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給你們出人頭地的機會

　　其實玉玲瓏並沒有想那些稀奇古怪的懲罰手段，她腦中想的，卻是昨天晚上和旭王商量的那件事。

　　相比即將到來的那一場關乎天下社稷的大事，眼前這些小混混，對她來說就好像是幾隻蚊子，渺不可及，幾乎可以視而不見。

　　只不過……

　　玉玲瓏的腦海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或許，這些市井混混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

　　臉上重新浮起一抹笑容，只不過，相比方才那溫柔的笑意，這笑容顯得疏遠而冷漠。

　　「起來吧。」

　　跪了半天的青花虎等人，聽到這句話無異於聽到天籟之音，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卻還是不敢抬頭，只是垂手侍立在地上，一副聽憑吩咐的模樣。

　　玉玲瓏微微側頭，努力回想著昨天青花虎的話，頓了頓才問道：「你昨天說，你們是什麼龍虎幫的？」

　　青花虎趕緊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是，叫龍虎幫，是因為小的們都是以龍虎為號……不不不，往後在王妃面前，我們不是龍也不是虎，我們是蟲……」

　　看著他們被嚇得語無倫次的模樣，玉玲瓏略帶滿意地點點頭，開口問道：「你們平日裡除了欺壓百姓，還做些什麼？」

　　聽到玉玲瓏這樣的話，青花虎等人剛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來。

　　王妃這話問的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要問問他們平時都有什麼惡行，要收拾他們？

　　青花虎等人雖然四肢發達，卻還不至於頭腦簡單，趕緊說道：「不不不，沒有沒有，小的們再也不敢了，小的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一邊說著，幾個人又要跪下，玉玲瓏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行了，站著說話吧。」

　　她又不是京兆尹，還管他們洗心革面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些人是不是欺軟怕硬慣了，一聽到這種問題就如臨大敵。

　　青花虎等人半屈的膝蓋頓在了遠處，一時間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姿勢十分尷尬。

　　玉玲瓏想了想，說道：「你們龍虎幫，有多少人，誰是老大？」

　　青花虎趕緊答道：「不多，一共也就一百多人，小的……嗯……小的就是……」

　　大手抓了抓腦袋，青花虎的臉上露出十分尷尬的表情，就他這副模樣，在小弟面前衝著一個女人卑躬屈膝的，哪裡還敢自稱什麼老大啊，臉面都丟盡了。

　　玉玲瓏掃了一眼青花虎，心裡回憶了一下他的身手，便做出了決定。

　　「你多大年紀了？」玉玲瓏忽然開口問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問題。

　　青花虎愣住了，一時回不過神來，照實答道：「小的今年二十八了。」

　　玉玲瓏搖了搖頭：「年紀可不小了。」

　　青花虎不由得慚愧地低下了頭，都說出名要趁早，雖然他未滿三十就成了一個小小幫派的老大，可是他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

　　以後帶著小弟們打打殺殺，橫行霸道搶地盤，結果好的話呢，還能勉強活到老，要是萬一有什麼意外，隨時都有橫屍街頭的可能。

　　就比如昨天，他不過是帶小弟們去仙客來吃個飯，就得罪了名不見經傳的旭王妃，要是旭王妃一個不高興，他們這腦袋，保不齊就要不牢靠了。

　　他們這種人想要混出個名堂來，難啊！

　　青花虎的沮喪顯然傳染了身邊的小弟們，其餘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各自想起了各自的不如意，紛紛情緒低落地低下了頭。

　　玉玲瓏冷眼看著眼前這些沉浸在失意情緒的小混混們，拿捏好時機，淡淡地問了一句話。

　　就是這句話，如同一個炸雷，將青花虎等人炸得頓時精神了起來。

　　「給你們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要不要？」

　　青花虎等人唰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玉玲瓏。

　　他們成日裡橫行霸道，到處鑽營，不就是想要獲得一個更好的生活，將來出人頭地嗎？難不成，高貴的旭王妃想要栽培他們？

　　愣怔了片刻，青花虎等人一回過神來，立刻迫不及待地跪倒在地上。

　　「若是能得王妃提拔，小的們萬死不辭！」

　　看著那幾張興奮得滿臉通紅的臉，玉玲瓏嫣然一笑，塗著水粉色蔻丹的指甲優雅地一揚，道：「起來說話。」

　　青花虎等人趕緊站起身來，幾雙眼睛緊緊盯著玉玲瓏，等著玉玲瓏的吩咐。

　　「以後，你們就跟著我。」

　　淡淡額一句話，卻讓青花虎等人興奮不已，跟著旭王妃，對他們來說可是一步登天了，自然比在街頭上打瞎子罵啞子風光多了！

　　青花虎咧開大嘴不住地樂，卻還試探地問了一句：「不知王妃，想讓小的們做什麼？」

　　玉玲瓏看向靈兒，靈兒會意，從袖口抽出幾張銀票，遞給青花虎。

　　玉玲瓏說道：「你拿著這些銀子，先去找幾個鋪面做些營生，順便多招些人手。」

　　青花虎低頭看了看銀票上的數額，不由得驚訝地嘴都合不上了：「這麼多？」

　　玉玲瓏起身，向外走了出去，邊走邊說道：「既然叫龍虎幫，就做出一番事業來，免得辱沒了這個名字！」

　　青花虎臉上一紅，手裡不由得攥緊了銀票：「是，小的一定聽從王妃的吩咐。」

　　這一大筆銀子，就是他們翻身立命的根本！

　　玉玲瓏走到門口，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還有，沒我的吩咐，誰也不准惹是生非。」

　　她收留了這些混混，不代表她就願意成為他們的靠山，為他們招惹的是非買單，所以這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

　　被她冰冷的語氣驚得一滯，青花虎趕緊說道：「小的不敢。」

　　玉玲瓏指了指靈兒，說道：「有什麼事，去王府後門，叫人傳話給靈兒。」

　　青花虎等人尊敬的目光馬上落在了靈兒身上，齊聲叫道：「靈兒姑娘。」

　　冷不丁被一群大男人盯住，靈兒不由得小臉一紅，趕緊正了正臉色，向他們點點頭算是回應，就快步跟著玉玲瓏出去了。

　　王妃這演的是哪一齣啊，讓她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靈兒跟著玉玲瓏出了門，叫了一聲「王妃」，卻看見玉玲瓏正望著院子裡幾個提著水桶魚貫而入的小丫鬟出神。

　　半晌，玉玲瓏才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從哪兒能買到奴隸？」

　　靈兒很是奇怪，一臉疑惑地答道：「王妃要買人？奴婢去找人牙子過來……」

　　玉玲瓏搖了搖頭，說道：「不，我要買奴隸，那種最低賤、最卑下、最淒慘的奴隸。」

　　聽到玉玲瓏的話，靈兒的臉上露出一種少有的嚴肅：「王妃，奴婢能問問您，為什麼要買奴隸嗎？」

　　察覺到靈兒語氣中的異狀，玉玲瓏回過身，說道：「還記得那天我要買一座山嗎？」

　　靈兒點點頭，臉色這才緩和了些許：「王妃是想要奴隸去開山嗎？奴婢明白了。」

　　玉玲瓏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否認。靈兒以為她買奴隸是要去開山種地嗎？不是的，她的目的，比開山更重要。

　　靈兒看向那些小丫鬟消失的方向，臉上露出了回憶的神情，卻又帶著幾分痛楚和悲愴。

　　「王妃，奴婢從前也是從人牙子手裡出來的，那段日子，實在是……」靈兒抿緊了嘴唇，顯然是不願意再回憶，而是快速地轉入了正題，「可是奴婢的命運還算是好的，因為奴婢出身乾淨，所以能和許多家世清白的女孩賣到大戶人家去，再不濟，也能成為小戶人家的使女或者妾室，可是有許多人就沒有這麼幸運，奴婢曾經親眼看見過……真的好可怕……」

　　她的聲音漸漸低落了下去，即使在燦爛的春光裡，她的語氣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而是充滿了讓人不寒而慄的寒意。

　　「……他們中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奴婢曾經見過最小的才不過三歲，還什麼都不懂，也被人拉出去賣了，那孩子的娘親叫著我們聽不懂的話，哭得死去活來。王妃，奴婢真的不明白，他們也是人啊，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待遇？」

　　玉玲瓏輕聲

　　問道：「他們都是什麼人？」

　　靈兒說道：「他們有的是戰俘、有的是囚犯，有的是邊疆被人捉來的未開化的蠻人，好多甚至還拖家帶口，連幾歲的孩子都被捉了來。因為他們家世不明，或者語言不通，或者有犯罪記錄，所以正經人家都不會買他們做家丁，他們落在人牙子手裡，就只能去最苦最慘的地方，比如妓院……」

　　靈兒細細的眉毛緊緊擰成了一團，幾乎是咬著牙才能說下去：「可是連妓院也不是好去的，他們只要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而其他的人，就只能去鹽場、去煤窯、去採石場，甚至石灰窯，奴婢聽人說，去了這些地方的人，沒有一個能活過三個月的。」

　　即使是鐵石心腸的玉玲瓏，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心頭大震，在這個時代，沒有機械，沒有防毒面具，一切都要靠人力、靠手工，若是情形真的像靈兒所說的那樣……

　　她真的不願想像，那些人是在怎樣艱苦的條件下，苟延殘喘地活過生命裡最後的一點時光，在那裡，人命卑微到連草芥也不如。

　　玉玲瓏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這件事交給你，拿上銀子，去把那些奴隸買下來，有多少就買下多少，但是，只要十二歲以下的。」

　　盡管她的打算也很殘酷，但是，至少能讓這些只剩一條死路的奴隸活下去。

　　靈兒將思緒拉了回來，聽到玉玲瓏的話不禁有些奇怪：「王妃要買那些孩子？他們能做什麼？」

　　玉玲瓏不再回答，而是向花園裡走了過去。

　　不知哪裡吹來一陣疾風，將盛開的春花吹得漫天飛舞，不知不覺間，殘紅落了滿地。

　　花間深處，那個身披紅裳的女子，背影決絕，似乎帶著一切都無法阻攔她的決心，向前走去。

　　有些事，既然決定了要做，就要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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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正如玉玲瓏所料，既然要達到震懾太子的目的，那麼旭王的冊封儀式，將會極其的盛大。

　　那一天，她盛裝華服，出現在城樓的頂端，明亮的美眸凌厲地飛起，遠遠地看向城外的高台。

　　那裡，甲胄分明，帥旗烈烈。

　　即使是相隔甚遠，她依然能聽見震耳欲聾的禮樂聲，帶著皇族的威嚴，帶著大軍的凜然，利劍般刺入人群的耳中。

　　象徵皇上的明黃華蓋，在黑色的鎧甲中格外明顯，皇上，親自駕臨。

　　金屬色的光芒如鋪天蓋地的潮水，泛著冷冷的寒光，那是傳說中的九營十二衛，旗幟分明地站立在偌大的空地上，散發著隱隱的天子之威。

　　他們是全天下最頂尖的軍隊，他們擔負著守衛皇城的重要使命，他們是出身高貴的九營十二衛。

　　即使一言不發，軍人們仍然身姿挺拔，散發著讓人心生敬畏的冷酷和優秀。

　　就在那刀槍林立的軍隊中，有一抹身影，即使在萬千人中仍然傲然生輝，吸引著她的目光。

　　綿延數裡的紅氈上，一個頎長的身影步伐堅定，向高台走去。

　　他身著墨黑的鐵甲，腰佩重劍，純黑色的披風在風中高高地飛揚，身形筆挺如松，彷彿匯聚了全天下的力量，直破蒼穹。

　　走到高台十丈之外，他卸下寶劍，遞與禮官，提步上了台階。

　　那百十節的台階，是那樣的長，那樣的高，她微微瞇起眼睛，在絢麗的陽光下追隨著旭王的身影。

　　那是她的夫君，她的依靠，她的驕傲。

　　這一刻，她的心底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自豪感，玫瑰金祥雲紋雲錦長袍中，她纖細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暗暗捏緊。

　　這是第一次，她深刻地感覺到，她與他，榮辱與共。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她與他，不是誰在扶持誰，不是誰在提攜誰，而是彼此守護，相互守望，他不是參天的青松，她亦不是他庇護下的小花，時時刻刻需要他遮風擋雨。她與他，是在地下根部緊密交纏的兩棵樹，倔強的枝杈向天空無限伸展，誰也不會限制誰，只會默默給對方輸送能量，分享陽光雨露，分擔疾風驟雨，最終一同成長為參天巨樹。

　　完美的愛情絕不是讓她放棄世界，而是讓她透過他，看到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