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星網上，吃再多的東西也不會有飽腹感的，畢竟這些東西都是虛假的，根本不是真正進入了人的身體。

　叫第二份的不僅僅是那個最先來的青年，而是……坐在裡面的幾乎所有人。

　能坐進來的，那都是不在乎兩千銀星幣的人。

　於是，就造成了一大堆圍觀者圍觀裡面的情形。

　最終還是有一個穿著十分精心的女士不得不遺憾地離開，她馬上還有一場會議要參加。

　喬斯這才能走了進去，以這三位卡定的時間來看，估計這天他是最後一名顧客了。

　站在門外看和這幾道菜真正到面前，那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喬斯透過全透明的隔板看向裡面古老的灶台，蓋爾那種游刃有餘的姿態就值得他驚嘆了。

　很快，屬於他的那一份就拿了上來。

　“這些菜是什麼名字？”

　范倫丁拿下托盤裡的大刀面，一個個指著說：“紅燒五花肉，脆瓜里脊絲，蒜香炸骨排，麻婆豆腐，甘草蘑菇茶，主食是大刀面，今日菜單上不是有寫著嗎？”

　……服務態度真的不怎麼樣……

　喬斯並不生氣，他當然看到了那幾道菜的名字，比起精品食館里花團錦簇的菜名和一瞧就十分複雜的工藝，例如一顆最簡單的離素果，都要雕刻成繁複的茉鳶花才好，這幾道菜的名字，真是簡單直白到一定程度了。

　而且，之所以問，就是因為他分辨不出這些菜，這些食材裡，他只知道五花肉、里脊絲和骨排，但是一看就知道，這烹飪的不是現在作為主要肉食的灰楮獸肉，灰楮獸肉的五花、里脊和排骨無論是色澤還是模樣，都和眼前的五花並不一樣。

　作為一名美食家，喬斯吃過很多種食物，其中不乏所謂的古食，但是，吃用灶台做出來的菜還是第一次，更別說什麼脆瓜、蒜香、甘草、蘑菇，他連聽都沒聽過，麻婆豆腐這個名字倒是熟悉，但是他吃的古食裡的麻婆豆腐，與面前這道菜根本就是大相徑庭。

　現在這個世界，主食是各種各樣的麵包，大刀面？喬斯聽說過麵食，卻從未吃過，這年代的麵食，說實話味道很不怎麼樣。

　單單是面前這些菜食物的香氣，就讓喬斯知道，比那些精品食館裡的古食要厲害得多，他研讀過一些古史野料，這樣的飯菜，才符合那個年代的吃食實際吧？

　作為美食家，吃東西自然不像其他人那樣狼吞虎咽，但喬斯仍然吃得很快，他沒有辦法形容這種感覺，因為星網極高的擬真度，他的味蕾傳遞到大腦的極致快感讓他沒有辦法停下手中的餐具。

　照蓋爾所想，應該讓這些人用筷子才對，但是，會用筷子的畢竟是少數，只能給他們一套餐具，勺子、叉子、筷子，到現在為止，幾乎所有人都用勺子和叉子，根本沒有人會用筷子，畢竟勺子和叉子要比筷子用起來簡單多了。

　蓋爾不由得有些遺憾，其實這個年代的人已經看不出什麼種族了，例如薇薇安，雖然眼睛頭髮皮膚都像是西方人，眉目間卻頗有幾分東方的秀麗，而從范倫丁的歷史書上也讀到，從人類最開始外星殖民之後，就一直混血混血混到現在，如今的星際大環境中，已經徹底沒有了種族之分。

　很多古歷史都湮沒在宇宙的塵埃之中，據說只有一些古老的家族還沿襲著一些舊時習慣，餐具大多只剩下勺子，人們連刀叉都很少用了，姓名倒是很像昔日西方風格，卻也有諸如東方的姓名，語言只剩下通用語，其他語言所知甚少。

　這個世界，陌生到蓋爾覺得胸口都有些悶。

　“怎麼了？”范倫丁忽然看過來，一雙碧綠的眼睛清澈極了。

　蓋爾只得悶悶地答：“沒什麼。”

　范倫丁瞇了瞇眼睛，“我們可以改成從明天開始，只能用筷子。”

　“什麼？”

　“只給一把喝湯的木勺，還有就是筷子。”范倫丁說，“說不定，我們還能引領新的風潮呢。”

　薇薇安放下盤子，“咦，想法不錯啊，反正這叫筷子的東西，也不難學。”

　沒錯，以這個年代人體的動手和協調能力，其實筷子並不算很難使用的餐具。

　蓋爾頓時舒服多了，不過，范倫丁這傢伙的觀察力，有點太可怕吧？

　“嗨，帥哥，你好，我叫瑞查特！”黑髮的青年在吃完第五份食物足足花了一萬銀星幣之後，忽然走過來靠在取菜口的平台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蓋爾有些愕然地看向這個笑容燦爛的青年。

　那個，你要勾引的薇薇安，就在你的旁邊啊親！

　青年卻只是對他笑得滿樹桃花開，“你呢，你叫什麼？”

　蓋爾：“……”

　范倫丁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時間，“噢，真不巧，今天的營業時間已經結束，我們要打烊了。”

　話音剛落，店內的顧客立刻就被清空出去，喬斯甚至來不及吃完他的最後一塊蘑菇。

　站在店外的他眼裡的遺憾都快變成痛惜了。

　等他們一結算，就發現今天開店一共三個小時，從第一個顧客踏進來之後兩個小時，收入竟然有四萬八千銀星幣！

　這還是在第一天有些顧客難免猶豫的情況下。

　“我們先下星網吧。”范倫丁說，“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開始蓋爾你上午和薇薇安一起上課，下午去虛擬機甲平台，晚上來開店，九點結束經營。”

　喂喂餵，等一下，我的事情為什麼你一個人就決定了啊！

　甚至連薇薇安都點點頭，“我覺得，明天開始我們還是戴上面具的好。”

　“面具？”蓋爾有些茫然。

　“嗯，有點太惹人注目了。”范倫丁同意了這個建議，說實話，之前他雖然計劃了讓蓋爾來開店，但是，怎麼都沒想到，蓋爾的廚藝可以高到這個地步。

　蓋爾：“……”為什麼他有一種自己明明是主角但偏偏動不動就淪為配角的詭異感覺？

　“怎麼了，你還有什麼其他看法嗎？”范倫丁十分溫柔地問蓋爾。

　蓋爾：“……沒有。”

　才剛過一天，虛擬機甲平台上關於黑虎號的帖子已經越來越熱，自然有不少人去查黑虎號的註冊信息，其實只要是和黑虎號打過的，都能看到對方的平台用ID名字。

　“蓋爾？”許程程看著這個名字，“我去，就算是取個網名也不用這麼隨便吧！一看就是個假名的假名，真是太沒有誠意了！”

　因為蓋爾這個名字通用語裡極短，看著是個名，沒有姓，也許只是個姓？一點都不高大上不說，瞧著是真名，但在這個時代，現實​​中或許還有可能叫這個，上星網的卻都有點兒數，例如許程程，幾乎不用想就知道這是個說不定隨機出來的ID，半點兒真實度都沒有的那種。

　就好像蓋爾那個年代，要是有誰上網取個網名，不說多麼清新脫俗，至少也要別出心裁，就算是類似真名的，也很少有人給自己取個網名叫“朱小花”吧？

　或許現實中有人叫，但是網名？別開玩笑了……

　不會有人知道，蓋爾填資料的時候，看著姓名那一欄，自然填的就是真名，如果註冊的地方寫的是用戶名，那他一定不會這麼愚蠢。

　這就是……習慣的差異。

　於是，蓋爾這個沒多少記憶點的名字，也算是在虛擬機甲平台上稍有名氣，但每天的熱帖是很多的，到第二天上午，關於黑虎號的帖子就幾乎都沉了下去。

　直到——黑虎號再戰江湖！

　第二天蓋爾再次上機​​甲的時候，就比昨天要熟練多了，確實如范倫丁所說，F區是根本沒什麼高手的，哪怕只是兩個技能，也足以讓蓋爾碾壓大部分的對手，所以打到後來，蓋爾根本是不管不顧，衝上去掄起棒子就是一頓亂打，他用技能是很熟練了，但是用機甲使技能，到今天才算是完全熟練。

　雖然有好幾次算是險險贏了，因為他的黑虎號損毀率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五以上，但好歹最後的勝利者還是他，於是，論壇上關於黑虎號傳說的帖子又一次被翻了出來。

　“叮！”

　蓋爾聽到一聲輕響，就听到優美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恭喜您，累積積分一千零三分，區域升級，E。”

　雖然說從E區升級到D區需要的積分是前一個階段的六倍，但是好歹是階段性勝利啊，蓋爾聽到這個聲音，狠狠鬆了口氣。

　不僅僅是他，幾乎所有隻能混F區的傢伙不管有沒有和黑虎號對戰過的，也都狠狠鬆了口氣。

　因為碰上這種對手，著實對於本來就只能在F區混的人們來說是一種很憋屈的打擊。

　“Y-4，Y-4……”蓋爾嘴裡一邊唸著，一邊看著令他眼花繚亂的機甲。

　本來范倫丁說的是花一半的積分用來換新機甲，剩下的一半兌換銀星幣，結果因為他們開的小飯館收益遠遠高於預期，范倫丁就說將那些積分先攢下來。

　蓋爾終於找到了范倫丁說的Y-4型機甲，這架機甲自然比最古早的黑虎號好很多，至少外型上那就不是一個檔次的，Y-4的機型也有些老舊的，差不多是七八年前出的款型，但是它在虛擬機甲平台上的售價卻不算低，五百積分，對於很多人來說，已經很貴，而且，相當不合算，大部分混虛擬機甲平台的人是不會浪費這個錢的，如同許程程那樣在F區就用C-97的那絕對是小部分土豪，就算在E區，用五百積分左右機型的仍然很少——

　大部分人都想攢點積分，換更好的機甲，甚至有不少人想到D區再換機甲，而在E區最普遍使用的同樣是一款輕型機甲，C-97的同系列就有一款C-99，是很多人都鍾愛的款型，但需要的積分是一千三，五百左右的機型，在E區相當少見。

　E區的機甲呈現的是兩極分化的情況，一部分人積分一直上不去，就只能用著在F區就在用的免費機，或者相當便宜的一兩百積分的機子，另外絕大部分人，用的都是一千積分以上的機型。

　其中，蓋爾用的Y-4，就幾乎和在F區用黑虎號一樣引人注目。

　Y-4自然沒有黑虎號那樣笨重，它紅黃相間的顏色讓蓋爾覺得挺好看的，在大部分人看來，卻是俗氣得慘不忍睹，更別說它配備的武器全不如C-99那樣令機甲迷們津津樂道，Y-4是一台近戰機甲，火力上比除了防禦高之外別無優點甚至連一架極光炮都沒有的黑虎號要好多了。

　但是沒有人知道的是，這些個裝備的砲火，對於蓋爾來說幾乎是沒用的，除了乾擾一下對手，他全然不會使用什麼六路炮火壓制，Z型槍砲進攻，這些名詞對於他來說是完完全全的陌生，范倫丁為他看中Y-4，就是因為Y-4的攻擊設備稱得上簡陋，防禦卻不錯，另外，它的武器是單手能量棍，至少蓋爾本人是很滿意的，握著一根金屬短棍，瞬間上下都冒出一截幽藍色的光管，相當好看。

　可他壓根兒沒有意識到，紅黃相間的機甲配上一根藍色棍子，這種外形到底有多謀殺人的眼睛，簡直是對個人審美能力的一種嚴峻考驗。

　Y-4之所以在虛擬機甲平台上長久地無人問津，就是因為它是土+俗的代表性機型。

　等蓋爾購買了Y-4之後，時間已經差不多快到七點，蓋爾只得遺憾地退出了機甲虛擬空間，到明天再駕駛他的新座駕小Y去打架。

　就算沒有范倫丁，蓋爾對於星網也在漸漸熟悉起來，等睜開眼睛就在店內。

　“來。”范倫丁忽然說。

　蓋爾看向他，星網上有所謂的面具，戴上面具之後，呈現的並不是面具的模樣，而是純粹換了一張臉，比起原本的俊麗，現在的范倫丁這張臉只能稱得上清秀，至於薇薇安，則是變得平凡多了。

　當然，戴面具的人，對於星網的其他人而言，是清楚知道的，所以並沒有人能用假臉去詐騙什麼。

　蓋爾還在適應范倫丁和薇薇安的新模樣，范倫丁一下子就將一條相當卡通的圍裙套在他脖子上，然後圈過他的身體給他系身後的帶子。

　“咦，挺適合蓋爾的嘛。”薇薇安笑起來。

　蓋爾：“……”

　喂喂餵！

　“好了，要開始了。”范倫丁看向蓋爾。

　蓋爾覺得自己幾乎與范倫丁近到呼吸相聞，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那雙碧綠碧綠的眼睛，他就有點不自在起來。

　這時候，他很期望臉上是真的有面具，而不是這樣完全連表情都無法掩蓋的“假面”。

　指針，準準確確停在了七點。

　這家沒有名字的小店門瞬間打開。

　今日菜譜：四喜扣肉、酒醉排骨、蘑菇燉香腰、醬白菜，湯是蘿蔔瘦肉湯，主食是餛飩一碗，今日定價，兩千五百銀星幣。

　看著洶湧進來的人群和瞬間被阻隔在外的人——

　蓋爾：=口=

　……他終於知道范倫丁和薇薇安的表情為啥這麼鄭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