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跡
「這就是亦瑤吧,喲,都這麼大了,我記得小姑子走的時候也就這麼大,一轉眼二十幾年過去了。」大舅母成氏要比二舅母能說會道多了,她一直陪著大舅在徽州做點小買賣,接觸的人也多,拉著楚亦瑤熱情的說了起來,一面對刑老夫人笑道,「娘啊,你看這孩子,和小姑子那時候有幾分相似的。」
「你們聊,我去隔壁看看表姐。」對於成氏這忽然來的客套熱情楚亦瑤有些不習慣,和刑老夫人打過招呼之後就去刑紫姝的屋子,姐妹三個正坐在那聊天,尤其是刑紫蘿,看著屋子裡準備好的新嫁衣一臉的羨煞。
「二姐,真好,你都能嫁入這麼好的人家。」不過時隔一年多的時間,二姐居然能嫁入張家,一路來聽祖母說的,這張家可是個大戶人家,二姐要嫁的還是個讀書人,將來就有可能做官家夫人,這是她們當初想都不敢想的。
「你也能找一戶好人家的。」刑紫姝笑著安慰妹妹,刑紫蘿愛不釋手的摸了一下那做回來的嫁衣,嘟囔了一聲,「哪能像二姐這麼好運。」
「說什麼呢這麼開心。」楚亦瑤走進來,從寶笙手中拿過了盒子放到刑紫姝面前笑道,「這是給紫姝姐的。」
刑紫姝拿過那盒子的時候有些微怔,好沉。打開來看,嚇了一跳,抬頭看楚亦瑤,「這…」
「家中有姐妹出嫁,都要送這添嫁,你也別客氣,即便是張家家世比我們的好,也得風風光光嫁進去。」楚亦瑤給刑紫姝準備了一套的首飾物件,又在盒子下一層準備了一對龍鳳金鐲和兩塊羊脂玉珮,看的一旁的刑紫蘿驚呼了出聲,「二姐,這東西都趕得上娘給你準備的。」
女兒出嫁成氏自然也給女兒準備了東西,不過當年她嫁入刑家的時候刑家還只是個鄉下最普通的農戶,她的嫁妝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這給女兒的還是另外再置辦拼湊,自然比不過楚亦瑤這一整套拿出手的。
「亦瑤,這實在是太貴重了,這些東西我不能要的。」爹和娘給自己準備的嫁妝也才那麼一些,楚亦瑤這一手送出來的,都抵得上那好些東西了,姐妹間的添嫁哪裡用的著這麼貴重,刑紫姝推脫說不要。
「你胡說些什麼,哪有添嫁說不要的,你這不要下半年大表姐成親了我這麼送她也不敢要了。」楚亦瑤把她的手拉回去,看著刑紫語調侃道,後者隨即笑了,附和著說,「是啊紫姝,你要是不收,到時候我成親了亦瑤送我的,我豈不是也不敢收了。」
「你們這說的是哪的話啊!」刑紫姝嗔怪的瞪了她們一眼,倒是刑紫蘿看的開,啪一聲合上了那盒子,挽著刑紫姝撒嬌道,「真是要羨慕死我了!」
幾個人被她這說話的樣子都給逗樂了。
在這歡愉的氣氛中,七月中旬,刑紫姝出嫁了,小小的刑家院子裡滿是客人,十分的熱鬧,張子陵身穿新郎官的紅衣,一身精神的站在門口,面對這些哥哥妹妹們的刁難,他一個人都能游刃有餘的解決掉,領了紅包大伙就放人進來了,大舅母成氏這還是第一回看到女婿,越看越是滿意,笑的都合不攏嘴。
刑紫姝從屋子裡被大哥刑文昂背了出來,送上了花轎之後,大舅一盆水往那迎親隊伍一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刑老夫人眼眶裡透著濕潤被楊氏扶著回了屋子,她要在這住到刑紫語出嫁了再回徽州,邢大爺他們則在刑紫姝三日回門之後就要回去,徽州的鋪子一天沒人都不放心。
客人送走之後,楚亦瑤也準備和大嫂一塊走了,大舅母成氏這時候拉住了她們,先是看喬從安,可能只從二舅口中聽說了這楚家的商行如今由楚亦瑤管著的,繼而看向楚亦瑤,「亦瑤啊,大舅母要拜託你個事。」
「大舅母您請說。」看那堆滿了笑意的臉,楚亦瑤估摸著她是要說兩個表哥的事情,不出所料,成氏提到了兩個庶子的出路,她卻不是為了他們好,而是不想他們留在徽州和自己長子爭這刑家的東西,所以琢磨著把他們留在金陵,最好永遠也別回去了。
「你二舅不是在這裡幫你的忙麼,文宇和文治兩個人年紀也不小了,該是讓他們做些活的時候,讓他們去你鋪子裡幫幫忙,跟著你二舅學學。」
「大舅母,這件事恐怕不行,商行裡的夥計都是做了五六年的,最普通的夥計那就是在碼頭上搬貨的,我看兩個表哥也吃不消做這個,至於我那幾間鋪子,本來就是小生意,用不著這麼多人。」讓他們去鋪子裡做事,那還不如給銀子讓他們回徽州提早養老,她要是答應了就是成心給自己找事堵。
成氏沒想到楚亦瑤回絕的這麼乾脆,臉上的笑容頓在了那,楚亦瑤又繼續說道,「要學這些跟著大舅學最合適不過了,何必在金陵呢,人生地不熟的,有什麼事二舅他們也不好做主,我就更不好做主了。」
「你大舅那都是小本生意。」成氏悻悻的笑著,「徽州那是個小地方。」
「大舅和大舅母第一回來金陵,也別想著這些事了,好好玩玩,家裡忙近日脫不開身,從安就不陪你們了。」喬從安直接繞過了話題對成氏笑說道,拉著楚亦瑤去給刑老夫人道了別,兩個人出門上馬車回楚家去了。
回到了家在亭蘭院裡沒看到兒子,派丫鬟去尋,果真在淮山那,從淮山搬到楚家,楚應竹是越來越不粘著她了,喬從安心裡有些惆悵,同時也有欣慰,兒子身上那近似小姑娘家的扭捏已經不見了,六歲的孩子如今說話老成了許多,只是跟前跟後嘴巴裡都不忘記帶上一句淮大叔,她這做娘的都忍不住有些吃味。
「少奶奶,小少爺現在都會算賬了。」青兒在她身後給她捏著肩膀笑道,「小少爺很快可以跟著大小姐去商行裡,替楚家分憂。」
「還早呢,亦瑤比他還要早會。」喬從安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才剛剛會算賬而已。她記得自己剛嫁入楚家的時候,楚亦瑤才五歲,跟在楚夫人身後當時就已經算的很溜了,六七歲的時候喜歡和相公比誰算的厲害,必須要贏,輸了就纏著相公一直不撒手。
「小少爺是沒人教,大小姐那時候還有老爺夫人帶著,小少爺天資聰慧,很快就學上了。」喬從安聽青兒說著,笑而不語…
傍晚楚應竹才回亭蘭院,渾身是汗,說剛和淮山學了一套拳,不忙著吃飯,要先打給喬從安看一遍,好了才去洗澡。洗完出來和喬從安一塊吃飯,吃了滿滿地一大碗還說不夠,讓奶娘又給他添了小半碗。
「慢點吃,等會去你姑姑那一趟消食。」喬從安好笑的看著他狼吞虎嚥提醒道。
「那我去了姑姑那回來再寫字。」楚應竹放滿了吃飯的速度,想了想說道。
「小少爺,今天就別寫了,您都學了一天了。」一旁的奶娘心疼起他來,這打拳多辛苦,淮山教的也嚴厲。
「那怎麼行,不能因為今天學了打拳就可以不練字了,姑姑說的,今日事,今日畢!」楚應竹放下碗嚷道,喬從安示意奶娘給他擦嘴洗手,拍了拍他的背,「不准跑,慢慢走過去。」
「娘,我明天想吃您做的豆糕。」楚應竹回頭抱住了她撒嬌道,喬從安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好,娘明天給你做。」
得到了喬從安的首肯,楚應竹這才走出去在花園裡逛了一圈,再去楚亦瑤那走了一轉,回來練字之後乖乖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不用奶娘催,楚應竹起床吃過了早飯就去了淮山那學打拳。
喬從安讓青兒把做好的糕點拿去那給楚應竹吃,放下食盒等青兒走了,楚應竹忙拉著淮山把食盒中的碟子都拿了出來放在他面前,獻寶似的說道,「大叔你快吃,這是娘親手做的。」
淮山看著這三碟子精緻的糕點,再看楚應竹一臉『你快嘗嘗』的神情,笑著拿起一塊送入口中。自己做的糕點下料總是比外面買的足一些,入口即是濃濃的豆香味,上面還澆了一層薄薄的糖漿,混在一塊淮山竟吃出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楚應竹吃了兩塊抬頭看淮山臉上的驚訝,笑嘻嘻的問道,「好吃麼,娘平時都不做這些的,今天做了好多。」喬從安送過來的明顯是兩個人的份量,楚應竹一個人哪裡吃的了這麼多。
淮山摸了摸他的頭笑了,這味道好熟悉,就像小的時候阿曼常常做給他們吃的米糕,在上面撒上細細的糖粉,蒸熟了之後那就變成了薄薄的糖漿,再撒上蒸熟磨碎的豆粉。那時候阿靈很喜歡吃這個,每次聽到阿曼要做這個吃,就會自己搬著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冒著煙霧的灶台,還偷偷的嚥口水。
她和他說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可小時候最喜歡的口味卻沒忘記,不知不覺中都能做出當年吃過的那口味,這是不是代表即便是忘記了,他們的過去還是在她心中有著不可磨滅的痕跡,也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