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兩天後白老先生果然回到了水牛鎮上,住進打鐵鋪那邊的一間小屋,林闊幫他所做的準備可不僅只是打掃而已,連桌椅板凳床鋪櫃子都幫他置辦好了,鍋碗瓢盆也買了一些,冰箱洗衣機都沒落下,基本上拎包即可入住。
當然他的這番功夫也沒有白費,白老先是回來以後看了屋子甚是高興,讓他以後碰到什麼問題,儘管去找他,平時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去打鐵鋪坐坐,自己給人看診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慢慢學著。
然後白老先生給鎮上正等著他的那一家子人打了個電話,一個鐘頭這家人也來到打鐵鋪上,讓白老先生看了他們家小孩的情況。
這孩子年紀小小的,兩條小腿上卻長了許多讓人倒胃口的惡瘡,四五歲的孩子,他自己難受不說,眼看著就要讀書了,以他現在這個情況,很難不被同學排擠嘲笑。
白老先生查看了這個孩子的兩條小腿,號了脈,又問了一些其他情況,然後拿過桌上的一個本子,低頭開起了藥方。
「大夫,我孫子這腿看得好吧?」孩子的奶奶見白老先生也不說什麼,心裡就有點忐忑。
「沒事,孩子小,我就不下重藥了,慢慢調養吧,這幾帖藥你們先讓他吃了,這回肯定得好,等下回再反覆,你們再帶他過來,最多不過三次,基本上就可以斷根了。」白老先頭也不抬地說道。
「還得三回啊?」孩子奶奶一聽,又有點犯愁了。
「運氣好,再來一次就夠了。」白老先生淡淡地說道,他是見慣了生死的,這孩子這點小問題,在他眼裡實在不算什麼大事。
「大夫啊,我這孫子生出來身體就弱,您醫術好,好好幫他看看,這腿治好了,身體這底子也給他補補。」孩子的爺爺也在一旁說道。
「是,身體是弱了點,要叫他多做點鍛煉,多曬曬太陽。」白老先生點點頭。
「是是,以後叫他多出去走走,嗨,住城裡就是這點不好,也沒幾個地方好去的。」孩子的爺爺連忙應道:「那您說,要給他補身的話,吃點啥好呢?」
「這麼大點的孩子,可不能亂補。」白老先生停下手裡的鋼筆,抬頭看著這家人。
「這個我們也知道,所以這不是才找您問嘛。」孩子的奶奶也搭腔說。
「哦……」白老先生給手裡的鋼筆套上筆帽,轉身對這家人說道:「這麼說吧,你們是想給這孩子用點好的,不怕花錢,是吧?」
「哎,我們家情況其實也一般,孩子的爺爺奶奶心急,大夫您還是按原來的方子開給我們吧。」孩子的母親有點擔心自己一家會被人當肥羊宰。
「大夫您別管她,真要有什麼好藥,您給我們說說,吃得起吃不起,咱好歹先聽聽。」這個奶奶最心急了。
「別急,東西有沒有,我還得問問才知道。」白老先生說著就轉頭問一直默默坐在邊上旁觀的林闊:「咱山上的石蛙現在都大了吧?」
「還不是很大,老周說秋天才給抓。」這林闊也是個不客氣的,白老先生上午才跟他說自己看診的時候可以讓他旁觀,這傢伙下午就來了。
「你們先等等。」白老先生跟那一家子人打了聲招呼,然後拿起手機去了後院。
「哎,羅蒙啊,我這邊要兩對石蛙,入藥,得是老蛙。」
「老蛙?新蛙不行?」羅蒙一聽要老蛙,心裡就十分不捨得。
他們家山谷裡的老蛙數量可不多,當初林闊從外邊買回來的第一批石蛙,頭一年過冬的時候就死了一大批,第二年過冬有死了一小批,現在活下來的都是精銳,以後輕易死不了的,有它們在山谷裡坐鎮,自家山上的小石蛙才不會輕易被水蛇等野物禍害。
「新蛙也行啊,不過這藥性指定得打個折扣,價格你怎麼說?」
「三兩左右的新蛙,一隻三百。」
「四兩的四百?」
「嘿,四兩的六百。」
「你小子行,就這麼定了。」
白老頭哼哼著掛上了電話,進屋又在自己那把椅子上坐下,問屋裡那一家人說:「牛王莊聽說過吧?」
「聽說過。」他們可不就是喝了老周家賣的那個五月湯,才千里迢迢跑這裡來尋醫的。
「之前你們吃的那個五月湯吧,就是他那山上種出來的草藥。這回你們家這孩子,吃幾隻石蛙倒是合適,他們家山上的溪溝裡就養了一些,總共也沒多少,三兩重的,一隻五百,你們看怎麼樣?」轉臉就給他們加了二百,白老先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
「那得吃幾隻才夠?」孩子的母親問道,五百塊錢一隻,他們吃倒是吃得起。
「隔天吃一隻,三隻就差不多了。」
「我倒是聽說過石蛙能化瘡,他那裡的石蛙要是真的有那麼好,叫孩子多吃幾隻我們也捨得。」孩子的爺爺說。
「三隻我看是夠了,過猶不及,慢慢來,這回讓他吃三隻,等明年後年,在他最容易反覆的時節,再給他吃一兩回,基本上也就好了。」白老先生說著撕了剛剛寫的那張藥方,又重新在空白的紙張上寫了起來,加了石蛙,剛剛開的藥方就不對了。
剛好林闊下午還得去山谷裡喂一次石蛙,順便讓他抓一隻回來,另外幾樣草藥,也讓他拿著藥方到牛王莊去抓,少的幾樣藥材,白老先生之前住過的那一間小屋裡頭就有。
等再過幾天,白老先生之前聯繫好的一些藥材就會到了,幾十樣藥材分別從好幾個地方發過來,有一些,甚至還是某個山區老農用郵政包裹給他寄過來的,天南海北哪裡的都有,這老頭一輩子跑過不少地方,每到一個地方,他最關注的就是藥材,大幾十年積累下來,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林闊離開的功夫,白老先生就跟這家人細細說了這個石蛙拿回去以後要怎麼加工,吃藥這幾天又要注意些什麼,然後就讓他們先回去了,說等一會兒藥材準備好了,會讓人送去他們現在住的旅館。
對於白老先生,這家人倒也能放心,他們家孩子的藥材加診金不到兩千塊,人家應該還不至於騙他們的,於是很乾脆地先付了錢,會旅館等林闊給他們送藥去了。
林闊給人跑腿跑得還挺愉快,他這邊能幫上點忙,那邊問白老先生問題的時候,老頭也會顯得格外耐心些。當天傍晚林闊就把一隻石蛙和所有的藥材給他們送過去了,剩下的兩隻石蛙,等他們哪天要吃的時候,他當天再抓了送過去。
這家人當天就到菜市場旁邊的一家店裡買了個砂鍋,又像他們住的那家旅館的老闆娘借了一個小爐,還從他們家勻了幾個煤球過來,按照白老先生教他們的,給他們孫子熬藥吃。
前後也就不到一個星期的功夫,那孩子的兩條小腿,一天一天看著就好了,原來特別頑固的幾個惡瘡,也一天天變得乾硬然後結痂,而且小孩的氣色還特別好,爺爺奶奶和他母親喜出望外,直說這回這個錢花得值。
不僅他們一家高興,連他們住著的那旅館的老闆一家也跟著高興,水牛鎮畢竟是小地方,這兩年雖然說外地人來得多了,但怎麼也不像外面的大城市那樣人來人往,這回突然來這麼一家子,說是帶小孩子來看腿的,那旅館老闆老闆娘兩口子,平時也沒少幫襯他們,聽說牛王莊的石蛙把人家娃娃腿上的惡瘡都給治好了,他們心裡也覺得倍兒驕傲。
這些藥和石蛙吃完以後,這家人又帶著自家孩子上了一回打鐵鋪,白老先生給他看了看,說是差不多了,然後又給開了一個藥方,讓他們回去以後再吃幾天。
這家人上牛王莊找林闊抓了藥,然後就高高興興收拾東西回去了,老爺子老太太心裡邊高興,又因為之前自家孫子腿上那幾個惡瘡沒少聽閒話,這回他們家孫子的腿好了,他們就生怕別人不知道,跟自家的那些街坊鄰居親朋好友沒少宣傳,說這回看的那個老中醫多麼多麼了不得,他們那地方的藥材多麼多麼好,瞧瞧他們家孫子那腿給治得,沒幾天就落痂了,以後都不用擔心會反覆,人家老中醫說了,不是什麼大問題,沒啥好擔心的。
這些話一傳開,很快就有人找他們家的人打聽了,雖然大夥兒都覺得他們家老爺子老太太那話有點吹噓的成分,可畢竟他們家孫子那腿確實是給治好了,前後總共沒幾天時間,聽說還沒花多少錢。
有人向他們打聽了白老先生的地址,也找過去了,至於白老先生的電話,先前那家人也是不知道的,林闊的電話他們倒是要到留了,打電話過去,對方跟他們說直接過去就是了,通常下午的時候白老先生都在打鐵鋪待著。
經過上回那孩子的事,白老先生在鎮上也有了一些名氣,之前他們雖然已經在這邊幫老常治過病了,但是老常因為很少跟水牛鎮上的人接觸,所以也沒怎麼給他做宣傳。
這回名聲一傳開,馬上又有人說他是卜一卦的師傅,頓時那身份又被人抬高了幾分,時常也有人上打鐵鋪找他看病了,雖說都是水牛鎮上的普通人家,老頭他也不好下快刀狠宰,但好歹也算是有收入了不是。
再說給人看病開藥這事,既是他的職業,也是他的愛好,打鐵鋪上的人養鴿子的養鴿子,種地的種地,他既不喜歡養鴿子也不喜歡種地,更不喜歡跟老常下棋,他就喜歡給人看病。
有病看有錢賺,沒事的時候再上網跟人家交流交流心得,吹吹牛吵吵架,白老先生的日子過得相當舒心。
這天早上,白老先生和院子裡幾個老光顧一塊兒坐牛車到鎮上去吃早飯,叫了兩個包子一碗牛奶粥一疊小菜,一邊吃著,一邊還跟崔老頭他們商量著中午要不要去牛王莊蹭飯。
這也是他們最近常幹的事兒,在鎮上吃完早飯以後,坐牛車去牛王莊,幫老周干半天活兒,摘摘泡兒刺草莓什麼的,趁著他們家大狗小狗不注意的時候,還能偷偷吃兩個,中午就在牛王莊吃飯,吃飽了再回他們打鐵鋪,然後曬鴿糧的曬鴿糧,掃鴿籠的掃鴿籠,給人看病的給人看病。
「這位大姐,跟您打聽個事兒,聽說你們這裡有個叫打鐵鋪的地方,那兒有個專門給人看惡瘡的是吧?」這時候,樓下一桌客人站起來到外面櫃檯結賬的時候,問收錢那位婦人道。
「哦,你們是來看惡瘡的啊?對,就在打鐵鋪,不過你們最好還是在下午的時候過去,上午他一般不在家。」那婦人利落地收錢找錢,笑盈盈回答說。
「專門給人看惡瘡的。」
「專門給人看惡瘡的。」
「專門……」
「……」
白老先生左手抓著調羹,右手抓著筷子,坐那兒半天沒動彈,他們說誰是專門給人看惡瘡的?
「今天我就在牛王莊,不回打鐵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