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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目窮(七元解厄系列)》第36章
  第十八章

  開陽睜開眼睛,發覺天已大亮。

  他伸了個懶腰,隨手收了外面的火障,元神多少有些疲累,但他更急切地想知道千裏眼的眼睛到底恢複了沒有。急急過去,扶起千裏眼,喚道:"離婁,你醒醒!"

  卻不知爲何,平日敏銳的人未有立即回應,待他喚了好幾聲,才見他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果然恢複了清明,開陽忍不住歡呼起來:"太好了!離婁,你看見我了嗎?"

  男人坐起身,露出笑意,點頭道:"看到了。開陽,辛苦你了。"

  一想到之前種種開陽不禁紅了臉,雖說是以元神交合,但那激烈的情景,也叫他不好意思起來。他嚷嚷著跳下床去:"你知道就好!"

  千裏眼看著他活潑的模樣,知道適才的元神離體對他並無傷害,遂放下心來。

  開陽下床穿鞋,卻忽然聽到背後響起咳嗽聲,連忙回頭去看,見千裏眼用手捂住嘴巴,咳嗽了幾聲。

  "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開陽擔心地問。

  千裏眼道:"喉嚨有點癢,大概是著涼了。"

  開陽馬上想到自己臨入冥想前給他蓋了被子,大手大腳地也沒看仔細有否掖好被角,千裏眼本就有傷在身,自然受不得寒。當下內疚不已,又見他臉色慘白,便連忙將他按回床上,仔細掖好被子,道:"我去給你弄些藥茶,你躺著別動!"

  言罷轉身急著推門出房,正要關上房門,卻聽裏面千裏眼喚道:"開陽!"言中大有不舍之意。

  開陽只道他舍不得跟自己分開,心裏高興著,也沒細想,問:"怎麽了?"

  裏面的人藏在床鋪的陰影中,看不到表情,似乎猶豫了片刻,方才說道:"可否在藥中加些蜜棗?當可順喉......"

  開陽笑應:"好!"

  "淳安的金絲蜜棗聽說不錯。"

  "哦!行!沒問題!"對於這個總是隨遇而安的男人提出的要求,實在難能可貴,既非難辦之事,開陽又怎會不應,"你且等我回來!"

  關上房門,開陽便駕雲直往人間飛去。

  他這前腳剛是離開,房間裏突然暴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連綿難斷......

  目下並非棗兒成熟的季節,開陽騰雲駕霧飛離妖域,匆匆來到杭州淳安縣,市集上上好的金絲琥珀蜜棗早教眼尖的客商購去,開陽只得去尋農戶,可惜走訪多家均未有所獲。最後還是一家農戶見他衣著光鮮,想是富戶家的公子饞了蜜棗自己跑出來買,便將家中藏著自用的蜜棗兒賣給了他。

  開陽心頭大喜,也不問價錢,丟了一塊大銀錠,轉身便走。

  他急著趕回去爲千裏眼熬藥,一來一回,加上尋棗時的折騰,饒是他快馬加鞭地急趕,還是浪費了半日時間,雖是奔波勞累,但看到懷裏揣著的蜜棗兒,個個圓潤個大,色澤如同琥珀,形似金絲纏裹,若千裏眼見了,必是喜歡。

  傻傻地笑著在妖宮降下雲頭,正巧遇了天璇跟離契。

  妖帝天璇見他匆忙回來,便問:"開陽,你去哪裏了?"

  "我去人間替千裏眼買蜜棗。"他想起千裏眼受了風寒,便與天璇道,"天璇,千裏眼不小心著涼了,你給看看開個藥方,我好去熬!"

  "著涼?"天璇皺眉,"千裏眼乃是天上神將,豈有著涼之說?"

  "啊?"開陽錯愕當場,他只顧著照顧人,卻怎忘了千裏眼並非如他一般身附肉身,乃以眞身下凡,焉有病體之說?!

  可他,明明說了......

  開陽心中一凜,頓時轉身跑向偏殿。

  天璇跟離契互視一眼,連忙跟了過去。

  開陽猛地推開房門,床鋪上空無一人,曾經安分躺在上面的人顯然離開很久了。

  "離婁?去哪裏了?!"

  開陽走進房內,極是困惑,明明說好了讓他等他回來,爲何如今蹤影全無?!

  此時從後趕來的離契邁入房中,空氣中微弱的腥氣刺激到他敏銳的嗅覺,他越過開陽,走到床鋪上,拉起被缛一翻,掀出缛上大片血迹,觸目驚心。黑狼妖皺起眉頭,彎身用手觸過腥血,湊到鼻下聞了聞,回頭與天璇說道:"是他的血。不過已經涼了,大概有五六個時辰。"

  "啪嗒......"一聲,琥珀般珍美的金絲蜜棗掉在地上,散了一房。

  開陽卻已顧不得這些,慌亂間想起千裏眼身上有他留下的魂精,連忙祭起法術,探求所在。只覺得微弱得近乎消失的感覺在遙遠的西南方,開陽連話都不及交代,卷身飛縱上天,急往西南飛去。

  天璇卻未動作,雙指撚訣,身側虛空中破出一只赤色大鹞,展翅追開陽而去。

  然後回身看向離契:"准備一下,出妖域。"

  且說千裏眼支開開陽後,強自忍壓的咳嗽即刻噴出喉嚨,每一聲咳嗽,仿佛牽扯了全身的神經,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陣發黑,喉頭猛是一甜,連抑止的反應都未及做便噴得一床鮮血。

  不僅如此,喉嚨就像開閘瀉水般,一口接一口地嘔出紅中帶黑的血來。

  好不容易緩過氣,千裏眼費力地爬起身,扯過被子掩蓋在濃腥的血漿上。然後下了床鋪,歎息一聲,幾乎每一個動作,都像耗盡了他所有的力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失去知覺。

  然而他清楚知道,此事不能牽扯到開陽身上,否則後果,只怕難以想象。

  他擡起手,修長的手指已變得枯黃起皺,仿佛老樹枯皮,但他並未有半分詫異,其實早在離開紫竹林的那日起,他的身體,逐漸從深處開始往外枯朽,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時刻隨之而來針刺般的疼痛。

  直至現在,或許是開陽注入的力量激化了,也或許是時辰已到的緣故,連表象都開始枯槁。

  他知道,再也拖不下去了。他必須回去,那個人,其實一直在守株待兔。

  千裏眼終於疲憊地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辭,身體現出微弱的金光,卻在最盛的光芒中,漸漸隱去形體,最終,一室盡空,徒遺尚眷余溫的床寢。

  昨夜或有一場大雪,天峰上積了厚厚雪霜,便連那棵孤獨的桃樹,亦挂滿了冰晶,一朵朵曾經綻放的紅桃花,受冰極所封,仍挂在桃樹枝頭,與那幹枯缺乏生氣的樹身全不相稱,異樣得突兀。

  突然樹身閃過一陣金光,隨即一個人影驟然從樹中跌出來,撲倒在皚雪上,雪霜飛散,落在他的發鬓上,但他居然連撥去的力量亦沒有,趴在雪地上仿佛昏去。

  在離桃樹不遠處的巨岩上,坐了一人。

  一身赤色道袍,山頂勁風竟然未能吹動他半片衣袖。

  後面樹下的聲響沒能讓他回頭,此人不緊不慢,仍舊看著天峰下的群山,忽然吟道:"小小岱宗,焉能擔起‘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之傲。杜少陵實不過井底之蛙,若有緣登上此峰,必先愧煞當場。"言罷,他轉過身來,看著跌倒在雪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笑了,"神將在這裏待了萬年,卻不知這天峰上有什麽可看的,非淩不過是坐了月余,便已大覺無聊。"

  此人面相儒雅,神采飛揚,正是那仙家道人越非淩!

  他躍下岩石,踱步到那高瘦的男人身旁,卻未動手去扶,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便越過男人走到桃樹下,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樹身。

  枯敗的枝幹上樹皮已起卷剝離,凹凸不平紮手得很,越非淩的手似乎被剝離的樹皮刮傷指腹,眼神一眯,"嘶啦──"的一聲,竟就此撕下一片幹枯的樹皮。

  "呃!──咳咳......"地上趴著的男人隨即一聲悶哼,仿佛被扒皮的是他一般,痛得渾身一抖,又聽他咳嗽兩聲,一縷鮮血從他嘴角淌落。

  痛楚讓男人恢複了神智,他掙紮著爬起身,費力地坐直腰杆,看向越非淩。

  墨黑的眸子如今映影了天地顔色,顯然是恢複了目力。

  越非淩雖仍帶著笑容,但面色已是一沈:"看來,武曲星君已爲神將行了雙修之法。非淩倒要恭喜神將,重獲光明!"

  千裏眼倦怠地坐在雪地上,施用法術回到本體,再重塑身軀,已徹底耗盡了他本來就淺薄的法力,然而他只是不卑不亢地問道:"越道長,你到底意欲何爲?"

  "難道神將當眞不知麽?紫竹林裏一年時間,非淩好禮相待,幾番暗示,都教神將刻意避了,本想假以時日,能感動天人。不想武曲星君一到,神將便毫不留情,棄非淩而去,無奈之下,非淩只好另辟他徑,尋到神將眞身,朝夕相伴,寥以作慰......"手指撫過一朵結成凍霜的桃花,神情失落,更隱隱有綿綿情意。

  然而千裏眼只是冷眼視之,未見半分動容。

  越非淩在他銳利的目光注視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俊儒的面上綻露狂意,他走到千裏眼面前,彎身湊近:"誠如非淩所想,只要你重得光明,世上,便沒有什麽,能瞞得過這雙上窺天下悉地的眼睛。"

  千裏眼道:"道長無非是想取我性命,何不快些動手?"

  越非淩古怪地笑著,拿起千裏眼無力的手臂,細細撫摸上面粗糙的皺紋:"取你性命?那有何難......可惜非淩不能親自動手,若犯下殺劫,天理難容,更何況你是一介仙人,如此做法,天上至尊帝君焉能容我?"他回頭看了看枯槁的桃樹,"其實只需要刨了樹根,燒毀樹身,你便會灰飛煙滅,元神盡滅。但若是要做得不知不覺,卻艱難得很。即使我在樹中種入蟲蠱毒,你居然還能撐了一月有余,實在難得。"

  天峰上的雲團漸漸堆積,雲中生起霹雳光影,異像漸生。

  越非淩神色一凝,隨即展顔笑道:"時候不早了,還請神將自行兵解了斷,免得多受折磨。"

  千裏眼瞥了他一眼,啐出一口血痰,冷道:"越道長大限已到,眼力也差了許多吧?末將稍是提醒道長一下,地府牛頭馬面早執枷鎖在後,等著道長了。"

  越非淩心中一栗,不禁回頭去看,他天眼早開,妖魔鬼怪逃不過他一雙法眼,但身後哪裏有什麽牛頭馬面,不過是風卷雪飛,空無一人。

  卻聞千裏眼道:"道長不是常說萬物自然麽?生關死劫,人世輪回,道長自诩修煉千年,原道終未堪透。"

  越非淩被戳中弱處,頓時惱羞成怒,突然一拂袍袖,一股勁風破空而疾,竟將那千裏眼吹起直撞在桃樹身上。

  "啪!!──"

  桃樹被撞得搖了搖,脆弱的冰桃花被晃落枝頭,落在千裏眼頭上、肩膀上。千裏眼如今已是衰弱不堪,哪裏受得了這般折磨,只悶哼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越非淩卻又露出憐惜之意,慢慢走過去,蹲下身來,伸手爲千裏眼擦去嘴角血漬,歎道:"你又何必出言激我?我對你倘若無情,又豈會牽動情劫......非淩修道千年,法力早比天上仙衆,未能飛升,便因始終未能遇到一個能令非淩動心的人。不想在黑龍王府遇到你,命盤之中,你我當應此劫。天意昭昭,原是早有定數......"鳳目中精光一現,"只要應劫之人身死,情劫自渡。飛升九天,非淩當不會忘了你的好。"

  他溫柔地撩開散亂在千裏眼頰上的碎鬓,"......何不成全了我?"

  "咳咳!......"千裏眼擡起頭,卻不去看越非淩,只仰頭看向寥空,"你可曾想過,若能輕易舍棄,這情,卻是虛假得很......"

  越非淩臉色一凝,輕揉著發鬓的手突然成爪扼住千裏眼咽喉。

  "再拖延時辰,莫怪非淩不念往日情份!"

  千裏眼只是看著天峰頂上聚攏的烏雲,漸漸沈重,仿佛要壓下來那般。

  "末將與道長,似乎也未有過半點情分。"

  越非淩鳳目中驟見陰桀,冷哼一聲:"如此倒要看看,神將能忍至何時!!"

  只見他伸手在桃樹上使勁一拗,掰下一根桃枝,千裏眼猛如遭斷臂之痛,渾身一震,連痛都不及哼出,那越非淩一把將他左手抓起按在樹身上,"喀嚓!"一聲竟以斷枝插入他手掌之中,將他左手生生釘在桃樹上。

  "!!────"

  非人的淒鳴,只有樹木精怪能夠發出的刺耳波動在天峰上回蕩,可惜峰頂只在凡間,卻又離塵太遠,沒有任何人能夠聽到,這叫人神魂盡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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