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在夾縫中生存(下)
如果說,鐵血鎮中誰是最傳統最忠心於帝國的軍人,那麼首當其衝的應當就是水中棠和沐血了。
碧空晴和拓拔開山是止水叛將,只忠於於淺水清,不會忠於天風帝國。方虎雷火是淺水清一起從士兵中成長出來的生死夥伴,天風帝國固然要忠,但若要選擇,這幫義氣大於國家的兄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淺水清。
但是水中棠是身份使然,家族顯赫,世代為帝國服務,沐血則是性格使然,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一個天風軍人為榮。因此淺水清和蒼野望之間一旦產生問題,第一個擔心的就是這兩人。
這刻當他的眼神掃過水中棠和沐血時,兩人同時長歎一聲,他們自然也知道淺水清目光中的含義。
水中棠看看方虎等人:“你們怎麼說?”
方虎沉聲道:“不管野王是不是要殺淺少,只要是淺少決定的事,我方虎不會皺一下眉頭。”
雷火甕聲甕氣到:“我也是。”
碧空晴和拓拔開山對望一眼,然後同時抱拳:“誓死追隨將軍!”
水中棠點點頭,他看向淺水清:“如果野王真得有意要害我鐵血鎮,我也會追隨將軍,但是將軍……我希望你是錯的。”
沐血道:“我也希望你是錯的。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測,也許陛下不會那樣做呢?畢竟太子任主帥,是帝國法令,不能算是借刀殺人。”
“可是仗打到現在,暴風軍團自始至終也只是在寒風關前搖旗喊,沒有發起過一次正式進攻,這又能說明什麼?”方虎反問。
水中棠立刻道:“那也只是太子的個人行為,不能算是陛下的意思。”
“可他早晚也是皇帝。”此話一出,眾皆無言。
是啊,就算淺水清看人錯誤,蒼野望並不會因此想害他們,可那又如何?太子既然已經做了初一,就會做十五。先是破壞借道計劃,然後是遲遲不發兵攻打寒風關,如此作為,顯然已是非置淺水清於死地了。他早晚會是皇帝,早晚會害死所有人,淺水清若想活下去,就勢必要反擊。蒼野望只要能想明白這點,就無論如何不可能不采取手段。
“淺少,你會對天風帝國動刀兵嗎?”沐血問他。
淺水清笑了笑:“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正是為了免除這種可能嗎?如果我要叛降,那麼我早就去了西蚩大帝國,何必到現在如此作為?”
水中棠和沐血對望一眼,同時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抱拳大叫:“屬下誓死追隨將軍!將軍既已為帝國盡忠職守,則無論將來結果如何,我等也絕不棄將軍而去!”
一份兄弟的承諾,帶給人無盡的信心,這已經讓淺水清非常知足了。
……
與嚴真平一起漫步在彩虹橋上,如今這已經只有他們二人。
淺水清恭敬對嚴真平道:“說起來,雖然我有意借刺激周邊諸國,並將驚虹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下,但是如何才能做到既不觸怒天風帝國,又可以安穩平息混亂,心中還是沒有底。這次的驚虹之戰,仗是打完了,但很多事情才剛剛開始。如今驚虹亂局正盛,各地軍心民心不穩,應當采取何種手段治國平亂抓穩軍權,我還不缺乏具體的計劃。此外,寒風關那邊我已經給明成亦下了命令,只要孤正帆不降,立刻為其暗中輸送糧草,使其可保持目前的局勢,以為我擋住天風軍,但此事日後如何解決,依然缺乏頭緒,這一切還都要請先生有以教我。”
政治上的卑鄙由來如此,為了達到個人目的,暗中資敵助敵,利用敵人,與敵勾結的事屢見不鮮,只是敵人終歸是敵人,不可能一直幫助下去,卻也要等到淺水清能夠騰出手來以後再說。
淺水清在政治上,其實是嚴重的偏科。他所有擅長玩弄的把戲,其實都多多少少和戰爭本身有關,和他在曾經的歷史上讀到的一些相關內容有關。說白了,權謀政治他擅長,但是真要涉及到治理國家的層面,他還是有很大不足的。要他用政治手腕去坑人害人他能玩得像一個老牌政客,但要他拿出一套讓國家真正興旺發展的計劃來,他其實所知有限。
此刻說到如何才能夠不給天風帝國機會,讓自己巧妙掌控驚虹,又能不觸怒蒼野望這個大問題,他心其實也沒有底,所以就只能求教於嚴真平。尤其是現在驚虹亂局如麻,既要平亂,又不能平得太乾淨,怎麼做才能算手法巧妙,還得看嚴真平的。
在明白了淺水清的全部意圖後,嚴真平道:“首先將軍要明白一件事,亂局只是你拖延時間不打寒風關的借口,卻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此如果可以平亂,還是盡早平亂的為好。畢竟驚虹之戰,將軍雖可說大功告成,但是其中隱憂依然多多,不得不防。想想止水的易星寒吧,就算你擁有了霸業城和新王,也不代表就不會有人反對。”
“這一點我也有心理準備,只是如果可以,我情願對抗驚虹軍,也不情願對抗天風軍。”
“那是自然的,畢竟鐵血鎮本身都是天風將士嘛。”
“那麼大人可還有什麼辦法解決問題?”
“驚虹的護國大將軍一職,我看你是不能擔任了。盡管實質上驚虹如今等於完全受到了天風人的控製,但名義上驚虹依然是主權獨立之國。你以天風人的身份出任驚虹將軍,就算驚虹為屬國,也是於理不合,對野王那,你也未必說得過去。不過你不必急於辭去此位,大可用此和一些人做談判的本錢。割讓寒風關一事,孤正帆必定不會接受。不過有天風帝國這龐然大物伺伏於後,他想離開寒風關獨自成事那是千難萬難,在這一點上,你的算計沒錯,但我覺得你大可以就此和孤正帆進行談判。”
“談判?”
“對,談判。孤正帆絕不會接受寒風關的割讓,而你同樣不希望就此把東部三省與寒風關全部交給天風帝國,讓整個驚虹完全臣服於天風人腳下。既然如此,何不做一次談判呢?”
“可談判的症結在於寒風關的歸屬性問題上,無論野王還是孤正帆,都不會對此問題讓步。”
“所以要談出一個好結果來,這個結果,既可以讓天風帝國接受,也可以讓孤正帆接受。”
“說說看。”淺水清立刻來了興致。
“首先,孤正帆也算是驚虹國中的愛國志士,為人雖有些驕橫跋扈,但總算也是明大義之人。他也應當知道,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驚虹想要自保已是不可能,做人屬國,聽人所命算是最好的結局。你可以利用減少裁軍數量,平息國內動亂,不割讓寒風關及東部三省為條件,逼迫孤正帆臣服。”
“減少裁軍數量,我可以做主,平息國內民亂,平穩糧價,更是我一定要做的,這些我也都能做到,但是不割讓寒風關,野王絕不能接受。寒風關可是驚虹對天風最大的屏障。只有割讓了此地,天風人對驚虹才有完全的戰略主動權。這正是為什麼我要早早宣布此事的結果,按我原來的想法,孤正帆會拒絕接受,然後帶兵死抗。我再假裝軍事上對其無可奈何,由得他和暴風軍團打生打死,將日子拖下去。”
“但只是拖延時日,卻無法完成你利用天風軍威,獨自控製驚虹的大目的。”
“是啊。”淺水清也無奈歎息。
“所以才要談判。外交上有這樣一句老話經久不衰:如果你不想讓對方擁有,卻又無法保住它,那麼就讓他自立吧。”
淺水清的眼睛立刻亮了:“你的意思是?”
“把寒風關及東部三省劃分為半軍事自由貿易區,除常駐兵員外,兩國軍隊皆不可進入,但可開通商路,鼓勵貿易,稅收由兩國和地方共同分享,實行地方自治政策。”
“妙啊!”淺水清一拳擊在掌心:“嚴大人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如此一來,寒風關和東部三省就成為了區別於天風驚虹之外的一處特殊的獨立區域。”
“在這片區域,天風人和驚虹人都可以來去自如,等同於割讓,卻又能保住驚虹人一定的尊嚴及安全感。”
“孤正帆應該可以接受這個結果,寒風關名義上雖是自治,但管理寒風關的依然是以驚虹人自己為主,心理上肯定更向著驚虹人一些。天風軍不經允許依然不得輕過此地,國家大局總算得保,這顯然比喪國辱家要好得多。”
“最妙的是,按國際慣例,對這樣一處臨時采用自治政策的地區,需要一位地方總督進行一段過渡時期的軍政大權的總攬。而這個人,再沒有比將軍你更適合得了。你可以名正言順地掌控寒風關,只要把持住了這處地方,天風人要過寒風關,就得看你的臉色行事。”
“我來做總督?”
“正是。”
“孤正帆不會接受這個結果。”
“他會接受,只要你向他承諾,原有寒風關駐軍一個不減,繼續留守,他就不用擔心由你掌管寒風關。說白了,這所謂的地方自治,其實就是天風驚虹的聯合治理。”
淺水清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外有寒風關在手,內有霸業城為我控製,則整個驚虹將勢必聽我所命。”
嚴真平則繼續道:“作為談判條件,孤正帆則可接替你正式成為全國兵馬總領,有他在,其餘各地邊防將領只有拜服,不敢興兵。對於已經冒出頭的,我們固然要鏟除,但對於未冒出頭的,利用孤正帆進行震懾即可。”
“天風帝國的商人們從此以後可自由進出寒風關,免去了走聖潔走廊為聖威爾人盤剝之苦,帝國又可坐收大量的三省稅入,也當知足了。”
“你在名義上,依然是天風將領,也依然是向著他們的,天風帝國若不做你的後盾,寒風關就依然不屬於他蒼野望。”
“沒錯,就是這樣。”淺水清讚歎道:“依然是在夾縫中求生存,利用兩國之微妙局勢,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的結果。”
“孤正帆不會知道你和天風皇帝之間已有矛盾,所以在他的想法,你這般作為定會引發君臣不和,更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就像我對驚虹民眾的利用一樣,既然無法為我所用,就讓他成為第三股獨立勢力。相信孤正帆無論是否看出我的心思,都會很樂意讓我獨立於天風軍製之外,卻正好是我目前的情況下所需要的。”
“同樣的,無論蒼野望是否看出你的心思,他也都沒得選擇。寒風關在你手,你說什麼,他就只能聽。且在明面上,天風國內民眾將無不對你膺服於地。最難得的是,你在驚虹殺戮雖盛,卻並無在止水那樣的赫赫凶名,這便使你有了群眾基礎,為你將來統治此地,實行地方自治,帶來莫大便利。”
淺水清對著嚴真平一躬到底:“多謝嚴大人指點,想不到如此麻煩的一件事,到了嚴大人手中竟變得這般輕而易舉,水清拜服。”
嚴真平搖頭苦笑:“你啊,你還是先想辦法把民亂平息吧。孤正帆要造反,要獨立,就得先打正旗號,保家衛國,護衛黎民。老百姓是很現實的,誰能為他們帶來好生活,他們就聽誰的。你若能平息民亂,孤正帆就會反得民不正言不順,到時候這場談判就將徹底由你掌握主動,你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淺水清也不由苦笑起來:“真正是誰拉的屎就由誰來擦屁股,我惹的麻煩,原來最終還是要我去收拾殘局。。。虧得我當初還惟恐對驚虹禍害得不夠深,真正是咎由自取啊。”
“沒有那時候的禍害,也不會有今天的勝利。”
“那到是。。。。。。嚴大人你就放心吧,孤正帆成不了第二個易星寒,這一次,我會把所有事情處理妥當。”
“那麼現在就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嚴真平一字一頓地說道。
淺水清微微一楞,立刻明白了過來:“怎樣才能讓寒風關諸將聽我所命?”
“將軍怕是要冒一次大風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來,這一次我要準備一個人和整個寒風關打一仗了。”淺水清語氣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