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二)
九月初十這天,天沒亮楚家的商船的船艙內就擺放好了桌子,在中艙上擺上祭祀供品。供品必須要有茶有酒有糕點,還要有水果、海魚、豬肉、雞蛋等。上供以後,等潮水一漲,楚忠親自上香、點燭,瀉酒倒茶,隨後楚忠燃放了三隻炮仗,響徹了黎明的天。楚忠跪拜下去,口中默念著祈禱的話。一炷香的時間後在桌子旁燒了奉送的紙錢給龍王。燒完後再放上三個炮仗,恭送龍王歸龍宮。
楚亦瑤看著忠叔最後從各種供品上每樣拔一點,撒在大海裡,聽一旁船上的夥計說,這是要祭祀海怪夜叉,讓他們不要阻撓商船。
祭祀完天濛濛亮,碼頭上的夥計們開始把要帶去的東西都抬上了船,和他們一個時間出發的也有別的商行,天暗著楚亦瑤看不清四周別的商船的旗幟。
「大小姐,您可以入船艙去休息一下,等東西抬完了這船也該出發了。」楚忠仔細的檢查過兩艘船,確定沒有問題了,讓碼頭上的人解纜。
「沒事,我不睏。」楚亦瑤走到甲板上,船已經離了碼頭有幾米遠,看到楚應竹趴在二哥懷裡睡著了,楚亦瑤衝著他們揮了揮手,海風徐徐,似乎把她帶到了大哥當年第一次出海時的情形,自己也是那樣站在碼頭上,用力的揮著手,喊著安全回來。
「小姐,清晨涼。」寶笙拿了一件外套出來給她披上,很快岸上的人便看不清了,楚亦瑤回頭,身後也有著好幾艘的船遠遠的開著,接連的好幾天,都是出航的好日子,金陵各大碼頭上,每天都會有不少商船出海,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回到艙內暖和了一些,楚亦瑤換了一身便利的男裝,出來的時候,四周只剩下遠遠幾座海島,金陵的方向一片迷霧,「這什麼都瞧不見呢。」
「等太陽出來,這霧就會散了。」楚忠走過來,看著她這身裝扮,無奈地笑了笑。
「忠叔,和我講講這船上的事吧,爹和大哥都誇您是最好的掌舵手了。」楚亦瑤回頭調皮地吐了吐舌,跟著楚忠到了船長室,那有別的船員開著,楚忠帶她到一張羊皮卷地圖面前,指著某個點道,「這裡就是大同了,金陵在這,你看,丘岳是往這個方向…」…
海上的日子過的很慢,二十幾天過去,楚亦瑤起初的那點好奇和興奮漸漸被消磨光了,每天一醒來看到的都是碧海藍天,入夜看到的就是一望無垠的海,還有黑夜的星空,週而復始,她便覺得無聊了。
「小姐。」孔雀端上來一碟新鮮的魚丸,剛剛從海裡網到的,孔雀搶了個先,讓廚子做了丸子給楚亦瑤當點心,「今天一早拖上來的,好大一條魚呢,我讓廚子在裡頭剁了些姜沫,不腥,您嘗嘗。」
楚亦瑤吃了半碟就吃不下了,走到船頭望過去,在楚家商船的前方,還有別家的勻速前進著,看這並排的旗子,似乎都是一家的。
又過了三四日,這商船的周圍才出現一座一座的無人島,再有幾日的時間,就可以到大同了。
楚亦瑤在船艙內和楚忠商量著這回來大同楚家要買的東西,「忠叔,怕是再都進瓷器,那些商戶會壓價,得尋些新的東西回去才行。」
「這我也想過,不過這麼多年了,大同那裡說不上還有什麼別的新東西,都是大家熟悉的。」大同和金陵海航這麼多年,有什麼特別的也早被發現盡了,楚亦瑤看著卷子上些的往年金陵商戶們喜愛的,「到時候下船去找找,若是不行,也不能全進了瓷器。」
如今得尋找暴利的東西才能把商行裡的形式扭轉過來,秦伯伯那還有大筆的銀子欠債,關係再好,欠久了她都怕會生出別的事來。
楚忠看著大小姐低頭思索著,心中感慨不少,若大小姐是個男兒身,老爺才是真正的欣慰了…
三日後,商船到了大同,楚忠帶著船員們把船上的貨搬下來,第一天還是在船上度過,第二天一大早,楚忠就駕著馬車帶楚亦瑤去了燒窯。
這是與楚家合作了十幾年的老字號了,剛到那大門口,楚亦瑤還沒下馬車就聽到有人和忠叔打招呼,寶笙扶著她從馬車上下來,跟在楚忠身後進了燒窯。
這裡充斥著一股泥土和灰堆氣息,楚亦瑤打量著四周,一座一座的燒窯在旁邊,裡面都點著火,那迎接的人帶著他們到了一座坊間裡,通亮的屋子裡齊齊的擺放著數不清的架子,架子上全是各式各樣的瓷器,那人介紹說,這裡放的都是樣品,若是要的話,選中了直接按樣子做出來,再行裝貨。
繼續往前走,楚亦瑤在前方靠窗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位四十來歲的老師傅,桌子上正放著一隻正在上釉的花瓶,旁邊的架子上放著不少擺玩用的小瓷具,楚亦瑤問帶路的人道,「這位師傅,你們可有燒膳食用的瓷具?」
那人又將她們帶到了另外一個架子上,楚亦瑤看到了不少樣式的膳食瓷具,但都沒有她心目中的來的滿意。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如何在一樣的瓷器上有所突破,剛剛看到老師傅身旁桌子上放著的釉青碟子,忽然想到了前世在洛陽看到過的那些膳食瓷具。
前世成親之後她跟著嚴城志去過一回洛陽,在那裡她見識到了和金陵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洛陽的文化底蘊比金陵來的厚實太多,一文一商,雖然金陵不斷在向洛陽靠近,但很多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促成的,尤其是在飲食上面,講究可以細緻到一碟一筷,金陵人也講究,但遠沒有他們來的更甚。
「師傅,很小的時候我就聽我父親提起過,你們這裡是大同最好的燒窯,你們這出去的有大同最好的瓷器。」楚亦瑤看遍了他陳列的所有瓷具,回頭笑道。
「楚小姐過獎了,我慶和燒窯幾十年,雖說不上最好的,但這瓷器也是遠近聞名。」那師傅聽楚亦瑤這麼一誇,也不客氣的應承下來了,和楚忠又聊了幾句,帶著他們參觀過了之後這才到平日裡議事的屋子。
「關師傅,我這裡有一筆好買賣,不知道您肯不肯應下。」坐下之後楚亦瑤就和關師傅商量起了另外定做膳食瓷具的事,「這樣式和圖案都由我們來提供,這做出來的成品,不可供給其他的客人挑選,也就是說,這些東西是我們楚家獨此一家的。」
過些年金陵也會流行這些東西,楚亦瑤就是要提前把這帶進去,搶佔先機,爹和大哥每年都在這慶和燒窯進瓷器是因為這裡的瓷器是全大同數一數二的,只要他們肯應下,也不怕別家的來仿造,畢竟慶和燒窯的名聲在那裡。
「楚小姐可有帶來的?」關師傅對她說的別樣膳具有了興趣,楚亦瑤請人拿了紙筆,直接畫了三個膳具的樣式圖案,關師傅看了看,笑道,「不如這樣,這幾天我先命人把這個做出來,若是楚小姐滿意的,那這生意再作談。」
「好,忠叔,您和師傅聊,我先回客棧。」楚亦瑤留楚忠下來和關師傅說其他的事,自己先行回了客棧。
孔雀早到一個時辰收拾好了屋子,大同和金陵一樣靠海,不過這天氣比金陵濕熱的多,這裡的房子,有許多它的基地都建的比較高,用來防潮。
楚亦瑤休息了一會,換過一身男裝,帶著寶笙和閏子兩個人去往碼頭附近的集市,大同每年春秋兩季來往的船隻無數,集市也很熱鬧,形形j□j的人多,沒人會來專門注意她的穿著和打扮,楚亦瑤在各個攤子前看著,都是些小東西,很常見。
「小姐,這離集市可遠了。」楚亦瑤繞過集市還想往前走,寶笙在身後提醒,再過去可就出了城門了。
「忠叔說出了這個城門可以去鄉下,如今天色尚早,我們去瞧瞧又何妨。」楚亦瑤讓閏子去駕來馬車,自己帶著寶笙走到了城門外,城門外的道路兩旁也很熱鬧,許多城內集市都要收取不便宜的攤位費用,付不起這個費用的就直接在城門外擺著,來去的人多,生意也不錯。
「大叔,您這是什麼,聞上去好香。」楚亦瑤走到一個不起眼的攤子前,下面墊著藍色的布,上面放了一些顏色不一,大小像胡桃瓤一樣放了一堆,一旁還有幾截木塊。
「這是樹上刮來的香料。」那大叔拿起一個放在了楚亦瑤的手中,呵呵地笑著,楚亦瑤低頭一聞,卻有香料一樣的味道,可又淡了一些。還能捏碎些粉末下來,摻雜著一些別的東西,不太純粹。
「大叔,那這個也是香料?」楚亦瑤拿起一截木頭,在木頭一側被砍斷的地方發現了附在木塊上的一小塊東西,也似木質。
那大叔點點頭,楚亦瑤看這攤位上沒也剩下多少東西,開口道,「大叔,這些要多少錢,我全要了。」
「不不,這已經有客人要了。」那大叔擺擺手從楚亦瑤手中拿過了木頭重新放回去,楚亦瑤看他頗重視的樣子,也起了好奇心,不過是幾塊不起眼的東西,大同這裡也多的是香料,怎麼會有人額外買。
「大叔,這客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問你來拿?」
「說好的前天就該到了。」那大叔從身後的包裡拿出一塊乾糧吃了起來,楚亦瑤眼珠子一轉,從懷裡掏出銀子放在了藍布上面,笑嘻嘻地說道,「大叔,前天該來的現在還沒到,肯定是不要這些東西了,你一定好幾天沒回家了吧,不如這樣,這些東西我出兩倍的價錢你賣給我,若是他們來尋你了,那也是他們不守約,和你無關。」
那大叔滿臉的鬍渣子看著藍布上的銀子,嘴裡的乾糧還塞在那沒嚥下去,「這,這麼多銀子。」
「大叔,你來一趟這裡也不容易,若是他們一直不來,那你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天,錢也沒賺到,大叔你是這附近村子裡的人麼?」楚亦瑤見他猶豫,繼續說道。
「成,我就把這些都賣給你。」那大叔站起來朝著四周張望了一下,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楚亦瑤笑著要從他手中接過袋子,身後傳來了急促的叫喊聲,「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