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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路》第35章
  35、琉璃燈

  招待完一干領導,從海晶酒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了。莊少東喝了不少酒,頭暈腦脹的,懶得再來回折騰,一上車就吩咐司機直接把他送到南區的公寓去。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猶豫地問:“少爺不嫌那裏太吵嗎?”

  莊少東拽了拽領帶,閉著眼靠在椅背上搖了搖頭,“一個晚上而已,不礙事。”

  莊少東兩年前在南區近海的地段買了一間小公寓,房子雖然不大,但是推窗見海,景致相當不錯。有時他來南區辦事,懶得回老宅了就留下來過夜。沒想到的是,消停日子沒過多久,靠海的一片空地就被圍了起來,原本有傳言要修公共廣場的地方竟然叮叮咣咣地修起了高級住宅。別說修高層會遮擋後面社區的採光,單說施工期間的種種噪音就令人頭疼不已。算起來莊少東已經有幾個月沒過來這邊住了,今天這是實在晚了,不想再回老宅才想著來這裏將就一個晚上。

  車子駛過環島路,遠遠就看見了那一片圍起來的工地。工地周圍已經立起了巨大的看板,看板上深藍淺藍的顏色交織在一起,宛如在刻意營造一個有關大海的迷夢。一雙腳印自那星星點點的貝殼上走過,上方一行漂亮的花體字寫的是:達令港。

  巨大的看板有規律地分佈在圍牆的周圍,有些是關於社區和建設公司的簡介,有些則是社區的效果圖,更多的則是寫著“達令港”三個字的宣傳牌,它們穿插在客觀的介紹之中,仿佛在不厭其煩地向觀眾展示著自己的存在。

  名字起的真夠甜蜜的。莊少東模模糊糊地想:這擺明瞭是想吸引新婚一族來買房……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莊少東的遐想,他不耐煩地接起電話,還不等他開口,就聽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少東?你人在哪兒呢?”

  “今天太晚了,我在外面住。”莊少東含糊地說:“你早點兒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我讓廚房給你燉了燕窩,”莊李蘊馨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自顧自地說:“你還是回來吧,我也還沒睡呢,正好有事要跟你談談。”

  莊少東皺了皺眉,“媽,我……”

  “我等你。就這樣吧。”莊李蘊馨說完就掛了電話。

  莊少東心裏頓時竄起一股無名火。每次都是這樣,全不問別人要怎樣,只會說她要怎樣。好像唯有別人的順從才能襯托出她的高高在上……

  莊少東低低地咒駡了一句,沖著司機沒好氣地說:“掉頭,回老宅。”

  司機在社區門口挑了個頭,一聲不吭地駛向位於島城東區的莊家老宅。

  莊家老宅占地頗大,周圍密密匝匝的樹林將它和這一帶其他的住戶完全隔離開來。據說幾代之前莊家也曾有過人丁興旺的景象,可惜子孫們分家的分家,出國的出國,老宅裏的許多房子都已經閒置了下來。這也是莊少東不愛回來的主要原因。太冷清,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煙火氣。尤其晚上回來,穿過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遠遠看著一幢黑乎乎的大屋只亮著寥寥幾盞燈火,那種森冷寂寞的感覺簡直和看見鬼屋沒什麼區別。

  這個再熟悉不過的畫面每一次都會帶給莊少東壓抑而又沉重的感覺,沒有一次會落空。所以一腳踏進門廳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經習慣性的陰沉了下來。

  “回來了嗎?”莊太太從會客廳迎了出來,臉上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笑容,“來,進來坐,廚房剛把宵夜送過來。”

  “你吃吧,我不餓。”莊少東從她身邊繞過去,自顧自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說有事要談?是什麼事?”

  莊李蘊馨走到茶几旁邊,揭開湯盅的蓋子,小心翼翼地盛出兩碗湯,“你們一喝酒就很少吃東西,所以睡前最好還是……”

  莊少東忽然間有些煩躁,“有什麼事你直說吧。我累了一天,想早點睡。”

  莊李蘊馨手裏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那我就直說了。徐悠的領帶是怎麼回事兒?”

  莊少東眉尖微微一跳,“什麼領帶?”

  “他今天系的那一款楓葉圖案的領帶。”莊李蘊馨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直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嚴厲的審視的味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老湯瑪斯那裏定制了兩條領帶,相同的設計,不同的顏色。兒子,你不覺得這麼做會讓別人產生誤會嗎?”

  莊少東反問她,“為什麼我找人設計兩條領帶你都會知道?”

  莊李蘊馨的臉上微微流露出幾分不自在的神色,目光卻仍然不閃不避地注視著他,“兒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沒有什麼可回答的,”莊少東淡淡說道:“就是你想的那回事兒。”

  莊李蘊馨的臉色立刻變了,她在沙發扶手上重重一拍,聲音也不由得拔高,“少東,你之前怎麼淘氣我都沒有干涉過。但是這個徐悠……我不允許!”

  莊少東笑了笑,“媽,你到底想說什麼?”

  莊李蘊馨定了定神,後背慢慢靠回了沙發裏,“少東,大家族裏都有點兒拎不清的事兒。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會拎到明面上來。否則就成了醜聞,就像你父親。”

  莊少東的眼裏流露出一絲玩味的表情,“莊仕文有沒有跟你提過離婚的要求?”

  莊李蘊馨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他是個窩囊廢,根本不敢拿雞蛋碰石頭。”

  莊少東反問她,“所以你覺得我也是個窩囊廢?”

  莊李蘊馨的眼神驟然變得鋒利,“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事論事地議論一下。”莊少東注視著他的母親,微微抿起的嘴角令他的表情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靜,“如果我是莊仕文,如果我真的想要那個女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地結束自己的婚姻,我絕對不讓別人有機會中傷我愛的人。兒子可以送去國外讀書,老婆既然在公司上班,那就有接觸高層事務的權利,也許買通幾個內線搞出點兒內部帳本就能讓她主動提出離婚。說不定這個當老婆的還會淨身出戶,連贍養費都能省了。你知道的,這種事並非沒有可能。”

  莊李蘊馨的背上竄起一股寒意。她像從未曾認識莊少東似的盯著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是在威脅我嗎?兒子?”

  莊少東搖搖頭,“我認為我是在跟你談心,我想讓你瞭解我的想法。畢竟我已經二十五了,二十五歲和十五歲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莊李蘊馨緩緩坐了回去,臉色卻變得難看了起來,“我自己過的不幸福,所以我從來沒想過要干涉你的婚姻,從來沒想過要讓你的婚姻也變成一座墳墓。但是兒子,徐悠不行。他恨我,恨我們這個家,甚至也恨你。一個心裏存著仇恨的人怎麼能給你幸福?”

  “既然沒想要干涉,那就請你真的不要干涉。”莊少東微微歎了口氣,“至於其他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怎麼處理?”看到兒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莊李蘊馨又有些激動起來,“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但是我還要提醒你一句:少東,你現在是莊家家主,你二叔和他的兩個兒子虎視眈眈地等著抓你的把柄……”

  “家主,家主,”莊少東皺了皺眉,眼中滿是厭倦的神色,“既然他們這麼想要,就讓他們拿走好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莊李蘊馨失控地站了起來,“如果你不是莊家的家主,我們母子在這裏還能有活路嗎?莊仕傑為什麼要跑去澳洲定居,你真以為他是心甘情願跑去放羊的?徐悠當初是他的軟肋,如今……天哪,這男人真是個禍害!”

  莊少東冷冷地看著她臉上的神色變幻,漠然說道:“我想讓他成為自己的軟肋,也得看他同意不同意呢。母親,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加諸徐悠的每一重傷害都會加倍地作用在我身上。當然,如果你本意就是如此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莊李蘊馨瞪著他,頹然坐了下來。

  莊少東緩緩說道:“你想讓我跟著你在這個墳墓裏熬日子,我答應你;你想讓我替你去爭奪莊家的話語權,我答應你;你想趕走所有那些站在你頭頂上的人,我答應你;你想讓我當你的傀儡,坐在家主的位置上替你發號施令,我也答應你。但是,母親,我到底不是一個傀儡,所以我能為你做的事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莊李蘊馨肩頭微微一顫,“你什麼意思?”

  “隆盛的專案我會做好,”莊少東緩緩說道:“有了隆盛,莊家已經在這個行業裏佔據了一席之地。今後再怎麼發展,我並不關心。這個項目結束之後,我會離開莊家,去過過自己的小日子。”

  莊李蘊馨頭暈目眩,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你說什麼?”

  莊少東微微歎了口氣,“母親,你不覺得這像一個報應嗎?當初,你存心拿徐悠的事跟莊仕傑大做文章,令徐悠對自己所愛求而不得。如今,這報應已經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愛上了那個人,卻同樣求之而不得。這種痛苦,日有所思,夜不能寐,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體會不到。而我,卻有可能一輩子都要忍受這樣的煎熬。”

  “我的靈魂已經遭到了禁錮,”莊少東微微苦笑,眼中卻流露出悲傷的神色,“難道你還覺得這樣不夠,還要來禁錮我身體的自由嗎?”

  莊李蘊馨閉上眼,把頭轉向一邊,“徐悠是在報復我們。”

  莊少東搖搖頭,“不關他的事。是我,不想再為莊家這座大墳添磚加瓦了。”

  莊李蘊馨見他站了起來,神色頓時慌張起來,“少東,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個家裏,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你是不打算再讓我依靠了嗎?”

  莊少東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被握緊的手腕,輕輕地搖頭,“母親,你誰也不依靠。這你我都清楚。你想要莊家,如今已經得到了,即使沒有我這個傀儡家主,以你的股份,也仍然會是董事會裏最有發言權的董事。你已經不需要我了,而我,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說過,我要去過自己的小日子。”

  莊李蘊馨捂住臉,發出一聲壓抑的啜泣。

  “二期工程從動工到正式開車至少還有八個月的時間,”莊少東心有不忍,溫聲勸道:“我想,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這個過渡期都足夠長了。”

  莊李蘊馨肩頭微微抖動,淚水順著指縫滴落下來。

  莊少東的心情複雜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和母親徹底攤牌的場景,但是當這一切真實發生了,他卻又覺得這不像是真的,他竟然真的這樣做了。心中的感覺既悲傷,又慶倖。

  “當然,你是我的母親,這一點,永不會變。”

  莊李蘊馨搖搖頭,對他的安慰並不領情,“你走吧,我需要自己靜一靜。”

  莊少東點點頭,轉身朝外走。他剛剛走出兩步,就聽到砰地一聲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腳邊碎了一地。那是放在角桌上的一盞琉璃燈,是幾年前莊少東從國外拍回來作為禮物送給她的東西,純手工製作的琉璃桌燈,色彩豔麗,造型古樸別致,一直深受莊李蘊馨的喜愛。

  燈碎了,滿地的殘片依然鮮豔奪目,在燈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只是看上去它更像一個嘲諷,嘲諷他們外表光鮮的母子關係也終於顯露出了勉強拼湊的裂痕。

  莊少東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向外走。在他的背後,莊李蘊馨坐在滿地碎片之間,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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