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一樁好婚事

　　看著眼前如一條死魚般的玉千雲，玉玲瓏的心裡絲毫沒有同情的感覺，要不是她早有準備，那現在被誣陷的人就是她，被人捉住深夜在房裡藏了男人的玉家千金，就會是她玉玲瓏。

　　她雖然並不在意這些古人無比看重的名聲和閨譽，可是她也不會任由人來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玉千雲自以為算計無雙，只可惜卻沒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想要破壞別人名聲的人，現在終於嘗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

　　玉玲瓏可不是個會手下留情的人，你給我安排了一個男人，那我就給你多安排幾個，讓你一次死個透。

　　就誣陷你了，你能怎麼樣？難道只准你算計人，不准別人算計你？

　　玉千雲死死地盯著玉玲瓏，嬌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彷彿是一片秋天的落葉，轉眼就要被風吹走。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精心謀劃的一切，怎麼就全都變了樣？

　　事到如今，她還有點不敢相信已經發生的一切，名聲被損的人應該是玉玲瓏啊，怎麼就變成了自己呢？

　　她不甘心，憑什麼玉玲瓏就能輕易地得到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憑什麼她就只能做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別人宰割，任由別人決定自己的命運？

　　玉千雲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然抬起頭來，看向玉玲瓏的臉充滿了仇恨：「玉玲瓏，你誣陷我，你、你不得好死！要是老夫人還在，她一定會為我做主的——」

　　啪，回答她的，是一記狠狠的耳光。

　　玉千雲被打得小臉偏向一旁，白皙的臉頰頓時紅腫了起來，想要說的話也被瞬間打斷了。

　　玉玲瓏美眸微瞇，冷冷地說道：「你還有臉提老夫人？你這麼做，對得起老夫人嗎？」

　　要是玉老夫人看到玉千雲此刻這副撕破臉皮的無恥模樣，只怕會當場氣死過去。

　　玉千雲緩緩抬起眼睛，恨恨地看向玉玲瓏，她的嘴角帶著一絲血跡，給她的臉增添了幾分猙獰。

　　她伸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被打的臉頰，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譏笑：「對不起？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們？你們從小把我送到鄉下，有誰問過我的死活？我設計你又怎麼樣，我污蔑你又怎麼樣？這些都是我應得的，都是你們欠我的！」

　　她也是玉府堂堂正正的小姐啊，憑什麼就要在鄉下長大，憑什麼就要一輩子看別人的臉色？玉玲瓏有的，她也應該有！別人不給她，她自己去爭，去搶，去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樣也有錯嗎！？

　　看著玉千雲歇斯底裡的模樣，玉玲瓏緩緩地搖搖頭：「沒有人欠你什麼，是你自己太貪心。」

　　沒錯，玉千雲的確是從小被送到了鄉下，沒有和其他的小姐一樣在玉府長大，或許她在鄉下的日子的確吃了不少苦，可是這些不能成為她陷害別人的理由。

　　相比很多人來說，玉千雲的命運並算不上苦難多舛，至少她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至少她可以平安地長大，至少她還有一個臨死還惦記著她的玉老夫人。

　　可是她卻不肯知足，在鄉下的時候想著回玉府，回到了玉府又想要掌家的權力，現在甚至還想除掉玉玲瓏，獨霸玉府的家產。

　　人的心，是永遠也不知道滿足的。

　　玉玲瓏並不在乎玉府這小小的家產，如果玉千雲想要，她可以毫不在意地送給她，可是玉千雲卻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處心積慮陷害別人，結果卻是害了自己。

　　有的人就是這樣，你大大方方地送給她，她卻不肯相信你的好意，非要自己搶過來才能放心。

　　她的執念太深，終於把她徹底毀了。

　　聽到玉玲瓏的話，玉千雲的臉上露出一抹淒慘的苦笑：「貪心？玉玲瓏，你是就要做王妃的人了，又怎麼會明白我的處境？你什麼都有，可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我想要過得好，就只能靠自己，你可以說我不擇手段，你可以說我狼心狗肺，可是你不明白，如果我不這樣做，那麼我這輩子就再也沒有希望了。」

　　如果玉玲瓏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出去了，那她怎麼辦？沒有父母做主，又沒有嫁妝，她一個孤身女子要怎麼活下去？

　　玉玲瓏看著玉千雲的臉，想說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並不貪圖那些嫁妝，可是這話說出來，玉千雲會信嗎？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玉千雲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她玉玲瓏，不會心慈手軟，放過一個想要害自己的人。

　　絕美的臉上露出一絲冷冷的笑，玉玲瓏輕聲說道：「你放心，我出嫁之前，一定會給你安排一樁好親事，保你下半生衣食無憂。」

　　玉千雲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待看到玉玲瓏那張冷酷的臉龐時，她的心底，不知不覺升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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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玲瓏說到做到，過了元宵節，玉千雲的婚事就定下了。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一直在房裡「閉門思過」的玉千雲差點昏倒。

　　怎麼可能，玉玲瓏竟然要將她嫁給一個賣肉的屠夫！？

　　她是個千金小姐啊，就算是高娶低嫁，也不可能淪落到嫁給一個屠夫的地步啊！

　　這就是玉玲瓏說的，要替她找的一個好親事嗎？

　　玉千雲的丫鬟是跟著她從鄉下一起回來的，在如今玉府人人都唾棄玉千雲的時候，這個丫鬟還是忠貞不二地服侍著玉千雲。

　　也是這個丫鬟，給玉千雲帶來了這個可怕的消息。

　　丫鬟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抹著眼淚：「……聽說那個屠夫都四十多歲了，小姐，這可怎麼辦啊？」

　　玉千雲臉色慘白，不住地搖著頭，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不……不可能，我要去找她，她憑什麼要這麼糟踐我！」

　　丫鬟死死地拉住了玉千雲，哭勸道：「小姐，您醒醒吧，現在府裡的事可都是四小姐做主，您去找她又有什麼用？不過是……」

　　把後面的話生生咽下去，丫鬟泣不成聲地說道：「小姐，您還是快想想辦法吧！奴婢聽說，過了正月就要把您嫁出去了！」

　　玉千雲頹然坐倒在榻上，臉上滿是絕望：「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

　　如今她已經是眾叛親離，還能有什麼辦法！？

　　心機、計謀，她曾經靠著算計為自己謀得了那麼多好處，可是此刻她卻連一個辦法都想不出來。現在她才知道，就算她再會算計又有什麼用，遇到真正的強者，她的小聰明根本不堪一擊。

　　主僕兩人正抱頭痛哭著，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譏諷的聲音：「喲，五小姐，您怎麼這就等不及了？日子不是定下了嗎，再過個十幾天，您就能得償所願了！」

　　一個婆子徑直走了進來，也不行禮，把手中的包袱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鄙夷地掃了玉千雲一眼，說道：「呶，這是四小姐賞給五小姐的陪嫁。」

　　玉千雲的丫鬟擦了擦眼睛，站起來說道：「你是哪個院子的婆子，竟然敢這麼跟我們小姐說話？你就不怕我們小姐——」

　　話還沒說完，婆子就一口打斷了丫鬟的話：「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們拿小姐的款？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逢高踩低是人之常情，更何況現在玉千雲的身份早已一落千丈，一個名聲被毀的小姐，往後還有什麼前途可言？更何況現在她的婚事已經定了下來，嫁給一個屠夫，往後，她的身份甚至都不如玉府裡婆子丫鬟這些下人。

　　丫鬟被說得紅漲了臉，底氣不足地說道：「你別瞧不起人！說不准過幾天四小姐氣消了，我們小姐就不用嫁給那種人了……」

　　那婆子撇了撇嘴，說道：「你們呀，就別做夢了！就憑五小姐現在這名聲，能嫁給屠夫都算是好的了！你們是沒聽見，外頭的人是怎麼說的——」

　　看著玉千雲慘白的臉，婆子忍不住啐了一口：「真是丟人現眼！」

　　婆子顯然是不願在這裡多待片刻，說完話，轉身就走了出去。

　　從頭到尾，玉千雲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只是怔怔地坐在那兒，彷彿壓根就沒聽見婆子的話，彷彿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

　　一旁，丫鬟不住地流著眼淚：「小姐，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那婆子說話粗鄙，沒得污了您的耳朵……」

　　玉千雲低下頭，慢慢地打開了婆子丟在桌子上的包袱。

　　她要看看，玉玲瓏給她送來的陪嫁是什麼。

　　一件鮮豔的大紅衣裙靜靜地躺在她的眼前，那血一樣的紅，幾乎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纖細的手指劃過衣裳，低劣的布料、粗糙的繡工，一看便知是便宜的貨色。

　　真是天大的諷刺，她費盡心機，想要謀得玉府所有的家產，可是到頭來，她得到的僅僅是這麼一件粗糙的嫁衣。

　　她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出嫁時的風光，卻沒想到，現實竟然這樣的殘酷。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要抱起衣裳，衝到品蘭苑去求玉玲瓏放過自己，可是她卻生生地克制住了這個瘋狂的念頭。

　　她不是傻瓜，她比誰都清楚，玉玲瓏既然做了決定，就不可能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走錯了一步，要付出自己的一生當做代價。

　　小手止不住地顫抖著，她猛地低下頭，將蒼白的臉深深埋進嫁衣裡。

　　如果一切重來，她還會選擇去陷害玉玲瓏嗎？

　　這個問題，或許永遠也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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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幾天，就是玉玲瓏出嫁的日子了。

　　玉千雲已經是這個結果，待到玉玲瓏出嫁以後，玉府裡就一個主子都沒有了。

　　盡管對玉府並沒有什麼感情，可是玉玲瓏還是要把玉府的事情安頓好，才能無牽無掛地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按照施惠如的建議，她讓萱草和靈兒在玉府挑選了一些靠得住的下人，包括陪房、管事、媳婦子、廚娘，婆子，丫鬟等等，準備帶到旭王府去。

　　家具擺設、古玩字畫等，喜歡的就帶走，其他的就變賣成了銀兩，玉玲瓏對未來的生活已經有了一些打算，這些打算，都需要靠銀子來實現。

　　餘下的田莊、鋪子等，都變更到自己名下，雖然不多，卻也是一筆小小的產業了。

　　只有敬善堂的東西，她一動沒動，都好好地封存了起來。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紀念，對於玉老夫人，她的情感是有些複雜的，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玉老夫人的爽朗、大方，對自己真心的疼愛，在這個冰冷的玉府裡，是她唯一的溫暖回憶。

　　玉府這座大宅院，她並不打算賣掉，而是讓下人好好守著，當做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她並不完全信任旭王，若是有一天，她做不成了旭王妃，或許還可以回到玉府來居住。

　　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玉玲瓏就讓大管家將用不上的下人遣散，不過幾天的功夫，偌大的玉府就變成了一座空蕩蕩的宅院。

　　這天，陽光晴好，玉玲瓏忙了這些日，總算可以閒了下來，便帶了靈兒去園子裡走走。

　　一處處熟悉的場景，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起那麼多的回憶，盡管很多都是不愉快的，可是如今真的要離開了，玉玲瓏心裡卻並沒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反而有一點兒莫名的悵然。

　　路過敬善堂的時候，看著那白色的封條，玉玲瓏忽然想起玉老夫人臨終前勸她的話。

　　她習慣了自己的剛強和堅硬，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可是有些事，或許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來解決。

　　想及此處，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在古代生活得久了，自己竟然也不知不覺變得有心計了。

　　腳下踩著積雪，玉玲瓏沉默地向前走去。

　　冬日的園子一片荒蕪，玉府的下人都已經被遣散了，更顯得園子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在這空曠的園子裡，卻忽然出現了一個很不協調的身影。

　　玉玲瓏看著迎面走過來的人，臉上不由得露出奇怪的表情。

　　那人走到她面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說道：「四小姐好。」

　　玉玲瓏微微瞇起眼睛，不客氣地看向她，沉聲說道：「你怎麼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