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夢非夢

　　蘇曉楠因為緊張吞咽了下口水，驚恐的看著修然，他是什麼？修然對於他質詢的眼神置若罔聞，手也沒有收回，依舊扶著他，說：“注意看路。”

　　“哦……”蘇曉楠機械的點了下頭，想要抽回胳膊，可修然卻固執的拉著他的胳膊，皺眉：“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了！”蘇曉楠一個激靈，猛地抽回了胳膊，開玩笑，送回家？他現在還不清楚他是人是鬼，這要是一回家門一關……

　　修然感覺到蘇曉楠的抗拒，也沒有勉強，看著他淡淡一笑：“好。”

　　“小蘇子，改天咱再一塊吃臭豆腐啊。”

　　胖頭爛醉如泥還不忘沖他揮著健碩的胳膊，蘇曉楠點了點頭，吸了一口氣，快步往家竄。剛到社區樓下，他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懼，他伸手摸著肚子，問：“暮遮嵐，他是什麼，是什麼啊？”

　　肚子裡的暮遮嵐似乎被啤酒灌醉了一般，一動不動，蘇曉楠楞了一下，著急了，“你感覺不出嗎？那手，好冷……他肯定不是人！”

　　肚子裡的鬼爺依舊是沒有回應，而自身體深處卻隱隱的升起一股憋悶與煩躁感，蘇曉楠皺起了眉。暮遮嵐在他肚子裡這幾個星期，一人一鬼從最初的不對付到現在的相處和諧已經有了默契度，他當然能感到鬼爺的不對勁，蘇曉楠一邊琢磨著一般往家走，進了家，桌上還堆著一堆榴槤，而鬼爺顯然心情已經跌落到了低谷，就連美食在前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蘇曉楠盯著桌前的榴槤看了一會，確定一點食欲都沒有之後，他慢吞吞的走到沙發前，坐下，輕輕的摸著肚子。

　　“你跟我說實話，這鬼是不是跟你有仇啊？今晚就感覺出你的不對勁了。”

　　這樣的鬼爺讓蘇曉楠莫名的心疼，他早已習慣了那飛揚跋扈在他肚子中為虎作倀的暮遮嵐。

　　鬼爺依舊沒什麼回應，蘇曉楠一下下溫柔的摸著肚子，他能感覺出鬼爺的煩躁與恐懼，這個時候，他應該強硬起來保護暮遮嵐。鬼怕什麼？這一路他遇見的鬼還少麼？更何況，那修然看起來並不是什麼兇神惡煞之輩。蘇曉楠想著修然的淡淡的笑，想著他看自己要跌倒時擔心的眼神，他不自覺的嘟囔了一句：“我覺得他似乎沒那麼可怕啊，就算是鬼，也應該是和你跟小鬼一路的吧。”

　　蘇曉楠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句戶引起肚子裡的鬼爺徹底的爆發，那種像是原子彈發射的崩裂感是自蘇曉楠懷孕後從未有過的，肚皮因為內裡的衝力像是要被活生生的撕開，蘇曉楠痛苦的捂住了肚子，額頭疼的冷汗直冒：“你幹什麼？！說的好好地又發什麼瘋？！”

　　肚子裡的鬼爺卻像是瘋了一般根本就不停蘇曉楠說什麼，上躥下跳那種往外衝擊的壓迫感讓蘇曉楠疼的捂著肚子躺在了沙發上，緊咬著牙關。

　　“我到底哪兒說錯了你這麼折騰？你就不能文明點？啊？文明點……唔——”

　　巨大的疼痛把蘇曉楠的話擊了回去，他捂著肚子疼的身子發軟，一手死命的抓著沙發把手，他忍無可忍：“暮遮嵐，你能不能別總這樣？你能不能成熟些？”

　　你能不能成熟些？

　　這話比起胡蘿蔔的作用要好上千萬倍，一下子，肚子裡的鬼爺就不動了，蘇曉楠感覺到那疼痛感的驟去，直起身子靠在沙發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別總這樣啊，咱們現在是母子一體的……”

　　蘇曉楠感覺出他剛才的話似乎有些過分了，試圖想要往回挽，可肚子裡的鬼爺卻恢復了最初的那股失落勁兒，甚至比那會更是鬱悶。說出去的話收不回，蘇曉楠即使懊惱又是鬱悶，他剛剛感覺跟暮遮嵐的距離拉近了不少，可現在這麼一折騰，似乎又是他親手把暮遮嵐重重的推了出去。

　　算了……蘇曉楠瞭解暮遮嵐的性子，這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他起身往臥室走，臨進屋前，他想了想，拿起手機給小鬼發了資訊過去。

　　——今晚夢裡有事相約。

　　發完資訊，蘇曉楠就脫了衣服進屋洗澡，因為暮遮嵐有些怕水，以往每次洗澡蘇曉楠都有意讓肚子不著水，可這次，就算是水流漫過整個肚子，鬼爺也是動也不動，死氣沉沉的一點回應都沒有。

　　蘇曉楠有些擔心，匆匆洗完澡後躺在床上連頭髮都沒吹就迫不及待的閉上了眼睛，有些事，他一定要找小鬼問清楚。

　　很快的蘇曉楠就睡熟了，在夢裡，他看到了守約而來的小鬼。

　　小鬼似乎有些緊張，胖嘟嘟的小臉縮成一團，看著他，“你找我？”

　　“對。”蘇曉楠因為要問正事，不像以往一樣跟他嬉皮笑臉。這讓小鬼更緊張了，“有些事我是不能說的。”

　　“我還沒問你就知道什麼事？”蘇曉楠挑眉看著他，不對勁啊，什麼都沒說小鬼怎麼就知道了，看來修然果然有問題。

　　“總之你不要為難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小鬼一邊說一邊看著蘇曉楠的肚子，眼中都是憐憫。

　　蘇曉楠一直觀察著小鬼的神情，他看了一會，說：“你認識修然？”

　　小鬼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使勁搖頭，“不認識！”

　　蘇曉楠看著小鬼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表情可不像是不認識。小鬼哭喪著臉個臉，瞅著他，“蘇大爺，我求你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在我的夢裡，你帶著暮爺來問這些，你是想讓我再死一次嗎？”

　　小鬼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確了，這修然他不僅認識，而且還與暮遮嵐有關。蘇曉楠看著小鬼那緊張的樣子，覺得他不是在裝，歎了口氣，說：“那好，你要是真不願意說，我就只問一個問題行不行？”

　　“你上次就說問一個還不是囉嗦的問了那麼多。”小鬼明顯不信任蘇曉楠，蘇曉楠不管他，直接問：“修然會傷害我麼？”

　　的確只是一個問題，而且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小鬼的小臉縮成一團，盯著蘇曉楠的肚子看了一會，確定鬼爺沒什麼指示後，點了點頭說：“不會。”

　　“真的？”蘇曉楠懷疑的看著小鬼，小鬼點頭，歎了口氣，“真的。”與暮爺一樣，任何人傷害你他都不會害的的，小鬼默默的追加了一句，再次悲傷的看向蘇曉楠的肚子。暮爺，這就是你所謂的逃不掉的因果命運麼？

　　“好。”蘇曉楠這次很守信用，並沒有再問小鬼什麼，得到了關鍵答案的他轉身就走。小鬼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扭頭，咬了下唇，輕輕的說：“越來越像了呢……”

　　這次的夢與以往不一樣，蘇曉楠以為從小鬼的夢裡出來就回像往常一樣熟睡或醒來，可那煙霧繚繞的感覺明顯是再一次陷入夢中。他四處看著，不確定這到底是自己的夢還是又陷入了什麼鬼怪編制的夢網。

　　這次的夢與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他看到的依稀全部都是雪，漫天的大雪飄飄灑灑的落在地上，夢一望無際，全都被白色銀裝包裹起來，蘇曉楠伸手接了一朵雪花，看著他在手心融化，那點點冰冷與靈魂深處的那一處熟悉感在一點點契合。

　　而不遠處，軍號聲嘹亮的響起，那一聲聲口號聲更是讓他的血液在一瞬間燃燒起來，蘇曉楠睜大眼睛，看著遠處迎面走來的綠色軍隊。為首扛槍的那倆人……蘇曉楠眯著眼睛想要看清，可無論如何卻看不到想要的答案，他正向前一步步走著，巨大的槍聲響起，蘇曉楠的身子一僵，黑色的漩渦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他驚呼一聲，伴隨著雪白的眩暈感，倒在了地上。

　　在倒地那一秒，他看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向他跑來，粗重的呼吸自耳邊傳來，蘇曉楠強迫自己不要睡去，這沒頭沒腦的夢一定是在像他暗示著什麼。鮮紅的鮮血在銀白的地上蔓延開來，蘇曉楠感覺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裡，感受那一滴滴熱淚流在臉上，那一刻，眼淚似乎燙疼了他的心。

　　不痛，身上一點都不痛，只是血腥的味道和雪的寒冷讓蘇曉楠忍不住發抖，他感覺到身體被人緊緊地抱住，想要聽清那一聲聲呼喚，可一切場景卻都被槍聲轟擊的支離破碎。蘇曉楠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沉沉的睡了過去，只是在夢的勁頭，他似乎又看見了暮遮嵐。他看見暮遮嵐站在遠處的角落裡，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向來愛笑的臉上都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