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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第78章
76、

  六月十日,吏部員外郎賀峰上書,要求廢除翰林院。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梁歷二百九十七年,翰林院自高祖五年建成,時至今日,已經屹立二百九十二年,從未有一人,敢於直接彈劾翰林院。

  翰林院之於大梁,已經成為不可替代的政院,也是大梁最特殊的政院。

  翰林院院長是為正一品重臣,大多數院長也都兼任太傅,穆琛的太傅南宮泊,也同樣是翰林院院長。

  可以說,翰林院院長,不僅僅是天下學子朝臣的老師,也是皇帝的帝師,每一任的翰林院院長都才學甚高,德行出眾,堪稱天下學子表率,雖然南宮泊出自南宮家,但他的言行,無愧於天子帝師之職。

  除院長之外,其他翰林院教授,多為致仕之朝臣,教授只位列從五品,且多半都是一等進士出身,其言行做派皆為世人所敬仰,清廉剛正,博學多識。

  大梁不凡才高八斗之年少者,這些未及束冠的學子們一旦考取進士,便要在翰林院修學至束冠之後,才得以為官四方,即便是已經束冠的進士,也要在翰林院潛心修學兩月,才可上任。

  在大梁開國之初,翰林院這一制度,確實給剛剛遭受戰亂的國家培養了一批有志之臣,然則歲月變遷,如今雖歷景泰之亂,但世間百姓安居樂業,整個大梁繁榮富足,翰林院兩月官學,不僅沒有達到約束官員之要務,卻讓許多「志同道合」之流合成一道。

  吏部員外郎賀峰雲,今上年少聰慧,卻未及親政之事,並不能見官場之黑暗,下臣罔顧百姓之疾苦,奢華私享,上臣則私相授受,以虛假之言蒙蔽聖聽,長則以往,必造成官官相護之世道,國將不國。

  這一道奏折通過層層官吏,最後終於放到穆琛的御案之上。

  這一道奏折,左右相與六部尚書,沒有一個敢於做出批注。

  時值蘇容清新喪,穆琛以心傷難癒之由,示意左右相呈報柳太帝君定奪。

  柳華然同樣沒有給予任何批復。

  六月十一日,翰林院除院長南宮泊照常給皇帝授課之外,其餘六人皆以年事已高之名,請辭翰林院教授之職。

  翰林院教授門下弟子眾多,在位朝臣之中,幾乎有半數都以弟子相稱,六月十二,朝廷依然沒有下達旨意,六月十三,相繼有官員罷朝,當日早朝缺席半數。

  同日,沙羅河沿岸廣湖暴雨,沖毀農田房屋無數,富庶的廣湖,一夜之間,成為汪洋。

  六月十四,穆琛首次下發聖旨,撥銀三百萬兩,用以賑災。

  對於此道聖旨,柳華然只道皇帝仁慈,並未說其他之語。

  六月十五,左右相同日批復,遣工部員外郎李耀與從二品□將軍宋久坤前往廣湖督導政務。

  一時間,整個大梁風雨飄搖。

  蘇容清過世之後,沈奚靖雖然與他從來都不親睦,但心裡到底也有些難過。

  他才十七歲,還未束冠,年紀輕輕去世,也算是早殤。

  但他這幾日也沒空想這些,他肚子裡這個開始有些鬧騰了。

  說實在的,在剛剛知道的時候,穆琛還說這孩子乖,也不折騰親爹,說了話還沒兩日,沈奚靖就開始有些厭食,看見什麼都不想吃,看見什麼都鬧心。

  穆琛認識他這麼久,除了在東配殿他鬧得太過分,還從來沒見沈奚靖發過脾氣。

  這幾日倒好,他千方百計偷偷去看他,但沈奚靖卻從來不給好臉色。

  穆琛知道他辛苦,所以總是陪著笑臉,倒也讓沈奚靖能看到這個少年天子的另一面。

  六月十六,一大早穆琛便興致勃勃去了雙璧宮。

  沈奚靖這會兒還睡著,自從有孕以來,他便開始嗜睡,早起也總是很遲,雙璧宮只有蔣行水知道沈奚靖有孕這事,三個小宮人都被瞞得嚴嚴實實,以為沈奚靖見天吃藥,不過是然了風寒。

  穆琛到的時候,蔣行水正在廚房盯著早膳,藥童並不能來雙璧宮,沈奚靖一天三餐點心加夜宵,都是他在御膳房盯著做出,然後錦梁宮的管事方安岑親自檢查一遍,才交給流雲帶回。

  流雲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他十分懂事忠心,回來路上,從來不讓任何人碰那食盒。

  沈奚靖稱病,也不去慈壽宮請安,每日舒舒服服待在雙璧宮,雖然身體不太妥帖,但日子過得倒很舒心。

  他睡得很沉,穆琛就坐床邊看他。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宮裡的宮侍們,他大多都很不喜歡,每每看見他們,就能想起柳華然高高在上的樣子,南宮祁百無禁忌的話語,他會想起當年清心所那些天天愁苦著臉的宮侍們,他會想起父君過世時的樣子。

  但是沈奚靖不一樣,他記憶裡的沈奚靖,有幼年時白胖可愛的,有景泰之亂後瘦弱而卑微的,他會在談正事時眼睛發亮,也會在情事時滿面潮紅,但是大部分時候,在他面前,沈奚靖都很恭謙有禮,只有被他逼急了,才會奮起反擊一把。

  這麼可親,這麼可愛,這麼可敬。

  他不是長得最好看的,學識也不是最好的,他討好人的方式很爛,也不會說甜言蜜語,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還都是穆琛說話多一些。

  可是,穆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他唯獨喜歡這一個。

  那一年文帝萬壽宴,是沈奚靖第一次進宮,他戴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塊玉珮,結果宮裡的一切都對五六歲的沈奚靖太過新鮮,他不小心丟了玉珮,獨自一個人在花園裡找。

  那是也穆琛第一次見沈奚靖。

  他是父皇最小的兒子,也是最不受寵的一個,文帝孩子很多,他是唯一的一個宮人之子。

  他那年,已經開始記事,宮宴之上,只有他的父侍不被允許出席,只有他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一整晚無人問津。

  七八歲大的穆琛,也已經十分懂事,他偷偷一個人跑到花園裡,正巧碰到正認真找著玉珮的小奚靖。

  月光下,白白胖胖的孩子比玉還漂亮,穆琛情不自禁湊到他跟前,問他:「你是誰?丟了東西嗎?」

  小奚靖疑惑地看著他,老實回答:「我叫沈奚靖,我的玉珮丟了,我在找。」

  說完,不再搭理穆琛,又認真在地上找了起來。

  他丟了東西,卻不哭不鬧,一個人認真尋找,穆琛這樣想著,覺得他越發可愛。

  「我幫你找吧。」穆琛說著,又問,「你的玉珮是什麼樣子?」

  沈奚靖停了下來,又抬起頭看他。

  穆琛這時候發現,他頭髮又黑又亮,綁著圓圓的團髻,好像觀音座下的童子。

  他還是疑惑地看著穆琛,問他:「哥哥,你是誰?」

  他眼睛並不是很大,但是瞳孔圓溜溜的,穆琛笑著說:「我叫穆琛,我幫你找好不好?」

  沈奚靖低頭想了想,然後才說:「我父親說,無功不受祿,但是我想找玉珮。」

  穆琛看他已經開始著急起來,馬上指了指他手裡握著的豆沙包說:「你把那個給我,我幫你找,這樣不就好了。」

  沈奚靖眼睛一亮。

  這個哥哥真聰明!他飛快把豆沙包遞給穆琛,說:「謝謝哥哥,我的玉珮是白色的,有兩條魚。」

  穆琛笑著接過,也不嫌棄,吃了起來。

  他一邊在花叢裡翻找,一邊聽到沈奚靖說:「反正我也不愛吃。」

  穆琛好笑地看了看他圓圓胖胖的小身體,沒說什麼。

  那玉珮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這夜月色彷如銀沙,穆琛眼睛尖,很快便從花壇旁找到了。

  他叫沈奚靖:「小靖,小靖,快來,我找到了。」

  沈奚靖聽了他的聲音,飛快地跑過來,一把握住穆琛攥著玉珮的手:「謝謝哥哥,你是大好人!」

  穆琛笑著把那玉珮遞給他,正想說些什麼,卻不料乾正殿那邊傳來喊聲:「小靖,小靖,快回來,跑哪裡去了。」

  沈奚靖眼睛一亮,對穆琛說:「是我父親叫我,小哥哥,謝謝你幫我找玉珮,有空去找我玩,我家住在繁花巷。」

  繁花巷,姓沈,原來是沈家的小公子。

  穆琛的眼睛暗了下來,但還是說:「好,你快去找你父親吧。」

  沈奚靖用力點點頭,他緊緊握著那枚玉珮,沖穆琛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隨即便跑的沒了影子。

  穆琛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緩緩從懷裡摸出另一個玉珮。

  那是他父侍能給他的最好的東西,可是比起沈奚靖那塊,卻差了許多。

  沈奚靖翻了個身,胳膊掉到被子外面,穆琛輕輕幫他蓋好被子,又想起天啟元年沈奚靖剛進宮那會兒。

  第一次見他是在錦梁宮的配殿,他正用午膳,方安岑便帶著新入宮的宮侍們給他請安。

  雖然沈奚靖的樣子已經與小時候完全不同,但穆琛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他。

  所以,他特地給他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希望他能如幼時一樣平安喜樂。

  可這到底不可能,當他後來在書房第二次見沈奚靖時,他才發現,昔日那個滿頭烏髮的白胖孩童,已經變成了蒼白消瘦的少年,他頭髮干黃毛躁,一雙手因為長時間泡水而紅腫不堪。

  這個時候的沈奚靖,身上已經完全找不到活潑可愛的樣子,他只是卑微沉默地幹著活,伺候著錦梁宮的主人,他自己。

  當時穆琛心裡的震撼,導致他許多年後還能回憶起沈奚靖當時的樣子,也令他愈發想要珍惜這個人。

  後來,他總能注意到沈奚靖的點點滴滴,當他聽到沈奚靖什麼都喜歡吃的時候,心裡也會跟著刺痛起來。

  他小時候,明明也會說:「反正我也不愛吃。」可是造化弄人,年幼的沈奚靖只能靠自己來長大,如果他還挑剔食物,那他可能早就死在上虞。

  那時候穆琛是十分清楚沈奚靖要的是什麼,他不過是想安分守己地在這宮裡活下去,然後出宮,跟他的哥哥弟弟們一起,過平凡的日子。

  穆琛當時也給了沈奚靖這樣一個機會,那一段時間,他都對自己說,這是最好的選擇。

  但天意弄人,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一起。

  穆琛看著沈奚靖的睡臉,不由自出地笑了出來。

  如今,他們也快要有孩子了,這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過往二十年人生在他腦海裡一晃而過,眨眼間,他也快要做父親了。

  或許是他看得太過專注,沈奚靖翻了個身,輕輕哼了一聲,慢慢甦醒過來。

  他睫毛並不長,但很密,一雙漆黑的眼眸不偏不倚,盯住穆琛。

  沈奚靖對穆琛笑笑,道:「早。」

  那是時間最美妙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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