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開學典禮
兩年後。
康涅狄格州,新天堂。
"Welcome to Yale. We invite you to visit us at any time——in person
or through this site——and explore the life of our campus……"
President Levin的歡迎詞在耶魯大學的禮堂上空久久迴蕩。隨著掌聲響起又退去,高台下學生中間也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耶魯大學是絕對的貴族學校,在這裡生活的點點滴滴都透出強烈的等級分化意識。平均每年四萬美元的高昂學費——法學、醫學、生命科學等學科的費用會更加高昂——給中下等家庭的學生劃就了一道深深的天塹,而有幸踏進這座高等學府的學生有百分之八十五來自於名門貴族。07年開始因為各種原因這一百分比有所下降,然而絲毫無損於耶魯"貴族學府"的聲望。
耶魯直至今天都堅持使用學生的出身而不是成績來對他們進行排名。以總統家族為首的豪門貴族的孩子被排在學院前列,神職工作者及耶魯已畢業學生的孩子居於中間,而中產階級家庭、小生意者、普通勞工家庭出身的學生被排在最後。這一排名在錄取學生的時候就已經製作好,不僅僅影響到他們在開學典禮上的座位排序,甚至影響到他們的課堂座位、成績單、餐廳座次,以及他們在畢業生名錄上所能得到的位置。
在十分重視教授意志的耶魯大學裡,這種排名無疑也會深刻影響到教授對於學生的評估。
可以說,耶魯大學的內部分化就相當於美國社會的特權分割,貴族子弟在這裡擁有最大的特權。
"Yale students are famous for forming and shaping their own clubs
and organizations. More than 240 student organizations now exist……"
一個身材修長的黑髮少年輕輕推開禮堂邊門,貼著牆邊往離他最近的前排角落座位走去。門被合攏前的那束光線映在他的側影上,每一寸線條都彷彿由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一樣優美。
樣式簡單卻手工精緻的麻質白襯衣和黑色長褲包裹著他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身體,黑色牛皮鞋輕巧的踩在地面上,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他的皮膚特別的白,眼珠和頭髮又是純黑色的,全身黑白的色彩搭配格外素淨而簡練,但是毫無疑問也非常漂亮。
兩年的時光在朗白身上留下了鮮明的印記。他整個人抽高了三英吋,面孔輪廓更加深刻而精緻,口音由生嫩變得低啞,帶著吸引人的磁質聲調。當他在學校餐廳裡和朋友開口談笑的時候,往往能吸引不少白人女生向他大膽的微笑。
時間已經有點遲了。朗白抓著他的書包,快步穿過站滿了教授的前台,順著牆走到第二排座位盡頭的一個空位上坐下。他對鄰座那幾個學生禮貌的點了點頭表示打擾,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個最近的位置。
都怪開學當天學校擁擠的停車場,都怪New Haven清早擁擠的交通,都怪他昨天剛剛拿到手的汽車駕駛執照……
"抱歉,"他鄰座那個亞麻色頭髮的白人青年用指關節敲了敲他的桌子,動作明顯帶著傲慢和疏遠,"東方人,我想你的座位應該在後邊——後邊老遠。"
朗白把包放到桌面上,"NO。"
"你聽不懂我說什麼嗎?這裡沒有你的位置。You don't have a seat here!"
這個seat可不是單純的指一個座位而已。在重視等級和出身的耶魯大學,開學典禮上的座次是根據學生家庭的重要程度來排的。坐在前幾排的學生毫無疑問都來自於名門望族——總統及政客家族,石油大亨,投資巨鱷,大企業繼承人等等。
小小一個座位,代表的是學生的出身,以及他未來幾年在學生團體中的地位高低。
朗白注視著前台演講席,目不斜視,嘴角輕輕動了一下,"NO。"
亞麻頭髮青年被激怒了,"佔據骷髏會成員的坐席,你想找死吧,東方人?"
小小的爭執引起周圍兩排學生紛紛往這裡望過來。
很明顯就能看出前排學生跟後排學生在穿著上的差別。前兩排的人大多穿著正式的西裝禮服,佩戴真絲領帶和金質袖扣,一絲不苟衣冠楚楚。相比之下,朗白的襯衣長褲就顯得非常素淡——或者說,顯得太過安靜。
"是海外學生,"第一排一個穿小禮服的白人女生揚著下巴說。
"我們的小艾克被人挑戰了!"她邊上的男生笑道。
"艾克,趕緊把我們這片兒清理乾淨!我們的學生代表羅斯索恩馬上就要上去講話了!"
被稱作艾克的亞麻色頭髮青年轉過身,面對著朗白。這個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朗白非常熟悉,他小的時候,袁家那些提起小少爺的出身的傭人們經常會表現出這樣的神情。不過近幾年來,袁家已經沒人敢再談論這種要人命的話題了。
我們的艾克同學還沒來得及張口,突然朗白動作很大的把書包從桌面上拿下來,順手打開書包蓋。這個角度只有跟他緊貼著的鄰座可以看清,艾克只要稍微低下眼睛,就可以看到朗白那個鼓鼓囊囊的書包裡壓根沒放書本和電腦——那裡邊塞著兩支微型衝鋒槍的托和槍膛,一個單人迫擊炮的砲彈,一些被分解的槍支零件,以及一把小巧的77式。
一個貌不驚人的書包,卻活生生就是個軍火交易的樣品成列箱。
艾克還沒把他長大的嘴巴合上,突然只覺得下身那個重要的部位被硬硬的、冰冷的東西抵住了……
"閉嘴。坐好。保持沉默。"朗白表情平淡的貼著他的耳朵說,"不然我打爆你的小兄弟。"
艾克汗如雨下。
77式細巧的槍管在他那個重要的器官上頂了頂,帶著強硬的、機械的威脅。
黑髮少年的面容平淡、眼神冷靜。但是毫無疑問,在這樣的一座權貴學府裡,有些東方學生來自於危險的、強大的、綿延了上百年的古老家族……
"OK,OK,把你的槍拿穩,拿穩……"艾克顫顫巍巍的坐過身去。
朗白面無表情的收回77式。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隻手伸過來,牢牢的把他拿槍的那隻手抓住了。朗白盯著自己手腕上的那隻古銅色的大手看了一會兒,視線慢慢上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身材高大的年輕白人男子站在他身邊的走道上,蔚藍色的眼睛冷冷的盯著他。
後排有些學生偷偷望過來,但是又飛快的轉移了視線。
前排中間有幾個學生帶著笑,彷彿極其期待的看著他們。這些人眼中閃爍著看好戲的光芒,但是顯而易見,那種眼神可稱不上善意……
"這種東西很危險。"西裝男子有條不紊的把槍從朗白手上卸下來,"在學校的時候,別輕易從書包裡拿出來。"
"……下邊請我們的學生代表羅斯索恩先生上台發表他的歡迎致辭!"
在一片掌聲中,那個男人把槍放到他自己的西裝口袋裡,然後轉身走上了演講席……朗白目送著他走開,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冷笑一聲。
朗白之前在紐約呆了兩年,羅斯索恩這個姓他是聽說過的。紐約小混混出身的黑道家族,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從收保護費的下三流組織開始一點一點往上爬,最終成功躋身上流社會。羅斯索恩們在走私、軍火、洗錢、海運等行業都有涉足,傳說中他們還做毒品生意,在美國現今的跨洲黑道組織中,羅斯索恩家族堪稱一方巨頭。
朗白對於別人家的是非不感興趣,不過看那位羅斯索恩的年齡,應該已經是家族中的第四代子孫了。
"You will die."艾克不甘心的低聲說。
"NO. He will die."朗白淡淡的瞥了艾克一眼,同時手往包裡作勢伸了一下,果然可憐的艾克立刻寒毛直豎,把椅子往邊上挪了老遠。
學生代表致辭過後又是幾個教授上台講話,在持續了一分多鐘的掌聲之後,畢業典禮終於在萬眾期待下結束了……學生們紛紛起身走出禮堂,演講台上的教授們也很快走得一乾二淨,然而朗白卻坐在那裡,沒有分毫要起身離開的跡象。
不僅僅是他,前幾排座位上只有零星幾個事不關己的學生離開了禮堂,更多的人都興高采烈的坐在那裡,似乎在期待一場好戲。有幾個學生伸頭伸腦的往這邊望,緊接著就被人噓著趕回去了。
"你今天不應該坐在這裡。"那個年輕的羅斯索恩站在朗白座位前,冷冷的、居高臨下的盯著他,"要獲得前排的資格可不是靠臉,懂得嗎,小子?"
"……我有權利選擇任何一個我喜歡的座位。"朗白坐在座位上,好像一點也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他盯著羅斯索恩的褲子口袋,那把77式就放在裡邊,羅斯索恩的手也插在褲袋裡,隨時都能把槍掏出來開火——對於玩槍的老手來說,可能一秒鐘都不要。
羅斯索恩沉聲道:"給我一個你可以隨心所欲的理由!"
"哦……"朗白慢吞吞的想了一會兒,"因為我們崇尚'Lux et
Veritas'……同學,耶魯大學1701年建校以來沿用三個世紀的校訓。" (Lux et Veritas,拉丁文,真理與光明)
周圍看熱鬧的貴族子弟免不了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但是很快就像潮水一般退得乾乾淨淨。
出乎意料的,羅斯索恩也笑起來,儘管這點笑意看上去讓人更加畏懼,"好吧,你說的很正確,如果你有足夠出身的話你可以在這裡得到真理與光明的。我可以問一下嗎,你的父親姓什麼?"
朗白淡淡地道:"你沒資格知道我父親的姓氏。"
這話其實也沒說錯,羅斯索恩不過是個綿延了四代的家族而已,跟晚清起家、至今擁有十代家譜的袁家比起來,顯然是小巫見大巫,根基上相差太多了。
"我沒資格?"羅斯索恩慢慢的、危險的重複,眯起了眼睛。
"是的,你沒有。"朗白說,"現在把槍還給我。"
被人挑戰尊嚴的怒火顯然從羅斯索恩深藍色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緊接著再下一瞬間,他飛快的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槍對準了朗白!無愧於羅斯索恩家族的威名,整個過程不超過一秒鐘——但是讓周圍學生大跌眼鏡,朗白的動作比他更快!
在77式指向朗白的前一剎那,朗白手中一把銀光錚亮的掌心雷已經直接按到了羅斯索恩的鼻子上!
要知道,羅斯索恩只需要把槍從口袋裡拿出來對準就可以了,之前他的手已經在褲袋裡握住了槍柄,一切都方便之極——朗白之前連保險栓都下了!但是在這短短一瞬間的功夫裡,朗白從座位上站起身、把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掏出那把掌心雷、還得對準羅斯索恩的鼻子!
這一系列動作下來,他還能比羅斯索恩快上零點零一秒,這就不得不說明他們兩人在玩槍方面的實力差距了。
"你不怕我搶先開槍?"羅斯索恩臉色冷得像冰塊,說話聲調帶著危險的低沉。
"開吧。"
大概是被眼前這東方少年冷靜的態度所激怒,羅斯索恩忍不住狠狠的按下了扳機!誰知道只聽見空空蕩蕩的咔噠聲——那把77式裡本來就沒有子彈!
"我以為你一拿到手就應該知道那是把空槍的,哪怕只有一顆子彈的差別,槍支的重量都大不相同。看來是我高估你了,羅斯索恩家族的人也不過就這麼回事而已。"朗白晃了晃銀白色的槍口,"要試試這把掌心雷嗎?我像你保證,這裡邊的子彈真是滿到不能再滿了。"
羅斯索恩的臉色已經難看到底,"你到底是什麼人?"
朗白哼了一聲,隨手從桌子底下拖出他那個書包往羅斯索恩面前一扔。嘩啦一聲裡邊的槍支零件全都撒了出來,羅斯索恩當場倒抽一口涼氣,退去了半步。
"我大哥讓我交給你的X系列槍械零件樣品,過兩天他會親自跟令尊聯繫的。"
"你大哥?"羅斯索恩反應過來,"難道是袁騅?——你,你是亞洲袁家的人?"
朗白收起掌心雷,順手把77式從羅斯索恩手裡抽出來,塞進自己後腰裡。不得不說那條黑色長褲勾勒出的後腰線條實在非常惹眼,少年這個動作雖然是純無心,但是卻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刺激的感覺。
他聳了聳肩,看不出是肯定還是否定,緊接著他轉身大步向禮堂外走去。
"等等!"羅斯索恩在身後厲聲道,"你要是想未來幾年在這裡自由挑選你喜歡的座位,就最好加入我們的兄弟會!"
邊上幾個學生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都贊同的點點頭,有些人還紛紛站起身來。
"哦,兄弟會,"朗白回過頭,"那是什麼東西?"
"——骷髏會。"
羅斯索恩盯著少年冷淡的側臉,一字一頓的說出了那個名字。
"The Order of Death——接受還是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骷髏會——接受還是拒絕?"這是骷髏會挑選成員時的固定問話,一旦回答是,就會被帶到位於耶魯大學內部的一座方形平房"墓地"去接受入會儀式,包括喝血、跪拜……還有種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