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倒
夫妻兩個人趕緊起來,那邊的沈二老爺和關氏也起來了,楚亦瑤想了想讓寶笙去庫房裡拿了些好的藥材,四個人上了馬車朝著沈府趕過去。
深夜寂靜的路上馬車轱轆聲尤為突兀,到了沈家大門口,匆匆趕去沈老爺子的院子,大半夜燈火通明的院子裡站滿了人,沈二老爺不由的皺了眉頭,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沈世軒跟著沈二老爺進了沈老爺子屋子,屋子裡沈大老爺和沈世瑾留著,還有兩個大夫在那看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明明他們出發去衙門的時候老爺子在家還好好的,怎麼就幾個時辰的功夫,人就暈過去了。
沈世軒看了陰沉著臉的沈世瑾一眼,直接走出了屋子,對著屋外的楚亦瑤低聲說了幾句,楚亦瑤點點頭,走到院子門口,迎面那走來了嚴氏和水若芊。
楚亦瑤吩咐孔雀去請人,看了嚴氏一眼,拉住身旁一個丫鬟問,「白管事在哪?」
那丫鬟說沒看到,楚亦瑤心生疑惑,白管事跟在老爺子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的,怎麼會不在院子裡。
「都已經搬出去了,怎麼還管沈家裡的事。」嚴氏就是被關個十次八次,也改變不了她尖酸刻薄的性子,見楚亦瑤打聽白管事的下落,銳聲說道,那消瘦的臉頰更顯的嚇人。
「大伯母,你也說了只是搬出去,又不是分家,怎麼就不能管沈家的事了。」楚亦瑤懶的和她再周旋,問了幾個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說老爺子忽然暈過去了,她總覺得不這麼簡單。
「喲,如今氣勢漲了,難怪都敢不顧著沈家報官,讓人家笑話我們沈家。」
楚亦瑤回看了她一眼,笑了,「那也沒大伯母氣勢漲,您若不下毒,我怎麼會有機會報官呢,想來二十大板還沒讓大伯母長記性呢。」
嚴氏的神色一抽,那二十大板,打的她險些暈過去不說,接連數月都只能趴著,牢房裡那是人過的日子麼,霉氣熏天的不見天日,睡也睡不安穩,吃也吃不好,到處都是蟲子,那些人又髒又臭,那滋味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楚亦瑤沒再理會,而是直接出了沈老爺子的院子去了二房那,搬出去之後沈府也是留了人手的,若是他們有心要瞞什麼,從沈老爺子這院子裡的人口中肯定是打聽不到什麼。
回到了書香院,問過幾個人都說不清楚,直到問到了一個守門的老婆子那,她今夜正好替別人頂了一會班,在園子口守門,大老爺和大少爺回來之後,正巧讓她看到大少爺去過一趟老爺子的院子,「後來的事就不清楚了,時辰到了別的婆子來換班子,我也沒瞧見大少爺出來。」
楚亦瑤問清楚了沈老爺子出事的時辰,距離沈世瑾進去前後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
楚亦瑤又問,「可看到老爺子院子裡的白管事進出?」老婆子搖搖頭,楚亦瑤讓幾個人都會去,重新折回老爺子院子的時候,人已經散了一些。
老爺子暈厥過去之前曾口吐鮮血,兩個大夫都說是內淤造成的,這兩年每到春寒沈老爺子都會犯病,年紀大了症狀也就多起來了。
沈二老爺擔憂的看了屋內一眼,問那大夫,「什麼原因會造成吐血的症狀。」
兩個大夫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對沈二老爺解釋道,「因為老爺子身子狀況本來就不好,造成吐血的原因有很多,看脈象老爺子氣血浮躁的很,這和平日裡老爺子的情性也有很大的關係。」楚亦瑤在旁聽了半天都沒聽出個具體原因,按這大夫的意思,難不成夜裡自己睡著睡著,忽然就吐血了不成。
同樣聽的糊塗的還有沈二老爺和沈世軒,什麼時候大夫的把脈水平這麼低了,說個病症還如此籠統,沈世軒便開口道,「氣血浮躁,動了氣是不是也會導致吐血暈厥?」
「這…」那大夫猶豫了一下,正要說什麼,門口孔雀帶著另外兩個大夫走了進來,沈世瑾臉色很難看,「二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世軒朝著那兩個大夫點了點頭,「大哥你也看到了,問了這麼多問題,這兩個大夫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等醫術如何放心,我就派人去回春堂又請了兩個大夫過來,還是看仔細些的好。」說完讓孔雀帶那兩個大夫進去。
不料沈世瑾當下就攔住了他們,朝著沈世軒發難,「二弟你這是不相信大夫說的話了,另外請兩個大夫過來算什麼意思,這沈家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沈二老爺的眉頭一皺,「世瑾,事關你們祖父的身體,既然這兩個大夫說的模糊,世軒再請兩個過來看也是在理,你為何攔著不讓進,這和做主不做主有什麼關係。」
「二叔,你們既已經搬出去了,今日請你們過來你們看著便是,兩個大夫哪裡有說的不清楚了,祖父身子一直就不好,這忽然吐血暈厥過去,他們自然不敢妄斷。」沈世瑾就是不讓他們進去,與其說想瞞著什麼,倒不如說是在擺明姿態,這沈家,就是他們做主的。
「胡鬧!」一直沉默的沈大老爺忽然呵斥了一聲,「什麼做主不做主,你祖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還不快讓開。」
沈世瑾看到沈大老爺眼底的那抹厲色,不甘心的側了身,孔雀這才帶著兩個大夫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其中一個大夫走了出來,「淤氣攻心導致的吐血,也有內淤的關係,多是動了氣的緣故。」其餘的就不是他一個做大夫的能說的了,吐血之前受過什麼氣,動過什麼怒,發生過什麼事。
四個大夫一起開出了藥又替沈老爺子針灸過,離開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外室安靜了下來,半響,沈二老爺直接問沈大老爺,「大哥,夜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好好的睡著怎麼會動氣的,一直都沒看到白管事,他不是隨身伺候著爹的麼?」
「夜裡睡著能發生什麼事。」嚴氏在旁嘀咕了一聲,氣氛再度凝結了起來,楚亦瑤抬眼看了沈世瑾一眼,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能把沈老爺子直接給氣吐血昏厥過去。
「大伯,你們回來之後就沒有去過祖父那裡麼?」
沒人承認不要緊,沈世軒直接看向了沈世瑾,「守門的婆子看到過大哥進祖父這裡,大哥一定清楚祖父為何會暈厥。」
沈世瑾也不否認,卻說他進過沈老爺子院子不錯,但見天色已晚就沒有再多打攪,末了臉上一抹悔恨,「祖父近來身子不適,我若是知道會這樣,當時就該進去瞧瞧的,這樣一來說不定早早就能發現祖父的異樣。」
楚亦瑤心中暗暗吐說了一句,演戲。
近身伺候的白管家不在,祖父睡覺又不喜歡院子裡有別人,哪裡再去找人來佐證,即便是有,等他們到來該收買的也就收買好了,能問出什麼。
「一切等爹醒了再說吧。」沈大老爺做了個結尾,這件事也就當成一個突發事件,楚亦瑤拉了拉沈世軒,就算有心要查,現在也不是好時候。
屋外天已濛濛亮,楚亦瑤她們暫且歇在了書香院中,不過此時哪裡還睡的著。
無怪沈世軒能斷定就是沈世瑾說了什麼刺激話,祖父的心性這麼強硬,是那種睡一睡就睡到吐血的人麼,唯有在意的人才能刺激到他,在這沈家之中,祖父最在意的人非大哥莫屬,再者從時辰上,確實是他進去了之後才發生的。
「亦瑤,我有些不太放心。」半響,沈世軒歎了一口氣,「大伯說的一切等祖父醒了再說,我擔心…」沈世軒沒有繼續說下去,楚亦瑤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過我想不至於到那份上,若是祖父長睡不起,那就不是請大夫這麼簡單的事了,到時候若是官府插手,問出點什麼對他們沒有好處。」
「希望如此吧。」沈世軒拉著她的手放在懷裡,「你休息一會,等天一亮你和娘先回去,家裡總不能沒有人呆著。」楚亦瑤點點頭,卻沒有閉上眼睡著,而是趴在他懷裡想著事…
一個時辰過去天大亮了,楚亦瑤和關氏正準備回去,沈老爺子院子那守著的媽媽又匆匆跑過來通知,老爺子醒了,醒來後沒說什麼卻渾身抽搐還口吐白沫。
「娘,您先過去看看,我回一趟家看一下康兒再過來。」楚亦瑤匆匆回了一趟家,進屋子的時候康兒坐在她的床上一臉委屈的看著她,醒過來爹爹不見了,娘親不見了,祖父祖母也都不見了。
「太祖父生病了,康兒乖乖的,娘去看看他,回來再陪你好不好?」楚亦瑤抱抱兒子,沈家現在人多雜亂的人,孩子帶過去了自己也顧不到,還不如留在家裡。
「娘早點回來。」儘管捨不得,康兒還是在那委委屈屈的鬆了手,嘟著小嘴坐在那,十分的惹人疼。
若是沈老爺子身子好些了楚亦瑤倒不介意帶兒子去陪陪他,讓老人家開心點,「娘很快就回來了,你乖乖的,娘回來做好吃的給你。」楚亦瑤親了親他的臉頰,又和留在家裡的寶笙吩咐了些事,很快又趕回去沈家。
大夫說沈老爺子這是中風了。
楚亦瑤看著那身子抑制不住抽搐的沈老爺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就是餵進去的湯藥都不能全數吞下,從歪斜的嘴角溢出來,一旁的媽媽趕緊擦乾淨,繼續餵藥。
沈老爺子顫抖著手要去拍開眼前的碗,看了一眼屋子裡的人,張口想說什麼出聲的卻都是模糊不清的措辭。
為了避免沈老爺子再受刺激,留了大夫和照顧的人在裡面,其餘的人都走了出來,關氏的眼眶還有些微紅,像是哭過了,比起昨夜的暈厥,這忽然中風無疑是雪上加霜。
「如今當務之急除了給爹看病之外,商行裡的事也得穩住。」沈大老爺開口,「爹在管的一些事得暫時由我們來辦。」
沈二老爺和沈世軒對看了一眼,沈二老爺問,「那大哥要怎麼安排?」
「二弟,徽州分行的事可能要麻煩你過去幫忙一下,世瑾接替我的一些事,爹手頭上的那些由我來管著,世軒除了之前的那些,家裡的事也要多擔待些。」
「徽州那我可不熟悉。」如今徽州分行是什麼樣一個形式也不清楚,他不能貿貿然去頂這件事。
沈世軒比沈二老爺更清楚徽州是什麼樣一個情況,他接上了沈二老爺的話拒絕沈大老爺的安排,「大伯,徽州那還是大哥手底下信得過的管事去就好了,爹對這些都不熟悉,還是做好原來的事就夠了。」
這話正合了沈世瑾的心意,即便是如今不順他也不想讓二房的人知道任何關於徽州分行的事情,「爹,二弟說的對,二叔對徽州那畢竟不熟悉,還是留在這幫忙的妥當。」不顧沈大老爺眼底的不贊同,沈世瑾就是想要把所有的事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在四個人的商量中,沈家這些事就被這麼暫時安排了下來,沈世瑾即刻去安排人回徽州,沈大老爺則進了沈老爺子的書房裡,看看沈老爺子手上到底還有那些事沒有做完的。
沈老爺子如今還有些神志不清,這一病倒,很多事都會受到影響…
事情過去了十來天,楚亦瑤每隔兩日都會回一趟沈家,沈老爺子的病情有所好轉,但卻好轉的很慢。
而在這十天中,楚亦瑤竟一直沒看到白管事,就好像這個人忽然消失不見了一樣。
沈大老爺的解釋是白管事經常會為沈老爺子去辦事,離開十天半月都是正常的,可在楚亦瑤看來,這人不見的實在是有些蹊蹺。
轉眼六月,沈老爺子的病情算是穩定下來了,只是出外都得坐著輪椅,也不能開口說話,脾氣倒是恢復到以前的樣子了,彷彿就是看大伯母不順眼,但凡是大伯母送過來的飯菜,一律掃地砸碎了,總不能餓著沈老爺子,長媳看不順眼,那就二兒子媳婦去。
關氏暫時性的搬回了沈家照顧沈老爺子,這邊家裡的事就全部交給了楚亦瑤,楚亦瑤一下比沈世軒還要忙了,鋪子加酒樓的,如今還有家裡的庶務,幾乎是j□j乏術。
沈世軒派人多方打聽還是沒有白管事的消息,沈老爺子現在又是手不能寫口不能說,那天屋子裡發生的事似乎就這麼成迷了。
六月底,桑田那行宮開始動工了,白王爺有了一大筆金陵商戶們慷慨捐獻的銀子,又有了那的地契,初始動工起來是一點都不費事,他還象徵性的送了些回禮給前去參加宴會的商戶,一人一個洛陽皇貢紫砂杯,皇上都是用這個的,眾人寶貝似的都拿回去收藏了,白王爺對這成效還是十分的滿意。
楚亦瑤把那杯子直接擱倉庫裡了,要說天底下最小氣的,她看非皇家莫屬。
可這熱夏還沒過去呢,七月初的一個大早,楚家傳回來了一個消息,說是二嬸肖氏出大事了,她把二叔的兩歲不到的兒子給悶死了。
楚亦瑤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錢媽媽商量著秋後府裡購置布料的事,聽完後下意識的朝著康兒所坐的地方瞧了一眼,回首問傳消息的平兒,「慢點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具體什麼情況舅爺那也不清楚,現在人被抓起來了,關在牢裡呢。」
「什麼時候開審?」這種事情李大人是肯定不會密審的,到時候一開審,全金陵的人都會知道這件事。
「就在三天後。」
半響,楚亦瑤歎了一口氣,二哥都把消息傳回來了,肯定是得去一趟楚家。
楚亦瑤走到屋外,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烈日,這一年看來是不會太平了…
第126章 解脫
趕到楚家,楚亦瑤發現楚妙珞和楚妙藍都在,程邵鵬陪同她們一塊過來的,兩個人眼眶紅著都是剛剛哭過。
見她們情緒還未平復,楚亦瑤和喬從安走到了隔壁的廂房內問及此事。
聽完之後良久,楚亦瑤都沒出聲,只是和喬從安對視了一眼,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二叔這一回是逼急了二嬸,二嬸才會做出這麼不給自己留後路的事情。
這可是殺人啊。
"如今已經在牢裡關了兩天了,妙珞她們昨天剛剛去看過。"喬從安不喜這一家子,但對於這種事還是唏噓不已。
自從月牙河街市的鋪子被拆,楚翰臨在那的三間鋪子都一併拆了,雖說賠了不少錢,但要再找個好地段很難,遭到拆除的鋪子這麼多,有好的地方也是一堆人搶著去,拿著那些賠償的銀子和一堆剩下來的貨,楚翰臨有些犯愁。
也就是這時候,那個寡婦王氏把主意打到了楚翰臨留給肖氏的那間鋪子上,就在香閨旁邊,店面也不小,正好用上。
這是肖氏被趕出來之後唯一能維持生計的辦法了,楚翰臨一開始沒想過,但那王氏多次慫恿,又拿出兒子做文章,楚翰臨終於下了決定,要從肖氏手中拿回這鋪子,確切的說是從肖氏手中騙回了那鋪子的契約,把鋪子佔為己有之後,也沒有要接肖氏回去的意思。
"二嬸怎麼會忍得下這口氣。"楚亦瑤評斷了一句,論潑辣,二嬸可一點都不會比那個王氏差。
多年來的丈夫忽然會變成這樣,又再度騙自己,斷了她的生計之路,肖氏心灰意冷之下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在了王氏身上,而報復的最好辦法就是傷害王氏最重視的兒子。
同情歸同情,談到正事上,喬從安也很清楚沒有轉換的餘地,"妙珞她們過來,是想讓我們幫個忙撐個腰,把屬於二嬸的東西拿回來。"
楚亦瑤嘴角揚起一抹不屑,這又是說到錢上面了。
"二嬸的東西無非是她這些年攢下的和一些嫁妝,她都沒帶在身邊麼。"
喬從安搖搖頭,"不少東西還留在那,如今應當是在那二娘手中。"
"這件事何須我們出面,只要她們有二嬸的嫁妝單子就能向二叔要了,再不行就讓衙門做主。"楚亦瑤才不想替她們出這個頭和二叔去談這事。
"你二哥就是這麼建議他們的。"只不過人家要留在這繼續哭可憐…
到了大廳,楚妙藍還在流淚,蒼白的臉上那淚珠子垂掛在那,煞是惹人憐,只可惜在場的除了程邵鵬之外,沒別人被她這模樣吸引到。
"希望暮遠哥和亦瑤姐姐能在開審的時候前去一趟,我與姐姐會在案子有結果的時候向李大人說起娘親嫁妝的事,希望能給娘討回來一個公道。"楚妙藍也有自知之明,沒有提過分的要求,就是希望楚家能去壯個聲勢,而請楚亦瑤一塊去,不就是為了她背後的沈家麼。
"為何不請程家的人過去,這可是堂姐你的夫家。"楚亦瑤看了一眼程邵鵬,難道程家連這點忙都不幫了。
楚妙珞本就傷心的臉上更添一抹憤然,看了一眼一旁的程邵鵬,後者愧疚的看著她,低下了頭去。
那程家何止不幫忙,甚至還以這件事為恥,她有個殺人犯的娘,今後在這程家的地位,恐怕是越來越不如了。
"只是坐在公堂之上,這個忙我和二哥可以幫你們,不過除此之外我們不會插手任何有關於你們和二叔之間的事情,包括你們的二娘,所以,讓楚家出面替你們做些什麼的想法還是就此打住的好。"楚亦瑤將那眼神收入眼底,代替楚暮遠答應了這件事。
沒有別的原因,她就是想看看公堂之上,這二叔家究竟會內訌成什麼樣子…
三日後開審,圍堵在公堂口的人不少,有朝廷重官在金陵的情況下還有人敢犯事,這不純粹是活膩了麼,外面這一大堆人,都是來看好戲的。
李大人算是給楚亦瑤他們面子,給了堂內一個偏後的地方安排了位子,楚妙珞和楚妙藍也坐在那。
等著升堂後,李大人讓人把肖氏帶了上來。
那和楚亦瑤當日在馬車上看到的完全像是兩個人,蓬亂著頭髮,衣著凌亂,面色蒼白不說,那雙眼睛渾濁不堪,失了神色。
因為是重刑犯,肖氏的腳上和手上還鎖了鏈子,跪在地上的時候那聲音尤為的刺耳,公堂內安靜一片。
李大人開口,"犯婦肖氏,本月初三這日,你去了哪裡。"
肖氏沉默在那,直到李大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手中的案板才緩緩抬頭,眼底漸漸蓄積了淚水,卻不開口說話。
李大人開始傳召證人,首先上來的就是王氏。
痛失愛子的王氏掐死肖氏的心都有了,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開始和李大人說起案發當日的事情,她因為鋪子裡的事情出去了,家裡有丫鬟還有奶娘在。
不料等她回來,奶娘被敲暈在外頭,兩個丫鬟人也不見了,屋子裡午睡著的兒子,整個人被悶在厚厚的被子下,等她去翻開看的時候,早就已經臉色死青沒了呼吸。
"大人,這個惡婦殺死了我的兒子,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王氏說著要去打肖氏,一旁的衙役直接按住了她,公堂上響起了王氏的哭嚎聲,"我的兒啊。"
"肅靜!"李大人拍了板子,王氏很快的止住了哭聲,跪在那恨恨的看著肖氏。
李大人繼而傳召了奶娘和幾個丫鬟,一切的人證都顯示了殺害王氏兒子的人是肖氏,李大人再次問肖氏,"你如何潛入楚家。"
這一次肖氏不沉默了,哼笑了一聲,鄙夷了看了一眼一旁的楚翰臨,"我是楚二夫人,是楚翰臨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何須潛入楚家,我是正大光明的從門口走進去的。"
"你不要臉,都已經被趕出楚家了你還說是老爺的妻子!"王氏即刻反駁她,一雙眸子瞪著她恨不得能剜下肉來。
"李大人,我只是被我們家老爺趕出楚府,並無休書,所以我還是楚家的夫人。"都到這份上了,肖氏瞥了她一眼,抬頭和李大人說道。
"你為何殺害王氏之子。"
"李大人,我與老爺成親二十幾年,從未有過大爭執,可就從這個女人出現之後,在她的教唆之下,老爺對我百般刁難,最後還不顧念夫妻情分將我趕出了楚家,當時老爺留給我一間鋪子給我做生計之用,可就在不久前,這女人就是這麼的容不下我,竟然再次慫恿老爺要把鋪子收回去,讓我在這金陵活不下去。"
楚亦瑤臉上露出一抹訝異,這麼條理清晰打替同情牌都不像是二嬸的作風,瞥了一眼一旁哭成淚人的楚妙藍,這是為之後要嫁妝做的鋪墊?
肖氏的聲音很大,大到外面圍觀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一個男人是如何在有妻室的情況下和一個寡婦勾搭成奸,又是如何拋棄糟糠之妻,不顧念舊日情分要讓她沒了生計活不下去。
這一切的一切從肖氏的口中說出來,竟帶著些淒婉。
楚翰臨是百口莫辯,即便是想辯駁,公堂之上又豈容他喧嘩吵鬧。
肖氏說道後來,話鋒就轉為了憤恨,她如今不就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她們不給我留活路忍不下我,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我就去了楚家,打暈了奶娘,悶死了這個女人的兒子,我用了厚厚的三大床被子,就是要悶的他哭不出來透不過氣,我也要讓她嘗嘗這滋味!"肖氏的神色忽然變的有些瘋狂,尤其是在說道悶死王氏兒子的時候,那幾近灰暗的眼中迸射出了一些興奮。
王氏瘋了似的去抓她,衙役阻攔不及肖氏的臉上被刮出了幾道血痕,但這都阻止不了肖氏那瘋狂的笑聲,從那孩子被悶死的消息傳來那一刻,她就沒想過要再活下去,這麼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這樣來的暢快。
王氏被衙役壓在了地上,口中罵道,"你這個瘋女人,你還我兒子!"
"肅靜,再喧嘩就拖出去杖責十五大板!"李大人大喊了一聲,王氏不甘心的被拖回到楚翰臨身邊,肖氏則笑到流淚,朝著身後楚妙藍的地方看了一眼,眼底有著不捨。
"犯婦肖氏,殺害夫家平妻之子一事,你可認罪。"李大人再度問道。
半響,肖氏抬起頭看著他,"認!"
沒等李大人說什麼,肖氏急急的補充道,"大人,殺人一事我認罪,但還有一事還請大人在此為民婦做主。"
李大人看了一旁的師爺一眼,"說。"
"民婦被趕出楚家的時候只帶了兩百兩銀子,民婦的嫁妝和這些年來跟別人合著賺的一些銀子都還留在楚家,這些都是給我那幼女妙藍做嫁妝的,卻被他們藏起來了,還請大人做個見證,今後這些東西要等幼女出嫁之時都留給她,楚翰臨和那女人都不得私囊。"
楚翰臨身邊的王氏神色一變,目光凌厲的看向站起來的楚妙藍,楚妙藍手中拿著一份嫁妝單子交給了衙役,那是肖氏出嫁時的嫁妝單子和這些年動用嫁妝的一份。
李大人低頭看了一下這嫁妝單子,把那嫁妝單子另外放在一旁對肖氏說道,"本官可以答應你。"…
肖氏殺人一案很快終了,因為是命案,還要上交到刑部審理後再行論斷如何處決,肖氏暫時被收押在了牢房之中。
眾人從衙門裡出來,楚亦瑤正欲上馬車,楚妙藍踩著小碎步朝著她奔走而來,楚亦瑤站在馬車邊上等著她開口。
"亦瑤姐,上次的事真的對不起,你和你的孩子一切無恙我就放心了。"楚妙藍身著一身白色的素服,簡單的衣著遮掩不去她姣好的容顏,周圍路過的人還時不時朝著她這邊看過來呢,嬌俏的一聲姐姐喊的十分親熱。
"那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楚亦瑤淡淡的提醒她,要道歉也太晚了。
楚妙藍臉上露出一抹無辜,"我怕姐姐還生我的氣,亦瑤姐,我可以去沈家看你和孩子麼,以後我就是孤身一人了,爹和二娘不會管我,我…"楚妙藍是越說越委屈,大姐對她有忌憚,她更不可能回去徽州。
"不可以。"輕飄飄的三個字飄入楚妙藍的耳中,楚妙藍瞪大著眼睛看她,楚亦瑤嘴角揚起一抹笑,伸手在她臉頰上摸了摸,聲音中透著些冷意,"當日我早產的時候我相公就說過,絕不想再見到你,同樣的,我也是這個意思,不想再見到你。"
楚妙藍的臉色一慘白,楚亦瑤靠近她的側臉,輕聲說道,"嚴城志不是與你情投意合麼,你嫁了他,不就可以從你爹手中把嫁妝提前拿出來了,小心夜長夢多。"
楚亦瑤沒再管她面色有多蒼白,直接上了馬車,命阿川回去。
楚妙藍掐緊著手中的帕子眼底一抹狼狽,身後的楚妙珞追了上來,狐疑的看著她又看了看遠去的馬車,"你和她說什麼?"
楚妙藍搖頭,回頭拜託她,"沒什麼,大姐,之前我和娘住在一塊,如今我要回楚家去,你能不能陪著我一塊回去。"
"你答應我的事情沒忘記吧。"楚妙珞點點頭又問道。
"沒忘,娘留給我的嫁妝,我會分兩成給大姐的。"楚妙藍遮掩去臉上的嫌惡忙說道,楚妙珞這才滿意的點頭,"娘就最疼你,把最多的都留給你了。"...
案子結束半個月之後,楚亦瑤這裡得到了牢房那的一個消息,楚二夫人自殺了,死的極為慘烈,是用磨尖的筷子自己捅了喉嚨死的。
楚亦瑤久久沒有緩過神來,即便不是死刑,酌情處理也可能是坐一輩子的牢,二嬸選擇了盡早解脫。
懷裡的康兒見娘走神,不滿的扭動了一□子,楚亦瑤低下頭,康兒正揮著手往她的衣領上面抓,「娘,娘。」
「怎麼了?」楚亦瑤抓住他的小手,康兒拉著她想往外走,楚亦瑤跟著他出去,康兒在院子裡的花壇邊上蹲下,非要她也一塊去蹲,指著花壇泥堆裡一隻爬來爬去的螞蟻笑嘻嘻的對她說,「爬爬蟲。」
楚亦瑤摸了摸他的頭,「這個是螞蟻。」
康兒重複著螞蟻兩個字,疑惑的看看那爬來爬去的螞蟻,又看了楚亦瑤一眼,不懂這兩個字和這蟲子有什麼聯繫。
楚亦瑤讓寶笙去拿了一塊糕點,捏碎了灑在泥土上,不一會那些螞蟻就聚到了一起開始搬運那些碎粉末,康兒驚呼了一聲,「娘,他們吃糕!」
每每看著兒子這可愛的模樣,楚亦瑤就覺得什麼煩惱都沒了,手把手的教他把粉末扔下去。
沈世軒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母子兩個人在那玩數螞蟻。
康兒扭頭看到沈世軒,從楚亦瑤懷裡出來,朝著他扭著跑過去,沈世軒一把抱起了他,高興之餘,康兒還不忘記拍他的馬屁,「爹爹好棒~」
兒子越大,這嘴巴是越來越甜了,一會說爹爹好棒,一會說娘好漂亮,哄完了他們,等著去關氏那,還能想出別的詞來哄他們開心。
沈世軒陪著他一會,到了午睡的時間,奶娘帶著他回屋子去了,沈世軒這才和楚亦瑤說起了正事,「有白管事的消息了。」
楚亦瑤替他倒了杯一茶,「在哪找到了的?」
「在鄉下,白管事似乎是刻意躲著,他們就沒上前去認,以免打草驚蛇。」找了這麼久終於有消息了,楚亦瑤也替他高興,「那明天你親自去一趟確認,我想白管事即便是刻意躲著,那也是有原因的,貿貿然前往,怕是他會再離開。」
第二天沈世軒就出發去那個叫做南鄉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