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當領導找你談話

　　「去牛王莊？」

　　林闊這幾天在打鐵鋪這邊待著，也沒少聽院子裡的人說起牛王莊的事，他沒想到，羅蒙會想他發出這樣的邀請，畢竟像他這種半路出家的，要經驗沒經驗，說是要種草藥，也是得從零開始的，以後還不知道要走多少彎路呢。

　　「沒錯，牛王莊那邊現在有效利用的山地範圍很有限，基本上就是在山腳下那一片，你要過去的話，上邊那片大山就隨便你去折騰了，當然，你得能折騰出東西來才行，不然長則一兩年，短則兩三個月，咱還得散伙。」

　　邀請歸邀請，這人後邊要是看著不靠譜，羅蒙該咋辦還得咋辦，畢竟他才是牛王莊的主人：「我那邊的優勢是地方大，地形條件多樣，你要種草藥的話，倒也可以試試看，買種子藥苗的錢我可以出，要人工也可以從我那邊抽調。不過我不會給你開工資，單獨給你一間宿舍，提供一日三餐，等以後草藥收穫的時候，我拿八成，你拿兩成，怎麼樣？」

　　「兩成？」聽到這個分配，林闊也忍不住把眉頭皺了起來，他如今已經不是剛出社會的小毛頭了，聽了羅蒙的提議，心中也有一些警惕：「你前面說中途合作要是不愉快，我們還得散伙，那到時候又怎麼算？」

　　羅蒙也不介意，笑了笑回答說：「我也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並不要求你在短時間內取得多大的成果，但是畢竟我們之間現在還不熟悉，剛剛你說自己想從零開始，可是你在大企業待了這麼多年，過慣了安逸的生活，真正要到山上去種草藥，那可是很辛苦的。我又怎麼知道你今天的決心能堅持多久呢？要是哪一天真到散伙的時候，山上種的草藥，經過估價以後，還是會把你的那一份算給你的，這個你可以放心，我羅蒙不是那麼沒品的人。」

　　「闊啊，你要是真想種藥，就去牛王莊吧，那邊條件好，整得起來，打鐵鋪這邊不行。」這時候，林伯也出聲勸了他侄孫一句，這老頭活到這個歲數，在人情世故上，也是有他自己的生活智慧的，要是對羅蒙的人品沒信心他就萬萬不會插這個嘴，不然到時候他這個侄孫被羅蒙坑了，他也脫不了干係，弄得不好，還當他這老頭子跟人合夥騙他呢。

　　這幾個月以來，林伯也是把羅蒙這個人看在眼裡的，那麼好的水牛奶，縣城裡隨便開家店，賺得都比他們水牛鎮多得多，人家偏偏就在鎮上賣，賣得還不貴。

　　每天還有那麼多老人小孩在牛王莊上幹活，小孩也就不說了，他們這些老人，要是沒錢沒權，向來就只有討人嫌的份，說什麼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年代的人跟從前不一樣了，殘酷得很。

　　如今這個社會，從前所謂的孝道正在逐漸被人摒棄，而社會保障制度，卻遠遠還沒有完善，上不著下不落的，有些人上了年紀以後，就難得很。

　　還有偏激一點的年輕人，就說什麼老頭老太太活那麼久就是給人拖後腿，這些話聽在別人耳朵裡，可能就是有點氣憤，覺得小輩兒不懂事，可是聽在他們這些行將朽木的老人耳中，淒涼啊。

　　羅蒙這個人平時看著雖然有點摳門小氣，從前林伯就聽他們小區的娃娃說，羅蒙不叫他們學校的人上牛王莊去春遊，最近還聽說有人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周扒皮。可是水牛鎮的老人都知道，這後生是真好啊，好得很。

　　「行，那我什麼時候過去？」林闊稍微想了一下，就答應了。

　　做這個決定，他也是經過一番考量的，去牛王莊的話，那邊條件好，花個幾年時間，他很可能會種出一些不錯的草藥，這段時間他只出力不出錢，那邊還包吃住，起碼生活上還是有保障的。

　　加上林伯剛剛這一說，還有這幾天他在打鐵鋪這邊聽到的羅蒙這個人的風評事跡，再有現在面對面兩個人的談話過程，他覺得羅蒙這個人還是可以相信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羅蒙到時候真把他給坑了，草藥種出來，他自己卻要從牛王莊滾蛋，但是至少，他還是能積累下來幾年的經驗，到時候再到別處去種藥，就不像現在這樣兩眼一抹黑了。

　　「你覺得什麼時候合適就什麼時候過去，院子裡的人都有我的電話號碼，到時候你提前跟我打聲招呼就行了。」羅蒙呵呵笑道，得，牛王莊又多了一個新幹將，以他現在看人識人的眼光，九成九錯不了。

　　「那我明天上午就過去。」林闊也不是磨嘰的。

　　「行啊。」

　　說話間天色已經快要黑透了，幾個人下了飯桌，又在院子裡的青石凳上坐了一會兒，相互說一些最近牛王莊和打鐵鋪上的事，看著時間不早了，羅蒙就起身告辭，肖樹林送他出的院子。

　　「怎麼樣，咱山頭上的板栗不錯吧？」羅蒙騎著三輪車慢慢開，肖樹林走在一邊。

　　「嗯，挺好。」肖樹林點點頭，是好得很。

　　「那你什麼時候想要，就自己過去打。」其實讓羅蒙弄好了送過來他也是很願意的，不過他更願意讓肖樹林過去牛王莊，到時候兩個人一起上山去打板栗。

　　「行。」肖樹林笑了笑，又問他說：「這陣子牛王莊那邊沒多少花了吧，等天氣再冷點，你那些蜜蜂吃什麼？」

　　「還沒想好。」這個問題羅蒙也感到有些為難，現在山上該結果的都已經結果啊，花期基本上都已經結束，就枸杞林那邊還有一些枸杞花，但是相對從前也少了很多，最近羅蒙已經把幾箱蜜蜂放到溪谷深處去了，讓它們自己上山採蜜吃，但是這樣一來，蜜蜂采的蜂蜜基本上也就夠它們自己吃，很少有富餘了。

　　等過陣子天氣再冷點，他們這附近的山地不比王家莊那邊還有野桂花，到時候蜜源就徹底斷了。最後就兩個選擇，一個簡單點，給蜂群餵蜜糖，用蜂蜜和白糖按比例勾兌的，大部分養蜂人都這麼幹。

　　再不然就搭幾個大棚種蔬菜，順便提供蜜源，不過適合大棚種植的基本上就是葉菜和黃瓜之類的，不要求成熟度，不用催熟就能食用，可惜這一類蔬果的花朵大多流蜜很少。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當然，肖樹林能主動關心牛王莊那邊的運作，羅蒙還是很高興的。

　　「前兩天上街去買東西的時候，看到水果攤上有枇杷，買了幾個回來，嘗了一下，淡得跟葫蘆似得。」當時肖老大還說呢，枇杷這東西，取四季之精華，秋萌冬花春實夏熟，怎麼都能被現在的人種成這樣呢，虛有其表，就只剩下一副賣相了。

　　「聽說枇杷冬天開花，流蜜也不錯，當初我還想種來的，可惜了我們這邊海拔高，怕種不好。」這枇杷要是真能種出來，自然就能解決冬季的蜜源問題，到時候產出的枇杷蜜，又是一項不錯的收入，還有夏初時節收了枇杷果，要是買去極味樓，價錢想必也會很不錯。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肖樹林慫恿他說。

　　「買枇杷苗不少錢呢，咱的房子都還沒蓋。」羅蒙把三輪車停在馬路邊，和肖樹林站在馬路邊說話，夜晚的盤山公路靜悄悄的，一改白天的炎熱，涼爽的山風一陣陣地吹。

　　「房子的問題不用著急。」肖樹林說道。

　　「咋不急啊？」羅蒙不樂意了，轉眼天氣就要冷起來了，到時候還打野戰啊，他能這麼虧了肖樹林嗎？

　　「給。」肖樹林說著，就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丟給羅蒙。

　　這大晚上的，也虧得羅蒙眼疾手快，一把接著了：「這是哪兒的鑰匙。」

　　「鎮上一棟小二樓，我買的。」肖樹林咧著嘴，還挺得意。

　　「你還有錢買房子啊？」羅蒙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有點孬，怎麼著他也是在上邊的那個不是。

　　「不夠，找我爸湊的。」其實那棟小二樓真沒多少錢，可惜肖樹林最近口袋裡也緊吧，就找他老子湊了點。肖老大最近要買葡萄苗，也是一筆支出，不過他好歹當了十多年混混頭子，好歹也撈了點，親兒子就一個，管他借個幾萬塊的，沒理由不答應的。

　　「那咱就先買枇杷苗？」羅蒙算是看出來了，肖樹林這麼著急要他種枇杷，一方面確實是為了牛王莊著想，解決冬季蜜源問題，一蜜一果增加兩項收入，另外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想吃枇杷了，真正的好枇杷。

　　「嗯，買吧，頭一回也別買他太多，咋這邊冬天冷，到時候可別都給凍死了。」

　　水牛鎮這地方緯度雖然不算很高，但是海拔高啊，在彤城附近的平原地帶，確實也是有人種枇杷的，他們這邊就沒人種，都怕冬季氣溫低，一下子凍死一片。不過對於牛王莊，肖樹林還是比較有信心的，他這人本來不迷信，但是那地方的風水好像確實是比別的地方好點，種啥活啥，種啥啥好吃。

　　「行。」羅蒙咧嘴笑了笑，又把手裡的鑰匙翻來覆去地看，從來沒發現原來鑰匙這玩意兒長得這麼有藝術感。

　　「行了，那你早點回去吧。」

　　「再待會兒唄。」

　　「嗯。」肖樹林點點頭，倒也沒拒絕。

　　「我說，你爸怎麼突然想起來要種葡萄了？」那老爺子要是不種葡萄，肖樹林現在還在牛王莊待著跟他朝夕相處呢。

　　「前陣子他就是聽三丫說了句，有事業的男人才有魅力。」

　　「然後他就當真了？」一個小丫頭片子，懂啥？

　　「嗯，他說三丫能這麼說，八成是受家裡大人的影響。」

　　「他怎麼知道人家不是電視裡學來的呢？」羅蒙覺得這個判斷下得很沒道理。

　　「誰知道，不過這葡萄要是能種出來也挺好的，我爸今年才五十九呢，總那麼閒著也不是回事，找點事情幹，日子過得充實點。」不管出發點是為啥，對於種葡萄這件事，肖樹林還是贊成的。

　　「你讓他少種點唄？」那老頭子又沒多少體力，大部分的活兒還不少要靠肖樹林幹著。

　　「嘿，就是死要面子。」想他一個幫派頭頭，如今跑山上種葡萄來了，說出去才種一兩畝，那老頭就覺得不夠霸氣有面兒。

　　「那他想沒想過要招人幫忙啊？」

　　「最近孫林木也不種紅薯了，這個時節再種，就趕不上入冬前收穫了，就讓他過來幫忙。」剛好，孫林木在經濟上也不太寬裕，賺點錢也挺合適。

　　兩人在馬路邊蹲了好一會兒，羅蒙才戀戀不捨地回家去了，肖樹林回到院子裡的時候，肖老大正揮著蒲扇拍蚊子呢。「怎麼這麼久？」他說。

　　「跟他說了一下種枇杷的事。」肖樹林順口回了一句。

　　「那他咋說？」

　　「可能是要種。」

　　「哦，過幾天咱的葡萄苗也要到了，等明年夏天就有枇杷有葡萄了，對了，他那邊還有一片楊梅林吧？」肖老大搖著蒲扇，彷彿已經看到了碩果纍纍的夏季。

　　「嗯，明年就能結果了。」肖樹林回答說。

　　「那明年吃的東西可就多了。」林伯呵呵笑了起來，一旁的林闊雖然不說話，面上卻也帶著淡淡的笑意，眼中也有一絲亮光，他現在已經開始期待以後在牛王莊上的生活了，這樣的心情這些年可不多，最近的一次，大概是一個人背著行囊上外省讀大學的那一回吧。

　　而在水牛鎮的東南方向的千里之外，這一天傍晚林春玉一回家，就看到前陣子被他老公沒收的紙箱又回到他們家客廳的茶几上了，當下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老公怕刺激她，很少把檢驗出問題的零食再給她搬回來。

　　「親愛的！」林春玉把空飯盒往茶几上一放，翻翻紙箱裡的東西，一樣沒少，頓時就喊了好大一嗓子。這包東西自從被他老公拿走了以後，好久都沒有音信，她還以為又被槍斃了呢。

　　「回來了？」她老公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剛剛他在洗菜，水流的聲音有點大，就沒聽到林春玉回來的聲音。

　　「這個怎麼回事？」林春玉指著紙箱裡的東西問道。

　　「我都驗過了，沒發現有問題。」男人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靠在門框上笑著說。

　　「都沒問題？」林春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男人，從前每一回檢驗回來，他都會對自己說，哪一樣東西什麼什麼超標嚴重不能吃，哪一樣東西添加劑比較少，可以稍微吃一點的，哪一樣東西相對安全，吃了應該沒事的，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就一句簡單的沒問題。

　　「嗯，能比對的我都比對了，你沒發現份量少了不少，這回時間也特別長？」

　　市場上常見的添加劑就那麼幾樣，只要知道它們的成分，做一下簡單的比對，一般很快就能發現問題，要是發現其中一項指數嚴重超標的話，剩下的就沒有繼續化驗的必要了。

　　這一回卻不同，他經過幾十次的比對之後，一樣一樣排除，卻依舊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不是說超標，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就讓他感到有些疑惑了，就算是從他們鄉下老家托運過來的糧食蔬菜，也是存在一定化肥農藥的痕跡的，這一回卻一點都沒有檢查出來，這不合常理啊。

　　帶著疑惑的心情，他就對他老婆從網店上買來的這幾樣東西進行了深度化驗分析，當然，因為要佔用到實驗室的資源，時間不那麼好安排，所以耽擱了幾天。

　　結果化驗結果出來以後，不僅是他自己比嚇了一跳，連他們實驗室的人也都被嚇了一跳，然後這件事很快就被宣揚開了。

　　下午的時候他們領導讓他去辦公室，他還以為自己有麻煩了呢，畢竟為了私事佔用實驗室資源總是不好的。

　　「小萬啊，聽說你老婆懷孕了。」果然，他們領導一開口，就提這個事了。

　　「嗯。」小萬點點頭，這個時候，多說多錯。

　　「幾個月了？」他們領導又問。

　　「過幾天就八個月了。」小萬老老實實回答道。

　　「哦，我聽說你常常拿一些吃的上咱們實驗室來化驗？」領導這就算是進入正題了。

　　「是。」小萬言簡意賅地承認了，他們這個領導的脾氣他知道，這種時候，越是找借口越是被批得狠，還不如老老實實挨罵呢，畢竟這事也是他自己犯規了。

　　接下來領導的話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以後注意點，雖然我也很理解你初為人父的心情，但是總這麼做的話，外面傳出來一些風言風語，對你以後在實驗室裡的發展也不好，實在要做的話，也不能再上班時間嘛。」

　　「我知道了，之前我也很少在上班時間做這些事，以後會更加注意的。」小萬連忙就答應下來了。

　　「那行，你自己注意一點就行了，對了，聽說你今天剛化驗出來幾樣東西，結果好得驚人？」他們領導又問他說。

　　「是的，不僅沒檢驗出來任何添加劑，而且沒找到任何農藥化肥的痕跡，經過深度化驗分析之後，發現這幾樣食品營養豐富均衡，難得的安全健康。」說到這個，他臉上也是掩不住的喜色，他老婆前幾天還為這幾包東西哭得梨花帶雨呢，今天把它們帶回去，還不知道她得高興成啥樣。

　　「真的能吃？」這邊，林春玉已經把紙箱來的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了，一包南瓜乾三包瓜子，一樣不少。

　　「嗯，肯定能吃。」這都不能吃的話，那世界上還有能吃的東西嗎？

　　「嗚……真是太好了！又找到幾樣能吃的東西了！」林春玉說著，就把那個裝南瓜乾的袋子打開了，她上午十點鐘吃了一頓飯，下午兩點鐘又吃了一頓，剛剛下班前肚子又餓了，可想念這個南瓜乾了。

　　「一會兒吃飯了。」她老公有些無奈地提醒道，這林春玉從前跟他談戀愛的時候吃得可少了，如今一天四頓，有時候還得加一頓宵夜，人家都說孕婦要是吃得太多了，以後生寶寶可不容易。

　　「嗚……我就吃一點，吸！」林春玉一邊啃著南瓜條，一邊又抹起眼淚來了。

　　「咋又哭了？」

　　「高興！吸！你別管我，做飯去吧。」林春玉帶著哭腔說道。

　　「那行，你也別吃太多。」她老公沒辦法，只好折回廚房繼續做飯去了，可是這剛進廚房，他又想起一個事情來了：「你買這些東西的那家網店叫啥？」

　　「幹啥？吸！」

　　「我們領導說要。」想起來下午的那一場虛驚，他也覺得有些好笑。

　　「他也要買啊？吸！」

　　「嗯，他老婆剛懷孕了，四十一歲了，高齡產婦，比咱還小心翼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