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番外七十五：病友

　　那邊院子裡正鬧騰，二樓走廊這邊老周悄悄拿了一個棉布小口袋遞給邊大軍。

　　「這是干啥呀？」邊大軍一看棉布外邊那輪廓，就曉得老周給他的這個口袋裡邊裝的是蘋果了，他就是不明白老周幹嘛突然要給他這個。

　　「永青那邊都興送禮，你不給秀輝秀敏他們老師也送點啊？」老周說道。

　　「送啊，咋不送？明兒就去。」邊大軍笑得呵呵地，連忙伸手把那袋蘋果給接了過去。

　　「別光拿這幾個蘋果，再整點別的。」老周提醒他。

　　「得嘞，多謝東家。」邊大軍打開棉布口袋看了看，一臉的高興，這些蘋果雖然不是頂好的，但也很不錯了，起碼都沒破皮。現在彤城永青這一帶，誰還不知道牛王莊啊，牛王莊這個青蘋果在市面上連賣都沒賣，這個拿出去送禮，那還是很有面子的。

　　邊大軍的那對龍鳳胎，現在在縣城的一所私立學校讀書呢，上幼兒園那會兒被選上的，都不要學雜費，而且那個學校的師資力量和教學設施都特別好，就是離父母遠點。

　　當初邊大軍和他媳婦柴鳳香也是猶豫了好久，畢竟孩子還這麼小，放在學校裡，自己看顧不到，總是會擔心的。可又聽人說那個學校裡教出來的小孩特別出息，他們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奔個好前程，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先讓這兩個孩子去那邊讀讀看，能適應就繼續讀，不能適應就回水牛鎮上。

　　這年頭，學生家長給老師送禮那太平常了，大家的想法其實都差不多，就是怕自家孩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吃虧。

　　啥時候教職工的整體素質都上去了，不會有誰再因為送沒送禮就對孩子們差別待遇了，這股風氣自然就過去了，到時候再有人送禮，那送的就是心意，而不是因為風氣。

　　說起來，小孩子長得也真是快，當初邊秀輝邊秀敏剛上牛王莊的時候，也是小小的一點，轉眼現在也都是一年級學生了。

　　再看看侯胖子柳茹華懷裡那娃兒，要不了多久就能滿院子蹦跶了。還有他們家猴娃子，老周真心希望這孩子能慢點長大……哎，不在這邊待了，他要回家找猴娃子肖樹林去了。

　　老周自家小樓這邊，肖樹林和猴娃子這時候正在下飛行棋，誰輸了誰先去洗澡。

　　這倆人最開始的時候下的是圍棋，後來改下象棋，後來又改下四**棋……前陣子下跳棋，這會兒又改下飛行棋了，之前那些棋，肖樹林都輸得蠻慘，最近這幾天玩飛行棋，他就頗有點如魚得水的架勢，這丫運氣挺好，總能丟到六。

　　「你瞧你瞧，又是個一。」

　　「唔……」

　　「六！完了，你沒機會了。」

　　「我如果丟個三……」

　　「哪兒有三呢？行了，洗澡去吧。」

　　「……」

　　猴娃子慘敗，耷拉著拖鞋抱著換洗的衣服吧嗒吧嗒往浴室裡去了。

　　「咋樣，我厲害吧？」肖樹林對羅蒙炫耀道。

　　「你也就玩飛行棋能贏。」羅蒙嘲笑道。

　　「沒聽說過啊，運氣也是一種實力。」肖樹林這會兒心情很是不錯，前段時間每天都輸，這會兒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老周笑了笑，靠在沙發裡休息，今天一整天四合院那邊都鬧哄哄的，還是這邊清淨。

　　「你玩不玩？」肖樹林問他。

　　「不玩。」靈泉那玩意兒不管手氣，老周的手氣也不咋好，起碼沒肖樹林好。

　　「真不玩？」肖樹林這會兒還挺有癮。

　　「不玩。」老周道。

　　「！」肖樹林一抬頭一瞪眼。

　　「好吧。」老周立馬改口。

　　猴娃子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老周已經被肖樹林打敗了，正垂頭喪氣地趴在沙發上，肖樹林很是得意，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擺弄自己手裡的兩個色子。

　　「還玩不？」肖樹林問他。

　　「嗯。」猴娃子又坐到了茶几前。

　　……十幾分鐘以後，他又輸了。

　　猴娃子有些沮喪，老周摸著他的小腦瓜子安慰他說：「沒事，咱本來就不是靠運氣生存的人，咱一直都是靠實力。」

　　話沒說完，就被肖樹林給踹了一腳，說得他好像就是靠運氣生存的人似的。

　　~

　　第二天上午，老周剛從果林那邊回到四合院，就聽說蔚卓洋來了。

　　自從老周的那家奶粉廠運營上了軌道以後，蔚卓洋就開始到處瞎跑，從前跟羅蒙合夥開的那個廠子，現在也都交給廠裡的經理去管理了，他就是不時過去看看。

　　聽說前段時間還出國玩了兩個月，這小子現在可瀟灑了。

　　老周還當蔚卓洋這回就是沖青蘋果來的，沒想到這丫竟然給他帶過來一個娃兒。

　　「這你兒子啊？」老周問他。

　　「要是我兒子就好了。」蔚卓洋要是能有這麼大一個兒子，他老子娘就不能整天跟他念叨結婚生娃的事情了。

　　老周看了看，這孩子十二三歲的樣子，長得細皮嫩肉的還挺好看，就是沒啥精氣神，還有他手裡牽著的那條半大不小的黑狗，這是杜賓吧？咋跟他主人一個德行呢，好像連坐著都嫌累，就差直接趴地上了。

　　等把那孩子安排到一間宿捨去休息以後，蔚卓洋就跟老周說了說他的事情。

　　原來這娃兒的母親是蔚卓洋的一個遠房表親。小孩他爸是挺成功一個企業級，他老娘那邊的娘家也夠硬，當初剛結婚那會兒，他老子還沒這麼成功呢，可以說這場婚姻對他幫助不小。

　　前幾年，他老子開始搞外遇，外遇就算了，還搞出來一個私生子，然後這對夫妻一碰面就打仗，有時候熱戰有時候冷戰，偏偏就是不離婚。

　　站在他老子的角度，離婚以後，財產很可能要被他老婆分一半，這就很不利於他們企業的發展，商場如戰場，搞不好從此就一蹶不振了。

　　站在他老娘的立場，不把這個男人搞到淨身出戶，她是絕對不會同意離婚的。他們家所有東西，原本理所當然都是該由他們的孩子獨自繼承的，現在如果分一半，那另一半不就便宜了外頭那個野種？

　　這兩個大人成天打仗，家裡直接就成了戰場，戰火紛飛的，這孩子又沒有他們那麼強悍的戰鬥力，估計隔三差五就得被誤傷一回。

　　然後前段時間，他老娘終於發現自家娃有點不對勁了，送去醫院一瞧，說是輕度抑鬱，這才慌了。

　　「這孩子以前一直挺喜歡小狗，他媽嫌小狗掉毛不給養，這回出了這個事，也不管掉毛不掉毛了，連忙花大價錢給他買了一隻杜賓回來，結果你瞧現在都給養成什麼樣兒了？我估摸著這狗八成也得有抑鬱症。」蔚卓洋無奈道。

　　這孩子的母親，是蔚卓洋母親那邊的一個親戚，在血緣上隔得有點遠，不過自從蔚卓洋也走上經商這條路以後，跟他們家的往來就多了起來，可以說也受到過不少幫助。

　　「要把他留下來也成，你自己管著，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啊。」既然蔚卓洋開了這個口，老周也不好拒絕，不過這孩子的爹媽好像挺厲害，到時候萬一有個磕著碰著的，就怕他們把戰火燒到牛王莊來。

　　「行，我自個兒管著。」蔚卓洋也是下定決心要在牛王莊上當幾個月免費保姆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人情債更難還的債，從前既然受到過幫助，這會兒他那個遠房表姐找上他，說是這孩子從前聽他說牛王莊的時候就特別感興趣，拜託他帶自家娃兒上牛王莊散散心，蔚卓洋自然不好拒絕。

　　事實上蔚卓洋這邊也沒啥好招，他就是找了個關係好的小隊加入進去，打算在之後的這段時間，每天帶著這孩子下地幹活。

　　在他看來，這小子的輕度抑鬱，八成都是給憋出來的，他爹媽都是那麼強勢的人，家裡啥時候能輪到他吱聲啊？這會兒叫他在牛王莊上幹幹活出出汗，發洩發洩情緒，放鬆放鬆心情，說不定就好了。

　　~

　　下午四點鐘左右，一群半大孩子呼啦啦進了四合院，那是羅文峰帶著他那群同學上牛王莊剝蓮子殼來了。

　　羅文峰這小子現在上初中了，還跟從前一個德行，成績忒差，人緣忒好。今天下午他們學校就兩節課，下課鈴聲一響，他們就一路奔牛王莊來了，就是用兩條腿跑上來的，這些半大小子嫌牛車太慢。

　　「老周，今天晚上吃什麼啊？」這群臭小子之所以這麼積極，就是因為老周答應他們，只要剝夠了一定數量的蓮子，他就管一頓晚飯。

　　「你們想吃什麼嘛？」老周站在二樓走廊上，閒閒地問道。

　　「雞雜有沒有？」牛王莊的雞雜，那味兒，真是沒得說。

　　「有啊，咋沒有。」馬從戎那邊打電話過來說要雞肝，於是今天牛王莊上又殺了一批小公雞，雞肝發走了，雞肉都拿去熬湯賣了，雞雜都留著牛王莊上消耗。

　　「熬！！！」

　　「老周！酸辣土豆絲有沒有？」

　　「要吃酸辣土豆絲是吧，我一會兒讓侯胖子給你們炒一鍋。」

　　「還要西紅柿炒雞蛋！」

　　「行啊，沒問題。」

　　西紅柿炒雞蛋，酸辣土豆絲，瞧瞧這些孩子要求多低。

　　樓上，蔚卓洋一看這些小孩這麼有活力，連忙就喊他親戚家那小孩下樓跟他們一塊兒剝蓮子殼去了，哦，忘記說了，這孩子名叫喬尹明，他老子姓喬，他老娘姓尹。

　　蔚卓洋搬個小板凳，給他在那群小毛頭中間找了個位置。

　　「誒，你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啊？」

　　「長得還挺帥。」

　　「行，就坐這兒吧。」

　　「多剝點蓮子，別拖後腿啊。」

　　「剝蓮子你會吧？」

　　「頭一回？你看我的，這活兒簡單。」

　　「……」

　　見這些小孩都這麼熱情，喬尹明那小子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麼排斥，蔚卓洋在樓上走廊上看得很是欣慰。

　　「喂！你有抑鬱症吧？」喬尹明身邊那個死孩子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就在他們上方走廊上正聽著的蔚卓洋差點沒給嚇得掉下來，這娃兒哪兒來的這麼好的眼力？第一回見面就叫他給瞧出來了！

　　「……」喬尹明倒是沒有太大反應。

　　「我跟你說，其實我也有抑鬱症。」那孩子大大咧咧地說道。

　　「……」喬尹明。

　　「……」蔚卓洋。

　　——你丫看起來哪裡像是有鬱抑症的樣子？

　　「別聽他瞎吹，這傢伙根本沒有抑鬱症。」旁邊的小孩就揭他老底了。

　　「不是啊，我這幾天挺抑鬱的，整天都覺得特別沒勁。」

　　「你那是厭學症。」

　　「中二病還差不多。」

　　「……」

　　「蛋糕店那個姐姐才抑鬱症呢。」

　　「那姐姐可酷可帥了。」

　　「長得也好看。」

　　「做蛋糕還特別好吃。」

　　「……」

　　所以這群中二少年對於抑鬱症的理解就是：可酷可帥，長得好看，做蛋糕還好吃。

　　好吧，怪不得沒事非說自己有抑鬱症呢。

　　不管是抑鬱症還是中二病，總體來說，喬尹明跟他的這群病友相處得還算比較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