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休書
姚莫謙這麼打算著,於是很快的,他就左挑右撿,尋摸了三個築基期修士給沈諾送過去了。
這三個修士,和先前姚莫謙送過去那兩個又略有不同。前兩個端的是人品端正,至少不會無緣無故行惡事,而這後面三個……
呵呵。
姚莫謙心道,既然他家公子這麼有性格,平常算計起人來也不比別人差,偏偏在情之一字上,那脖子上的東西都變成了榆木腦袋,還是一般人都敲不動的。姚莫謙無法,只好弄了這麼三個一樣別有一番性格的人過來的,期冀他家公子好歹能看上一個。
另一廂,沈諾也發起愁來了。
他原以為自己喜歡不上墨君琰,那是兩人不對眼的緣故。可是姚莫謙一個接一個的把人往他這送,他也能看出來,這人是姚莫謙精挑細選的,可是……他努力試著和人家相處,卻還沒處幾天,他還沒將對方的樣貌記個一清二楚來著,那人就逃命似的逃跑了。
沈諾:……
一個跑了也就算了,誰知道第二個來的女修也跑了。
那女修的相貌有一兩分像沈清淑。沈諾其實還是很滿意她的。只是滿意歸滿意,可是這麼一個像沈清淑的女修,大半夜的脫了衣裳,跑來他的房間裡面候著……
沈諾當時,真的是下意識的就將人趕跑了。甚至對那個女修些微的好感,也立刻消失殆盡。
不應該是這樣的。
沈諾又練廢了一爐丹藥,灰頭土臉的走了出來,結果在院子裡還沒坐多久,姚莫謙又帶著三個人進來了。
打頭的是個男修,俊俏硬朗的模樣,臉上隨時帶著笑,只是左耳朵上,掛了一個奇怪的耳環,讓沈諾多看了一眼。
再往後去,就是一男一女了。
沈諾原本是隨意的一瞄,結果就瞄出事來了。
「沈師弟,竟然是你?」一個妖媚的女修快步走了過來,將沈諾上下打量了一遍,像是做夢般的道,「真沒想到,原本的小少年,竟然越長越回去,還成了金屋坊的大老闆了。」
沈諾看了一眼女修的修為,築基後期,便只微微頷首:「在下也未想到,馮師姐千方百計,寧受百日唾面之辱,背叛天元宗而進了合.歡宗,末了竟然又第二次背叛了宗門,淪為散修了。」
那女修可不就是當初和沈諾、齊潤止等,一起拜入天元宗分宗,後來受不得分宗人的磋磨,甘受唾面之辱,也要拜入合.歡宗的馮心心麼?
馮心心見沈諾還記得她,眼前也是一亮。她是單一水靈根,原本是各個門派都爭搶的存在,只可惜年少時一時糊塗,錯信他人,竟然背叛宗門,去了合.歡宗。在合.歡宗裡,她那時已然明白自己錯了,錯便錯了,這一輩子,誰還沒錯過不成?馮心心也不管別人怎樣看她,只一心修煉。
只可惜,她不管別人,卻不代表別人不來管她,在她即將築基之時,合.歡宗一個大修士看中了她,特意選中了她的單一水靈根,直接就拿來採補了,當年將馮心心從天元宗挖到合.歡宗的那位師尊,半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
馮心心一腔熱血,算是被澆個透心涼。好在她靈根出眾,最後想方設法,終是築基。築基之後,她就誘.惑了看守身份玉牌之人,偷了玉牌就跑了個徹底。
幸好道魔之爭那時就要來臨,也沒人去特意找一個練氣期就被採補過的小丫頭,這才讓馮心心慢慢積攢力量,修煉到了築基後期,還來到了東九洲。
聽完馮心心的故事,沈諾亦是一怔。
當年一同從祥雲城,被選入天元宗分宗的五個人裡,李遠已死,死在一心要巴結的年管事手中,而年管事現在又因他而死;馮心心年少時不懂事,被人利用,背叛宗門,在合歡宗慘遭採補,乾脆徹底成了散修;而齊潤止還有那個一臉倔強,不肯討好用飛劍載她的師兄的女子,如今卻戰鬥在道魔相爭的最前線,生死一線間,卻誓要為天元宗戰鬥,誓要讓魔修血染戰場!
而他自己,勉強算是逃出了前世的命運,卻又被修為一事所困,不得不乾脆行此荒唐事,找人來與他斬情。
也是不知,他們這五人,誰的命更好些,誰的命更差些。
「阿彌陀佛,人各有命,施主不覺後悔,那便是好。」
馮心心和打頭的男修聽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沈諾嘴角也是一抽。
這個姚莫謙倒是大膽,前兩次弄來的還是普通修士,這次弄來的三人,一個馮心心,出自合歡宗,擅長什麼的,就無需贅言了;一個江末,左耳朵上還戴了個耳環,性格看起來就極為怪異;而最後一個,才是最讓沈諾無語的。
這個姚莫謙,竟然給他送來了一個和尚!
一個正兒八經的佛修!
那佛修濃眉大眼,一襲青色袈裟,腦袋光禿禿的,沒有頭髮的裝飾,也好看的一塌糊塗。
沈諾倒是看著他養眼,可就是這樣,也耐不住眼前這人是個佛修,不該談情說愛的佛修啊!
江末特意擠兌他:「不是說你們要戒色麼?你來這裡,難道是要入世,離開佛門清淨地了麼?」
那佛修卻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救沈師主一次,是沈師主的造化,也是貧僧的造化。」
沈諾眉心跳了跳:「只怕有負小師傅之心意,耽擱小師傅的時間。」
佛修繼續含笑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沈師主若是必負一人,那便負貧道好了,貧道心甘情願入地獄。」
眾人登時無語。
總之場面一陣混亂,三人為了姚莫謙許諾的好處,紛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硬是不顧沈諾的黑臉,全都留了下來。
沈諾有些惱,可是能進階的念頭正勾著他,讓他真的趕那三個人走,也是不可能的。
夕陽西下,墨君琰才從外面回來。
他一回來,就瞧見那三個人,正圍著少年說話。
而少年則是沉著一張臉,端坐著一個字都不說。只是少年生就一副桃花眼,就算不笑,看起來一張臉都柔和了許多,不是親近之人,壓根就看不出少年正在生氣,那三個人,當然也都沒看出來,還自顧自的說著什麼,想要勾起少年的注意。
墨君琰微微挑眉,倒是沒有吃醋。
他也犯不著吃醋,因為墨君琰很清楚,有些人或許會一見鍾情,義無反顧的去喜歡另一個人,可是還有一部分人,卻是被動者,他們只會等著有人對他們好,然後才會因此而慢慢走出自己的世界,開始接受,然後給予,最後才是相愛。
沈諾很明顯就是後者。墨君琰將這一點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明白,或許曾經的柳纖纖,還有那麼一絲的可能,但是眼前這幾個,為了利益而來的,是一絲可能都沒有了。
沈諾能夠在身上種著欲蠱,靈根根基毀損的情形下,在不到五十歲的年齡,就修煉到了築基圓滿期,與其心思純粹,未嘗沒有干係。心思純粹的人,又怎麼可能喜歡上明知是因利益而來勾搭他的人呢?
打從一開始,這些人在這樣的情形下與沈諾見面,墨君琰就知道,他們沒戲了。
只不過沈諾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墨君琰也不打算挑明了說。
他這次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情:「道魔相爭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若是小九當真不想被波及,最好去躲一躲。」他眼角一掃,見另外三人比小九還緊張。
「前輩說,該怎麼躲?」
「前輩所言當真?」
「過去的道魔大戰,從未波及散修,這次怎會?」
三個人,同時開口問,偏偏墨君琰壓根沒把這幾個人放在眼裡,他眼睛裡只有沈諾。
沈諾知道墨君琰沒有說謊,可是,他暫時還不想躲。
「還有幾日?」
墨君琰微微沉吟:「最多半個月,你必須要走。去的地方,我和……也安排好了。」
沈諾這才鬆了口氣,喃喃道:「那我便十日後再走。」
十日,足夠那個黑貓的主人,將沈遲給拖下水,弄得魔修大亂了。
事實上沈諾還不知道,魔修現在已然亂了起來。
沈諾所找的那個人,原本就是個愛看熱鬧,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更何況,他還是個道修,對於背棄道修,投奔魔修的沈遲,那是一千個一萬個的看不順眼,是以沈諾將那封「休書」給了他,他轉個身就從遠距離傳送陣,跨越一海,直接跑到乾元大陸,在道魔之爭最激.烈的地方,將「休書」之事,率先偷摸的給了一個魔修中人。
而且這個人極壞。
他將沈七所書「休書」,先給了魔修,卻自己悠哉悠哉的在一旁看起戲來了,魔修一陣惶恐,偏偏卻還不能確定,那些道貌岸然的道修們,是已經知道沈遲手上有所謂的沈家至寶了,還是不知道這件事,這件事只有魔修內部知道云云。
魔修頭領,也就是魔族聖子之父,化神後期的風乘老怪,幾乎怒不可遏,當場就要殺了沈遲,幸而聖子求情,風乘老怪這才將膽大包天,將偽至寶交給他的沈遲給捉了起來,直接綁到了地牢裡,穿了琵琶骨,捆了捆仙索,吊在半空之中。
「混賬!你便是不將你們沈家至寶交給本尊,本尊也不會將你如何,可是沈遲啊沈遲,你何苦要欺騙本尊?」風乘老怪看起來大約是五十幾許的相貌,吼起來中氣十足,正是盛年,他一鞭一鞭的抽到沈遲身上,沈遲身上的衣服,很快破碎,一道道血痕,印入眼簾。
沈遲緊閉著嘴,眼睛裡露出嘲諷的鄙視,卻也沒有開口戳穿。
聖子微微不忍:「父親,沈先生為我們魔族大勝道修足足三次,讓我們佔領了原本屬於道修的三座城池,還都是有著修真秘境的城池。沈先生縱有過錯,那也是功大於過。」
風乘老怪這下乾脆連聖子一塊罵了:「你閉嘴!什麼沈先生?不就是一條狗而已,還是條忘恩負義的狗!能算得上什麼先生?至於魔族大勝,那又與一個築基期的走狗,有個什麼干係?」
聖子灰頭土臉的退到一旁,準備隨時救場。風乘老怪不知道沈先生的奇特之處,可是他是知道的。他不能讓沈遲死。
沈遲已經被打的很慘。因為風乘老怪的鞭子,鞭的不只是身體,還是魂魄,再加上風乘老怪一口一個的「狗」,絲毫不停頓的侮辱他,沈遲已經覺得,自己的魂魄不穩了。
他定了定神,努力開口問道:「道尊,您說,沈七給晚輩的休書在您那裡,不知可否,讓晚輩看上一眼?」他抿了抿唇道,「只一眼,便足矣。」
風乘老怪獰笑:「玨兒,念給他聽!讓他好好聽一聽,他甘願委身的那個修士,是如何將他給休掉的!」
聖子躊躇不已。
沈遲還未聽到聖子去念休書,只看到聖子不忍心的眼神,心口就猛地一痛,口中直接吐出一口鮮血。
休書,休書……
沈七啊沈七,你怎麼敢?你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