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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目窮(七元解厄系列)》第40章
  第二十二章

  天峰上又下起了雪。

  與雪一般有著銀白色長發的男子,雙目緊閉,在冰天雪地中一派悠然。

  他靠坐著一頭蜷縮的青毛獅子,獅子身形龐大,前爪交疊,巨大的腦袋耷拉在前臂上,也是閉了眼打著瞌睡。風雪只能稍稍揚起蒼青的毛發,它蜷臥在那裏,替懷裏的人擋去寒冷的風雪。

  在他們身前,一棵掉了許些枝桠,顯得破敗枯老的桃樹在風中盈盈擺擺,搭在枝條上的雪霜,幾乎將這桃樹壓彎了腰。然而它仍是站在天峰之上,挺拔著最高的枝幹仰頭向天空最高的方向,仿佛能透著這厚厚的雪雲,看到最清亮的夜空。

  青獅忽然打了個響鼻,睜開了銅鈴般的雙眼,側首看到懷中的人尚未睜眼。下了整晚的雪,在它背上覆蓋了一層厚白,但它卻不願抖掉,怕驚醒了安詳的片刻。

  可惜事與願違,雪發的男子眼皮輕顫,慢慢張開了雙目。

  他擡頭看向天空,問道:"幾天了?"

  青獅居然口出人言,答曰:"十五天了。"那是很低沈的男人聲音,有著獸類的嘶啞,"他回來的話,我會告訴你的。再睡會吧?"

  天璇站起身,風吹揚了他的長發,雪落在鬓間與之同色而失。青獅亦爬起身來,甩動碩大的身軀,將挂在毛發上的霜雪盡數抖掉。

  天璇歎道:"已經十五天了啊......"

  當日離婁殒命重歸原形,開陽在樹下坐了三天三夜,不言不語,到第四天的早上,他突然他一躍而起,拉住天璇求他替著看顧桃樹,隨即騰空而去。

  天璇尚且記得,那時開陽眼中近乎瘋狂的神色,他直覺著不該放他離去,然而此時此刻,上天下地,只怕是天帝再臨,亦無法阻止武曲星君的腳步。

  而在他離開後,桃樹越發枯萎,看來種入其身的毒已到極限......

  十五天了,開陽,你到底去了哪裏?

  青獅忽然朝天大吼,只見厚重雲間突然穿出一閃紅影,那影子飛速滑落,似流星飛墮,落在天峰之上。

  "開陽!"天璇連忙過去將他扶起,看他面色慘白,憔悴不堪,渾身火熱內勁消失無蹤,但見他手中抱著一個黑綢包裹,從布隙間透出金燦。

  開陽根本不顧疲累,踉跄地爬起身,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黑綢包裹,走到桃樹下。

  只見他撕開了黑綢,露出一個碧綠精巧,遍體流有玄武镌紋的爐鼎。

  天璇認得此物,不禁失聲道:"女娲煉石爐?!"他之前曾托言讓開陽尋找此物,不想當眞給他找到了。

  綢布一開,鼎中頓如晨陽初綻,光芒萬丈,天璇更是大吃一驚,定神看去,見鼎內光芒在流動,看眞了,原來鼎底盛了一層流金般的液體。

  這液體非但金光耀眼,更具仙靈之氣,竟是煉丹術中至高的不朽神藥──金液!凡世傳說甚多,於煉丹之術中,還丹、金液傳爲仙家至寶,所謂金液,世人謂以黃金燒煉,以冰石、玄水等物爲方,卻屬不知,要煉這起死人肉白骨的仙藥,必以萬年元丹爲基,熔煉千年方可得成。

  天璇眉頭深皺,他深知此道,卻想不到開陽短短十五天,從哪裏弄來的金液?

  但他並未去細問,由著開陽將煉石爐中世人趨之若骛的金液毫不吝惜地澆灌在那棵枯朽的桃樹根下。

  這金液果然神奇,只見黃金般的光亮瞬間沒入樹根,桃樹似受到劇烈震蕩,一股強烈的氣場隨即蕩出,掀起地上飛雪霜塵,站得最近的開陽立即受到波及,他虛軟的身體難以承受地被吹至離地飛起,幸好旁邊天璇伸手將他扶住,妖帝在勁風中雪發飛揚,一身堇紫如山不動。

  這震蕩過後,但見桃樹碎出點點金粉,飄如落雪,漸漸地,枯木重生,被生生折斷的枝條亦慢慢長出新枝,更見綠意點綴,竟抽出嫩芽來。

  "幸好......幸好來得及......"

  開陽露出笑顔,卻是雙腿一軟,往後倒去。

  天璇將他接在懷中,從來意氣風發的武曲星君,如今卻似燃盡燭芯的油燈,他心念一動,問:"開陽,千年熔煉,十五日可成,莫非你動了火元眞力?"

  那雙貓兒眼下即便是累得烏青,但仍是凝視著煥發生機的桃樹,不願移開半點視線。

  "不用火元眞力,哪裏可驅動這女娲煉石爐?天璇,迫不得已......我把你收集的五色玄石給用了。"

  "無妨。"天璇倒不介意,只是問道,"開陽,我且問你,你用的是何者的萬年元丹?"

  開陽神色一黯,抿嘴不答。

  天璇正待再問,突然身邊青獅仰天咆哮,側首見它須發狂張,鋼爪刨地,兩尾響雷,劍拔弩張似迎強敵之姿。

  頃刻間,便聞天空中響起一聲清鳴,聲徹寰宇,雪雲中透出五彩霞光,只見青翅巨鳥從天而降,竟是一頭青鸾。

  從青鸾背上下來一人,青獅見了,更是如臨大敵。

  那人蒼袍烏鬓,高大威嚴,眼神炯炯帶煞,只是隨意看了那低咆的青獅一眼,竟似不過看到一頭家貓,全然不將這頭上古雷獸放在眼內。反而是看到天璇時流露了些不經意的溫和,但在眼光落在開陽身上時,即轉淩厲。

  天璇歎了口氣,知道開陽這回大概是闖大禍了。

  "天樞,好久不見。"

  來者正是天樞貪狼星君,聞天璇招呼,他只是略一點頭,眼光卻在棄在地上裏面空無一物的煉石爐,然後擡目看向那棵重獲生機的桃樹。

  開陽也不畏罪,坐起來,直直看向天樞:"金液我已經用了,你要如何處置我,悉隨尊便。"

  聽著他不知悔改的語氣,天樞怒喝:"荒謬!!"他袍袖一甩,一卷利風驟然割向開陽。

  "天樞!!"天璇想不到他下手毫不容情,要阻止卻是不及了,只聽"咧──"的一聲,在開陽身側險險裂出一道深坑,若是稍微在往左一些,便要將開陽劈開兩截。

  天樞眼中戾氣不減:"伐戮金烏,元丹煉液!你可知此罪何重?!我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三足金烏,乃載日神鳥,非比尋常。天璇料不到開陽竟爲了煉制金液,不惜逆天而爲,要知仙家最忌妄開殺戒,帝君曾頒嚴令,若無天帝意旨,仙衆不得私戮生靈,否則罪同逆天,更何況如今開陽殺的......是神鳥金烏!

  開陽垂目,神色黯然:"它是自願的......我本是要拒絕,它卻自己跳進爐火之中......"想起那日,他徒有煉石爐而無計可施,正巧遇了那只常來尋他玩耍的金烏。金烏早通靈性,或許是看他一臉悲恫,不忍其痛,遂已己身投入爐中。金烏乃開天辟地以來便生以負日的神鳥,那顆元丹,自然不止萬年精純,加上長年吸取日精,煉出來的金液更是不比尋常。

  只是雖有此節,但他確實以金烏煉液,已是逆天大罪,其罪難恕。

  眼見開陽犯下重罪,天樞當是憤怒至極,他並非不知開陽所作爲何,但雖有因由卻容不得他如此胡來。

  "也怪我當初未加阻止,讓你二人放下大孽。"

  他長歎一聲,走向桃樹。

  開陽大駭,當即爬起身來擋在樹前,瞪著天樞:"你想對離婁做什麽?"

  "滾開!"天樞眉心一皺,空氣中一股震動將開陽整個掀飛,甩回天璇懷中。開陽還要撲上去,卻被天璇牢牢拉住,便聽他小聲在耳邊說道:"莫急,天樞不會傷害他的。"

  天樞伸出手掌,站在樹身前目閉不動,口中念念有辭,只見漫天飛散的金精漸漸聚攏在他的手心,跳躍著,閃爍著,越聚越多,那成團的光亮映得天樞面容發亮,發鬓似金。他回過頭,召喚青鸾:"蒼辂,你去把搖光帶過來。"

  青鸾應和高鳴,展開蒼翅騰空飛去。

  開陽雖不知他意欲何爲,但他似乎並無傷害桃樹之意,也就不再作聲。稍後片刻,便見青鸾歸來,才剛落地,便見上面跳下一人,那人面容姣美,美如遠黛,一身雪白紗衣裹了曼妙身段,實在誘人得很,若在人世之中,只怕當即有人要流下口水,可惜眼前幾人與他早是朝夕相對了數千萬年,更對他那性子了解甚深,並未受到迷惑。

  反而是這人一見天樞背影,絕色面容立現如花笑顔,興奮地跑過去,緊張又期待地問:"天樞?是你找我嗎?"

  此人正是搖光破軍星君。

  "即是蒼辂引路,自然是我要找你。"

  天樞並未回頭,連眼簾亦未稍啓,但這話聽在搖光耳中卻是受用,連笑容都似帶上三斤蜜糯。他眼中甚至沒看到旁邊棟著的開陽和天璇,或者是那頭虎視眈眈的巨大青獅,只剩下眼前這偉岸的男子。

  "你找我來,可有什麽事嗎?"搖光小聲地問,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倒讓旁邊看著的開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天上衆仙都避之則吉的破軍星,居然用這種小女兒家的語氣說話,怎不教人毛骨悚然?

  便聽天樞道:"搖光,你且走一趟黑繩火地獄,替我問宋帝王借一物。"

  "什麽?!"甜美的笑容即刻凝固在臉上,搖光瞪大了漂亮的眼睛,"爲什麽要我去找宋帝王?"

  "你與他私交甚密,此去你最合適。"

  "我不去!!"搖光柔和的聲音變得尖銳,仿佛此趟黑繩火地獄是有去無回。

  天樞雙目一張,眼中精光大綻:"快去快回。"這語氣,根本不是商量,而是不容忤逆的命令。貪狼乃是七星之首,自有其霸道威嚴,搖光聽他說話,已知此趟是不去不行了。萬般無奈,只要咬了下唇,委屈地問:"要借何物?"

  "聚魂燈。"

  "你要聚魂燈作甚?"他正是驚訝,左右一瞧,這才注意到天峰上不止他二人,還有已化身妖帝的天樞以及一頭雷獸,對於這個逆天叛道,墮入妖道的前巨門星君,搖光只是冷哼一聲不屑一顧,然後又見到開陽,隨即明白過來:"開陽!又是你闖禍了?!憑什麽得我去給你善後?!有本事你自己去黑繩火好了!!"

  開陽一時語塞,他又不知道天樞要做什麽,眼下他這般狀況,莫說走趟地獄,便是下這天峰只怕也成問題。

  天樞聽得不耐,喝道:"夠了。莫非你以爲自己闖的禍會少得過開陽嗎?"

  "我......"搖光自知理虧,在天樞鋒銳的目光中不得不低下頭去,"可是......聚魂燈是宋帝王的鎮殿神物,他怎肯輕易借出......"

  天樞冷道:"若他不肯出借,你便問他,私植墨矐,該當何罪?"言罷雙目重新閉合,回過身繼續施展法力聚收散落的金精。

  搖光一聽,臉色一片灰白,渾身抖得跟落葉一般,末了,不敢再有微言,委屈著一張小臉,幽怨地看了天樞冷硬的背影,轉身便走。

  身後又傳來天樞低聲吩咐:"讓蒼辂送你去吧。"

  櫻桃嫣紅的嘴唇倔強地抿了抿,徑自走到天峰邊:"不用勞煩了。"說罷一個縱身,往峰下墮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只見虛空間破出一條裂縫,一名素白衣飾的書生從裂縫中從容踏出,他面容樸素,臉色比他那身白衣還要慘白,沒有半分生氣,森森鬼氣彌漫全身,不需行近便已感覺到一股刺骨寒意撲面而來。

  便見他手中提了一物,此物與尋常百姓家的油燈倒是無甚分別,青銅爲胎,上盤下座,中間以柱相連,形制簡單得很。

  那書生走到天樞身旁,向他略一行禮:"小王見過貪狼星君。"他語氣平鋪無辄,聽在耳中卻比鬼叫淒鳴更教人毛骨悚然。

  天樞終於收下最後一顆金精,回過頭來,也施一禮:"情非得已,本君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宋帝王見諒。"

  "見諒不敢。貪狼星君天縱神威,小王不過一介蠅頭小吏,若有差使,自當鞠躬盡瘁!"書生面上帶笑,可惜那笑意卻帶著森然的詭秘。

  天樞向來嚴酷,說話亦少有拐彎抹角,一時間倒不適應付他這般曲以委蛇,卻暗帶嘲諷的話。

  書生將手中聚魂燈遞來,道:"既是星君有求,聚魂燈便借予星君一用,不過此燈非賴凡間蠟燭,而是要用魂火作引。"

  天樞道:"此節本君知曉。"言罷,左手在額上一點,引出一點青藍魂火,遂點燃燈芯。火光跳躍,四周散出點點星華,如幻如眞。

  那書生見狀,不禁也是吃驚,仙壽雖長,卻非無盡,這魂元正是壽元所在,以魂佐燃,無異於折減天壽。便是他身爲這聚魂燈之主,亦從不曾試過以己身魂元爲引,點燃此燈。卻見天樞燃了燈火,遂將手中收聚的金精灑進燈中。

  頃刻間,只見金點爍爍,星芒閃閃,交相飛舞,似夏夜螢火,慢慢地,點點金精聚在火光上,一陣刺目華光驟然閃過,刺花了衆人眼目。

  卻聞書生言道:"大功告成。"他伸手入燈,取出一物,也不知是有意無意,袖子撞過燈中魂火,星火驟滅,天樞渾身一震,不禁皺眉。神元相牽,雖說不過一點魂火,但亦讓他剛煉般的魂魄仿受擊撞,頭疼欲裂。

  鳳目一眯,正待發作,卻見書生遞來一物,原來是一顆小小的金蛋。

  天樞接過此物,書生遂呵呵一笑:"此事既了,小王告退了。順帶一提,搖光在小王殿中做客,以後呼喝使喚,便不要找搖光了。就此告辭!"說話間,白衣漸漸隱去,消失無蹤。

  天樞沒有錯過那書生眼中莫名的敵意,眉峰輕擡,倒是莫名其妙得很,推想約莫是自己要挾於他要取聚魂燈用,故此受其記恨吧?

  眼下卻不是計較的時候,他將金蛋鄭重收在懷中,回頭與那開陽道:"速速與我回去,向帝君請罪。"

  開陽知道天樞用盡法寶,甚至不惜以己身天壽爲代價,換回金烏重生,爲的,只不過是希望能減輕己身罪狀......

  "天樞,我......"他滿心愧疚,對離婁、對天樞,他總是任性,害他們百般受累......

  "行了。快些跟我回去吧。"

  天樞不善言辭,招來青鸾,讓開陽坐上去,然後回過身來,看向天璇:"凡間非久留之地,你也快些回妖域去吧。"如今天璇已不是巨門星君,一身狂妄妖氣,只怕更易招來麻煩。

  "知道了。"

  天樞轉身步向青鸾,卻在聽到一句"天樞,好自珍重。"時,腳步一頓,但隨即飛身躍上鸾背,號令鸾鳥展翅,頭也不回騰空飛去。

  天璇看著漸漸遠去的鳥影,忽然感到一雙粗壯的手臂將他牢牢環入暖熱懷中,化出人形的健壯男子,輕輕地吻著他的臉頰,給他撫平了淡淡的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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