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回家
還沒走進院子,小健安就像是小黑豹一樣衝了出來。果然如邵昕棠所料,前些日子好吃好喝好心情養的那些肉都掉沒了,臉頰都瘦的凹進去了。看到邵昕棠只會站得遠遠地,激動但輕聲的喊一聲:「乾爹……」
邵昕棠把他拽過來,在他的大腦袋上比比劃劃一陣子,實在覺得於一博的小西瓜頭放在他腦袋上不會好看,就放棄了。
其實倒不是聶健安長得醜,相反他還很好看,五官周正,眼睛明亮而且又圓又大,只是腦袋比別的孩子看起來稍微大一小圈,這讓他看起來有些笨笨的。又是長手長腳,個頭在邵昕棠來之後迅速的竄了起來。邵昕棠估計他再長長,就會是女孩子們喜歡的非常男人味兒的那一型了。
邵昕棠也不知道於戰南用了什麼方法,使山口秀田徹底消停了。這還是閆亮送他回去時告訴他的,讓他不用害怕。
其實山口秀田的事兒早就處理完了,邵昕棠不明白於戰南為什麼一直不說。弄得兩人最後不歡而散。不過也好,以於戰南的脾氣,估計至少一段時間內不會找他了,他樂得自在。
兩人吵架,閆亮可是沒忘了於戰南的吩咐,開車帶邵昕棠去了市裡最富貴人才去的那條街,後面跟著兩個兩個孔武有力的手下,一副要讓邵昕棠把整條街都搬回去的感覺。
邵昕棠坐在車裡意興闌珊的瞥了一眼醒目的商店門臉,懶懶的對閆亮說:「直接回紅墨吧,我沒什麼要買的。」
閆亮不解的看了他一會兒,說:「真的沒什麼嗎?這裡賣什麼的都有。」
邵昕棠從車窗裡隨意的拜拜手,示意閆亮真的不用了。如果於戰南同意,他倒是真的想買幾根金條!
邵昕棠不下車,閆亮為難的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無奈的也回到車上。就聽邵昕棠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問道:「於戰南以前每個情人都這樣隨隨便便買點東西打發的嗎?」
閆亮假裝沒聽到他連名帶姓的直呼自己上司的大名,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總不能說,自己這樣身份的人被派出來陪著買東西的人是從來沒有過的吧。閆亮兀自嘆了口氣,心想邵昕棠也真是奇怪,明明上次還找他尋找賺錢的法子,這時人家送上門隨便讓他挑東西他倒是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不過更奇怪的是於戰南,從來都是辦完事兒就給錢也只給錢的人,冷血的像是嫖/妓。
對邵昕棠又是萬般寵愛無限忍讓的樣子,這樣的耐心就是在以前的司令夫人,於一博的親娘身上都沒見過的。
話說他明明這樣喜歡著邵昕棠,卻不肯給些實際的,只吩咐閆亮說,邵昕棠想要什麼都給他買,就是想要豪宅田地也行,只是別給他錢。甚至連邵昕棠的賣身契還捏在別人的手裡。
其實閆亮心裡隱隱有些明白於戰南的想法,他可能是想把邵昕棠套牢,讓他沒有錢他哪兒也去不了。但這也太謹慎了吧,整個東北三省都是他的地界,邵昕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戲子,能翻騰到哪兒去?再說了,在這兒好吃好喝的供著,吃穿用度比普通富豪家的千金少爺都要好上幾倍,又靠上於戰南這麼個響噹噹的人物,哪有人會捨得走!即使邵昕棠看起來不是一個熱衷於攀權逐貴的人。
邵昕棠也沒指望他回答,說完話就懶洋洋的閉上眼睛,準備在回去的路上小睡一會兒。
沒想到的是,回去之後居然有個大驚喜等著他……
邵昕棠回去就見自己的小窩裡都是上次於戰南讓人送來的華而不實的東西,而自己上次把那幾百大洋的票子都給了閆亮拿去放貸款,哪有這麼快就回來的。
他坐在床沿上想了很久,看著聶健安見他回來歡喜的在地上走來走去到處亂竄的高興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於戰南的兒子於一博今年也才八歲,小肉丁一個,談吐做事卻已有大人的風範,話裡話外老師教他的東西已經對這個孩子造成了一定的影響,甚至還學了西洋文,雖然說得聲調怪怪的。
但再看自己的小健安,都已經十一歲了,卻因為他這個乾爹耽誤著。他如今想走走不成,賣身契捏在人家手中不說,就是跑了以後生活也是個問題,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難道要靠小孩子養嗎?說是籌錢,卻讓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好的辦法。把錢交給閆亮去投資,人家還是看在於戰南的面子上。
邵昕棠越想越不對勁兒,總不能他三年籌不到錢,聶健安也跟著靠三年吧!
於是猛然從床上跳起來,在小健安詫異的目光下去到處找人打聽好的學校。
沈財田乍一聽邵昕棠來了,非常驚喜的從四姨太那兒迎了出來。聽了邵昕棠的想法,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很半天才語重心長的說:「我說邵老弟,你這是整的哪一出呀!一個幾個大洋買來的孩子,還不如一口牲畜。不過就是個用來指使養老的僕人,你要是願意,自己教他點本事,都算是對得起他了,也夠他以後餬口生活的。你還想往他身上搭多少呀!」
沈財田的這一番話說的甚是語重心長。邵昕棠也從始至終微笑聽著。只是他說完時,邵昕棠像是沒聽到剛才他的話一般,客氣的笑著對邵昕棠說道:「沈大哥,這事兒我就拜託你了,你可放在心上啊……」
然後不理沈財田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站起身點個頭就走了。
沈財田看著他的背影,嘟囔著:「什麼玩意,一個戲子還想讓兒子上學,光耀門楣嗎!痴心妄想……」
邵昕棠從沈財田那兒出來,迎頭撞上來尋他的一個小夥計,小夥計說剛才有人找他,說是他老家的哥哥,已經帶去他院子裡了。
老家的哥哥?邵昕棠跟著小夥計快步往回走,心想莫不是劉偉?
果然,剛進庭院,就見一個穿著深藍色袍子的高大男人正坐在平日自己坐的樹下搖椅上,小健安正在給他倒茶水。赫然是二哥劉偉。
邵昕棠即使心裡把他當做害蟲一樣厭煩,看到他時,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劉偉現在可是他的欠債人。
「你這個孩子倒是會來事兒!」劉偉轉頭看到他,也沒有站起來,還大爺一樣晃晃悠悠的坐在搖椅上,對走近了的邵昕棠說道。
邵昕棠笑笑,摸了摸小孩兒的頭,讓他自己去玩。然後坐在劉偉對面的椅子上,虛虛的笑著說:「什麼風把二哥吹來了?」
「給你送錢,不是要賠於司令的姨太太玉鐲嗎?」
劉偉說這話時,眉眼間儘是神氣,一點兒也沒有了之前要他點兒錢就跟要他命似的鐵公雞樣兒。
邵昕棠不動聲色的掃視了四週一圈兒,並沒有發現之前裝大洋用的布袋子之類的東西,心想劉偉要麼是轉性了,要麼就是發大財了。但看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邵昕棠也不相信他能狗改得了吃/屎。只是奇怪他這樣靠著騙人錢財、吃軟飯的傢伙兒會有什麼方法賺到錢。
邵昕棠若有所思,劉偉可沒注意到,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突然間揚眉吐氣,愜意大爺的生活,也沒等邵昕棠說什麼,就兀自從裡衣襟兒掏出一疊印著中華民國銀行鋼印的票子,摔在桌子上。然後揚著下巴等著看邵昕棠吃驚崇拜的表情。
「這是?」
「對,就是給你的。」
邵昕棠低著頭看桌子上的一小疊票子,倒是沒有伸手去拿,硬是裝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問道:「你在哪兒發的財?」
劉偉裝模作樣的端起茶杯吹了又吹,才喝上那麼一小口。賣足了關子後,才緩緩的開口:「你二哥我以前都選錯路了,苦哈哈的學功夫,最冷的三九天在冰上練倒立,身上都凍裂了,還差點讓師傅拿皮鞭子抽沒氣……」
說到以前悲慘的境遇,劉偉咬著牙坐直了身子:「這回好了,我終於知道我該幹什麼了,老天給了我這麼大的財運,我以前真是傻冒頭了,居然不知道好好利用。」劉偉說著從搖椅上站了起來,雙手合十,表情虔誠的衝著一碧如洗的天空恭恭敬敬拜了幾拜,才又坐下。「感謝老天爺,感謝,感謝……」
被他一個大老爺們兒裝得小姑娘兒的神態噁心到了。邵昕棠給自己倒了杯茶,開始細細打量劉偉。
這個騷包的男人,一有錢了馬上換上一身富貴人的馬甲,加上本就相貌英俊,皮膚白淨,看著倒是真那麼人模狗樣的,能唬倒一干初見的少男少女。也難怪死去的邵昕棠被他騙得什麼都不剩了。只是他眼袋下的黑眼圈格外嚴重,簡直像是特意弄得煙熏妝。看樣子最起碼有幾天沒休息好了。
邵昕棠淡淡的開口:「你不跟著秦家小少爺幹了?」
劉偉「嗤」了一聲,傲慢的說:「那能有什麼前途,就是伺候少爺的小跟班。」
他好像忘了當年是誰求爺爺告奶奶才謀得這一份在秦小少爺身邊跟班的職位。
邵昕棠順著他的話問道:「那你現在幹什麼?」
「現在?」劉偉翹著腿,從進了這個門就傲慢得意的語氣此時打達到了最高點,他說:「我認識了個朋友,叫振江,他可是這城中有名大財主、大善人,人品德行都是沒得說的。巧就巧在他慧眼識英雄,一眼就在眾人中看中了我,說我也是個有義氣的,非要跟我做朋友。他整日幹什麼都帶著我,帶我去的酒樓都是一壺茶都要五個大洋的地方,那財大氣粗的架勢,那市面……嘖嘖……」
「後來有一天他帶我去了紅旗大街的賭場,也讓我下去玩幾把,結果你猜怎麼了?」劉偉說到一半兒停下來,眼睛裡閃著瘋狂的光芒,問邵昕棠。
邵昕棠眼皮抽動了一下,臉上都是驚訝:「你賭博?」
「什麼賭博,說得這麼難聽!」劉偉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覺得邵昕棠很不上道,什麼都不懂。
「我幾把的功夫,就把他們贏得哭爹喊娘。一個我沒去之前一直贏的商舖老闆都要掀桌子了……」劉偉說道興奮處,哈哈大笑起來……
「你的本錢是那個叫振江的人借你的?」邵昕棠打斷他的笑,冷冷的開口。
「你怎麼知道?」
邵昕棠沒有回答他。這樣拙劣的圈套,也只有劉偉這樣的財迷才能上當了。他也不想多費口舌去勸他,一個甜頭吃盡的人又怎麼會聽他個外人的話,還不得以為自己嫉妒,破壞人家財路呢。
再說了,之前邵昕棠的死跟這個人渣脫不了關係。如果他在天有靈,說不定這就是他的報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