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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第46章
45、第四十五章

  沈奚靖坐起身,外面守著的流雲便聽了動靜進來,麻利地幫他梳洗更衣。

  流雲以前是尚林局伺候花木的,伺候起人來不是很熟練,穿衣打水還行,束髮就差了些,但所幸沈奚靖只喜最簡單樣式,連髻都不用盤,他也倒是能上手。

  他一邊幫沈奚靖束好頭髮,一邊說:「主子,上午配殿的采人們過來給您請安,您那會兒正睡著,蔣哥沒讓打擾您,便請兩位采人主子回去了。」

  因蔣行水要管他們這雙璧宮大大小小的事情,並不能時時在他身邊候著,沈奚靖就讓流雲跟在他身邊,算作貼身宮人。

  相比老實寡言的三彩與年幼嬌氣的詩語,沈奚靖更喜歡懂事聽話又機靈的流雲。

  他雖然年紀尚小,眼下看還較蔣行水差了很遠,但他耳聰目明,從來都能告訴沈奚靖一些他四處聽來的事情,沈奚靖最喜歡他的就是這一點。

  沈奚靖聽了,點點頭,問:「兩位采人如何?」

  流雲滴溜溜轉了眼睛,聲音猛地壓了下來:「主子,咱們這雙璧宮,您可不用給他們好臉色,住前頭東院的是從八品采人秦海濱,他只在去年剛進宮時侍寢幾次,便再也沒被召見,住前頭西院的是從八品采人冷寧羽,他是天啟八年宮侍裡年紀最小的一位,今年才剛十五,仍未侍寢。」

  流雲早就對沈奚靖這些鄰里查了個一清二楚,因此沈奚靖這樣突然開口問他,他也能對答如流。

  沈奚靖滿意笑笑,道:「還是你機靈,這兩位為人如何?」

  流雲得了誇獎,心裡高興,臉上便不由帶了笑,他答:「兩位采人都是採選入宮,樣貌自然沒得講,至於為人,奴才也不甚清楚,不過東院那邊,時常聽宮人哭聲,想必秦主子脾氣不是頂好,冷主子那邊倒安靜些,因他一直都未侍寢,所以不用給太帝君與太侍們請安,一直就窩在他那西院不出來。」

  穆琛點點頭,把桌上未動的點心賞給流雲,叫他當零嘴吃。

  沈奚靖之所以選流雲做他貼身宮人,還有一個點也很重要,他們兩個都對吃食非常上心。所以沈奚靖也不跟他玩虛的,但凡有好吃的都叫他跟自己一同享受,流雲自然與他越發親近。

  平素沈奚靖很少晚起,要不是昨夜穆琛折騰太狠,他也不是至於補眠到下午。

  想到這裡,沈奚靖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便讓流雲叫來蔣行水。

  蔣行水正帶著三彩清後院的地,幾日相處下來,他發現沈奚靖對吃特別上心,對花草則不感興趣,好在雙璧宮本就空置,後院什麼都沒種,三彩又是尚林局出身,對草木非常熟悉,兩人一合計,便打算種些好看又好吃的瓜果,不僅應景,也能讓沈奚靖有個好心情。

  宮人所出來的宮人,是個頂個的厲害,也夠衷心,蔣行水曾與沈奚靖說過,魏總管教育他們,有句話是一直掛嘴邊:做什麼事,都要主子喜歡。

  所以對他來講,種點沒用的花簡直浪費時間,種吃的才是重要的,因為沈奚靖喜歡。

  蔣行水洗乾淨手,回了屋子,見沈奚靖正擺弄那些書本。

  他掩上門,輕手輕腳走到沈奚靖跟前,等他發話。

  沈奚靖挑了本還未看的話本出來,問蔣行水:「行水,你擅針線嗎?」

  原先沈奚靖還做宮人,雲秀山又在身邊,所以對這些手藝活都不甚在意,如今他做了主子,時常要與其他宮侍禮尚往來,這沒點精緻的荷包書袋便說不過去了,可他又實在不會這個,只能抓來蔣行水問。

  將行水原本以為多大的事,原來只是這個,他本想笑,可又突然想到他的手藝活也是極差,只能苦著臉說:「主子,奴才針線可差勁得很,就不要舀出來獻醜了,倒是詩語,您別看他年紀小,但他可是尚衣局出身,一手裁縫功夫十分了得,那小子平素慣會偷懶,主子且多使喚他。」

  相處久後,無人時蔣行水對沈奚靖說話一貫直接,沈奚靖也從不生氣,反而有些高興。

  原本他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私底下也繞著三圈講話,那日子可沒法過了。

  沈奚靖對他宮裡人要求不高,能機靈點、貼心點、對他忠心些就行,當然了,眼下不僅有個得力的大宮人蔣行水,還有同樣是吃貨的流雲,有喜歡整治花木的三彩,甚至就連不討喜的詩語也都擅針線,沈奚靖這一刻突然意識到,他似乎運氣很好。

  這雙璧宮偏僻人少,同住的兩個宮侍位份都比他低,宮人也很得力,就連後院都能種吃的,入宮九年以來,沈奚靖第一次覺得日子還是挺舒心的。

  想到這裡,沈奚靖便讓蔣行水吩咐詩語,叫他做些吉利討喜的荷包、髮帶、書袋、手兜等物,布都用上面賞下最好的,針線也要細緻。

  蔣行水得了令,正想出去與詩語說了,沒想沈奚靖又叫下他:「行水,上午時兩位采人可有來?」

  蔣行水點點頭,答:「冷主子來得早,他是親自過來的,見您未起,便回去了,秦主子是著大宮人來的,只問您何時有空。奴才想著明日您便要去太帝君那裡請安,想是能碰到秦主子,所以便與他說明日下午來就是。」

  「嗯,也好。」沈奚靖點點頭,蔣行水做事十分妥帖,基本不用他操心。

  因他剛侍寢,當日的伙食比前一日還要更好些,今天沈奚靖可沒那麼多顧慮,一個人吃得很歡,有一盤孜然八寶鴨他很喜歡,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讓宮人們嘗嘗。

  很快,便到了掌燈時分,一般這時安延殿還未來人,那意思便是可以直接休息了。

  流雲去御膳房送了碗筷,趕在落宮門之前回到雙璧宮,一進來就到內室與沈奚靖匯報:「主子,今日皇上政務繁忙,獨在錦梁宮安置的。」

  沈奚靖聽了,也沒太多表示,直接洗漱就寢。

  其實打今年開始,穆琛來內宮變少了,一月勉強能來十日,這中間還有幾次是探望太帝君與太侍們,這樣算下來,除了兩個尚未侍寢的宮侍,剩下的人也不一定能月月得見天顏。

  沈奚靖到對這個不是很在意,在他看來,只要去安延殿的時候能用東配殿就行,就像他當初對雲秀山說的,皇帝長得十分出眾,這床笫之歡兩個人也十分和諧,沈奚靖也能從中體味些美妙滋味,這便不錯。

  這一載是皇帝最為重要的一年,他二十冠禮之後能不能親政,也就只看他這一年的努力,內宮這些對於他來講,都不是重要的。

  就連沈奚靖都能蘀他想清楚,他是目前唯一的一個皇子,就算有兩位黃叔在,但都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就算他仍未有子嗣,但也並不打緊,等他真正掌權之後,想生多少個便能有多少個,穆琛對於孰重孰輕,總是很清醒。

  就因為這樣,沈奚靖才願意做宮侍,文帝殯天得早,那時穆琛才十歲,父皇早逝之後,他父侍又急症而亡,可以說,他能靠自己努力這麼多今年,在柳太帝君掌控的這座宮殿裡習文習武,長成這樣一個頭腦清醒的帝王,沈奚靖對於他本人,是十分佩服的。

  這一夜裡,沈奚靖一邊看書,一邊想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沒多久便睡了。

  這一天吃得多休息得好,他第二日還是照常起床,慣例打了一套拳,剛用完早膳,便有宮人來報,說秦海斌過來給他請安。

  沈奚靖有些驚訝,想了想便瞭然,他定是怕沈奚靖心裡埋怨,趕在兩人一同請安前過來給他問早,這樣一來禮數便周全些。

  既然客人都來了,沈奚靖也不好拒絕,便讓蔣行水把秦海斌迎進來。

  這時天已大亮,整個雙璧宮正殿都很敞亮,秦海斌進來時沈奚靖看他十分清楚,便也站起身來相迎。

  雖然他住這雙璧宮正殿,位份也比秦海斌高了兩級,但他們到底都是四品以下的宮侍,並不算主位,所以秦海斌進來時,沈奚靖還是站起迎他。

  按流雲的話講,這秦海斌雖然也是清秀俊美,但比路松言與蘇容清差了許多,不過今日沈奚靖與他一打照面,便覺他也並不是普通模樣。

  秦海斌個頭沒他高,但人卻瘦得厲害,使得他一張臉都有些尖細,黑髮有些散落在脖頸處,襯得他膚白如玉。

  沈奚靖默默對他打量一番,心裡微有些遺憾,若是他能再富態些,那樣不僅更好看,也有特色,不至於一年多未見天顏。

  就算流雲講他脾氣不是頂好,但想他也必不會在沈奚靖面前做那醜惡嘴臉,他們二人皆相互打量一番,對於沈奚靖這位新加進來的從七品淑人,想必宮裡的宮侍們早就知他底細,不管心裡如何看不上他,也肯定不會表現出來。

  但沈奚靖想太簡單,秦海斌一進來便快速打量他一眼,馬上便講:「您是沈哥哥吧,果然長得十分標緻,我是秦海斌,就住東院,您用過早膳否,要是用過,咱們搭伴一塊去慈笀宮可好,您原先也是慈笀宮的人,想必也對那裡不陌生,咱們兩個一起去,好歹路上能說說話,以前可都是我自己去的,怪沒意思。」

  沈奚靖剛想誇他會做人,轉眼他就提這個,不僅嘲弄沈奚靖一番,就連不在場的冷寧羽也拐了進來,蔣行水站在角落裡直皺眉頭,心裡把他列入『不喜歡的主子』那一列。

  沈奚靖倒是沒跟他計較,只不過臉上笑容少了些,他帶著蔣行水跟秦海斌一道出了雙璧宮門,往慈笀宮而去。

  他們這裡最遠,所以出來也總是最早的,一路上都沒什麼人,也見不到其他宮侍,秦海斌好像很喜說話,沈奚靖則有一搭沒一搭回他。

  他們剛到慈笀宮門,便見前方皇帝的玉輦正往這邊走。

  沈奚靖與秦海斌不好這樣先進去,便跪在門口,恭迎聖駕。

  那玉輦只是平時宮裡行走的小玉輦,只四人抬,速度很快,沒一會兒便到了沈奚靖他們跟前。

  今日休朝,穆琛想是過來看望太帝君,他老遠也看見沈奚靖跪在門口,等在慈笀宮外下了玉輦,便走到沈奚靖前,伸出手來:「起來吧,再不進便遲了。」

  沈奚靖剛想起身,便看見穆琛伸到他眼前的那隻手,略微猶豫一下,便伸手扶住,被他使力拉起。

  穆琛把他拉起也沒說什麼,輕輕鬆開手,拂袖走入慈笀宮內,沈奚靖錯後他一步跟了進去,秦海斌走在最後,他低著頭,特地回頭看他的蔣行水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總不會是高興的事情,蔣行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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