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白菜餃子
當夜裡醫護值班護士少,病房裡也沒個電視,冷冷清清的,但暖氣開的足。方景和周凱是沒地方去,索性就占了病房裡的空床。
同房的病友大多出院了,沒出院的也回去過了三十再來,就剩下范國起一個人,四個人湊在一病房裡都可以打牌玩了,護士都懶得搭理。
范國起說的嘴皮發乾,老淚縱橫,范傑也無言以對,坐在一邊削著蘋果。
方景伸手奪過蘋果,啃著:“叔,您這事難辦。”
范傑翻了個白眼,這人是想要訛錢啊!先說什麼難辦,然後又說自己有本事能擺平,就是要點錢下套子!
這種人,他見多了,只是又不能和叔叔明說。
范傑咬著蘋果,嘎嘣脆,周凱嘴裡起酸水,自己拿了顆就著衣服擦擦啃了,汁水香甜,真不知道這蘋果現在竟然如此可口。
范傑心疼地恨不能咬那方景兩口,只能拿眼瞪著。
范國起:“這麼難辦?當初黑紙白字寫的清楚,若他們對飯飯不好,就由我來收養。”
范傑啃完蘋果,嘴裡霹靂巴拉說了一通,按照現在的收養法,飯飯的戶口上在范勝利名下,而且也撫養了這麼多年,也是事實收養。
飯飯要回范家也不是不可能,第一要有親子鑒定,第二要證明范勝利夫妻兩對飯飯不好,這些都要真憑實據才行。
親子鑒定很簡單,即便范勝利不願意,范國起和范傑若是親屬關係也做得出來,但需要一大筆錢,而證明范勝利不適合繼續收養飯飯這個證據難。
那些街坊不一定會作證,這種事怎麼都覺著不好,更何況在大家心裡老子老娘打兒子,只要沒打死打殘都是管教,天經地義,棍棒底下出孝子是老規矩。
飯飯即便被打過,那些病例對方只推說飯飯自己記錯了,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也說得過去,沒拿到現行的,即便打起官司,拖個一年半載也說不定,這種事一般都會調解,不會一下就判了的。
飯飯等不了那麼久,馬上就要高考了,等飯飯高考完就是人們心中的大人,能賺錢了,若飯飯這種時候還在鬧騰,旁人會覺著飯飯忘恩負義,不想養活范勝利和李秀珍兩口子,這對飯飯來說也有影響。
范國起:“飯飯大病小病的費用都是我出的,他們怎麼能……”
方景:“叔叔,他們能。”
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怎麼會有良心?
方景:“叔,您要信得過我,我去和他們談,怎麼樣?咱們協議解除撫養關係,飯飯也快十八歲了,馬上就要高考,要這事拖下去,對飯飯的前程也不好,您拿個主意。”
范國起摸了摸被單:“你要多少錢?”
周凱嗤了聲,見方景看著自己,扭過頭去,錢算個什麼東西,這一老一小的看著可憐,若不是方景有那麼點觸景生情,怎麼可能管這閒事。
方景想了想:“您就給我們買兩張回B市的火車票就成,這幾天能包我們吃飯……”
范傑:你咋就這麼死皮賴臉呢?你好意思提要求麼?
方景不理會在一邊擠眉弄眼的范傑,三言兩語地說動了范國起的心,逼著周凱拿出身份證和學生證來給人當抵押。
周凱:尼瑪,你幹嘛用我的證件啊,尼瑪!!
方景:想吃肉跟哥走。
周凱:尼瑪老子比你大!
范傑:你們兩個都給老子……
方景的細長眼睛瞟了過來,范傑:留下來可以麼!
范國起歎了口氣,“那就……”死馬當活馬醫了。
方景問:“飯飯,你下定決心和他們解除關係嗎?”
范傑點了點頭,目光堅定而明亮:“不管怎麼樣都要解除,你要真能幫到我,我所有錢都給你們!”
方景看了范傑許久,才點了點算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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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早晨,范傑幾人是被一連串得鞭炮聲炸醒的。方景早已起身,梳洗乾淨了,幫著范國起收拾行李。
范傑迷迷糊糊地下了病床,想著醫院真不錯,沒趕他們走,那兩人省了一晚上得住宿費。
洗完臉,方景和周凱已經收拾好包裹了,周凱叫了一輛車等在門口呢,范國起睡了一夜,臉色好轉,看上去也沒那麼頹廢,也不知是不是被方景的巧舌給說動了心,“走吧,先回家過年再說。”
范傑:“叔?”
這是要引狼入室的節奏?范傑想要暴走!
方景淡笑著,拍了拍范傑的肩膀,扛起了行李:“叔,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絕對不會讓您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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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付了錢,方景披了范國起的一件舊外套左右看著覺得新鮮,這種挾灣子’估計和村落差不多,家家戶戶都在哪裡放著炮竹,硫磺的味道散佈著,這才是個年味。
周凱抽了抽鼻子就差沒皺眉開罵了,硬是咽下一肚子火,舔著笑臉說:“挺熱鬧的,不過我們哪裡啊,過年要吃餃子。”
進了屋子,方景沒流露出任何嫌棄的眼神,這令范國起有了好感,范強從來不過來玩,即便來也只是坐一會就走,應付一下,可方景不同,大城市來的孩子,看著體面著呢,也沒嫌棄他們這裡是郊區。
不過那個叫周凱的,果然是范強的同學呢,眉毛都要擰成一團,就差用衛生紙堵住鼻孔了。
屋子裡冷冷清清的,也沒有暖氣,范傑生了小火爐,放堂屋裡烤著,又拿了好幾個熱水袋,灌了熱水分給叔叔和方景。
開了電視,周凱眨了眨眼,黑白雪花電視,不錯,品質好,欠抽那類型的,錘好幾下就出現畫面了。
電視裡熱鬧,范國起也不想回房躺著,范傑就拿出夏天睡得竹床來,方景幫著鋪了棉被,讓范國起躺在上面,一起看電視。
范傑手腳麻利,和麵剁肉餡,偷偷從空間裡拿了大白菜出來,小毛團見了范傑放下一隻懨雞跑了過來,抓著范傑的胳膊不放。
范傑不想多糾纏,外面還有人呢,只能說:“你待著,不乖不給肉吃。”
小毛團舔了舔嘴,還是從胳膊上滑了下去。
當范傑在廚房看見小毛團時鬱悶了,這傢伙還是跟了出來,估計是趁著他不注意勾住他的腿出來的。
小毛團抖了抖毛,竄了出去。
范國起有些驚訝,但沒出聲,只是伸了伸手,小毛團狐疑地看著,不知聞到了什麼抬抬爪子慢慢走過去蹲在竹床邊,瞅著范國起,卻不讓范國起摸。
方景看著小毛團眼神一亮,隨即拿起一塊糖果。周凱頓時有多遠閃多遠,捂著鼻子喊:“飯飯給卷紙!我對這玩意過敏!”
范國起樂了:“這傢伙不吃糖,又不是孩子。”
方景臉一紅,放下糖塊,去廚房幫忙。
范傑也不客氣,指揮著方景就著煤爐子搭鍋燒水。兩人也沒多話,埋頭包著餃子。
方景包得那叫難看,東歪西倒還裂開了嘴,一看就是沒做過事的,范傑氣不過將人趕了出去。方景摸了摸臉頰上的灰麵粉,氣定神閑地出去了,耳朵根子微微發紅。
他被人嫌棄了,還是一個小鬼頭!這感覺——真是不一般得難受。
范國起想要幫忙,方景說:“您還是躺著吧,飯飯會擔心的。”
范國起看著方景,這孩子說話客氣,雖然口氣有些冷淡,但說得有理,家教好。
小毛團挨著爐子,團成一團,打了個哈欠,看著電視上面的畫面,也不知看懂沒,不一會兒便睡得四肢鬆散。
范國起起身摸了摸毛團子,見小傢伙耳朵動了動卻沒躲開,不由笑了。
方景:“這不是狗吧。”
范國起:“這啊,這是狼崽子。”
方景一愣,范傑養的麼?養狼崽子玩?范傑該不是把狼當狗了吧。
范國起歎了口氣:“老范家的命。”
方景不好多問,他本來是借住的,這種事他還是不要摻和比較好。
周凱是個甩手掌櫃,在家裡就沒做過事,此時也不得不幫忙支起了桌子,坐在一邊,和毛團一個樣子,懨懨地等著吃早飯呢。
范傑端著包好的餃子出來,水也滾了,白胖胖的餃子在鍋裡沉浮著,香氣四溢。小毛團聳聳鼻子醒了,嘴邊的毛都濕潤起來。
范傑想起賣串串的紅油還有些,當下收拾了點肉塊和蔬菜,煮了白湯,紅湯,分別用小爐子燉著,拎到堂屋裡,引得周凱和毛團子口水亂滴沒個人樣。
范國起沒問范傑這毛團子哪裡來的,似乎知道了什麼一般,閉口不提。只是不時的挑了肉食給毛團子,自己倒沒吃多少。
四個人一頭狼崽子圍在爐子邊吃的滿嘴流油。
周凱也不顧燙嘴,仰著脖子嚎:“這個味,地道!爽!”
方景吃飯很優雅,和那張邪氣的臉完全不同,也不搭話,咬破了餃子皮,吸乾了湯水再吃著。
不是做買賣,也無需記數,只是范傑看著一桌子盤子都空了,後背起了冷汗。
周凱明顯吃多了揉著肚子要去廚房找些青菜來涮著吃。
方景文雅了許多,拿紙擦了擦嘴,“我吃飽了。凱子,別撐著了,八分飽就行。”
尼瑪你想吃窮我們家啊!還八分飽,真要敞開了吃,他家年都不要過!范傑悲憤地看著方景面前的空盤子,百十個多個大餃子,一隻羊後腿肉,三斤豬肉,加上一堆蔬菜,這都是錢呢!
毛團子抱著一根羊腿骨頭,舔得稀裡嘩啦,尾巴鬆快的甩來甩去,看著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