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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輪椅少年 ...
第二天早起,楚家兩隻神清氣爽,和樂融融的約好了的樣子對昨晚的事隻字不提。不提是不提,但二少爺只要一想起昨晚兒上自個哭成那樣臉上就紅一陣白一陣的,很掛不住。
多丟人啊,都十好幾的大小夥子了,怎麼說哭就哭了啊!小弟心情又矛盾了。就算是痛並快樂著吧!穿戴整齊後糾結著被楚大少提著出門一路飛車去了機場。
程諾他們的飛機晚點,等楚家兩隻趕到的時候,程、何二人正坐在咖啡廳裏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楚司昭蹦蹦跳跳的進來坐下,要了兩杯果汁後堅決把賬記在何晴川先生的賬上。
何晴川笑,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套後遞過來說,“這是我們兩人的遊戲號,沒事的時候幫忙掛掛。”
遊戲號,那自然包括了裏面的裝備和金錢。楚司昭接到手裏眼淚都快下來了,抽抽嘴角道:“你就沒點兒重要的事說啊。”
能有什麼重要事?難道還要跟你交代交代後事?何晴川翻白眼,心說他們又不是不回來了,要讓這小子注意身體還不如直接跟他哥說照顧好他。
想著看了一眼旁邊的楚冰,歎氣——這麼好的男人,怎麼就落一毛頭小子手裏了。
“我去一下衛生間。”程諾說完起身就朝外走去。
等他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時,楚二少爺八卦之魂再次燃燒,撞一下何先生神秘道:“哎,到手沒?”
沒有。回答是肯定的毫不遲疑的。
何晴川繃繃臉,終於沒忍住垮了嘴角“唉”的一身趴在桌子上,半響憋出一句話,“我不敢啊。”
不敢,因為他心裏沒底,在自己表達的這麼清楚追求了這麼長時間之後,程諾依然是不溫不火的態度著實讓他消磨了五分的意志。
何晴川歪歪頭,其實,他感覺諾諾是喜歡自己的,至少那個人即便是被自己纏得不行了也沒把他趕走不是?可是,就一句話,一句話沒從他嘴裏說出來,自己就好像被懸掛在崖邊的晴天娃娃,雖然永遠都是笑著,但他的腳下沒有地,心裏沒有根。
“來強的吧?”
楚司昭囧囧有神的看了看桌上的男人,“誰強誰?”
“誰強誰我都樂意啊!”何晴川拍桌子直起腰,威風凜凜的模樣未堅持三秒鐘頓時被四周射來的視線再次壓趴在桌上。
唉,真是糾結的一對——小小子在心裏默默的想著,拍拍他哥的胳膊,“咱走吧。”
於是兩人起身,把何先生丟下等那般不知道要遲到到什麼時候的飛機,開路走人。
何晴川趴在桌子上給他們擺了擺手,剛把腦袋垂下去就感覺有人站到了自己的旁邊。他猛然仰起頭,燦爛的微笑和益出嘴邊的“諾”字就在看清那人的面孔時瞬間凝固。
“晴川哥哥,好久不見。”
對面是一個看似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他安靜的坐在一把輪椅中淡淡的笑著。如陶瓷般皮膚透出沒有陽光親吻過的蒼白,一頭深咖色的發下是雙琉璃般的淺色眸子,仿佛精靈般的人卻讓何晴川抑制不住的從心裏冒著寒氣,呆傻的早就忘記回應。
少年笑笑,溫柔的像是握不住的時光,他抬起纖細的胳膊摸上何晴川的眉頭,一股子病弱讓人看著禁不住的憐惜。
“我剛下飛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你要出去嗎?”
何晴川陡然一顫,默默的避過他觸及自己的手指淡淡道:“恩,出去一陣子。”
“那真可惜,我剛回來你就要走,又錯過了,”少年說著拍拍自己的心口,臉上的神情仿若春水蕩漾過的柔和,“我等你回來吧,不要太久好嗎?”
不要太久,好嗎。
六個字就好像咒語一般傳進了他的耳朵裏,何晴川的瞳孔驟然縮緊,右胳膊上傳來的痛直達神經。痛!很痛!仿佛被刀子一片片切割卻永遠流出不出鮮血一般!
少年不露痕跡的笑了,伸出手直接抓在他右胳膊上,“你還記得……”
話未說完,只感覺身旁突然走出一人,無聲無息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氣場,一把抓起何晴川的另一隻胳膊,目光凜冽的直望進少年的眼睛。
“哎呀,你是誰?”
程諾的目光從他臉上飄忽而過,轉悠著落在了他的手上,“放開。”
何晴川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程童鞋,只他眼神中潛藏的如何都不會被臉上的寒氣所遮蓋的擔憂,讓自己剛剛快要崩裂的心臟慢慢的緩和著……
少年眯眯眼,訕笑一聲放開了手,看他們兩人提起行李走出去的神情哪里還有一絲方才的春日暖陽?
少年叫卓痕。
小的時候經常和他們玩在一起。
他們——段天釗、何晴川還有徐克。
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咖啡,感覺濃郁的香氣縈繞在鼻尖輕饒時,何先生不無深深的吸了口氣。
“你胳膊上面的那道疤是他弄的?”程諾的聲音輕輕的,回想起何晴川生病時自己給他換睡衣時看到的那條猙獰,手不自覺的握了一下。
何先生緩慢的點了一下頭,好像還在想什麼一時沒回過神。
“行了,飛機一會就到了,等等吧。”
“啊?”何晴川眨巴一下眼,看程諾滿臉平靜的正準備閉目養神的樣子,連忙坐到他身邊,笑道:“剛才你替我擔心呢?”
擔心?程諾抬抬眼皮,沒錯,是擔心了。
“我現在看見他都覺得害怕,估計這得一輩子的事了。”
一輩子,最是少時經過的傷,難忘記。
他還記得四個人中他年紀最長,卓痕最小,每次玩時卓痕都黏在他後面晴川哥哥晴川哥哥的叫,可是這麼好的玩伴,他們卻從來不知道對方的家庭如何,直到那一天他們送卓痕回家,小小的孩子還躲在門後跟他們說“明天記得來接我,不要太久好嗎”,而太陽初升迎接他們的卻是那少年躺在擔架上被人送上救護車的蒼白臉孔。
女人,發現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重組了家庭,出於對背叛的憤怒和絕望為什麼要把怒氣出在孩子的身上?
因為那是他的孩子,身上流著的是他的血!
可是,不要忘記了,他身上的血有一半也是你的,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含辛茹苦一點點餵養長大的。
病床上的卓痕變了,也許是滿心滿眼的白讓他刺傷了眼睛,所以他開始走極端,調皮搗蛋是小兒科,等長大了他開始混跡酒吧舞廳,夜夜的紙醉金迷中早已經放棄了自我。
“不過好在他愛上了一個人,”何晴川說著,臉上的表情卻不見絲毫“好在”的意思,“愛上了一個人,他開始調整自己,不喝酒不抽煙,按時上學下學,有一次還打電話問過我怎麼煲湯。”
程諾拍拍他的肩,聽這個擁有磁性聲音的男人發出一聲喟歎後,他微閉的眼睛輕輕睜開,“那他怎麼傷的你?”
“因為那個男人最後還是不愛他,所以他又再一次放縱自己,我去酒吧找他時,他正帶了一幫人和另一幫人幹架,然後我就被砍了。”
說得輕鬆,程童鞋卻感覺這個男人的身軀僵了許久。
被砍了,得是多嚴重的傷才會留下那樣的傷疤?無聲息的伸手碰觸著男人的右胳膊,在柔軟衣料下就是他心底最柔軟也最痛的地方。
“他殘了?”毫無感情的說出這句話,程諾一雙眼睛突然爆射出兩道寒光。對於一個自我放縱,連自己都不會珍惜自己愛自己的人,別人又會愛你多少?而且肆意玩鬧、極致瘋狂,便是有人心疼你,他不是也被你傷到了?
傷了,一輩子的傷,在以後的以後會有一個人也跟著傷,而讓這傷口慢慢癒合又要多長的時間?
程諾皺眉,輕柔的握住何晴川的胳膊,就在對方驚訝的聲音中他輕輕的歎了口氣,“別想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吧。”
“諾諾……”何晴川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似乎是在安慰自己的人,心裏暖暖的,良久反應過來,揚起另一隻胳膊照著人家就抱了過去,“你太好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程諾抽,一巴掌直擊他腦門,就聽清脆的一聲“啪”之後,何先生被KO。
給你點陽光就腐爛,蹬鼻子上臉你非得一個勁兒的蹬、蹬、蹬!
何晴川雖然小眼淚一泡一泡的,捂著額頭笑得那卻是一個癡呆,“哎~~~學校宿舍太貴了,吃的東西也不和你胃口,等過去了你就住我那,床我已經買好了,其他的還沒置辦,你說……”
於是,就在何先生嘮嘮叨叨對未來充滿幻想的時候,遲來的飛機終於千呼萬喚飛出來,而本來沉痛的記憶也在這囧囧的對話中河蟹掉了……兩個人終於踏上了遠走異國他鄉的路。
而在他們的背後其實一直有一雙眼睛冷冷的注視著。
晴川哥哥也不要他了呢。那麼還有誰呢?還有誰會要他呢?少年笑,從輪椅後面的黑衣男子手中拿過電話,撥通一串熟悉的號碼後,清亮的聲音宛若黃鸝出穀,“喂,天釗哥哥?卓痕呢,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