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蘇未然看著下屬傳來的消息，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笑了一下。蘇黎的陰狠他早就知道。甚至當初他救他，未嘗不是因為這樣。第一次蘇黎抬頭看向他的時候，他就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狠厲，雖然藏得很深。

　那時候，他太寂寞了。方君煜表面溫柔內心疏離讓他空虛得快瘋掉了，所以當他看到蘇黎的時候，他就忍不住開啟了這樣危險的遊戲。當他離開方君煜的時候，他就已經忘記了當初遊戲的初衷。最終他死在了蘇黎的手上。

　當一個人心軟的時候，就代表他已經輸了。

　只是有一點他沒有想明白。在蘇黎離開「迷途」之後，和蘇黎上過床的人依舊很多。有些也是因為任務的需要。為什麼獨獨對蘇崇華下狠手？

　蘇未然放下手中的簡報，拿起桌上震動的手機。

　「晚上八點，聖柏蘭。」

　是蘇黎發來的短信。想來蘇黎在解決完蘇俊宇之後，當即就飛回了A城。蘇未然看著短信，輕笑了一聲，就把手機給扔回了桌上。

　七點半的時候，蘇未然準備離開別墅的時候，遇上了剛剛進門的方君煜。蘇未然沒有任何表示，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一下，直接無視方君煜出了門。

　但是在和方君煜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手腕就被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蘇未然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就知道會這樣。

　「方君煜，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就這樣迫不及待地湊上來。是不是太賤了？」

　方君煜微笑道：「你可以隨時找我算賬。」

　蘇未然輕笑了一聲：「我現在只想你從我眼前消失。」他頓了一下，目光微轉，「哦，我忘記了這裡是你家。我明天就從這裡搬出去。」

　方君煜仍然牢牢地抓住蘇未然的手腕。在聽到蘇未然後面話的時候，淡淡地笑道：「如果你搬離我這裡，你在A城還有什麼意義。蘇家會立刻讓你回去。」

　蘇未然之所以在重生之後沒有搬離方君煜的別墅就是為了蒙蔽外界，讓外面的人仍然以為他還是之前的蘇未然，愛方君煜愛的發瘋。方君煜說的是實話，但是蘇未然在聽到方君煜的話之後，嘴角挑起一絲漠然的弧度。

　「方君煜，你真以為我會被外界的看法束縛住手腳？」

　方君煜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什麼能束縛住你。但是——」他深深地看向蘇未然，「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蘇未然在聽到方君煜的話之後，微笑了起來，在方君煜耳邊輕聲道：「你做夢。」姿勢神態親暱彷彿是一對熱戀耳語的情侶。

　然後他一根一根手指地掰開方君煜握住他手腕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墅。

　之前被方君煜握住的手腕上還留著一道紅痕，微燙。

　蘇未然開著車，去了聖柏蘭。

　「晚了半個小時。」蘇黎循著開門聲，看向從門口進來的蘇未然，用手支著腦袋，微笑道。

　「我可以不來。」蘇未然坐在了蘇黎對面的位置，輕笑道。

　蘇黎笑了一聲，用手指了一下桌面上的菜單，示意蘇未然點菜，「但是我想你應該用不上菜單。」聖柏蘭是蘇未然在A城最喜歡的西餐廳，去的次數很多，對這裡的菜名不用看菜單就能說出來。聖柏蘭還有菜單上沒有的，專門為蘇未然準備的菜式。

　點好了菜，蘇黎的目光停留在了蘇未然的手腕上。

　「方君煜？」蘇黎輕聲問道。

　蘇未然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我出來和你約會，我們家君煜吃醋了。」

　蘇黎輕笑了起來：「能讓少爺暫時拋棄方君煜，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蘇未然輕輕點了點頭：「的確。」他抬眼看向蘇黎，微笑道：「那你拿什麼來回報我？」

　蘇黎微微一笑，「以身相許，如何？」

　蘇未然往高腳杯上倒了一點紅酒，輕輕搖晃幾下，把杯沿湊到鼻前輕嗅了一下：「不如何，我對你沒興趣。」

　蘇黎目光深沉了起來：「你的話真是令我傷心。」

　蘇未然輕啜了一口紅酒，微笑道：「那我豈不是傷了你無數次。」

　「是的。」蘇黎輕輕笑道，「我的心都快被你傷到千瘡百孔了。」

　「這麼肉麻的話，會讓我想吐的。」蘇未然柔聲道。

　這個時候，包廂的門被人打開了。服務生走了進來，開始上菜。

　蘇未然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拿著酒杯，漫不經心地看著服務生的動作。直到那個服務生略有些狼狽地離開了包廂，蘇未然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扇門上。

　「少爺這麼專注地看一個人，我會吃醋的。」蘇黎的聲音在寂靜的包廂裡響了起來。隨之響起的還有刀叉碰到餐盤上的聲音。

　「那我覺得方君煜一定會被你的醋意給淹死。」蘇未然微笑道。

　「如果我說是呢？」蘇黎輕笑著反問道。

　「那也是方君煜的事，和我無關。」蘇未然輕輕抿了一口酒，雙腿交疊，姿勢放鬆地靠在椅背上。

　蘇黎看向蘇未然。蘇未然就任他看著。

　半晌，蘇黎輕笑出聲：「你真是無情。」接著他又緩緩補充了一句，「我喜歡。」

　蘇未然的目光自酒杯上移開，他輕晃的酒杯。燈光下，玻璃折射著幽幽的暗光，酒紅色的液體泛著微微的粼光，不經意間就能醉人。

　「無情？」蘇未然輕嗤了一聲，食指指尖輕擊高腳杯的杯腹。一下又一下的輕響彷彿是在敲擊著心臟，細微又清晰。他的嘴角勾起一道淡漠的弧度，精緻的面容淺淺地映著紅酒迷離的酒紅色透光，就像漫不經心地散發著誘惑的罌粟。

　「我還以為我很癡情呢。」

　蘇黎看著蘇未然的臉，目光帶著迷戀。目光深處，因為眼前的紅酒杯，所以帶著一層淡淡的紅色，隱隱帶著危險。

　「除了對方君煜，你對誰都很無情。」蘇黎微笑道，「無情得令人絕望——」

　——讓人忍不住想要毀滅。至少你的目光不會為一個人而停留。

　蘇未然聽到蘇黎的話，輕輕笑了起來，只是笑意未達眼底。他的目光對上蘇黎的目光。這一瞬，彷彿時間都靜止了。周圍的景象逐漸模糊失焦，只剩下抽像的淺淡色彩。冷厲的目光令蘇黎覺得渾身血液都在那一瞬間被凍結。但是蘇黎仍然沒有捨得避開蘇未然的視線。他覺得周圍已經抽像的色彩仍在緩緩扭曲著，他看東西彷彿都隔著一層薄薄的血霧。

　——真是讓人狂熱又迷戀的景致。

　蘇黎就這樣緊緊地盯著蘇未然的眸子，目光一瞬都不瞬。接著，蘇黎就覺得嘴唇被一層薄薄的硬片抵住，是玻璃壁。隨著玻璃壁的傾斜，一道甘甜芬芳的液體帶著絲滑一般的觸感自唇邊滑入口中，是Chateau Petrus。

　「該醒了。」蘇未然輕柔而淡漠的聲音自蘇黎耳邊響起。

　一瞬間，所有的抽像迷離全部歸位。包廂依舊是幽靜的，水晶簾微動，折射著幽幽燈光。現實與夢幻，最終還是各歸各位，誰都無法取代彼此。

　蘇黎伸出伸出舌尖，輕輕舔舐著下嘴唇，彷彿還留戀著ChateauPetrus甜美的芬芳。

　「要是我不願意醒呢？」蘇黎微笑道。

　蘇未然將餵過蘇黎的酒杯放在蘇黎前面，重新取了一個乾淨的高腳杯，緩緩倒上了酒。他沒有開口回答蘇黎的問題，彷彿很專注地倒著酒。

　「醉生，夢死。」蘇未然輕輕笑了起來，「如果一直做夢，那就死在夢裡。」

　「夢死？」蘇黎拿起他前面的高腳杯，將酒杯裡的酒緩緩喝盡，「的確是個好主意。」

　但是他還不想死。如果他抽離不出來，那麼除了他死，還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把夢打碎。

　出了聖柏蘭，已經是十點多了。蘇未然原本想在外面住一個晚上。但是如果真這樣，那豈不是說明他在怕方君煜？所以蘇大少爺的車都已經停在了赫黎希大酒店的停車場了，而後又開了出來。

　等蘇未然糾結完回到方君煜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了。蘇未然從車庫出來，才發現底樓大廳的燈還是開著的。蘇未然握著銅門青金色的雕花把手，指尖傳來金屬在夜色中特有的微涼觸感。

　蘇未然開了門，走進大廳。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方君煜。

　「回來了？」方君煜轉過頭，微笑道。

　「你這是在等我？」蘇未然語帶輕嘲，說道。

　「你說呢？」方君煜直接把問題踢給了蘇未然。

　「我不知道。」蘇未然輕笑道。

　「我怕你離開了，就再也不回來了。」這一刻的方君煜拋棄了所有的理智思維，說出了心中隱藏的恐懼。即使知道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會發生，他也不會讓它發生。

　「你還真是瞭解我。」蘇未然輕笑出聲，彷彿沒有聽出方君煜話中的情緒。

　方君煜欺身上前，伸出手想要攬住蘇未然。但是蘇未然卻比他更快一步地向後退了一步。但是方君煜卻順著蘇未然的動作改變了原本的動作，最後仍然是攬住了蘇未然。

　感受到懷裡的溫度，方君煜滿足地輕歎了一聲。懷裡的觸感是真實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