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犬魔(二)

　“還沒準備好嗎？！要等到什麼時候啊？”迪內特子爵不顧身份，從城牆上衝了下來，薩菲隆作為和諧互濟會代表，剛剛帶著騎兵逃回來，立刻被他抓了正著，“那些農奴都死光了，我們失敗了，我們會死的。”

　薩菲隆捧著自己的斷手，疼的渾身冒冷汗，他緊咬牙關才跑回來，看著像蒼蠅一樣嗡嗡叫的迪內特子爵，大喝一聲：“滾開，否則我殺了你這個蠢貨！”

　迪內特子爵被嚇著了，他跟著又哀求道：“薩菲隆閣下，請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我願意捐獻所有，請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說你給我滾開。”若不是手臂已經被廢，薩菲隆鐵定一刀捅死眼前這個呱噪的家夥，他下馬後趔趄的走向城牆下的廣場，來到還呆呆的米婭.芬迪麵前。

　“米婭，可以了嗎？外麵已經死了很多人，他們也全都喝了那些藥劑，可以發動了吧？米婭，米婭，你在聽我說話嗎？敵人實在太強，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薩菲隆這會完全沒有剛剛的意氣風發，他心中的驚懼一點也不比迪內特子爵少。

　米婭.芬迪還是呆呆的坐在哪，但她內心正在奮力喊反抗，“不！不要，我也是窮人的女兒，我的父母也跟他們一樣，他們的生活已經夠苦了，不要再利用他們了，求你放棄吧！”

　在米婭.芬迪的意識海中，一個黑影正在凝聚成型，從虛空中不斷有發光的亮點飄進來，這些亮點匯集到黑影身上，叫它的外表越來越清晰凝實。

　那個黑影完全不理會米婭.芬迪的哭求，他在這虛空的意識海中舉起雙臂，高聲喊道：“我是和諧之神瑪恩烈斯，代表所有被侮辱，被迫害，被欺壓，被詆毀的靈魂，匯集每一份弱小的力量是我天然的職責，領導所有反抗的意誌是我崇高的使命。

　以和諧的名義，卑微的存在們，去犧牲吧！”

　黑影猛然睜開雙眼，透射出無可匹敵的光芒。而米婭.芬迪這會也睜開眼睛，一股淩烈氣勢在她身上騰然而起。

　薩菲隆被這氣勢嚇的連連後退，跟著就狂喜爬過來喊道：“米婭，是吾主顯示神跡了嗎？是和諧之神嗎？吾主，一定是吾主！”

　米婭.芬迪表情木然，隻是看到她的人全都被那堅定氣勢所吸引，她緩步走到一個高台上，揮著手對下麵兩千多農奴喊道：“我的子民們，請聽我說幾句。”

　“你們有沒有想過，今天為什麼會來到這？因為饑餓嗎？因為貧困嗎？還是因為低賤的身份？以上都不是，是因為戰爭，邪惡的阿薩德.荊棘挑起的戰爭。

　過去的二十年多中，我們聽到這位大公殿下無數次勝利的消息，我們曾經為此歡呼過，為此激動過，然後呢...，戰爭似?爭似乎永無終結！我們辛苦勞作收獲的每一粒糧食，全部都要交給那位高貴的殿下，去維係跟我們毫無關係的戰爭。

　...

　溫莎伯爵願意把田地無償分給你們耕種，願意免除你們沉重的稅負，...。

　可阿薩德.荊棘的軍隊來了，他們不允許我們過上好日子，他們企圖繼續壓迫我們，讓我們永遠當奴隸！

　為自由而犧牲，你們絕不會敗亡，為和諧而付出，你們將會與神同在！”

　米婭.芬迪每說一句話，身周都蕩漾著一層血色的光輪，每一個字都直接傳入人心，所有農奴都看著她，凝望著她，將她的話視若真理！

　血色光輪所到之處，農奴們的眼睛變得血紅，他們的身形逐漸佝僂，形體幹枯，皮膚長出黑毛，下頜前突額頭低陷，牙齒外伸好像惡犬，指尖加長有如厲鬼。

　米婭.芬迪那激昂的聲音繼續喊道：“去複仇吧，去戰鬥吧！宣泄你們的仇恨，發泄你們的不滿，在創立一個新世界之前，砸爛這個舊世界！用你們的血和肉去迎接和諧的到來！”

　兩千多農奴奮力嚎叫起來，城牆下的廣場上縈繞著一層狂熱的光環，過往遭遇的悲慘經曆讓農奴們被誘導的極端亢奮，怯懦和麻木的思想被頃刻間拋之腦後。他們蜂擁擠向城門，來不及的人甚至幹脆跳上其他人的肩膀，就那麼不顧一切的爬出去。

　趴在地上的薩菲隆渾身戰栗起來，眼前瘋狂的狀況完全超乎他想象，這跟他之前見過的完全不一樣。

　一個月前米婭.芬迪從鐵齒堡狼狽逃回和諧互濟會的秘密分部，當時他就喜歡上這個善良的姑娘。

　米婭.芬迪向高層匯報，說她在逃亡路上受到和諧之神的指點，擁有感召狂熱信徒的能力，小規模的實驗讓教會委員們很滿意，特意讓她前來波克行省，支持溫莎大公的獨立行動。

　可眼前兩千多的狂熱信徒卻給人以毀滅世界的恐怖感覺，仿佛末日降臨一般。在那一刻薩菲隆似乎看到日後的社會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的規則都將被改寫，所有的倫理都將被重新製定，一個完全與眾不同的道路出現在他麵前。

　“你的手還疼嗎？”麵無表情的米婭.芬迪走到薩菲隆身前，年輕的薩菲隆一向覺著自己無所畏懼，對這一刻卻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我還好，我...，我...。”薩菲隆畏縮的就想後退，可米婭.芬迪卻上前抓住他被馬蹄踩斷的胳膊，雙手托起，輕輕低吟了幾聲。

　浸染鮮血的胳膊傳來一陣麻癢的感覺，碎裂的骨骼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隻一小會，被踩斷的手臂就恢複如初。可問題是，新長出來的皮肉完全不是之前的樣子。一條條，一縷縷的，連顏色都不一致，就好像是從其他地方割下來補上去的。

　“這...，這不是我的血肉。”薩菲隆驚駭的說道。

　“和諧與你同在！”麵無表情的米婭.芬迪拍了拍薩菲隆呆滯的臉，轉身就向城牆走去，“跟著我，我將向你展示什麼是暴力的美！”

　而在城外，一千多農奴已經被屠殺殆盡，兩百多‘碎刃’騎士團的騎兵們如同血染一般，輕鬆的戰鬥讓士氣非常高昂，他們高高舉起軍刀向自己的指揮官致意。

　“哈哈哈...，這些兔崽子！”納爾遜侯爵微笑的舉起青銅望遠鏡，剛剛那個還在城牆上打著哆嗦的城主已經不見了，可能正在考慮如何體麵的投降吧？！

　侯爵大人有理由相信，自己製造的殺戮能震懾住任何敢於挑釁的叛亂份子。見識到這血腥的一幕後，那些地方貴族的抵抗意誌隻怕比農奴還要差。

　納爾遜侯爵輕輕一夾馬腹，胯下的戰馬便向戰場慢慢跑去，他要在這個士氣高昂的時刻檢閱騎士團那些棒小夥，在勝利的戰場上向坦帕斯祈禱，一定能贏得戰神的眷顧。

　在林森的右翼斜坡前一百米的空地上，布滿了散亂的屍體，大部分是被炸死的，能衝上斜坡的也都被長矛手配合弩手和矮人輕鬆殺死，凱瑟琳報告說己方隻死了三個人，算是傷亡輕微，而麵前的屍體足足超過五百，可謂屍骸滿地。

　空氣中的血腥氣味叫人作嘔，陣線上靜悄悄的無人說話，就連見慣了殺戮的克麗達.德安戈也為這場麵震驚，幽暗地域中很多小家族都未必能籌齊五百人口。

　隻是感歎完殺戮的慘烈後，克麗達.德安戈也又震驚於戰鬥的耗費，牛頭人丟出去的炸藥包至少價值五千金幣，甚至上萬都有可能。這戰鬥真不是窮人能打的。

　“接下來該怎麼辦？”凱瑟琳.巴德爾走到林森麵前問道，“光是掩埋這些屍體就要一兩天的時間。”

　“城的人該投降了，除非他們腦子有問題，總不會還想打吧？！我看納爾遜侯爵都跑上去了。”林森舉起他的望遠鏡，看向近千米外的城門，希望能看到某個打著白旗的家夥出現。

　但白旗沒看到，反而是一個個飛奔而出的人，先是幾十個，跟著就上百，然後就像一窩暴亂的螞蟻，頃刻間布滿整個視野，他們步履如飛，若奔馬，身體幹瘦而佝僂，就好像...，生化危機中進化了的喪屍。

　“不會吧？！”林森驚呼一聲，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城的人瘋了嗎？”

　隻是確定事實後就是無盡的恐懼，這些人比剛才那些喝藥的農奴要敏捷速的多，而且數量同樣龐大，衝到近前絕對擋不住，他立刻高呼道：“準備戰鬥，不...，等等，退回到後麵的車隊營地中去，立刻後退！”

　陣列後方兩百米就是遠征軍的營地，由一百多輛馬車組成，其中三十多輛就是林森的，麵還有五百多隨軍民夫。

　林森的兵力全都集中在右翼斜坡上，看著從城門洶湧衝出來的人流，所有人全都嚇了一跳，立刻跟著撤退，臨走前林森還看了眼正在戰場中央的納爾遜侯爵，那位老侯爵的反應一定也不比他慢，指揮騎兵轉身就想逃，但他們離城門實在太近了。

　“這些人死定了！”林森還不清楚城衝出來的到底是什麼？但他很清楚，己方這次作戰隻怕是要輸的很慘。而最叫人心慌的是，他的手下雖然離城門很遠，但他也沒多少馬匹，除了固守別無它途。

　克麗達.德安戈這會飛奔到林森身邊，大聲喊道：“那些是犬魔。”

　“什麼？”林森明明看著是人，頂多身材有些佝僂而已。

　“我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下層界的存在我見多了，可以確定那些是剛剛被轉化的人形犬魔，城內肯定有個魔鬼領主。”克麗達.德安戈說完還不忘抱怨一句：“這次真是死定了，幽暗地域召喚一百隻犬魔就很了不起了，可我剛剛看到至少上千的犬魔。傳說中地表不是很安全嗎？可我覺著比幽暗地域危險一百倍！”

　是啊！不細想還沒感覺，一分析還真是如此！

　克麗達.德安戈才在林森身邊幾天啊，一開頭就碰到可怕的惡魔術士，跟著就是長途遠征，隨便打個仗就死個兩千多人。一眨眼的功夫又跑出上千的犬魔來，這是魔鬼領主才有的能力，讓人感覺好像身處地獄一樣。

　凱瑟琳.巴德爾這會也跑在林森身邊，聽到這些也忍不住抱怨道：“這算什麼？我跟這家夥一起才兩三個月，就碰到了真神！”

　“別那麼多廢話，告訴我該怎麼對付他們？”林森跑回車隊營地，立刻命令用馬車將營地封閉，庫存的武器下發給那些民夫，弩手和矮人上車頂，牛頭人繼續兼職擲彈兵。

　“我勸您最好現在就突圍，納爾遜侯爵隻有兩百多騎兵，沒辦法阻攔那麼多犬魔。”克麗達.德安戈低聲說道，“現在營地還沒有被包圍，我們還有幾匹戰馬，牛頭人狂化後的耐力和速度都不錯，完全可以保護我們離開。”

　“不，老子全部的家底都在這，沒有他們我回到鐵齒堡也要被人隨意欺辱，大公殿下甚至可以直接剝奪我的爵位。”林森明確表示自己不會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