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贈妾雙明珠

　　看著玉玲瓏冷漠的臉，旭王歎了口氣：「真的沒什麼，不過是南方大雪，百姓受災，我帶頭捐了點兒銀子，讓朝廷百官捐款賑災罷了。」

　　玉玲瓏微微一愣，不由得問道：「你捐了多少？」

　　旭王淡淡地說道：「十萬兩而已。」

　　玉玲瓏沉默了，十萬兩，或許在皇家子弟眼裡並不算什麼，可是對於災民來說，卻可以拯救千家萬戶了。

　　一直有著紈絝王爺名頭的旭王，這麼一來，在百姓心中形象應該會大為改觀，皇上龍顏大悅，因此才答應了旭王的要求，下旨為他和玉玲瓏賜婚。

　　之前她一直很奇怪，旭王到底做了什麼事，才會讓皇上答應這樁婚事。按理說，以她的庶女身份，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旭王的，在無比看重出身和地位的皇家來看，她這種身份，恐怕就算給旭王做個小妾也不配。

　　為了她，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見她不說話，旭王似乎有些慌了。

　　「玲瓏，你是不是在怪我那些日子沒去看你？因為賑災的銀兩太多，所以我主動請纓，親自去了南方賑災，所以才……」

　　玉玲瓏垂下眼眸，打斷了他的話：「別說了。」

　　旭王止住了話頭，帶著幾分歉意看著她。

　　清冷的陽光下，她眼神低垂，看不清楚神色，羽翼般的睫毛輕輕搧動著，似乎即將從白玉般的臉上飛走。

　　停頓了片刻，玉玲瓏才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他為她做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她卻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曾經是多麼地不在意他，他那些半真半假的殷勤，他那些背後付出的努力，她從來都不知道，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只是一味下意識地抵觸和排斥。

　　他為她付出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事，若是尋常的女子，只怕早就感動得無以復加了吧？可是她卻連個笑容都吝嗇於給他。

　　兩人各懷心事，一前一後走出了宮門。

　　回到王府，才一進大門，管家就迎了上來。

　　「啟稟王爺，您吩咐奴才的事，奴才都已經辦好了，只不過……」管家飛快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玉玲瓏，復又低下了頭，「……行雲姑娘卻說什麼也不肯走，哭著說只要能服侍王爺，她情願交出管家鑰匙，做個普通婢女。」

　　玉玲瓏聽了這話不由得微微一愣，昨天才跟旭王說過這件事，今天就已經把人都攆走了？這傢伙，動作也真夠快的。

　　旭王眉頭微微一皺，聲音裡帶了幾分不耐：「不走就直接拖出去，這樣的小事，難道你也不會做嗎？」

　　想是沒料到旭王會如此疾言厲色，管家嚇了一跳，唯唯諾諾地應了下來。

　　玉玲瓏冷眼旁觀，不由得淡淡一笑，忽然問道：「你姓什麼？」

　　管家深深地垂下了頭，說道：「回王妃的話，奴才姓趙。」

　　玉玲瓏點點頭，說道：「趙管家，你去告訴行雲，交出管家的鑰匙，她可以留下。」

　　旭王一怔：「玲瓏……」

　　玉玲瓏不理他，向趙管家道：「去吧。」

　　趙管家偷眼看了看旭王的神色，見他沒有反對，這才退下去傳話了。

　　旭王劍眉微蹙，道：「你不是不喜歡那個丫頭？直接攆出去就是了，何必留著？」

　　玉玲瓏徑直向前走去，俏臉露出一抹隱隱的冷意：「她不是想服侍你嗎？那就給她個機會。」

　　給你一條活路你不走，非要撞死在南牆上，那姐就送你一程！

　　現在玉玲瓏已經能完全確定，這個行雲一定有問題，昨天她那麼狠辣地對待行雲，這丫頭竟然還不怕，還死活賴在王府不肯走，到底是什麼原因？

　　她可不相信行雲那一番忠心為主的表演，如果行雲只是為了能攀附上旭王，那她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更何況，她已經見識過了玉玲瓏的手段，旭王對玉玲瓏的癡情又人盡皆知，她一個小小的丫頭，非要在旭王和王妃新婚的時候插上一腿，她有可能被旭王看上嗎？就算退一萬步講，她能成為旭王的人，可是有玉玲瓏這麼一個凶悍的正妃在，她可能有好日子過嗎？

　　行雲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癡人，如果不是為了能勾引旭王，那麼她要留在旭王府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什麼能讓她甘冒被玉玲瓏折磨的危險，一定要留在旭王府呢？

　　把玉玲瓏送回房，旭王便去了書房。

　　才卸了妝，外頭便有人稟道：「啟稟王妃，昨兒收來的賀禮已經清點好了，請王妃過目。」

　　對於銀子，玉玲瓏向來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今天從皇宮裡收來的禮物，她已經讓萱草收起來了，一聽說外頭還有，便說道：「進來。」

　　一個管事媳婦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奴婢吳茂才家的，給王妃請安。」

　　玉玲瓏嗯了一聲，道：「起來吧。」

　　吳茂才家的站起身，將一本冊子奉了上來：「稟王妃，這是賀禮的帳目，東西都收在庫房西邊的兩個廳裡，請王妃過目。」

　　玉玲瓏接過本子一看，只見上面蠅頭小楷，記得十分清楚，無非是些金銀、首飾、擺件、古玩等物，略略翻了翻，卻也沒什麼出奇的東西。

　　無意中抬眼，卻看見吳茂才家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彷彿十分為難，玉玲瓏便問道：「還有什麼事？」

　　沒料到玉玲瓏如此精明，吳茂才家的臉上露出誠惶誠恐的神色，恭敬地說道：「是……是甘府公子送來了賀禮，說一定要請王妃親自過目。」

　　甘霖？

　　玉玲瓏頓了頓，說道：「是什麼？」

　　吳茂才家的說道：「奴婢沒敢看。」說著便奉上一個半尺見方的鳳雕玉盒。

　　玉玲瓏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層月白色的綢緞，輕輕掀開，便露出裡面的物事來。

　　兩顆比雞卵略大的明珠靜靜地躺在盒子裡，在細膩柔軟的綢緞簇擁下，散發著瑩潤的光輝。難得的是，兩顆明珠一般大小，顏色質地皆是一模一樣，堪堪湊成了一對兒。

　　明珠旁邊放著一張折疊好的紙箋，玉玲瓏拈起紙箋，看也沒看，就隨手扔進了手旁的纏枝牡丹翠葉薰爐裡。

　　暗紅色的木炭冒出了一條小小的火苗，很快，紙箋就化為灰燼了。

　　一旁的吳茂才家的看在眼裡，暗暗地鬆了口氣。

　　王妃剛剛嫁進府裡，要是看了這信，自己就要落下一個私相傳遞的罪名，可是要是她不把這禮物送過來，她一個奴婢怎麼敢得罪甘公子。

　　而且，這位新王妃的脾氣秉性，還沒人能摸得清，誰又敢私自揣摩主子的心思。

　　如今王妃這般處置，她才總算放下了提了半日的心。

　　玉玲瓏將盒蓋扣好，遞還給了吳茂才家的，道：「甘府送來的賀禮，照實登記了便是。」

　　吳茂才家的應了個「是」，便退出了房。

　　房間裡恢復了平靜，玉玲瓏看著升騰著裊裊輕煙的薰爐，臉上並無半分表情。

　　雖然沒有讀過很多古詩詞，可是玉玲瓏卻在看見那對明珠的瞬間，便猜到了甘霖贈珠的寓意。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她不必看那紙箋，也不想看，他的一往情深，從來與她無關。

　　若有若無的香氣繚繞在鼻端，玉玲瓏收回思緒，沉聲喚道：「靈兒。」

　　靈兒應聲進來：「王妃有何吩咐？」

　　玉玲瓏的目光落在梳妝台前施夫人送的那套赤金針線盒上，清麗的臉龐不由得浮上一抹冷冷的笑。

　　「盯著那個行雲，若有半分不軌，即刻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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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雲並沒有讓她等很久，次日晚上，她就被人綁了，送到了玉玲瓏房裡。

　　旭王出門未歸，玉玲瓏身著一襲緋紅色鏤金牡丹花紋蜀錦衣，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看向行雲的臉上滿是冷戾。

　　行雲是在玉玲瓏手下吃過大虧的，見此情形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王妃，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玉玲瓏冷笑，「這話，我都聽膩了。」

　　上次行雲不是也口口聲聲說知道錯了？這才兩天的功夫，不是又犯事兒了嗎？

　　一旁的靈兒上前踢了行雲一腳，一下子就把她踢倒在地，回頭向玉玲瓏說道：「王妃，有人看見她在王爺書房外頭偷偷摸摸的張望，她一定是存心不軌！不能輕易放過她！」

　　行雲聽了這話，頓時叫起冤枉來：「王妃，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想看看王爺是不是有什麼吩咐，這才」

　　玉玲瓏冷哼，沉聲說道：「王爺若是有吩咐，自然會叫人進去，你又不是第一天做丫鬟了，難道連這點兒規矩都不懂？」

　　想拿這鬼話來糊弄她？行雲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行雲癱在地上，臉上的妝容哭得亂七八糟，手卻又被綁住了，連擦也不能擦，只能涕淚交流地求饒道：「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王妃饒命啊，嗚嗚……」

　　玉玲瓏早就把外頭的人都遣開了，倒也不怕她大哭大叫，待她哭聲低了些，才好整以暇地開了口。

　　「說吧，誰派你來監視王爺的？」

　　這句話如同一聲驚雷，嚇得行雲幾乎停止了呼吸。

　　不可能，王妃才嫁進來兩天，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她明明沒有露什麼破綻，王妃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的企圖？

　　王妃一定是在詐她！

　　行雲想及此處，哭聲越發淒慘了起來：「王妃，奴婢……奴婢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奴婢真的只是一心伺候王爺和王妃，絕無二心啊！」

　　看著行雲拼命表忠心的模樣，玉玲瓏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欲蓋彌彰！

　　起初，她只是懷疑行雲的身份，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奴婢，是斷斷不敢招惹她這個新王妃的，可是行雲不但招惹了，而且還敢出言頂撞，這就勾起了她的疑心。

　　若不是有人在她背後撐腰，一個小小的奴婢又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這府裡的主子除了玉玲瓏，就是旭王了，以旭王的性子，決不會讓一個丫鬟來試探她，他更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那麼，行雲背後的主使會是誰呢？

　　旭王讓趙管家攆走一些可疑的人，行雲卻死活都不肯走，寧可讓出管家的權力，也要留在旭王府，那她的目的是什麼呢？

　　一個小小的奴婢，既不要主子的恩寵，又不要管家的權力，卻甘心留下做一個普通的婢女，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行雲的背後，另有其人。

　　而今天，行雲在旭王書房外被捉了個正著，更確定了玉玲瓏的猜測，行雲留在王府，是為了能夠監視旭王的行蹤。

　　想到這裡，玉玲瓏真覺得旭王這人夠悲哀的，天天身邊明裡暗裡跟著一群人，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或許，這就是他要偽裝自己的理由吧。

　　掃了眼一臉委屈的行雲，玉玲瓏輕輕抿了口茶，淡淡地說道：「不想說？要不要我幫幫你？」

　　聽到玉玲瓏的話，行雲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哆嗦，那天被刺傷的手臂頓時隱隱作痛起來。

　　行雲咬了咬牙，竭力掙扎地從地上拱起身來，朝著玉玲瓏的方向跪了下去，額頭重重地觸碰著地面，發出砰砰的悶響。

　　她的聲音裡滿是哭腔，還帶了幾分羞恥的語氣，低聲泣道：「王妃饒命，其實奴婢……奴婢實在是仰慕王爺，想要永遠陪在王爺身邊，這才……」

　　她說話吞吞吐吐，一副欲語還休的女兒羞態，卻惹得一旁的萱草和靈兒都不屑地撇起了嘴角。

　　丫鬟勾引主子，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可是對著人家的正妃，卻還要擺出這麼一副羞答答的模樣，看了不由得讓人心聲鄙夷。

　　真夠不要臉的！

　　玉玲瓏冷眼看著行雲嬌羞無限的模樣，竟然噗哧笑出聲來。

　　行雲驚異地抬起頭來，肚子裡百般說辭，竟然一下子都說不出來了。

　　絲帕輕輕掩著口，玉玲瓏笑得雙眸彎彎，彷彿在看一個丑角在戲台上唱戲。

　　望著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行雲的脊背嗖地竄上一股寒意。

　　玉玲瓏的笑容漸漸消失，看向行雲的目光重新變得冷酷，只是比方才多了幾分輕蔑。

　　「你覺得，我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