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倆
楚家大小姐管理楚家商行的事在幾天後傳了個遍,這女子掌管家裡生意的事也不是沒有過,但那都是嫁人之後幫襯夫家的,楚亦瑤尚未出嫁,也不可能帶著整個商行出嫁,難道是要招婿,若是招婿的話,娶這麼一個媳婦恐怕日子也不好過啊。
而楚亦瑤這幾日卻忙著把二哥留下的一些事情處理妥當,那日宣佈之後卻有不少管事不服氣,楚亦瑤晾著他們,把手頭上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直接帶著那幾個不服氣的管事,去和兩家楚家長期合作的商戶會面。
去做什麼,討債。
從楚老爺開始就合作起來的商戶算起來有十來家,在這十來家中總是有那麼幾家喜歡拖欠著買貨的銀子,一兩次還好,有幾家是拖上癮了,兩三年的欠下的銀子都不肯付,還照樣拿貨,反正賬上一目瞭然,又不會賴,早晚會給清除的。
因為合作的時間長,楚老爺那時候就不好意思去討,到了現在,這已經拖欠成習慣了。
楚亦瑤也知道和氣生財這個道理,不過也沒有委屈自己餓著,去餵飽別人的道理。
「大小姐,那許老爺和我們可是合作了十幾年了,這…」那幾個管事一聽是去要錢的,頓時就都猶豫了,萬一說的不好直接黃了怎麼辦。
「就是因為合作了這麼多年,我想許老爺也不會好意思看著楚家這境況,也不把銀子拿出來。」下了馬車,楚亦瑤回頭看著他們笑瞇瞇的說道,率先走進了許家的鋪子,看管鋪子的掌櫃剛要迎接,一看這是熟人,就和楚亦瑤身後的管事打起了招呼。
「老周,許老爺呢。」熟歸熟,該問的還是要問,朱管事看了一眼楚亦瑤,對周掌櫃低聲問道。
「老爺在裡面,我去找。」周管事一看這來頭似乎不大對,轉身要去後院找許老爺,楚亦瑤乾脆在他鋪子裡看了起來,這許老爺和楚家合作不少年了,和爹也是老相識,每一次商行裡到了貨都是第一批給他們幾個送過去,不過他們送貨是快,而他們給錢的速度卻是慢的很。
許老爺有這樣的鋪子五六間,其中有四家都是賣這瓷器的,從這架子上擺放的東西來看,這四家鋪子中的瓷器,最起碼有三家的貨是從楚家商行裡進的,楚亦瑤才不信賣不出去所以回不了本付不了錢,賣的不好還能每回都向楚家下單子不成。
許老爺很快出來了,一看是楚亦瑤,笑著把他們迎到了後面的屋子裡,差夥計倒茶,「楚小姐,今天來,是有什麼事,是不是商行裡有什麼新的東西要在我這鋪子放著賣,儘管拿來,許叔給你騰架子。」
許老爺是拍著胸脯承諾的,這兩年楚家的東西是越來越好了,同樣是做這瓷器生意,比別家的進貨成本低一些不說,這質量是沒有二話,東西還很新,往往別家還沒,他們就已經有了。
「許叔,我今天來是為了別的事,朱管事。」楚亦瑤站著並沒有坐下,示意朱管事把賬本拿出來,楚亦瑤直接放在了許老爺的面前,「許叔,您已經拖欠我們商行裡三年多的貨款了,總數加起來都近萬兩銀子,也就是說,大哥還在的時候您這銀子就已經欠下了,到現在都沒還。」
許老爺也是老江湖了,這討錢的事也不是第一回遇到,只是微愣了一下就笑呵呵的看著楚亦瑤說道,「楚小姐你是不知道,我這小本生意,回本難啊,這三月進過來的貨到現在都沒賣出去,還有去年的存貨都不少,等我們這東西賣了,我就把銀子給你送過去。」
「那許叔可是為我們楚家著想,去年的都沒賣出去,今年還從商行裡進貨,寧願自己賣不出去也不忍心看著我們這虧了。」楚亦瑤反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讓許叔太為難,畢竟大伙都是有這麼多人要養,下半年許叔的單子,我回去後就退給你,什麼時候你鋪子的貨賣光了,把銀子付清楚了,什麼時候再來進貨,這東西老是囤著可是會過時的。」
許老爺一怔,這是拖延住了,這退了單子的話,他這鋪子還要怎麼繼續開下去,楚家大小姐這是直接把路給堵死了,想要繼續合作就給銀子,否則沒商量。
想到這里許老闆不禁有些好笑,這果然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做生意要她這樣做法,那些個商戶們早就都嚇跑了,他可以另外找商行合作,這楚家可難找到能合作的商戶,於是許老爺正色道,「楚小姐,也沒聽說哪家商行裡是要全部付清楚的,這我們都是小本生意,拖欠個一兩回都是難免的,再者合作都這麼些年了,也不會逃了你這些銀子。」
「許老爺,您這拖欠的銀子可不止一二回了,從您與我們楚家合作的第三年開始,起初是一年一付,後來就變成了兩年一付,如今是三年多了還沒付,要知道為了您這近萬兩的銀子商行裡卻要另外周轉,銀子是逃不了,不過楚家廟小,再這樣下去楚家就先吃不消了,所以像許老爺這樣困難的,賣不出從我們楚家進瓷器的鋪子,我們楚家都考慮退了單子,以免給你們增添負擔,也讓商行裡能輕鬆一些。」楚亦瑤不吵不鬧都是據理而說,也沒說不合作,像許老闆這樣因為她的話以後再不合作的,那她更有理由要回這些銀子。
「楚小姐,你要這麼說我們是沒商量的餘地了。」許老爺頓時沉了臉,被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威脅了,這楚家真是沒人做主了!
「許老爺,您要這麼說的話,就是寧願不合作了也不肯還這些銀子了?」楚亦瑤微笑的看著他,倚老賣老,拔的就是這樣的刺,仗著這麼多年的合作自己賺飽了都不肯把貨款拿出來,還在這哭窮,這樣的人楚亦瑤寧願不合作。
「小姑娘,生意可不是你這麼個做法的。」許老爺圓潤的臉上擠兌出一抹笑,「我與你爹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這麼來說我不怪你,這要是和別人這麼說,你們楚家這生意可不好做了。」
「許叔您和我爹認識這麼多年了,應該很清楚楚家現在的情況,既然如此,您心裡該有多不好意思沒把這些銀子付清。」楚亦瑤一個勁的給許老爺戴高帽子,您鋪子都這麼困難了,何必再給楚家伸這種援手,轉而楚亦瑤的神情有些委屈,「許叔,我們這也是進不起貨沒辦法啊,您說沒銀子,你們就是下了單子我們也買不起貨,這商船每年兩趟來去花銷都不少,所以我們也只能這麼辦了。」
這做生意見過耍無賴的,沒見過撒嬌的,許老爺看著楚亦瑤臉上那實打實的委屈,總覺得他這是在欺負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許叔,其實您可以這樣,等這些銀子還清楚了,以後每次下單子先付三成的定金,拿到貨之後年底再付四成的錢,等這些貨都賣完了,再付其餘的三成,做生意總是求大伙都有錢賺,您和爹這麼多年的交情了,許叔您說是吧?」
許老爺他能說不是麼。對方是軟硬兼施,台階都給他找好了,就等他自己下去,他死皮賴臉的再繼續欠著不給,這丫頭估計會比他更無賴的去找人哭訴他許老爺是有多欺負人,一個小姑娘能拋下所有這麼去做,他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卻不能。
從鋪子裡出來,楚亦瑤臉上那委屈還沒收回去呢,身後的朱管事他們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以前楚老爺在的時候有教他們各種和商戶們洽談的法子,可沒說到像大小姐這樣先講道理,說不通就仗著年紀小,模樣清麗可人,直接撒嬌裝可憐。
不過當朱掌櫃想到他們一群大老爺們在那撒嬌裝可憐的場景,頓時渾身惡抖了一陣,這種事,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來的…
三天後許老爺就派人送了銀子過來,三年多所欠下了八千多兩銀子,許老爺送了五千兩過來,又另外給了新單子的四百兩銀子,其餘的說是等秋後商船回來再付,楚亦瑤信了他說的,沒讓忠叔把單子退回去。
這一下,本來商行裡那幾個反對的,尤其是跟著楚亦瑤去過許老爺那的朱管事他們就更沒什麼異議了,他們見識了大小姐的彪悍不敢有意見了,可楚亦瑤卻要給他們分派任務。
和那些商戶們去談妥以後凡是下了單子的都按照先付三成,年底付四成,買完了再付兩成的法子來,楚亦瑤拍了拍許老爺這拿過來的銀子對他們笑瞇瞇說道,「我能讓許老爺答應,相信各位管事叔叔們更加可以做到,你們在商行裡的日子久對這些事也比我熟悉。」
朱管事抬頭看了楚亦瑤一眼,臉上頓時露出一抹苦,他們的經驗是比大小姐足,可他們總不能學大小姐那法子啊!
可他們沒有一個站出來說自己辦不到,當著一個十幾歲小丫頭的面說做不到,比事情沒辦成還要丟臉。
楚亦瑤笑著低下頭斂去眼底的那一抹算計,其實不用他們太努力,只要許老爺的事情傳到各位商戶的耳朵裡,他們就會自己琢磨這利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