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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小市民》第15章
15.

  章澤正沉浸在自己的愁緒裏,耳邊忽然聽到一聲連著一聲響起的刺耳車笛,思維一下被打斷的感覺相當不爽,他抬起頭目光不善地瞪視過去。

  車笛聲頓時停下,幾秒後駕駛室的車門被打開,穿著金黃色polo衫的陸路從車上跳了下來。

  「嘿!」陸路很是驚喜,「同學?你怎麼會在這裏?」

  章澤卻不由皺眉,微垂下頭躲開他的視線,「你好。」

  「好巧……」對方的態度不太熱絡,難得吃軟釘的陸路有些尷尬地搓搓手,又不想錯失和對方認識的機會,繼續找著話題,「你們……怎麼在三輪車上?」

  章澤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回想起上輩子他也是像這樣莫名其妙地來和自己搭訕,到後來自己跟杜行止有來往後,他又莫名其妙地開始對自己態度惡劣,總之這是個相當莫名其妙的人。

  遇上多事之秋,章澤耐心耗盡,忍不住對他更加冷淡:「我在處理一些事情,不過我的車子被鎖了挪不開,你要是要停車,那邊也可以。」他說著指了一個和自己這邊相當有距離的位置。

  陸路感受到他的抗拒,卻奇怪的並不生氣,他轉身朝車子走了兩步,又忽然扭過頭來對章澤喊道:「那個……我叫陸路,讀高三,是你師兄。你以後要是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來一班找我!」

  也不等章澤的回答,說完這句話後他匆忙又鑽回了車子,停好車後他也沒敢再來搭話,而是躲在角落裏偷偷看了好一會兒後,拉住了旁邊路過的一個小職員詢問起章澤姐弟在這裏的原因。那股熱乎勁過後,他馬上發現到不對勁,章澤他們的姿態委實太狼狽了一點。

  他本是來幫杜行止取公司營運執照的,現在卻不著急了。被拽來那人不太清楚事情的究竟,卻也不敢開罪這個開公車的公子哥,給他指了執法大隊辦公的方向,讓他自己去問。

  辦公室裏就剩下六隊一支小分隊,小隊長王輝和陸路吃過飯,知道他的背景,立刻迎上來招呼。陸路這人平常絕對是正宗紈絝嘴臉,開門見山地就問他章澤姐弟為啥會在這兒,得知原因以後,頗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在擺攤?不對不對,不是這個。關鍵是你們怎麼會把人給抓回來?」

  王輝詫異著對方為什麼會注意到那兩個人,難道惹到了不該惹的物件?擔憂之下他自然言無不盡:「沒抓,是他倆就跟在車上不肯走了,我們又不能動粗,只能讓他們跟著走。」

  陸路眯著眼:「我可沒聽說過你們有空去沒收這個那個的,罰款我給,把車放了。」

  王輝苦著臉說:「是沒這個規定,可人真的放不了,您交了罰款,我們明天還是得再去收。」

  陸路拍拍他肩膀,顯然不接受拒絕:「哥們兒,給個面子。好歹是個小隊長,這種屁事兒還能過不了手?」

  「唉!」王輝大歎一聲,他也想答應,可實在不敢拿主意,「陸大少,不是我存心,我只是個跑個腿的。這件事是大隊長親口吩咐的,我要把人放了,她那股氣就該撒在我頭上了。」

  「大隊長?」陸路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話裏說的那個人是誰,神情立刻就變得有些古怪,「你們大隊長?親口下的令?」

  見王輝點頭,陸路思索片刻,從肚子裏哼出一聲冷笑。他挪到旁邊用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然後用眼神示意王輝帶著其他人躲遠些。

  「喂,杜哥。你不介意我去找那位老興風作浪的吧?」

  章澤姐弟的等待並不艱難,單位裏的人莫名其妙開始給他們送零食和水。要上廁所的時候還專門有人來帶路,等到下班時間,兩個人的狀態還算輕鬆。

  大門處湧出大批換回便服的職工,章澤姐弟坐在停車場,半下午的功夫已經和挺多閒置人員混熟。沒一會兒那個被章澤記下的男人出現了,躲在人流之後用公事包半擋著臉,看模樣似乎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開溜。

  章澤拽了章悌一把,章悌趕忙跟了上去,片刻都沒有猶豫。

  王輝走出單位大門不多遠就感到身後有人跟隨,他回頭恰好跟章悌對視在一起,心中哀歎連連,臉上表情生硬,迅步疾走。

  章悌抓緊手上的布包,裏面塞著一根她隨手撿來的木棍和半顆磚頭,同樣加快了腳步不落人後。剛才被王輝看到的那一刹那她無比想要退縮,可是心中的退堂鼓終究被沉重的現實給逼退。如果繼續像從前那樣軟弱到需要弟弟來遮風擋雨,連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作為單位只比完全基層好上那麼一點的小領導,王輝當然沒有配備公車。實際上他住的地方離單位不遠,就連這個工作都是靠自家爹媽落實的。作為關係戶,他當然更明白在單位裏不得不接受的陰私,大隊長竇順娟是個比他靠山更硬的關係戶,別人的命令還好說,從她嘴裏講出來的,自己絕不能有半絲懈怠。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短短時間內從普通的分隊隊員被提拔為小隊長,不久之後很有可能還會升為副大隊長,哪怕是為了前途,他也不想將大隊長這次吩咐的事情搞砸。

  然而畢竟執法的初衷是出於私怨,這種事情要是被鄰裏知道了,自家父母半輩子積攢下來的書香氣蘊絕對會被毀於一旦。他正在思考要如何甩脫章悌,餘光就掃到遠處行來一輛計程車,頓時眼前一亮伸出了手。

  另一頭。

  車到縣城修整了一天,章父趕了個大早找到一輛順途去栗漁村的麵包車,總算了卻心中不安。

  吞了一顆暈車丸,他坐在最後座,破落的車後窗有些漏風,然而在夏天吹入冷風反倒更加痛快。望著窗外飛快朝後側滑去的風景,路途顛簸,風力難抵,他卻無心思考太多餘雜。難得一個人落得安靜,在村莊中生活的點點滴滴都不由自主被回憶起來:母親、父親、弟弟、弟媳和侄子,他很不甘,卻又忍不住怯懦。

  他很早就知道母親對自己的不喜,然而究其原因,卻沒人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弟弟比他機靈,也比他白淨,他清楚自己比不過,所以稍懂事一些後,也不會像小時那樣傻乎乎的想去攀比。兩人年歲相差不大,在家裏的待遇卻有如雲泥。從小到大,章父從未穿過新衣,村裏同輩哥哥們不要的舊衣穿破後再換上一件,母親就以弟弟尺寸不合適為由,餘布都扯給弟弟穿。家裏要是有一勺豬油,絕對拌在小碗的飯裏,有一塊豬肉,絕對會被懸掛在房梁上留作念想,但他總會在某天放牛回家時發現不見。

  母親總糊弄他肉被老鼠拖走了,可其實他一早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章父不由歎息一聲,揉揉困倦的雙眼,視線空茫。

  栗漁村裏,羅慧站在河階,手抱一盆剛剛漂洗乾淨的被單,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和洗衣的婦女們聊天。

  不知道誰牽起的話題,眾人談到村裏批款改建古宅的消息,羡慕的羡慕眼熱的眼熱,嘰嘰喳喳講個沒完。

  「寶林他媽,我記著你嫂子他們住的就是村東的觀音堂吧?有沒有說批多少賠償?我聽說這次村政府可是下了血本,要搞什麼“保護文物”呢!」

  羅慧笑容一僵,並不想談起章澤一家,卻又不由得因她想起那棟劃入改遷的舊宅:「我哪兒知道啊,老早就分家了。不過那麼破了,估計也不會有多少吧?」

  幾個婦女交換眼色,捂著嘴不知道為什麼都笑了起來,方才問話那女人高聲回答:「你真不知道?可別瞞著我們不肯說啊!我可聽說就他們家旁邊那棟文曲廟也有兩萬塊錢呐,還沒觀音堂一半兒大。這次你嫂子他們家估計要發達了。」

  羅慧笑了笑,告別離開,那些刻意拔高了嗓門的談話卻不由自主地鑽進了腦袋裏——「是啊,兒子女兒都去城裏上了高中,到時候在城裏上班落戶,可就是城市人了呢!」

  「他家那個兒子一看就有出息,長得又漂亮,又乖,哪像我家那個皮小子……」

  「要不怎麼說風水輪流轉呢,運氣他就是條狗……」

  她腳步越發快,後背挺拔,胸口卻堵著一口濃痰,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那些婦女們不懷好意的眼神就像鋼針一樣紮在後背,她很明白,現在村裏家家戶戶都想看她的笑話,可她羅慧這輩子從不知道認輸要怎麼寫,命這玩意兒,是要靠自己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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