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未然。」方君煜輕輕道，語氣帶著輕歎。

　蘇未然眼眸輕垂，低聲道：「走吧。」雖然蘇未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週身的低氣壓很明顯地表明他心情很不好。

　回到別墅，蘇未然直接進了臥室，到晚飯時間都沒有出來。

　趙管家上樓，輕輕敲了敲蘇未然臥室的門：「蘇少爺，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蘇未然淡淡的聲音從室內傳來：「我知道了。」但是不見開門。趙管家等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門口。

　趙管家下了樓，把情況和方君煜大致說了一下。

　方君煜淡淡地笑了一下：「他心情不好。」

　「這——」趙管家有點為難，「難道不能蘇少爺了？」

　方君煜站起身，「我去看看。」

　方君煜上了樓，來到蘇未然臥室門口，敲了三下房門。但是門內毫無反應，好像裡面空無一人。

　方君煜推門而入，但是看到裡面的情景時，不禁怔了一下。

　蘇未然半躺在躺椅上，白色的襯衫半敞著，露出修長優美的脖頸以及精緻的鎖骨。他低垂著眼眸，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一小片陰翳。

　聽到推門聲，蘇未然抬起眼眸，一縷若有若無的微笑自他薄薄的唇上漫開，他低低道：「方君煜——」聲音低柔如情人在耳邊呢喃。

　方君煜走近蘇未然，靜靜地看著他。蘇未然也沒有動，由著他看。過了一會兒，蘇未然輕笑道：「看夠了沒有？」

　方君煜半蹲了下來，指尖觸上了蘇未然的臉：「沒有。」

　蘇未然頭偏向一邊，試圖擺脫方君煜的手：「沒有也給我滾！」

　方君煜低低地笑了一聲：「我記得你之前從來不會說這些粗話的。」

　蘇未然瞥了一眼方君煜，然後半起身，摟住方君煜的脖子，在他耳邊呵氣如蘭：「是不是應該這樣，然後脫光衣服躺在床上，對你說我要我要？」說完蘇未然一把推開方君煜，「抱歉，我現在沒心情玩這個。」

　方君煜顯然是有準備的，所以蘇未然推開他的時候，他的身體依然紋絲不動。在蘇未然準備把手縮回來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蘇未然掙了一下沒有掙脫，也就沒有繼續掙扎，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告訴我，為什麼不高興？」方君煜沉聲道，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蘇未然，專注而深情。

　蘇未然轉回了頭，目光對上了方君煜的目光：「想知道？」

　方君煜輕笑道：「自然。」

　「你猜。」蘇未然的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慵懶以及敷衍。這兩個字顯然帶著不想告知之意，一般人聽到這兩個字定然就敗下陣來。猜一個人的想法太難了，而想猜出多變如蘇未然的想法更是難上加難。

　但是方君煜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只是微笑了一下，「是因為蘇家的事吧。」

　「廢話。」蘇未然白了他一眼。

　「蘇家最近發生的事情不多，最主要的就是蘇俊宇試圖想製造蘇家的內亂。」方君煜淡淡一笑，「但是這對你造不成什麼困擾。」

　蘇未然懶懶道：「你還真是看得起我。還有——」他看向方君煜，輕笑道，「你什麼時候把我的手放開。」

　方君煜輕輕笑了笑，笑意溫柔，但是絲毫沒有鬆開蘇未然手腕的意思。蘇未然掙了掙，還是沒有掙開：「你打算一直這樣抓著我的手嗎？」

　方君煜輕輕歎息了一聲：「未然，不要這樣逼自己。」

　蘇未然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過神，聲音低柔中帶著一絲陰冷：「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方君煜忽然站起身，但是拉著蘇未然手腕的手卻沒有鬆開，所以蘇未然的身體也被帶著離開了躺椅。然後方君煜伸出另一隻手，攔腰摟住蘇未然，兩具身體就這樣緊緊地貼在了一起。方君煜的唇輕輕擦著蘇未然的臉，輕柔如鴻羽：「你不需要這樣逼自己，其實痛快地了斷也沒什麼不好。」

　方君煜並不打算插手蘇未然復仇的事情，只要蘇未然能釋懷就好。無論是選擇痛快的了斷還是漫長綿延的折磨，只要能將蘇未然心裡鬱結的一口氣疏解就行。本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但是中途插入了一個兩人都沒有預料到的變數，那就是蘇又楠。

　當蘇又楠插手冠億和衛家的事情的時候，方君煜就已經想到了其間的不對勁。

　蘇又楠寵愛蘇未然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從小到大，蘇未然在蘇家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蘇未然再任性的要求，蘇又楠都會幫他做到。

　如果只是這樣，可能別人會覺得蘇又楠可能是想把蘇未然給養成一個紈褲子弟。但是蘇又楠對於蘇未然的教育也是毫不放鬆，該是家族繼承人的培養流程一個環節都沒有缺失，都是嚴格把關。蘇未然的學業是在瑞士完成的，在假期回國的時候，則是訓練其他。

　冠億的事情，蘇又楠並不知道背後的蘇未然。但是他出手冠億和衛家的事情很明顯在給蘇崇華收拾殘局。明知道蘇崇華的野心還要給蘇崇華收拾殘局，這樣的態度就明顯有問題。

　一個養子這樣狼子野心，威脅到正式的繼承人，一般像他們這樣的家族會直接選擇不留後患地解決掉。蘇又楠並不是一個仁慈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心狠手辣涼薄無情的人。

　種種跡象讓方君煜覺得其中很不對勁。所以他就派人去查了。查出來的結果也讓他吃了一驚。蘇崇華並不是如蘇家同外界公佈的一樣是和蘇家毫無血緣關係的樣子，他和蘇又楠是親父子，也就是說他是蘇家的私生子。

　如果只是這樣，也不會引起方君煜的警惕。因為蘇家的私生子是沒有繼承權的，養子和私生子基本上沒什麼區別，都只是蘇家的下屬而已。即使蘇老爺子當年那麼寵愛蘇俊宇，到最後蘇俊宇還是沒有繼承權。

　況且蘇又楠明顯是以繼承人的標準培養蘇未然的，自然是不容許別人野心覬覦。但是卻對於蘇崇華一次又一次的野心行為視而不見，甚至是收拾殘局。明顯不是因為他是蘇崇華的親生父親這麼簡單。相對於蘇崇華，蘇又楠明顯對蘇未然更加寵愛和縱容，更像一個父親。

　而對於蘇崇華，不是不寵愛。聽說當年容蘊不待見蘇崇華，蘇崇華只能搬出蘇家大宅。蘇又楠每次都會帶著蘇未然定期去看他。

　但是這種寵愛和對於蘇未然的寵愛帶著明顯的不同。從前不是很明顯，但是近些年來愈加明顯。不清不楚，似熱似冷，帶著玩味和曖昧。之前方君煜也並不在意，他對蘇家的私事沒有任何興趣。但是因為蘇未然的緣故，他也留意到了蘇崇華，既然牽扯出了蘇又楠。回想起之前的種種，方君煜很輕易地就能對比出兩者態度的差異。

　既然不是因為是親父子的緣故，蘇又楠為什麼要留一個狼子野心的私生子在身邊，不顧他對蘇未然的威脅？甚至還一次又一次地幫這個私生子收拾爛攤子。

　蘇又楠做事謹慎，連蛛絲馬跡都難以留下。這段時間，方君煜都在派人調查。最終在被蘇又楠把其存在藏得嚴實的初戀情人身上打開了突破口。根據彙集的種種證據，在抽絲剝繭的推論下，方君煜還是猜到了原因。

　他並不是很驚訝。在這種大家族中，更加骯髒的事情都見怪不怪了。

　在機場接蘇未然的時候，感受到蘇未然的低氣壓，方君煜就已經猜出蘇未然是為了什麼而煩躁。

　一來難以忍受他父親荒唐的行徑。最重要的是，原本任由他搓圓捏扁的人也因為他父親的庇護變得有點難以下手，只要他父親在，復仇則變得有點棘手。但是蘇未然又不能對他父親下手。因為蘇又楠無論做什麼，他都沒有待錯過蘇未然。

　蘇未然的煎熬，方君煜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告訴他：不要逼自己。

　半晌，蘇未然輕輕地笑了：「痛快的了斷？憑什麼我死得那麼痛苦，他卻死得那麼輕鬆？」為什麼他的寬容換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叛？為什麼在他最無助的時候給他虛偽的溫暖讓他明知道是毒卻戒不掉？

　蘇未然的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冷笑：「我真想扒了他的皮。」但是如今卻因為他的父親，他卻不能肆意去動蘇崇華。那時候，他真的想就這樣對他父親放手，但是他還是救了他。想暗殺蘇崇華很容易，但是他又不甘心讓他這麼痛快的死。這種矛盾劇烈到讓他覺得他的心裡有一團邪火在燃燒，燒得他狂躁不已。

　方君煜的眼裡帶著溫柔和憐惜。蘇未然的煎熬他知道，他不想看著他因為這樣的事情而逼得自己痛苦不已。他緊了緊摟住蘇未然腰部的手，在他耳邊輕輕道：「我會讓人把蘇崇華給截過來，隨便你怎麼樣。不要再逼自己了。」

　蘇未然冷冷一笑：「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他劇烈地喘息著，試圖平息激盪的心情。

　方君煜看著蘇未然隱隱閃著血光的眸子，沒有再說什麼。他一手攬住蘇未然的腰，一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

　蘇未然輕輕瞇了一下眼睛，然後狠狠地拉住了方君煜的領子湊上了他的嘴唇。方君煜沒有驚訝沒有猶豫，撬開了蘇未然的唇，兩個人激烈地吻在了一起。

　吻，帶著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