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八章
擂臺上玄子神色沉穩,出手乾脆俐落毫不留情,幾乎是在眨眼功夫,就破掉鳳玨的防禦法器,用一個火球形雷擊將風玨劈落在了台下。玄子連表情都沒有變,從負責評判的弟子那裡拿到晉級用的金屬牌就退了下去。
鳳玨是當地明海派的掌門之子,來參加比試的明海派眾人忙圍了上來搶救,不少人朝玄子怒目而視。
廖晗看了一眼,發現鳳玨的腹部一片焦黑,已是人事不知,顯然玄子下手頗重。他想起之前儲物器上的那個用以監測用的法器,心裡突然升起一個想法——難道玄子是為了自己才出手這麼重的嗎?
參賽的煉器師上場前負責評判的弟子會報出兩人的門派,來自大派的弟子往往都十分有背景,所以比試過程還是點到為止的多點,不會不留半分情面。他和玄子都算是來自民間,以玄子的本事,完全可以贏得不動聲色……這麼張揚並不是好事。
他思索的時間裡,玄子已經走到他面前,道:“走了。”廖晗點點頭,默默跟在他身後。廖晗用餘光發現了淩梓墨的位置,對方也很順利地贏了,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儘管玄子面色平靜如水,但是步伐能透漏出一些輕鬆愉悅的心情。廖晗張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快到門口的時候,廖晗腹部猛地一陣絞痛,他趕緊扶住路邊的一棵樹停下來,蒼白的臉色隱隱泛起些青色,冷汗瞬間如雨般落下,眼前也是一陣陣發黑。玄子很快察覺到他的異常,快速地探探他的脈搏,發現十分衰弱且不規律,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廖晗疼的已經站立不穩了,他拼命壓抑著不想發出聲音,嘴唇都被咬破了,呼吸急促而困難。
作為平時也玩毒的人,玄子已經意識到,廖晗很明顯是慢性毒突然爆發的徵兆。他將廖晗攬在懷裡,喂他吃下一顆丹藥,然後快速放到空間的靈泉中。
毫不猶豫地,玄子立刻趕往困著莫藥真人和青兒的那個地下室。
新收的那兩個小童看見渾身煞氣的玄子就嚇得得縮到了角落,莫藥真人聽見動靜也是一驚,低聲安慰了青兒一句忙迎了出去。
玄子把已經昏迷的廖晗從空間內抱出來,小心放在軟榻上。廖晗在昏迷中顯然還是極其痛苦,眉頭緊蹙,身體一陣陣輕微地痙攣著。他冷冷地盯著莫藥真人喝問道:“那個藥浴……真的沒有問題嗎?”
莫藥真人心裡一驚,不過這才剛過去十來天而已,他確信副作用不會這麼快顯露出來,便佯裝自然道:“自然,之前試過藥的最後一批人現在都好好地呆在後山的牢中,並沒有中毒的狀況,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查看。”
此時的玄子的目光鋒銳如劍,還是察覺到了莫藥真人微抖的衣袖和剛才眼睛中一瞬間的不確定。
他冷笑一聲,放出一個人形傀儡,粗暴地把臥室裡的青兒拖了出來。機械傀儡手臂十分有力,只掐的他手臂“咯咯”作響。
青兒本來是個美少年,此時右手只餘下光禿禿的手掌,頭髮散亂看上去十分狼狽。他也不敢掙扎驚叫,只是抖作一團,不時向莫藥真人發出求助的目光。
莫藥真人臉上一白,忙道:“很可能是廖晗對那煉體術不太適應的緣故留下了一些副作用,我現在先幫他檢查一下吧?”
玄子冷哼了一聲,莫藥真人和青兒身上都有他下的禁錮法咒,只要一有異動,他立刻就能制住對方,所以絲毫不怕莫藥真人搞鬼。
莫藥真人仔細替廖晗把了脈搏,越來越是心驚,這的確是中毒的脈象……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玄子一眼,解開廖晗的上衣,險些沒驚叫出聲。
廖晗的小腹處是一個十分詭異的黑紅相間的花紋,在白皙光潔的肌膚上顯得分外猙獰顯眼。它大概有鴿子蛋大小,比較奇特的是,它似乎是有生命的,以及其緩慢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莫神醫,”玄子眼睛眯了眯,道,“這是什麼?”
莫藥真人凝神查看了一陣快速道:“好像是一種奇怪的蠱毒……只是什麼品種還不知道,具體的需要做完測驗才能知道,還請大人稍等片刻。”
現在他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既然是蠱毒,那就說明是以前中的,他只要推說與藥浴無關就好了。
玄子冷冷道:“快些,別玩什麼花樣!”
莫藥真人快速將一套醫療用具掏出來放在床前,他從中抽出一根細針,小心翼翼地在廖晗腹部紮了一下,把針上的黑血滴入一個透明的琉璃瓶中。他把一粒晶瑩剔透的丹藥溶解了,然後小心翼翼地也倒入那個瓶子。
才倒進去幾滴,那個瓶子裡的液體就如沸騰般翻湧了起來,燙的莫藥真人根本握不住,瓶子“啪”地一聲跌在地上摔個粉碎。但是奇怪的是,那液體濺落在地上的時候,又變成了一層極寒的薄冰。
莫藥真人從未聽聞過這種情況,登時驚得臉都白了。
玄子看他茫然的神色,怒道:“到底怎麼回事?”
莫藥真人誠惶誠恐道:“應該是他身體內本來就有蠱毒……經過、經過藥浴後不知道產生了什麼變化,才會變得如此詭異……”
他心裡一陣陣發寒,他之前在那藥浴中添加了幾種很禁忌的寒性藥物,只怕廖晗體內的蠱毒本來屬於熱性的,幾種因素混合,現在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玄子的小指緩緩勾了勾,那邊的青兒慘叫一聲,兩隻手臂生生被人形機械傀儡折斷了。
莫藥真人又怒又心痛,跪在地上道:“大人請恕罪!請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查清楚病因!”
玄子冷冷道:“他體內有蠱毒,你早該在使用煉體術之前就發現的!我給你三天時間查清楚,不然,我就當著你的面,一刀一刀割下你這個小相好的肉!”
聯繫到廖晗之前的身份,莫藥真人的話他倒也相信,心裡冷哼了一聲,想來那蠱毒必定和尚陽城眾人有關係了。
莫藥真人惶恐地連連點頭,玄子冷哼一聲,斥道:“先滾出去!”
等人形傀儡壓著莫藥真人和青兒離開,玄子坐在床頭幫廖晗仔細系好了衣帶。廖晗顯然還在痛苦中,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著,身體一會熱的滾燙,一會又冷的打顫,就像在冰火間不住反復煎熬。
玄子拉著他的手歎道:“三日後是你我師徒的作品讓天下震驚的時候,那些老古董怎麼可能理解我作品的妙處?你才是我的知己……”
他說著眼中閃現出一陣狠戾,低聲道:“徒兒放心,為師一定會治好你!不然,師父就讓這裡所有人為你陪葬!”
廖晗在昏迷中就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身體一會似乎是被人放在火上烤,一會兒又被人丟到冰山上,在煎熬中還有一些爭吵吵得他頭痛。不知道煎熬了多久,那些痛苦才終於平息了下去。
他迷茫地睜開眼睛,視線裡一張熟悉的面孔逐漸變得清晰,正是玄子。
玄子臉上帶著明顯的欣喜之色,拿著一個濕潤的毛巾幫他擦著額頭的汗漬。廖晗掙扎著想坐起來,玄子便在他背後墊了一個枕頭。
廖晗的記憶還停留在剛才腹中突然疼痛,他沙啞著嗓子道:“師父,我怎麼了?”
玄子面帶憂色,遲疑了一下方道:“廖晗……在尚陽城的時候,你被人下了蠱毒。”
廖晗一驚,腦子頓時閃現出無數念頭,玄子說的是真是假?中毒的話是誰下的?是明華還是城主?……
玄子的聲音也比平時放柔了許多,道:“別怕,師父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將你治好!”
莫藥真人也從後面走上來,用安慰的語氣道:“不要憂心,蠱毒隔段時間會發作一次,在它攻入心臟之前,我一定會幫你祛除乾淨。”
這兩人一個如可靠的兄長,一個如親善的醫生,但是廖晗此時卻一點也感動不起來,身體也是一陣陣發寒——由兩人現在的臺詞,他突然想起聽到的那些聲音是什麼了!慘叫聲,威脅聲……還有哪些近乎瘋狂的話。
他垂下眼眸,及時掩飾眼中的情緒。
廖晗喝過藥粥後,玄子把他放入空間的靈泉內。現在廖晗也想讓自己狀態好一些,便沒有拒絕。他泡在水中先仔細查看自己的身體,發現腹部那詭異的花紋時,也是倒抽了一口氣。
背上那對藍色蝴蝶翅膀稱得上是美感,但是這個鴿子蛋大小的詭異花紋,卻一下讓人聯想到了邪惡、黑暗等負面情緒。
他在靈泉中閉上眼睛,在心裡仔細梳理得到的那些資訊。
顯然,玄子就是淩梓墨說的那個被驅逐出家族的煉器師,那個煉體術……他仔細回想當初聞到那些腥臭味道,心裡一動——莫不是和熊孩子用的煉體術是一樣的?很可能玄子得到的功法並不完整,所以莫藥真人才說什麼試藥的人……
玄子這麼想法設法想讓他變強,殷殷教導他,就是因為自己是他所謂的“知己”?
想到玄子拉著他的手說的那些時而狂熱,時而狠戾的話,廖晗的冷汗簡直都要出來了!也許淩梓墨說的是對的……
他之前對玄子是敬佩,後來近乎崇拜,現在卻是說不清的一種複雜感覺。
玄子對他的確很好,但顯然也隱瞞了他許多事情,而且玄子的手段,正是他所忌諱的。不管什麼年代,什麼時候,在廖晗看來,都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了……他用力咬了咬下唇。
廖晗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好了不少,便從靈泉出去,儘量從容不迫地換好了衣服,然後去了那個放置機械飛獸的地方。
龐大的機械飛獸鵝蛋大的眼睛宛如活的一樣,流光溢彩,靜靜地臥在那裡,宛如一個休憩中的巨獸。
廖晗裝出欣賞它的模樣,撫摸著它的頭走到尾,暗中查看玄子又添加的內容。後續工作是玄子獨自完成的,他現在想來,心裡有些懷疑。
果然,這麼一檢查,廖晗就發現了一些異常的地方,機械飛獸內,似乎還安裝了一些極其厲害的攻擊法器……他不敢仔細鑒定,只是心裡卻沉了下去。
玄子很快出現在空間中,蹙著眉頭道:“你現在中了毒,呆在靈泉內比較好。”
廖晗一驚,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師父,明天就要比試最後一場了吧?”
玄子倒是沒有懷疑廖晗,點了點頭道:“嗯,到時候你我一起操縱這頭朱雀——然後,我們離開這裡,師父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身上的蠱毒。”
待玄子給機械飛獸做最後的檢查時,廖晗藉口想出去散散心離開了空間。
他到了外面,就打聽著此地的那個“莫神醫”在哪裡住,可是一連問了數人都沒有人聽說過。他心裡一沉,知道這個所謂的莫神醫很可能也是化名,或者直接就是被脅迫來的,畢竟玄子用那麼粗暴的手段逼迫對方……
想到這裡,廖晗頓下了腳步,眉頭蹙成一團。因為這個原因,莫神醫顯然也是不可信的,畢竟是被脅迫,誰能保證他說的全是真話?如果動手腳的話只怕玄子也不會知道……
想到這裡,廖晗便改為打聽此地的醫館所在,想去聽聽別的大夫的意見。
他一連去了五六家醫館,越來越是失望,因為沒有一個醫生能看出那些古怪的花紋是什麼,遠不如莫神醫懂得多。也是,玄子迫切希望他好,找來的醫生自然不會太差。
從一個醫館出來,廖晗腹中饑餓,就在路邊攤要了一碗餛燉,順便又要了些切好的獸肉喂給阿定。他不是一個悲觀的人,但是現在不禁也有了失望喪氣的感覺。
他食不知味地吃了兩個混沌,無聲地歎口氣。師父是假的,自己又身重劇毒……下來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想起淩梓墨說的那句“你還是及早抽身為妙”,他苦笑了一下,現在抽身還來得及嗎?
一片陰影突然擋在他面前,廖晗抬頭一看,發現原來是淩梓墨。淩梓墨照樣是一身白衣,站在那裡也不坐下,顯然是嫌棄路邊攤油膩的板凳。
廖晗不禁笑了一下,站起來道:“墨師兄。”
淩梓墨仔細審視他幾眼,道:“你的臉色不是很好。”
廖晗苦笑了一下,他身上的蠱毒顯然十分麻煩,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輕聲道:“只是想起你之前說的話,現在有些感慨。”
淩梓墨很平靜道:“那你為何不走?怕不得脫身嗎?明天是個很好的選擇。”
廖晗看著他凝重的神色,驚詫道:“墨師兄,明天你……準備做什麼嗎?”
淩梓墨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