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童言無忌的沉重

　　「怎麼開始搞行為藝術了？」站在門口的楊樹乍一見門後拄著枴杖的林彥，不由得被嚇了一跳。

　　林彥忙把人讓進屋才自嘲道，「一個眼神沒看好就被車給撞了一下，好在不怎麼要緊，就是樣子丑了點。」

　　楊樹接過他的枴杖，扶著他慢慢往客廳走去，嘴裡還不忘嘮叨，「你這是得多不好的眼神啊？！」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子，不由得皺眉，「怎麼就你一人在家？一對吃貨呢？」

　　林彥坐在沙發上舒服的歎了口氣，單腳走路還真是費力，這才走幾步路都開始喘了。用手示意了一下楊樹隨意，拿過茶几上的水喝了好幾口才回神，「吃貨都去上學了，曹媽知道今天有客人，早就去菜場準備菜去了。」

　　「你這個葛朗台終於捨得請個人照顧自己了？」楊樹輕輕拍了拍那只佈滿塗鴉的石膏腿，不由得歎道，「我們還真是難兄難弟！」

　　看林彥坐著的姿勢比較吃力，便俯身把那只不方便的腿慢慢搬著擱到茶几上，「這樣舒服點沒有？」

　　「果然是做醫生的人，這角度擺的這才叫正正好！」林彥還作樂一般的搖了搖自己的廢腿，見楊樹輕笑起來才作罷。用力拍了拍楊樹的肩膀，「怎麼沒通知我？」

　　楊樹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

　　「我媽這個人一輩子要面子，臨走了也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樣子。夜裡走的，第二天就火化了。我媽想了我爸這麼多年，現在兩個人也有個伴。」楊樹習慣性的拍拍林彥的後腦，「本來還想來找你喝個痛快的，你倒好，索性給了自己一個不爽快。」

　　林彥已經習慣他這樣的小親暱，無奈的笑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要是耍起酒瘋了十個你都擋不住！」

　　兩人像是同時想起來以前在T城時林彥醉酒的樣子，同時笑了出來，這一笑彷彿吐出了這半個月來堆積在胸口的鬱結。林彥看著楊樹眉眼間的悲傷，有些心疼。可是生離死別從來都不是一個平凡人能夠左右的。作為一名醫者，楊樹的體會恐怕比自己還要深刻。只不過楊母通知的太晚，給楊樹徒留了一絲遺憾。

　　楊樹輕歎了一聲，看著林彥，苦澀的笑了一下，」林彥，我媽臨走前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她說請你原諒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和護犢之心。「」你知道了？「林彥淡淡一笑，搖搖頭，」阿姨誤會了我們的關係，所以那些話我沒有放在心上。更何況，哪裡有晚輩記恨長輩的。「

　　楊樹沒有接話，只是點了點頭。有些事情林彥不說他也明白，如果當年林彥還存了一點心思的話，那麼現在的林彥恐怕一點都不會去碰觸那一塊。當年自己的離開，彷彿在自己與林彥之間劃下了一道抹不平的壕溝。再加上一個一直以騎士身份呆在林彥的周墨，楊樹心裡就跟堵住一般。原來，沒有停留在原地的不只是他楊樹一個人。面前這個人，也正在一點點發現外面世界的美好。現在的林彥眉眼間雖然還有片刻的愁緒，可是渾身散發的自信與堅強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擔驚受怕的可憐男孩可以比擬的。」我臉色沾了什麼？「林彥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裡沾了個點餅乾沫。」楊樹伸手摸了摸林彥鬢角處微微翹起的頭髮，很軟很細。難怪老人會說，頭髮軟的人心就軟。看林彥這樣的性子，還真是句實話。

　　林彥坐正身子，突然有些尷尬起來，楊樹的手蹭著自己的臉，大衣貼著自己的臉頰，這樣的姿勢很曖昧。林彥忙輕笑的側頭，」肯定是林豆包的傑作，這孩子最近越來越調皮了。「

　　楊樹很自然的收回了手，笑了笑，」這兩個孩子個性還真是差很多。「

　　林彥點點頭，「小丫頭都上一年級了，我這還沒奔到三的人都感覺老了。你上次來沒看到這兩個孩子，現在這對吃貨一個比一個有主意。」

　　「那你讓我這個已經到三的人怎麼辦啊？」

　　林彥點頭，「楊樹，有合適的話就把人家姑娘娶進家吧。「

　　楊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緣吧。不過你不回T城，我這個好友怎麼也不能被拋棄吧。「

　　聞言，林彥詫異的看著他，」楊樹？「」我恩師最近來了G城做了二院心臟科的主任，他希望我能一起來G城幫他。「要說楊樹來見林彥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絕他恩師，見了林彥後反而堅定了他留在G城的決心。

　　「真的？」林彥倒是很高興，想著能被自己恩師看中對於楊樹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卻不曾考慮到楊樹跳到G城來的代價。如果不來G市，五年後，楊樹也能坐上他恩師同樣的位置。當然有些事情林彥不懂，楊樹也不會多說。

　　對於學成歸國的楊樹來說，有些事情錯失過一次，就不能再錯過兩次！

　　周墨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兩人相談甚歡、其樂融融的樣子。腳步一頓，意味深長的看了坐在林彥身旁的楊樹一眼。楊樹正對著門口，看到周墨的時候，便笑著對林彥努了努嘴，「今天到底請了幾個人喝酒？」

　　林彥忙轉頭一看，就見周墨黑著臉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林豆包的小書包，頓時嚇了一跳，「豆包呢？」

　　「豆包身體有點不舒服，學校就通知我接小傢伙回來休息。剛剛去看過醫生，可能是著涼了有點發燒，不過不要緊。」說完稍微動了一下自己的右腿，果然看到林豆包抱著周墨的左腿，尾巴也不搖了，早上還活奔亂跳的小傢伙小臉紅彤彤的。

　　林彥頓時急了，也不顧腿腳不便，便想抱一抱自己的寶貝。楊樹忙站起來扶著他，周墨看了一眼那只礙眼的手，拍了拍林豆包的小腦袋，「跟叔叔回房睡覺好不好？」

　　林豆包有點懨懨的，也不賣萌了，抱著周墨的左腿跟個小尾巴似得，周墨走一步他就走一步，也不要林彥抱。看自家大林子一臉的擔心，也沒有平時的活潑耍寶，親了親林彥。

　　「大林子，你跟楊叔叔玩吧，我想跟周叔叔一起睡覺。」

　　林彥頓時心裡不舒服了，他家的寶貝疙瘩憑什麼粘著周墨啊？！

　　「你們先聊，我陪豆包先去休息。」說完對著楊樹點了點頭，那架勢還真是比林彥這個主人還足。

　　楊樹瞇了瞇眼，這位富二代還真是會來事！這樣登堂入室的戲碼倒是玩的得心入手。伸手捏了捏林豆包的小圓臉，「豆包，趕緊進屋去吧，楊叔叔回頭給你買好吃的。」

　　林豆包點點頭，繼續亦步亦趨的跟著周墨進了屋，惹得林彥心疼不得了。早上出門還好好地，怎麼說病就病了？

　　一旁的楊樹看在眼裡，知道自己要是還繼續留在這，林彥也沒多少心思跟他敘舊。拍了拍林彥的肩膀，「去照顧豆包吧，我明天再來看你，來日方長。」不過這句來日方長倒是有點意味深長了。

　　林彥有些歉意的點點頭，「等我腿腳好了，一定去祭拜一下阿姨。」

　　楊樹感激的笑了笑，楊樹指了指放在門口桌子上的盒子，「給吃貨的禮物，本來想等他們回來一起打開的，現在只能拜託你轉交了。三年沒見，這兩個孩子恐怕都不跟我親了。」

　　「怎麼會？當年你去A國的時候，豆包還抱著你好好哭了一通呢，這次孩子病了，等好了還不知道怎麼跟你鬧騰呢。」

　　楊樹笑了一下，也不多話，轉身便出了門。看了看停在門口那輛價格不菲的名車，眼睛暗了暗，拿起手機撥通了自己老師的電話，三年前自己為了事業，為了家庭的責任辜負了林彥的心意，那麼這三年孤獨的人生似乎只教會他一件事情，他渴望一個家，一個可以讓他感到安心的家。

　　站在屋內的林彥不是第一次遇見孩子生病的事情，雖然心急卻不慌亂，單腳跳著進了廁所，擰了把熱毛巾準備給小傢伙去去汗，走了兩步突然一頓，不對！豆包身上的那身衣服根本就不是早上出門的那套！

　　林彥心緊了一下，有點心神不寧的走到林豆包的房間門口，剛推開一絲縫隙，屋內就傳來周墨哄孩子的聲音。周墨聲音很低沉，現在又刻意放低音調，林豆包趴在他身上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了。

　　「豆包，跟叔叔說，是不是有小朋友欺負你了？」

　　周墨想到接到學校電話時那一刻自己心中的怒火，孩子怎麼會無緣無故掉到池子裡？林豆包從來都不是不討喜的孩子，要是被人欺負了，他周墨倒要看看是誰家孩子有這個能耐！

　　林豆包閉緊嘴巴，也不開口，只是豆大的眼淚撲撲的往下掉，哭的周墨這麼個大男人都心軟了。

　　「好好好，豆包乖，叔叔不問了好不好？」要是林湯圓，周墨還能跟著丫頭好好分析分析，可是林豆包這孩子看著樂天，心思卻敏感的很。周墨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怕他哭狠了打嗝。

　　林彥站在門外，心裡也在流淚，他的豆包肯定是受欺負了，所以才不肯讓自己陪著的。這孩子最看不得就是自己傷心，林彥站在門外，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叔叔」過了許久，林豆包才輕輕喊了一句。

　　「叔叔在，豆包不怕。」

　　「叔叔，戴書豪說沒有媽媽的孩子都是從垃圾箱裡撿來的！」

　　周墨抱著孩子的手頓時一緊，「然後豆包生氣了對不對？」

　　林豆包看看周墨的臉色，直覺他沒有生氣，才氣憤開口，「我有我們家大林子，再也不要跟戴書豪玩了！」

　　周墨附身親了親他的小腦袋，「大林子是豆包的爸爸，那叔叔當豆包的媽媽好不好？」

　　「……」

　　「……」

　　林豆包眨巴的大眼睛，猶豫了一下，「叔叔你確定？」

　　周墨默，他這算不算被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