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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第27章
26、第二十六章 ...

  右手食指,針孔大的紅痕。

  沈奚靖猛地睜大眼睛,就算他不在周榮軒跟前伺候,此刻也猜到他是如何中毒。

  穆琛的目光從李太醫正身上滑開,飄到沈奚靖臉上。

  「安樂,想到什麼,但說無妨。」穆琛突然開口。

  「噗通」一聲,沈奚靖雙手一抖,就把手巾扔進盆裡,濺起暗紅色的水花。

  不是沈奚靖定力不夠,而是穆琛這句話講得太過慎人。

  他趕緊跪倒在地上,身前高高的直背椅擋住了他瘦小的身形,也阻擋了穆琛冷然的目光。

  「回皇上話,主子平素慣用左手拿針,李太醫正說主子傷在右手食指,奴才妄自猜測,毒恐怕在針線上。」沈奚靖一句話說得還算流利,他這猜測也簡單,很可能李太醫正與穆琛都已猜到,只不過卻都不說而已。

  沈奚靖說完,屋裡又安靜下來,穆琛坐在主位上不肯開口,沈奚靖與李太醫正跪在地上沉默不語。

  突然,穆琛說:「都起來吧,李達,父侍這病,需服幾日藥才好?」

  李太醫正先是答:「血胭脂解藥倒好調配,用緩和湯藥約莫十日可好,今日的頭藥服下,明日吐血量便能減少,三日後方停,十日後便毒清,到時微臣另給太淑人開些補氣養血的藥劑,將養半月便能康復。」說完才起身。

  穆琛點頭:「父侍的病就交你全權負責,一應湯藥定不能由他人插手,旁人問起,你知如何回答?」

  李太醫正忙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微臣知曉,近日天熱,太淑人被暑氣傷到,有些虛火上升,微臣只調理一二。」

  他回答的乾脆利索,沈奚靖站在角落裡想他們指不定說這話多少次。

  「就這樣辦,你出去吧,看看父侍現下如何。」穆琛依舊冷著一張臉,即使聽到周太淑人沒有大礙,也沒有露出一絲一毫高興樣子。

  李太醫正退了出去,屋裡一時更安靜了。

  沈奚靖這才發現,眼下東配殿裡,只剩他與穆琛兩人。

  他們兩個一站一坐,好像都沒發現對方的存在。

  沈奚靖覺得剛落回肚子裡的心又提了提來,惶恐不安襲上心頭,緊張之中,沈奚靖不由自主抬頭看向穆琛,卻被穆琛漆黑的眼眸嚇到。

  不知何時,穆琛也在看向他。

  突然,穆琛開口:「沈奚靖。」

  「奴,奴才在。」沈奚靖全身一抖,跪下回答。

  他實在沒想到,穆琛居然記得他本名,這幾年來,幾乎所有認識的宮人,都只知道他叫安樂。

  「起來吧,過來,坐。」穆琛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

  沈奚靖不敢說不,只得硬著頭皮站起來,縮手縮腳坐到剛才李太醫正坐過的那個位置。

  椅子有些涼,讓人倍覺寒冷。

  他只堪堪坐了一個椅子邊,腰倒是挺得很直,頭卻還是低著。

  穆琛默默看了他幾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永嘉十三年,羅沙水患,時任工部尚書沈潮聲親赴治水,歷時十三年,英帝親封沈尚書為敬忠伯爵位,世襲罔替。」穆琛清亮的嗓音緩緩響起。

  沈奚靖緊握雙手,他低著頭,沒有講話。

  「永嘉四十一年,時任兵部侍郎沈榮啟親赴西北平亂,次年戰死溯澈,英帝為表彰沈氏一門忠烈,封沈尚書潮生為敬忠公列位一等公,世襲罔替。」

  穆琛的聲音在清冷的東配殿迴響,他說的那些沈氏先祖的事跡,沈奚靖幾乎要淚盈於睫。

  宏成三十六年,他父親還是一等敬忠公,官拜三品吏部侍郎,年三十四。他大爹爹是雲氏家主二弟,是敬忠公正君。他親爹也剛封為敬忠公側君。

  那時候,他們家還是屹立帝京百年不倒的沈氏世家。他們沈氏世代忠良,滿門忠烈。從永嘉朝始,為官子弟多達三十八位,其中尚書有三,侍郎有五,員外郎有十一。

  在景泰那一年後,這一切都化為烏有。他們再也不是敬忠公沈家,他們是滿門抄斬的罪臣。

  沈奚靖咬緊牙關,他使勁攥著袖裡的手帕,不讓自己太難過。

  他不知為何穆琛要說這些,他也不知穆琛為何要清查他的身世。

  他們這些景泰遺孤,存活下來的人,都不願意別人知道他們曾經的身份。

  年少時他們錦衣玉食,高宅大馬,如今卻要在街頭巷尾艱難討生活,這對於曾經的世家子弟而言,是一種極大的折辱。

  更何況進宮做宮人的沈奚靖。

  為了活下去,他已經連最後的世家尊嚴,都捨棄了。

  「沈奚靖,你不想,要回這一切嗎?」穆琛又說。

  沈奚靖猛地抬起頭,他紅著眼睛,死死看向穆琛。

  少年帝王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平靜地看著他。

  「我想。」沈奚靖聽到自己用力回答。

  穆琛露出滿意的笑容,他近年來已經顯少有什麼表情變化,能這樣明顯地表達高興之意,也很少有。

  沈奚靖又低下頭,他聽到穆琛說:「沈奚靖,從今日到你二十四歲出宮,這十二年你給朕賣命,到你出宮時,朕把你應得的一切,都還給你,沈氏的祖宅,爵位,田產,一樣都不少。」

  沈奚靖的心,又再度劇烈跳動起來。

  他突然有些疑惑,為何穆琛會這樣直白跟他說這一切,為何他會信任他。

  這疑惑只不過片刻,他很快便明瞭過來。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穆琛在等他的表態,而沈奚靖,則在想自己到底要說些什麼。

  其實從穆琛說完所有話後,他就已經決定要給穆琛效忠。

  這對於沈氏出身的沈奚靖來講,並不困難,對於沈家來講,效忠大梁,效忠皇上,是他們家族的第一條族規,沈奚靖從小在這樣的世家裡長大,在他的心裡,國家永遠擺在第一位,而皇帝,則擺在第二位。

  因此,他剛正不阿的父親才會當朝頂撞廢帝琰,即使滿門抄斬前,也對僅剩的兒子說「不後悔」,大梁歷二百八十七年,也只有一個沈家,爵位裡有敬忠二字!

  這是何等的榮耀。

  可這榮耀之下,多少白骨葬於他鄉,只有沈家自己知道。

  「皇上能信任奴才,奴才不勝惶恐,奴才生於沈家,自幼秉承祖訓,效忠皇上是奴才分內之事,皇上只需吩咐便是,奴才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沈奚靖從凳子上起身,他昂首挺胸走到穆琛面前,跪在地上,給他磕了三個頭。

  沈奚靖一串話說的很壓抑,他很想用臣這個自稱,話到嘴邊,卻只能說奴才。

  對於他來講,這才是最憋屈的。

  在沈奚靖心裡,他應當是大梁的臣子,而不是奴才。

  雖然他只有十二三歲,但是他到底流著沈家的血,念著沈家的族規長大。

  他們沈家人,雖不必滿腹經綸,文韜武略,卻也要飽讀詩書,身強體健,很遺憾的是,沈奚靖八歲便成孤兒,所學文武皆荒廢,就算將來皇帝真的實現承諾,他得回本屬於他的田產,爵位與祖宅,卻也沒有考取功名的能力了。

  沈奚靖自己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他已經不想做官,只想開個點心鋪子度日,但作為曾經的世家子弟,他心裡總會有些遺憾。

  這些遺憾,在經年累月的宮廷生涯裡,益發叫他難受。

  雖然活下去總是他目前的唯一要求,但他漸漸長大,慢慢明白先祖曾經的榮耀與繁華,這種遺憾與壓抑才更突顯出來。

  沈奚靖跪在冰冷的地磚上,等待皇帝的反應。

  穆琛坐在座位上,冷靜地看著他,跪著的小宮人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可他既不太高興,也不太興奮,彷彿這是一件多麼應當的事情。

  他早就料到,沈奚靖一定會接受他的這個提議,其實在這宮裡,也沒有任何宮人會拒絕他。

  但穆琛也知道,沈家出身的沈奚靖,確是最可以信任的那一個。

  「你不想問問,為何朕信任你,並且朕會交你做何事嗎?」穆琛低著頭問。

  沈奚靖還是跪在地上,卻輕聲答:「奴才出身沈家,這就是皇上相信奴才的理由。至於需要做何事,皇上吩咐便是,奴才不需要好奇。」

  聽了這個回答,穆琛才終於笑了。

  只不過他的笑臉,低著頭的沈奚靖沒有看到。

  「起來吧,眼下你不過是個小宮人,朕交予你的事很簡單,一,保護好父侍,二,找出朝辭閣的那個人,你聽明了了?」

  沈奚靖站起身,答:「奴才省得。」

  「你倒是聰明,一點就透。」穆琛說罷,一揚手扔給沈奚靖一樣東西。

  沈奚靖慌忙接住,發現是個紅棗木雕的福牌,那上面刻著一個大大的壽桃,顯得十分喜慶。

  「有什麼事情,拿著它說給陳歲聽便可。」穆琛說完,起身離開座位,沈奚靖趕緊要跪,卻被他擺手制止,「行了,下去便是。」

  穆琛一步沒停,推門離了東配殿,沈奚靖把福牌藏在腰帶裡,在屋裡站了會,才端著水盆下樓。

  這時,穆琛已經看望過周榮軒,擺駕走了。

  朝辭閣又再度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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