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機
可願去?
墨君琰心中苦笑,他現在,根本沒得選擇。
就像墨雲衣以金丹期的修為,強行將沈諾擄走,又不得不妥協,和玄青道君達成協議,將自己送予他人採補一般,沈諾沒得選擇,而墨君琰,一來是因著補償的心思,二來,則是想要討好眼前的賀蘭公子,沈諾的父親。因此,他也沒得選擇。
他對沈諾是有愧疚,可是愧疚之外,他更多的,卻是想要和沈諾共踏修仙路的想法。
他心中是真的歡喜著那個少年。
那種歡喜,來得悄無聲息,待他發現之時,已然是情根深種,非他不可了。
墨君琰年少之時,也不是沒有想過雙.修之事。只是那個時候,他心中最滿意的雙.修道侶,應當與他資質相當,修為相當,兩人無需琴瑟和鳴,卻也要能舉案齊眉方才圓滿。
當然,最重要的,對方最好是個好生養的。修士子嗣緣向來差,可是墨君琰一家只剩下他和墨雲衣了,墨雲衣又是玄青道君唯一的血親後代,便是墨雲衣將來有幸得子,那也必然是要被分到玄青道君那一脈,而墨君琰除非自己得子,後代什麼的,那就別想了。
墨君琰當初想得很認真,計劃很圓滿,甚至想著,一旦結嬰,就找個符合他要求的女修結為伴侶好了。可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先前的那些打算和想法,在那個少年面前,統統都不管用了。
他看上的那個少年,資質不錯,可是卻為欲蠱所累;年少俊朗,可是修為卻與他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至於好生養什麼的,那更是沒譜的事情了,因為他看上的人,是個明明白白的男修,壓根就生不了娃。
沈諾雖好,墨君琰以為,面對這樣一個超出他預想的人,他應該要猶豫的。可是他在發現自己心之所向之時,卻是半點猶豫都沒有的,就決定要這個少年,來做自己的雙.修道侶了。
至於資質相當,修為相當,還有什麼好生養什麼的,那是什麼?和他有甚麼關係?
墨君琰一心認定了沈諾,此刻被賀蘭公子為難,更無半點退縮之意。
只是,他到底心疼沈諾,就算賀蘭公子修為高於他,墨君琰仍是道:「能有幸去歐陽前輩的小秘境走一遭,是晚輩之福。至於舍妹之過……一切由晚輩承擔。只是,小九已經修煉了誅情訣,且已斬斷親情,還望賀蘭前輩莫要與他為難。」
因為,為難也是沒有用的。沈諾根本不會認他。
賀蘭公子沉默了一會,直接揮袖趕人。
歐陽道君倒是親自跑去送墨君琰了。
墨君琰對歐陽道君的那一頭白髮,直接目不斜視。
歐陽道君見此,多少有了幾分滿意,只是他還是很奇怪:「你既知曉諾兒修煉的是誅情訣,將來必然要斷情斬欲,你又為何要心心唸唸的守在他身邊?」
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麼?
墨君琰愣了愣,過了好一會,才道:「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
歐陽道君沒聽懂,剛要讓墨君琰解惑時,二人就到了他的小秘鏡。墨君琰直接跳了下去,也就沒人給他解惑了。
然而待到歐陽道君返回,重新見到賀蘭公子之時,他莫名的就想明白了墨君琰的那句話的意思。
做不到的,豈是只有墨君琰一人?
賀蘭公子正一襲白衣,悠悠然斜坐在院中樹幹之上,手中還把玩著一隻精巧的酒葫蘆,俊顏之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溫潤優雅。
見歐陽道君來了,他還沖樹下已經看呆了的那人招了招手:「快上來,嘗嘗諾兒親自為我釀的靈酒。」
歐陽道君失神了一會,就立刻清醒了過來,縱身躍上樹幹,接過了賀蘭公子拋過來的靈酒,仰頭對唇飲盡,豪氣的一抹嘴,心頭胡亂跳了幾下,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戲謔道:「親自為你釀的?諾兒自見了我們,不是在療傷,就是在鞏固修為,他是從哪裡抽.出時間,來特意為你釀的靈酒?」
賀蘭公子臉不紅氣不喘的道:「我們父子連心,心有靈犀,這是諾兒提前為我釀好的,瞧,連味道都是我喜歡的。」
歐陽道君搖了搖頭,就將怎麼折騰墨君琰的事情給說出來了。
小秘鏡畢竟是歐陽道君的東西,雖然不能完全掌握墨君琰進去之後去了哪,具體會遇到什麼考驗,可是大致的考驗,他還是能夠掌控的。
「那個墨小子是純陽之體,還是雷火雙靈根,我就將他丟到了陰靈氣佔據上風的陰風谷,陰風谷之後,便是心魔所在之地,自來心魔難闖——墨小子若是心智不堅定,因此而廢了也說不定。」
歐陽道君說得輕巧,可是賀蘭公子卻清楚,他說的是實話。
而賀蘭公子一開始之時,就是打著要廢了墨君琰的念頭的。
這話說出來無情,可是,對一個害得他的諾兒根基毀損如此厲害之人,他需要有什麼情?
玄青道君和墨雲衣,可以為了護短,犧牲沈諾的前程,那麼他賀蘭十七,又為何不能為了自己唯一的子嗣,去廢了墨君琰?
更何況,他還沒有直接動手去廢了墨君琰,而是給了墨君琰一個考驗而已,過了是墨君琰的運氣,不過的話……呵呵,那與他何干?
那小秘鏡,可是墨君琰自願去闖的。
就算墨君琰曾經護著沈諾,就算墨君琰明知沈諾所修煉的乃是誅情訣,仍舊不願放棄沈諾,可是,單單憑著兩人之間的修為差距,以及墨君琰的師尊和妹子所做過的那些事情,賀蘭公子就沒想過要墨君琰好過!
賀蘭公子看起來溫潤和煦,可是生在家族子弟眾多的賀蘭世家,若是真的光風霽月,又豈能安安穩穩的生存到現在?
平日無事便罷了,一旦事關他心中牽掛之人,就是他再不想,自小養成的心機,也容不得他不去算計。
他心中慣於算計,自然是習慣性的鑽天道的空子,讓墨君琰自願去歐陽的小秘鏡闖上一闖,至於事後,墨君琰是不是因著在小秘鏡裡受過的磋磨,而心魔纏身,無法進階,甚至是修為倒退,根基毀損,那就和他不相干了。
當然,若是墨君琰能意志堅定的闖過心魔,自此一帆風順,那也與他無關。——至多不過是,墨君琰依舊放不下沈諾,甘心來給沈諾斬斷情劫而已。
賀蘭公子笑容越發清淺:「他廢與不廢,此次過後,我便不會再因諾兒靈根毀損一事,再尋他麻煩了。」
因果一了,氣也出了,賀蘭公子才懶得花心思在墨君琰身上。
他所在乎的,當然只有他的寶貝兒子。
「諾兒彷彿一心要去你的那個無憂秘境闖上一闖。」賀蘭公子眉心微蹙,「無憂秘境有天火,諾兒若是能得到天火火種,也是他的運氣。只是這樣一來……」
他們父子,剛見面就要分開了。
那無憂秘境,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才能進入,賀蘭公子這般修為,肯定是進不去的。
賀蘭公子正擔憂著,數日之後,沈諾將修為鞏固好,又從他所繼承的丹道傳承裡,特意挑了幾個不打眼,但是實用的煉丹方子抄寫了出來,就打算跟賀蘭公子告辭了。
賀蘭公子待他的好,沈諾不可能察覺不到。只是親情已斷,沈諾自知無法回報賀蘭公子以親情,便也不願意尸位素餐,舔.著臉白白佔著賀蘭公子待他的好了。
他現下能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曾經.期待他的出生,父親也沒有真的在他沒出生時就想要他命的打算,知道他的母親為他的好,這也就足夠了。足夠他有更多的勇氣,在長生路上,一往無前的向前走著。
「賀蘭前輩待晚輩的好,晚輩無以回報。這三個丹方,是晚輩意外所得,只盼前輩能早日尋到機緣,飛昇靈界!」
少年一襲緋衣,身量頎長,那雙狹長的桃花目,似是有情,又似是無情。
賀蘭公子看著這三個丹方,微微發怔。他雖然不會煉丹,可是吃過的丹藥,見過的丹方多了去了,沈諾給他的三個丹方,是難得能對化神期修士都有用的丹方,其中的珍貴之意,非三言兩語說得完的。
他為少年修復靈根,少年送他丹方,了結因果,他應該高興的不是?
可是他還是高興不起來,過了許久,才勉強笑道:「也罷,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是好的。只是諾兒,」他一頓,認真的盯著沈諾道,「你要記得,若是有人欺負你了,便告訴我,我定會為你報仇。」
少年面無表情道:「晚輩已斬親情……」
「我知道。」賀蘭公子笑容也灑脫了起來,「你不認我,我卻是要認你的。你記得,不管將來發生了任何事情,但凡來尋我,我一定會傾盡一切為你。」
然後賀蘭公子便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儲物腳環給了沈諾,也不等沈諾拒絕,就逕自起身,遁光一閃,離開了。
沈諾手中拿著腳環,怔怔的看著遠方,良久才想起來查探腳環裡有什麼東西。
賀蘭公子想的很仔細。沈諾手上已經有了一隻儲物戒指了,他再送儲物戒,就怕沈諾不小心被人給盯上了。
腳環藏於靴中,不特意去看,也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沈諾見已經接了腳環,便也沒什麼可猶豫的,很快將其認主,才發現這腳環,除了儲物功能之外,還有防禦功能,可以抵禦化身初期及以下修士的三次全力攻擊。
而腳環之中,賀蘭公子也沒有放靈石之類的東西,而是放了一雙疾行靴,足夠他在金丹期也可以使用;十張萬里傳訊符,可讓沈諾隨時聯繫到賀蘭公子;另外還有一部功法——千針變。
沈諾築基之前,修煉的是前世墨君琰曾經為他特意創出來的青木劍訣,因著前世他的修為一直被禁錮在練氣期,是以這功法,也只到築基初期,再往後就沒有了;後來偶然得到了歸一劍訣,因著這部功法,是前世沈遲的好友揚名的功法,他便毫不客氣的納為己用,一心修煉歸一劍訣。
但凡劍訣,大多講究直來直去,光明正大,劍修者,凡能成大器者,也少有蠅營狗苟之輩。
沈諾前世便修劍訣,這一世主修也是劍訣,勉強也算的上是大半個劍修了,又因著修煉了誅情訣,他的劍更講究道法自然,少了那些花哨,多了幾分殺戮之氣。
而賀蘭公子所贈的千針變,則是將靈氣化為針尖大小,直擊對方身體穴位——或是讓他生,或是讓他死,一針見分曉。
只是千針變也有一個不足之處,靈巧有餘,殺氣不足。
千針變隨時可用,處處可用,可是修士不是凡人,身上足以致死的穴位並不多,是以千針變可以用來拖延時間,困境求生,可要真用它來決一生死,那也不切實際。
沈諾翻看了幾頁千針變,若有所思。
這千針變雖然弱點明顯,可若是和歸一劍訣相配合,卻會變得意外的出色。
於是沈諾又將行程延後一月,將千針變的第一層初步掌握,發了傳訊符與姚莫謙,讓他將金屋坊在東九洲也開上幾家分店,爾後稍稍猶豫,便動用了賀蘭公子贈與他的萬里傳訊符之一。
傳訊符上除了一個丹方之外,就只有一行字:賀蘭十一,死於晚輩之手。
爾後他便進了無憂秘境,待他再出秘境之時,卻是整整二十載之後。
彼時天下大亂,道魔大戰正處於巔峰,凡人猶如螻蟻,民不聊生,修士罔顧因果,視天道為糞土,為爭搶天材地寶,不擇手段。
而最讓沈諾震驚的卻是,魔修聖子最信任之人,竟是沈遲。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童鞋們的留言啦,其實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說誰對誰錯的,因為立場不同,所要維護的人不同。
墨的師父和妹子,要維護他,所以擄了小九;而小九的爹要為子報仇,處處為難墨。這兩件事情,其實對於要維護的人來說,誰都沒錯,誰都有私心;可是對於相對無辜的對方來說,又誰都錯了。只是錯的多少不同。
不過墨的家人為難在先,小九爹反擊在後,相對來說,小九爹更占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