,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對德比作出如此高的評價。”
“嘿,夥計,不是只有你長了眼睛的好不好?”拉夫爾看著雷伯汀那擠眉弄眼的樣子,原本想要捶他,但是看著雷伯汀滿身傷又停了手,只白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說道,“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想要等你醒來,等你醒來告訴我真相。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支開艾佛單獨問你的原因,你知道的,艾佛那急性子,如果被他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當然,當然,我知道。”雷伯汀擺擺手,“所以,這件事情,只要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告訴艾佛,我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顯然,拉夫爾對於雷伯汀的最後一句話有些異議,“你就這樣算了?”
“不然能夠怎麼辦?”雷伯汀輕笑一聲,“去找他?然後狠揍他一頓?他會承認嗎?誰都知道我和他不和,到時他說我誣陷他誰又能證明我是清白的呢?證據呢?那張便簽?那只會把麻煩引到德比身上而已。”見拉夫爾張嘴想說什麼,雷伯汀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當然,我也不會就這樣算了。這次理虧的是他,他心虛著呢,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明白他這一次犯了多大的錯誤。”
拉夫爾看著並不顯得多憤怒的雷伯汀好一會兒,然後聳聳肩,“好吧,你知道的,我永遠站在你這邊。如果哪天你要揍他的話,別忘了叫上我。”
“當然。”雷伯汀笑著拍拉夫爾的肩膀,“總有一天我會讓科林這個傻蛋明白為什麼貝肯的珊瑚長得那樣紅。”
不得不說,艾佛是個好捕手,這一天,雷伯汀第一次嘗到了吃魚鰾魚肚吃到飽的爽快感,吃飽喝足後拉夫爾與艾佛陪了雷伯汀好一陣子才離開。
德比來的時候,雷伯汀正百無聊賴地數著自己的尾鰭上到底有多少根線。
德比看著雷伯汀那神神叨叨的樣子愣了一下,“雷伯汀,你在幹嘛?”
“哈?”雷伯汀一時沒反應過來,傻愣愣地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但是在一觸到德比的臉的時候,雷伯汀騰地變了臉色,“你臉怎麼了?”
“我的臉?”德比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忽然想起什麼,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答道,“在家裡不小心撞到了牆上。”
“那不疼死了?”雷伯汀看著德比紅彤彤的鼻子,想到鼻子被撞的那種酸痛感,自己都覺得一陣發麻,“你這麼好端端的會撞到牆上啊?”
德比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一下沒注意,轉身的時候撞上去的。”
“那是你家呢,怎麼連自己家都認不清路啊。”雷伯汀頗為心疼地看著德比的鼻子,想伸手去碰碰又怕嚇壞德比,只能一個勁地嘟囔,忽然雷伯汀想到一個可能,開口問道,“是昨天熬夜累的吧?所以就迷迷糊糊撞到牆上了?”
“噯?啊……是。”德比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回答,雷伯汀急了,“都累成那樣了,怎麼還不好好待在家休息,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德比用尾鰭輕輕拍了拍地面,小聲答道,“我睡了,後來醒了就怎麼都睡不著了,所以來看看你。”說完德比拿著一樣東西獻寶似地放到雷伯汀的眼前,“我帶來了一樣好東西呢。”
“嗯?貝殼?”雷伯汀順著德比的話低頭看。
“不不不,不是貝殼,是貝殼裡面的東西。”德比臉上帶上了些調皮的表情。
看著德比神神秘秘的樣子,雷伯汀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是什麼?”
德比歪歪腦袋,“你猜猜呀?”
雷伯汀故作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噢,我聰明又伶俐地德比先生,您的問題實在太難了,我可猜不出來。”
德比被雷伯汀那故意粗著嗓子說出來的話逗得咯咯笑,他伸手打開躺在自己手掌的貝殼,語氣裡帶著一絲驕傲,“是這個!”
雷伯汀滿懷期待地湊上前去看,發現是滿滿半貝殼的淡藍色啫喱狀的東西,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疑惑地抬頭望向德比,“這是什麼?”
“這個呀,這個是促進你傷口癒合的藥呀!”德比指指貝殼裡的東西答道。
“藥?”雷伯汀又看了一回,然後問道,“是上次我給你的?但是顏色好像不像啊。”
“因為本來就不是同一個嘛。”德比很理所當然地答道。
“哦。”雷伯汀點點頭,“你哪兒弄來的啊?”
“是我——”德比張口就答,但是說到一半話轉了個彎,“是我從納旦尼爾那裡拿來的。”
“納旦尼爾?!”雷伯汀又驚訝了,“你自己獨自去找了納旦尼爾?”
“嗯。”德比點點頭,游到雷伯汀身邊坐下,低著腦袋摩挲著手中合起來的貝殼,“我也只能為你做這個了,別的我都做不成,我也想讓你的傷口快點兒好。”說完德比抬起頭看向雷伯汀,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這個藥真的很有用哦,你擦了之後肯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雷伯汀看著德比那篤定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別的倒不好說,不過納旦尼爾那裡的確是有些好東西的。”
“嗯。”德比使勁地點點頭,然後看著雷伯汀,“現在我給你抹點藥吧?”
雷伯汀看著德比那小狗似地眼神,笑了,點點頭,“好啊。”
德比頓時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低頭就想要去打開貝殼。
但是還沒等他手指沾到藥,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這突然的敲門聲讓屋內的兩隻人魚都愣了一下,德比看向雷伯汀,“是拉夫爾和艾佛嗎?”
雷伯汀表情也很是茫然,“我也不知道,拉夫爾和艾佛剛剛走沒多久啊。”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德比想想將貝殼放在一邊,起身一邊朝門處遊去一邊說道,“我去看看。”
雷伯汀點點頭,然後看著德比遊到門口,看著他打開門,然後門口響起了德比的一聲驚叫聲。
“怎麼了,德比?”雷伯汀被這突然發出的驚叫聲嚇了一跳,心裡一急就想起身遊過去看看情況,但是還沒等他下地,就有一隻髒兮兮的人魚遊了進來,雷伯汀看向來人,愣了一下,“納旦尼爾?”
突然出現在雷伯汀家的納旦尼爾看著一身傷的雷伯汀,哼了一下,“我真是太後悔我居然會做出來看望你的這個愚蠢的決定了!”
“哈?”雷伯汀完全不知道納旦尼爾這怒氣是從何而來,而且他現在也沒空管納旦尼爾為什麼不高興,只著急地朝門口看,“德比,德比,你還好嗎?”
沒過一會兒,德比也慢慢地遊了進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納旦尼爾一眼,然後游到雷伯汀的身邊,“我沒事。”
“哦……”雷伯汀有些半信半疑地應了一聲,想想不放心看看臭著臉的納旦尼爾,又再度開口問道,“剛剛,沒什麼事吧?”
德比垂著腦袋,搖搖頭,“沒有。”
雷伯汀的動作顯然激怒了納旦尼爾,“喂,臭小子,你那是什麼眼神?你覺得我欺負了這只魚崽子似地雌性人魚嗎?我可沒碰他,要知道,一開門他就沖我尖叫,我耳朵都快聾了!”越說納旦尼爾越生氣,他猛地一下游到德比的跟前,“你尖叫什麼呀?”
德比被納旦尼爾的動作嚇了一跳,猛地往後一縮,雷伯汀也下意識地伸手護住德比,“嘿,納旦尼爾,這裡面大概有些誤會。德比以為是我的朋友,沒想到會是從來不出門的你,他只是一時被嚇到而已。”
“嚇到?”納旦尼爾伸手指了指自己,“難道我長了一張鯊魚臉嗎?有那麼恐怖?”說著又將炮火對準德比發射,“你又不是第一次見我,你敢捧著一大堆東西去我家找我換傷藥,怎麼現在就膽子這麼小了?”
聽到納旦尼爾最後的一句話,雷伯汀心中一甜,看了躲在自己手臂後面的德比一眼,然後攔開納旦尼爾,“嘿,夥計,德比的膽子一向有點兒小,你就體諒一點吧。所以,你是因為我受傷了來看望我的嗎?”
“當然不是!”納旦尼爾的尾巴重重地拍打了一下地面,大聲地否認道。
“誒?”雷伯汀被納旦尼爾的巨大反應弄得呆了一下,“剛剛你不是說來看望我的嗎?”
“我說了嗎?你聽錯了吧!”納旦尼爾快速地反駁道,然後頓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不太自然,“我只不過,只不過來看看你死了沒有。要知道,雖然你也沒什麼眼光,但是好歹比那些愚蠢的人魚稍微好那麼一點點。儘管我不太情願,但是我還是希望我心愛的寶貝得到那麼一點點賞識的眼光的。”說著納旦尼爾昂起了頭,“在那個正常的,有遠見的,智慧的人魚出現以前,我只能勉強接受你的存在了。不過現在看起來還好,你比我現象中的稍微正常一點,沒給鯊魚做午餐……”
雷伯汀忍笑聽著納旦尼爾那口不對心的彆扭話,輕咳了一下,“好吧,對於您的讚賞,我表示很榮幸。”
雷伯汀的回應讓納旦尼爾憋了一下,然後他低頭從自己已經髒的看不出材質顏色的袋子中掏出一枚胖胖的貝殼,扔到雷伯汀的手邊,頗為嫌棄地看了德比一眼然後粗聲粗氣道,“由於你上次換走了我唯一的傷藥,所以上次你身邊那只嬌弱的膽小的動不動就尖叫的雌性人魚先生從我那裡空手而歸,這當然不是我本意。這是從鯊魚體內提取的魚珠,對身體復原有好處,算是為你長久以來對我的收藏品的欣賞的謝意,祝你早日康復!”說完納旦尼爾便頭也不回地快速地從雷伯汀家游走了。
雷伯汀看著來去如風的納旦尼爾,又看了看自己手邊的兩枚貝殼,暫時沒有心情對這位彆扭的怪人魚做出任何評價。
雷伯汀轉頭看向德比,發現德比的一張小臉已經變得煞白,“德比,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德比看向表情平靜的雷伯汀,嘴巴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
雷伯汀指了指那兩枚貝殼,又重新看向德比,“這個,哪兒來的?”話裡雖然沒有什麼起伏,但是雷伯汀的本意並不想指責德比或是生他的氣,雷伯汀只是想知道德比為什麼要騙自己而已,所以他伸手想要攬著德比坐到自己身邊好好談一談,可是手剛剛觸到德比的魚尾,德比就如觸電般抖了一下,嘴裡還發出嘶地一聲吸涼氣的聲音,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怎麼了?”德比的大反應讓雷伯汀愣了。
“沒、沒什麼。”德比搖搖頭,往後躲。
這明顯不對勁的反應讓雷伯汀皺起了眉頭,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德比的手,將他往自己跟前拉,“你躲什麼?我能吃了你?”
好容易將德比拉到自己身前坐下,雷伯汀不容他反抗地查看了剛才讓德比變了臉的地方,然後,眉頭皺的更厲害了,“這究竟怎麼回事兒?”語氣比剛才嚴厲了三分。
“不、不小心磕掉了。”德比還想往後躲,奈何雷伯汀就是受了傷力氣都比他大,被緊緊地攥著不能動彈。
“又是不小心?”雷伯汀的臉上不復剛才嘻嘻哈哈的表情,“什麼樣的不小心能把鱗片像被撕下來似地給磕掉?你給我說說?還一磕就是六七片,還是不同位置的,你怎麼磕的?”語氣已經有七分嚴厲。
“我……”德比從來沒見雷伯汀對自己這麼凶過,心裡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眼裡頓時盛滿了淚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滾落下來。
“別撒謊,要不我一輩子不理你。”雷伯汀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麼就這麼生氣,一看到德比尾巴上那坑坑巴巴的傷口,他就覺得自己快爆炸了。
德比怔怔地看著雷伯汀好一會兒,最終一顆淚水從眼眶裡滾了下來,德比哽著嗓子聲音細細地答道,“為了要眼淚。”
“眼淚?”這個答案出乎雷伯汀的意料,他一時愣了。
“就是為了眼淚。”德比心裡的委屈繃不住了,哭出了聲兒,“我的眼淚可以治傷,真的,之前我也不知道,可是今天我發現昨天滴了我眼淚的你的傷口今天就好多了。我一開始不相信,回家我自己也試了試,發現是真的。可是我哭不出來,所以、所以……”說著德比舉起手遞到雷伯汀面前,“你看,這個口子擦了我的眼淚就好了。”
雷伯汀看著那白皙的胳膊上的痕跡,聽著德比抽噎的解釋,越聽心就越揪成一團,他抿抿嘴,上前捧住德比的臉,一下下吻掉德比的淚,最後與德比的額頭抵在一起,輕聲呢喃,“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呢?”
德比被雷伯汀那突如其來的吻驚到連哭都頓住了,在聽到雷伯汀的話之後,德比癟癟嘴,“我不傻,我只想讓你快點兒好。”
語氣有些委屈又有些堅持,加上那還掛在睫毛上的淚珠,這樣的德比簡直像是一隻受了委屈卻還是要跟在自己主人身邊的小狗,雷伯汀此刻只想把眼前的這個纖弱的人魚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對不起,德比,對不起……”
德比聽著雷伯汀在自己耳邊的低語,他吸吸鼻子小小聲道,“我不是有意騙你的……”
“我知道。”雷伯汀覺得自己眼眶有點兒發熱,鼻子有些泛酸,他深吸一口氣,將德比從自己懷中拉出來,然後握住德比的肩,直視著德比那濕漉漉的蔚藍雙眼,強笑了一下,“德比,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句話?”
德比看著態度鄭重的雷伯汀,呆呆地問道,“什麼?”
“我喜歡你,德比。”雷伯汀看著眼前這目光純淨的人魚,一字一句道。
雷伯汀看著德比因為自己的話而怔住,過了許久許久,好不容易收斂住的淚水再次充盈了德比的眼眶,可是德比的嘴角卻勾了起來,眼睛也變得彎彎的,“雷伯汀,我也喜歡你。”
伴隨著句話而下的是從眼角滑下的兩行晶瑩的淚水,與之前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淚水所蘊含的感情叫做委屈,此時的淚水代表的則是幸福。
雷伯汀看著德比那燦若夏花的笑顏,也無聲笑了起來,屈身上前,重新將眼前的人魚輕輕地摟進了自己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