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一場雪（2）

　　“唐淼，你在寫什麼呢？”唐鑫正在和唐武、馮野三個人打鬥地主。籌碼是花生米，來年做種的，現在被他們拿來玩，也不知道來年還能不能發芽。每人分了二十顆花生米，唐鑫輸得只剩下兩顆。網游他是高手，鬥地主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日誌，幾十年後改成‘回憶錄’，說不定還能出版呢。”唐淼頭也不抬地回答。

　　唐文等人都笑起來。

　　“是個主意，”唐文笑著歎了一聲，“說起來政府應該也有做記錄的文員，幾十年後這也是一件有名的歷史事件。只不過這次‘歷史事件’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傷亡都更慘重。”

　　“哎，小少爺，記得把我們殺喪屍的英勇事蹟也寫上去。等以後國家恢復了，興許還能按照你這個記錄給拍成電影或者電視劇。”唐七笑嘻嘻的，順手甩出一個比唐鑫更大的順子。

　　唐淼輕咳一聲，微有些尷尬。雖說日誌裡也記錄了一些主要的事件，但他寫得更多的還是他和唐司煌的經歷以及自己的心情什麼的。他考慮如果以後有時間的話，是不是把自己的日誌和專門的事件記錄給分開？

　　“‘爹地基本不挑食，我一直覺得很佩服，沒有想到他害怕吃苦瓜’……”

　　唐司煌忽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唐淼一驚，猛然間反應過來，連忙扣上筆記本，無語地瞪著唐司煌。

　　“爹地。”唐淼耷拉著眼皮斜瞥他。

　　“無意中看到的，”唐司煌淡定之極，挑眉看他，語氣有些危險，“什麼叫‘害怕吃苦瓜’？只是不喜歡。”

　　唐淼乾笑兩聲：“馬上改。”在文字裡調戲唐司煌是他的樂趣。

　　唐文等人都忍不住大笑。

　　大雪竟然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未停，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這麼大的雪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而且大雪會對人們的出門造成很大的困難，像他們這些儲備比較豐富的人還好說，那些吃了上頓愁下頓的人不得不出門殺喪屍，或者收集物資。冰凍的天氣對喪屍也造成很大的影響，基地外面最近只能看見零散的喪屍，有不少喪屍被壓在雪下。即使人類想殺喪屍收穫也很小。而收集物資的話，必須去更遠的地方，就算有車，雪路也非常不安全。

　　自從來到基地，唐司煌就給每天留在家裡不用出任務的人分配了一個小任務，那就是去基地的公共食堂走一趟，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看看在公共食堂吃飯的人的伙食情況。通過這一點，也可以大致推測出基地的糧食儲備情況。必須承認，唐司煌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這幾天唐一和馮野每天輪流去食堂，發現食堂裡的伙食現在變成每餐只有兩個饅頭和一碗湯。再也沒有出現過白米飯。通過這一點雖然不能百分百肯定基地的糧食儲備情況不妙，但至少說明基地高層對於這個寒冬已經有所警覺。

　　人的七情六欲，其中一欲就是食欲。沒有嘗試過饑餓的人可能永遠也不知道饑餓是一種怎樣恐怖的感覺，胃裡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硬生生地掏空一樣。一天兩天喝點水或許還能捱過去，到第三天變得難以忍受。更何況如今還是寒冬，饑寒交迫的感覺能把人逼瘋，甚至逼死。

　　沒有食物，一些窩在家裡的人漸漸走出去，抱著僥倖的心裡到處翻找，如果實在找不到有價值的東西，只能到基地外面去看看。可是，這個時候，外面的喪屍已經很少，在大雪天走老遠的路也不安全。饑餓的人們只好無奈地返回，不得不在基地裡面想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他們既沒有足夠的點數，也沒有足夠的物資可以和別人換糧食。而且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大雪還要下多久，就算有多餘的糧食，誰會把它換出去？

　　萬般無奈，他們只好趁著有些住戶不注意溜進去偷，甚至從他們手中搶……如果可以，誰也不想成為一個壞人，但是生活卻逼迫他們如此。為了生存，他們別無他法。於是，人們的道德底線就這樣逐漸下調。

　　基地裡漸漸地亂起來，不時就有一個小暴動發生，三五個人在雪地上奔跑，追逐搶劫犯或者小偷，倒在地上翻滾扭打。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管他們，大冷的天士兵們能堅持每天巡邏兩次已經很不容易，這樣的“小事”發生的多了，他們就懶得管了。

　　當然，還有一些有骨氣的人，他們仍然對偷搶的行為感到不屑，他們憑著自己的一把力氣去基地外面，走遠一些殺喪屍或者搜集物資。就算砍柴也能換到物資的，基地裡肯定也有人沒有柴禾燒。但他們中的大多數要麼在外面凍死在雪地裡，要麼因為反應變得遲鈍而死在喪屍口中。喪屍的動作只會因寒冷變得遲鈍，他們本身是不怕冷的，所以還是會在外面遊蕩。成功的，只是少數。

　　另外，還有一些人，比如生存小隊，他們有力氣，有武器，隊伍夠大，無所畏懼地離開基地繼續搜集物資或者殺喪屍，偶爾也能滿載而歸，但是他們低估了難民的力量。還沒走到基地門口，大群的難民就像不怕死一樣湧過來，不管不顧地哄搶，哪怕胳膊上被砍一刀似乎也感覺不到疼痛。饑餓的折磨遠超過身體上的疼痛，糧食是他們的雙眼唯一能看到的。力量強大的生存小隊能夠幸運逃脫；力量弱小的，或者是有遲疑心軟的，只怕就要在這場“戰爭”中嘗到苦頭。曾經心軟的人，受到教訓，下一次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舉起刀殺掉敢搶他東西的人。

　　當然，也不乏更加強悍的人，他們輕鬆地離開基地，俐落地砍殺喪屍，瀟灑地帶回豐富的物資，毫不遲疑地踹開或者砍殺搶奪物資的難民，然後平安地回到家中，舒心地享受帶回的食物。

　　基地裡也有搶劫，但現在也有殺人的人。反正上層不管他們的死活，他們又何必遵循上層的規劃？

　　這第一場雪似乎標誌著形勢的變化，也標誌著人心的變化。

　　水果軍團在基地雖然仍然沒有排在第一位，但誰也不敢忽視他們的實力。在這場雪中，他們也成為一些不怕死的人的目標。

　　難民中也不乏有頭腦的人，先來軟的。派出幾個女人和孩子，讓他們使勁地敲門求助。三歲的孩子哇哇地哭起來，確實能讓人心軟，尤其聽著那嘹亮的哭聲逐漸變得虛弱，就像是有人在心上捶了幾錘子。

　　唐淼確實心軟，但他的理智毫不鬆動。不管那些女人和孩子背後有沒有人指使，這一次的退讓只會帶來更多的乞討者。這個時代，誰也做不起慈善家。

　　春嬸聽著外面孩子的哭聲，眼淚掉了出來。她和唐春一直沒有孩子，只需幾秒就被打動。自從來到基地，她一直負責打掃衛生和做飯，就算出門，也只是在唐春幾人的陪伴下去買一些東西或者閒逛，幾乎從來沒有見過末世的黑暗，這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

　　“唐春……”

　　她剛開口，唐春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語氣嚴厲：“住口。你幫得了這一次，幫得了整個冬天？你幫得了他一個孩子，幫得了所有的孩子？”

　　春嬸的臉色頓時也變得有些難看，就算她有錯，也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這麼兇狠的斥責她。她也是有自尊心，好面子的。

　　“春伯，別把春嬸嚇到了。春嬸想不通，你慢慢說給她聽就是了。”唐文拍了拍春嬸的肩膀，不贊同地看了看唐春。春嬸是個不錯的女人，唐文幾人對她都很敬重，平常也是把她當做長輩看的。自從末世後，如果沒有春嬸照顧家裡，洗曬縫補煮，他們這幾個大男人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呢。

　　隨後，唐文轉向春嬸，溫聲解釋：“春嬸，這門不能開。我們左邊鄰居和右邊鄰居能住別墅，說明當初也是花了大價錢進來的。但外面那幾個女人為什麼不去他們的家門口要，偏要跑到我們的家門口來？顯然是盯准了我們，早知道我們是水果軍團，物資比較充足。這門一開，緊接著肯定是更多的人沖進來。就算她們不是被人指使的，您給了她們這一頓的，她們下一頓還來要，您說給還是不給？”

　　春嬸在唐家生活了這麼多年，也不是個愚蠢的，唐文這一說，她就明白了，變得緊張起來，忙到：“那不能開門。”但神色間還是有些悵然，因為門外的孩子還在哽咽著，哭聲像貓兒似的，一聲聲地透出門縫傳進來，聽起來特別可憐。

　　唐鑫開玩笑道：“春嬸，沒事的。您要是喜歡孩子，等過段時間條件好了，讓文叔他們趕緊娶個老婆，早些生個孫子給你帶。到時候只怕您還忙不過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起來，但心裡都明白，如今這日子天天打打殺殺的，哪兒有閒心娶妻生子。到時候還要多照顧兩個人，誰顧得來？

　　外面的女人還在堅持不懈地敲門，但過了將近一個小時都沒有人來開門，她們終於死心，大聲地罵起來，怎麼難聽怎麼罵。

　　唐淼聽得目瞪口呆，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厲害的“國罵”，幾乎不帶重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