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心願

　　許久不見，修然更加的清瘦，一身白衣端端正正走來，蘇曉楠看著他，怎麼都感覺風一來就會把他吹走。

　　“天啊，你怎麼瘦這麼多？你幹嘛去了？減肥了？跟紙片似的！”蘇曉楠幾步跑到修然身邊，也不管暮遮嵐的臉有多黑。修然看著蘇曉楠淡淡一笑，“因為七七四十九天沒喝人血了。”

　　“……真是的。”蘇曉楠忍不住心中的雀躍，暫時不跟修然一般見識，“行了，別跟他學的沒正行了，這段日子你去哪兒啊？終於知道回來了？”

　　很久沒有聽到蘇曉楠的聒噪了，修然微微的笑，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久久不肯離開。

　　“咋了？”蘇曉楠伸手在修然眼前晃了幾晃，“怎麼變傻了？走走走，回家去，今天我給你做好吃的！”

　　“呵呵，好。”

　　修然點頭應著，余光掃向暮遮嵐。

　　“哎，你傻站著幹什麼？走啊。”

　　蘇曉楠拽了暮遮嵐的胳膊一下，暮遮嵐沒吭聲，看了他一眼，跟在倆人身後。他總覺得這次回來的修然有些奇怪，可具體哪裡奇怪卻說出來，看他的眼神似乎沒了以前的……敵意？以前恨不得一見面就刀劍相對的修然這是改性了？

　　一路上修然和暮遮嵐基本上都沒說話，就蘇曉楠在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修然走後他一直惦念著，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他的，現在修然似從天而降一般降臨在他身邊，他如何能不開心？

　　進了家，蘇曉楠把修然和暮遮嵐全都從廚房推出去了，紮著圍裙，喜氣洋洋的揮鏟子：“你倆去聊聊，不許打架哦，今兒我肯定讓你們吃的肚皮撐得橫著出去。”

　　倆人被推到了客廳，修然四處看了看這曾經熟悉的家，如今這家的主人儼然已經變成了暮遮嵐。到處都有他的痕跡，陽臺上晾著他的外套，客廳裡擺著他愛的車模，臥室裡有他和蘇曉楠的合影，廁所裡是他剛刷好的球鞋。修然靜靜的看著這變化，微微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你還是贏了。”

　　前世的愛恨情仇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不再那麼清晰，那一句曾經夢寐以求的“你還是贏了”也沒有為暮遮嵐帶來想像中的欣喜與愉悅，反而是心尖那淡淡的苦澀。暮遮嵐點燃一顆煙，輕輕的歎氣。

　　“好好對他。”

　　修然閉上了眼睛，即使是意料中的結果，親眼看到了卻依舊會心疼。忘不掉又逃不開，無論他怎樣的折磨自己，腦中心中永遠蘇曉楠的微笑怎樣也無法磨滅。因為思念，他回來了，看到蘇曉楠和暮遮嵐不可比擬的默契，他難過傷心，卻也多了一絲了然。

　　只要他幸福就好對麼？

　　“那段日子，謝謝你。”

　　捏滅手中的煙，暮遮嵐看著修然的眼睛，這話他說的誠懇，倒是修然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雖說說的是心裡話，可對於要面子的暮爺來說仍舊有些尷尬，他偏了下頭說：“你別那麼看著我，我不過是感謝你在我沒能守護他的日子裡替我守護他，前生今世，從此我們互不相欠了，我不會再恨你，你也不要再念念不忘，我們都灑脫些吧。”

　　“不容易。”

　　修然淡淡一笑，“沒想到習慣了橫行霸道的暮爺會說出這話來，曉楠真的很厲害，硬是把牛鼻子掰直。”

　　“……你這是在誇我？”

　　暮遮嵐皺了皺眉，修然輕輕的搖了搖頭。

　　“好啦，飯好了，你們倆給我洗手端菜！”蘇曉楠揮著鏟子興奮的沖倆人吼著，修然無奈的歎了口氣，暮遮嵐則是寵溺的笑了笑。

　　餐桌上多了一個人，感覺的確就不同了。

　　起碼，在蘇曉楠心裡是這樣認為的。

　　噴香的土豆燉牛肉，燉鵝掌，爆炒牛肉，五花肉，松鼠桂魚……

　　修然看的眼花繚亂，詫異至極，蘇曉楠很是自豪的顯擺，“怎麼樣，我的廚藝見長吧，哎，你不知道，跟個吃貨在一起，每天被他壓迫著，沒辦法就練成了。”

　　正吃五花肉的暮遮嵐白了他一眼，“吃貨是誰？”

　　“呵呵，吃肉啊，修然吃，我還特意給你燉了雞血。”

　　“……謝謝。”

　　修然低頭吃著蘇曉楠夾過來的雞血，蘇曉楠愣了一下，撓頭咧嘴笑：“還謝謝，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快吃吧。對了，然，你這陣子都幹嘛去了？怎麼都不回來看我？”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修然在心底默默說著，表面卻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四處轉了轉。”

　　“哦，都去哪兒了？”

　　蘇曉楠一邊聊著一邊用餘光去瞄暮遮嵐，看見他吃魚不吐刺當即怒了，一巴掌拍了過去，“我告訴你暮遮嵐，你要是再半夜嚷嚷著疼，我一腳給你踹床下去！”

　　“……”

　　暮遮嵐額頭青筋隱隱爆出，這臭小子，就不知道在別人面前給他留點面子。修然默默的看著倆人，除了笑沒有別的表情，蘇曉楠也感覺出自己說的有些過了，乾笑一聲，“說啊，然，你去哪兒了？”

　　“回村裡看了看。”

　　修然看著蘇曉楠說，他並不愛吃這些人類的食物，看來蘇曉楠是忘記了。他看了眼吃的香的暮遮嵐，蹙了下眉。看來，他真的已經融入了蘇曉楠的生活裡，人類的一切他都適應了，既然如此，他是不是更沒有什麼該牽掛了？

　　“哦，村裡啊……”蘇曉楠撇了撇嘴，他對前世還是耿耿於懷，“去給將軍上墳去了？”

　　修然但笑不語，他的確去將軍的墳前看了看。那墳因為長久沒人看管，已經生了雜草，他將墳的周圍好好清理了一番，看著墳前將軍的照片默默不語。

　　真的是隔的太久了麼？為什麼記憶裡有關將軍的片段越來越少，反而蘇曉楠拿傻傻的笑久久不肯褪去？

　　蘇曉楠偷偷拿眼去瞄暮遮嵐，想看他什麼表情，沒想到暮遮嵐正在看著他，看他那賊溜溜的樣子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你又在亂想什麼？”

　　被抓了個正著的蘇曉楠有些不好意思，臉一熱，嘴硬：“如果有時間，我也想去看看那個讓你們倆愛的死去活來的將軍。”

　　暮遮嵐翻了個白眼，“有完沒完？吃你的飯！”

　　“哼……”

　　一頓飯，三個人吃的倒也愉快，飯後，暮遮嵐有意讓倆人聊聊，難得大方的下去打球去了。

　　蘇曉楠給修然沏了杯茶，坐在了他對面。修然吹著杯裡的茶葉，笑了笑：“龍井，你還記得我喜歡。”

　　“那當然！”蘇曉楠笑著回應，自己喝了一口牛奶，“我當然記得，我不僅記得你喜歡龍井，還記得我懷孕那會你天天念叨我那絮叨樣，還記得咱們出去玩時那巨蟒，哎，時間好快啊。”

　　蘇曉楠感歎著，一轉眼的時間，娃兒已經長大成人還跟他在一起了，真的就是一眨眼的時間。記憶往事，修然的臉上也掛著柔和的笑，“你那會很是倔得很。”

　　“那部叫倔，那叫母愛使然。”蘇曉楠糾正修然，修然偏著頭看著蘇曉楠。許久不見，蘇曉楠的氣色好多了，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眼睛甚至散發著光芒。修然感歎，想必是被愛情滋潤的，可他現在還是會想起那時虛弱又倔強的蘇曉楠，那個把娃兒慌手慌腳抱在懷裡的他。

　　“想什麼呢？”蘇曉楠看著修然，“怎麼這次總是走神啊？”

　　“沒事，聊聊你跟暮遮嵐吧，你們怎麼樣？他還欺負你？”

　　修然轉移話題，一提暮遮嵐，蘇曉楠就有說不完的話，他用力的點頭，痛訴暮爺的罪行：“還欺負？他恨不得天天踩著我的臉看太陽。他每天用我的杯子喝芝麻糊，黏糊糊的噁心死人，不止如此，他還半夜跟我搶被子，那力氣，我要是敢往回奪，他肯定一腳給我踹地上去，第二天還揉著頭髮特純真的問我，你怎麼在地上啊，多涼啊快起來快起來！在學校也是，你說他一把歲數的老頭子裝清純大學生還有模有樣的，沒事總是壞笑勾搭少男少女的，我都替他不好意思！他還——”

　　蘇曉楠侃侃而談，修然則是一直看著他，眼睛眨都不眨。他想把這一刻永遠的烙在腦中，永不忘記。

　　“哎，說完了，渴死我了。”

　　蘇曉楠足足說了十分鐘才解氣，修然笑著瞅著他，“很幸福，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滿足是滿足，只是……”蘇曉楠撇了撇嘴，橫在心中那根刺又在隱隱作痛。

　　“怎麼？”修然看著他，蘇曉楠歎了口氣說：“只是想到不能一直陪著他我就難過，哎，然，你知道有什麼能夠永遠陪著他的辦法麼？”

　　“你想永生永世的陪著他？”

　　修然看著蘇曉楠的眼睛問，蘇曉楠用力的點了點頭，毫不遲疑的答著：“是！”

　　“呵呵……”

　　修然笑了，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確確實實輸了，現在蘇曉楠的心裡除了暮遮嵐已經再容不下其他人。

　　生為他而生，死為他而死，既然已經聽到了讓他死心的答案，他似乎也看透了些什麼。修然看著蘇曉楠，像是以前千百次對他那樣寵溺的笑：“會的，你們會永遠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