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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第66章
64、零六四

  柳華然吩咐完那些事,便叫他們逕自散了,他與皇帝一前一後離開涼殿,剩下大小宮侍們面面相覷。

  蘇容清第一個走的,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離開,只有謝燕其、沈奚靖、路松言與宋瑞四個人留了下來,謝燕其已經從地上站起來,他看起來還是恍恍惚惚,呆呆看了看另外兩個人,末了對沈奚靖說:「嘉淑人,不如我們現在就去我宮裡瞧瞧吧,如何?」

  他倒是真的有些急了,沈奚靖這幾日對他算是略有改觀,現在的謝燕其,看起來才有點人情味,他能為謝遙做到這一步,也不容易。

  不過,一直到這個時候,沈奚靖都覺得整件事透著古怪。

  沈奚靖想不透謝燕其的想法,也想不透柳華然的,如果謝遙是因為偷了印章而被殺,那麼他很有可能是受柳華然指使,在謝遙情緒波動之後,柳華然派人殺了他是理所應當的。

  事情真的是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允許謝燕其來徹查此事。

  更不會給謝燕其這樣大的權利,讓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皇帝難看。

  而謝燕其,到底是不是因為從小一同長大的謝遙死了,而失去理智了呢?

  在沈奚靖看來,這不太可能。

  謝燕其一向都把情緒掩飾的很好,沈奚靖自打做了宮侍,已經三月有餘,這期間,他也沒見謝燕其跟誰紅過臉,他很會做人,在宮人間的口碑也一向都很好。

  就算他跟謝遙感情深厚到猶如兄弟,他也不會這樣失常,雖然他現在的樣子作為常人來講確實合乎情理,但他們是宮侍。

  講不好聽一點,沒有哪個宮侍,宮裡頭沒死過人的,謝遙不過是天啟朝的第一個,他也肯定不會是最後一個。

  並且,沈奚靖心裡一直抓著最關鍵的那一點,謝燕其到底是不是柳華然的人。

  從種種跡象表明,他似乎應該是,但謝遙死的蹊蹺,那方私章也一直沒有找到,他咬著不放,死活都要徹查,理由就很耐人尋味了。

  到底真相是什麼呢?沈奚靖想到這裡,突然又有些熱血沸騰。

  雖然他總是與蔣行水說,現在吃得好睡得好,每日看看書種種菜,日子過得很舒坦,但他心裡,卻總覺得有些無聊。

  這些年,忙忙碌碌的生活已經深入他的身體各處,這樣閒下來,他有些不能適應。

  如今柳華然給他找了個事,雖然他一開始很茫然,很不安,但是很快,他便覺得渾身都精神起來,沈奚靖心裡自嘲一句,還真是天生的勞碌命。

  反正百香園離秀鸞宮更近,走幾步路便到了,沈奚靖詢問了路松言與宋瑞的意思,四個人便一起動身,往秀鸞宮去。

  他們出了飛露涼殿,沈奚靖眼尖,一眼看到李暮春仍舊站在門口,便問:「李管事怎麼還不離去?」

  李暮春給他們四個行了禮,答:「蒼總管已經吩咐奴才,這十幾日主子們有何吩咐,都可與奴才講,奴才自當盡力。」

  他這話的意思雖然是說蒼年讓他給他們打下手,但實際上,他們幾個心裡都清楚,他不過是皇帝的眼睛,沈奚靖笑笑,先與他講了幾句客氣話,最後才說:「李管事,我們這就要去秀鸞宮先談訪一二,不如你幫我們去宮人所問問,這次協力督辦的是哪位管事,讓他趕緊來秀鸞宮一趟。」

  李暮春又向他們四個行了禮,笑道:「奴才這就去,幾位可在秀鸞宮稍等片刻。」

  他說完,快步走了,剩下的宮侍們慢慢往秀鸞宮去。

  一路上,他們四個都很沉默,直到看見秀鸞宮精緻的屋簷,路松言才問:「沈哥哥,你認識剛才那位管事?」

  沈奚靖點點頭,道:「以前一個宮裡,做過事。」

  對於自己做過宮人這一點,沈奚靖從來都很淡定,他也從來都不掩飾,在他看來,這沒有什麼好丟人的,他在宮裡勤勤懇懇十年,他自認已經做得很好,沒什麼需要遮掩。

  路松言眨巴眨巴眼睛,沖沈奚靖笑笑。

  他似乎很喜歡做這些可愛的表情,看起來很天真可愛,透著一股靈動勁,配上他那張臉,倒真是絕色。

  可是眼下皇上又不在,宋瑞根本就不關心別人如何,謝燕其正低著頭胡思亂想,只有沈奚靖一個人在跟路松言說話,也不知他是笑給誰看。

  他們年輕,腳程很快,不多時已經走進秀鸞宮的配殿裡。

  謝遙作為謝燕其的大宮人,他是獨自住在前院的側房裡的,他屋子不大不小,比沈奚靖當初在慈壽宮的那間稍小一些,不過卻比雙璧宮裡蔣行水的屋子要更精細。

  裡面的傢俱都是胡桃木的,看著也很新,想必謝燕其平時對他不薄。

  剛剛過了午膳沒多久,這會兒日頭當空,沈奚靖也不含糊,直接進了謝遙的屋子看。

  謝遙的屋裡除了那些傢俱,桌面上擺著的,似乎名沒有特殊的東西,沈奚靖聽蔣行水說過,謝遙似乎是在屋裡房樑上上吊而亡,但謝燕其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雙手不僅有割腕痕跡,嘴唇也是青紫色的,謝燕其這才覺得不對勁,謝遙就算真的一心求死,只要吃藥就行,為何還弄這些手段。

  沈奚靖他們三個在屋外看著屋裡,謝燕其站在他們最後面,神情有些哀傷,而路松言這時又說他不敢進去,沈奚靖與宋瑞對視一眼,邊讓路松言陪著謝燕其去正殿等,順便問問當日的事情經過。

  等他們都走了,沈奚靖才與宋瑞走進屋子,宋瑞走在沈奚靖身後,進來後,謹慎地關上房門。

  他們兩個低聲交談起來。

  沈奚靖說:「夜裡宵禁之後,每過半個時辰,便有巡夜宮人巡邏,秀鸞宮這個位置,離主位宮殿都很近,巡夜宮人肯定對這裡十分謹慎,我總覺得,謝燕其說的對,兇手就在他們這秀鸞宮裡。」

  宋瑞蹲在房門口查看許久,才起身低聲道:「兇手不僅就在秀鸞宮,而且他與謝遙關係應該也不錯,三更半夜來謝遙屋裡,謝遙能給他開門,請他進來,應是親近的人。」

  沈奚靖掃了一眼門閂,見上面完好無損,便點點頭,道:「你記得蘇容清的話嗎?他說謝燕其這個偏殿每晚宵禁之前就鎖側門了,要是說親近之人,那似乎應該就在他這偏殿之中。」

  宋瑞神秘一笑,道:「我之前看過偏殿的圍牆,那個高度,即使是你,也可以翻牆進來。」

  永安宮的所有宮殿都與秀鸞宮差不多,雖然每個宮所的外牆很高,但內牆卻並不高,這樣宮侍們住在裡面,也不覺得憋悶。

  不過,沈奚靖身手可比宋瑞差遠了,既然連他都能進來,那宋瑞這種練家子,要想翻牆簡直易如反掌,所以,不僅蘇容清宮裡人可以進來,另外兩個配殿的人,也可輕鬆進來。

  他們兩個正低頭沉思,突然外面響起敲門聲。

  沈奚靖抬頭向門口看去,聽到門外一把有些熟悉的嗓音說:「嘉淑人,宋淑人,奴才是宮人所派過來的管事,二位請開個門讓奴才進去。」

  門外之人一說他是宮人所的管事,沈奚靖便馬上想起這把聲音的主人是誰,這倒是個熟人,沈奚靖認識的,張一哲管事。

  他應該是魏總管的心腹,也必定是皇帝的人,沈奚靖心裡明鏡一樣,他與宋瑞開門迎了張一哲進來,張一哲先給他倆問安,見只有宋瑞和沈奚靖的大宮人守在外面,才把當夜情形與他倆講清楚。

  原來,昨晚三更之後,住謝遙旁邊的一個小宮人起夜,路過謝遙門口的時候發現他屋裡正亮著燈,雖然關著房門,但窗戶是開著的,透著窗紙,他看到屋裡一個人影立在正當間,燈影搖曳,那身影卻一動不動。那小宮人也好奇,歪著頭從窗戶縫裡往裡看,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沒嚇死,等他跑去謝燕其正殿稟報,謝燕其好半天才醒過來,跟他去看了謝遙的情況。

  這倒是有些滲人,但宋瑞與沈奚靖膽子大,催促著張一哲繼續講。

  張一哲索性一口氣說了:「後來秀鸞宮派宮人去宮人所喚我們過來,來的時候我就發現有點奇怪,整個配殿裡的宮人各個都萎靡不振,看起來困頓不堪,當時謝燕其已經離開配殿去鬧事,我們便把謝遙放下,帶回宮人所安置了。」

  沈奚靖和宋瑞一下午便與張一哲泡在謝遙房間裡,期間路松言來過一次,但他卻不肯進來,沈奚靖只好讓他先回宮裡。謝燕其則一直沒有過來,可能這間屋子觸景傷情,他也只關照宮人伺候好沈奚靖與宋瑞。

  一直到晚膳時分,沈奚靖才和宋瑞離開秀鸞宮。各自回宮休息去了。

  夜裡,穆琛破天荒連續招沈奚靖侍寢,這日沈奚靖沒帶書,這才剛過半天功夫,他下午又在秀鸞宮耗了兩個時辰,他可沒那個能耐再有時間看書。

  穆琛也沒提別的,跟他兩個溫存良久,末了躺床上說話。

  「這事由你挑頭不錯,到時給你升位份,總要有個借口。」穆琛摸著沈奚靖的腰,說道。

  沈奚靖笑笑,沒有答話,這種話,他是不應該接的。

  但他確實擔心到了日子仍舊查不出來,穆琛見他不說話,便明白他所想,道:「這事你不用擔心,即便查不出來,他也不會讓你們如何。」

  穆琛一向君無戲言,沈奚靖得了他這句話,心裡更安定下來,索性把與宋瑞抓到的線索都與他講了。穆琛也不插話,有一搭沒一搭摸著他的腰。

  沈奚靖講的簡單,沒一會兒便說完了,穆琛突然問他:「奚靖,你是不是胖了?」

  啊?胖了?沈奚靖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確實有些肉,便笑道:「最近吃得好睡得好,自然要胖了,還望皇上不要嫌棄。」

  今天氣氛確實不錯,沈奚靖也難得說一句俏皮話。

  穆琛看著他笑笑,道:「怎麼會,這些日子,你好好查案,但一定小心些,注意好自己才是主要的。」

  沈奚靖點點頭,答應一句。

  「睡吧。」穆琛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親,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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