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憶
「你為什麼要殺韓玲?」
電閃雷鳴的暴雨夜,夏源渾身濕噠噠的出現在夏澤的面前。平日的溫柔俱都消失不見,他的臉上是混雜了難過﹑悲哀﹑害怕等種種情緒的複雜表情。
面對著夏源的質問,夏澤見到夏源時的驚喜凝固在了臉上,他憤怒的辯解道:「我沒有殺人,我根本不知道韓玲是誰,我沒有殺人。」
「那現場的凶器上為什麼有你的指紋?」
「我不知道!」夏澤猶如困獸般轉著圈子,一遍遍徒勞的重複著,「我根本不知道韓玲是誰,我為什麼要殺她?」
他的辯解換來的是夏源的沉默,夏澤失望道:「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是我哥,為什麼連你也不相信我?韓玲是誰?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殺了韓玲?為什麼沒人相信我的解釋?」
夏澤的質問宛若重錘,一聲聲的敲在夏源的心上。夏源很想相信夏澤,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是夏澤。他痛苦的握緊了拳頭,低聲道:「難道不是因為你私下調查你母親去世的真相,認定韓玲是兇手所以憤而殺了她?」
「什麼?」夏澤茫然的看著夏源,「什麼調查?什麼真相?你是說我母親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害死的?」夏澤反應過來一連聲的追問道。
夏澤的反應讓夏源一愣,他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偏差,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想要將這個話題跳過,「小澤你……」
「我要聽實話!」夏澤大聲的打斷了夏源的話,上前一步逼近他,「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媽當年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害死的,對不對?是韓玲,是不是韓玲?」
夏澤的問題是夏源這麼多年的噩夢,是他根本無法面對的真相。他苦澀的看著夏澤,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著自己搖了搖頭。
「那是誰?你告訴我是誰?」夏澤盯著他,「我爸知道嗎?他知不知道我媽是被害死的?他知不知道兇手是誰?」
這些問題夏源一個都無法回答,他看著夏澤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天,血色無邊無際,池欣雲倒在樓梯下,睜大眼睛死不瞑目的看著他。夏源痛苦的閉上眼,頹然的靠在了牆上,他的沉默讓夏澤似乎明白了什麼。
「轟!」的一聲悶雷響起,閃電劈下,夏源的悲哀和夏澤的驚愕,俱都無所遁形。
夏澤猛地睜開眼,臥室一片黑暗。外面似乎在下著雨,雷聲響個不停。許是做夢的緣故,他的心跳的厲害,再也沒有了睡意。夏澤起身走到了窗邊打開了窗戶,帶著涼意的雨水裹著風打在他的身上。他靜靜的站在那裡,思緒又一次回到了死前的那個晚上。
突如其來的殺人案,凶器上的指紋,他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背上了殺人的罪名。池以衡在國外,舅舅被警察監控,父親完全不相信他,他誰也不敢找,只能一個人躲在偏僻的出租屋內,一遍遍的聯繫池以衡。
他不知道夏源是怎麼找到的他,在他聯繫不到池以衡的情況下,夏源的出現無異於一個驚喜。他毫不懷疑夏源會相信他,夏源是來幫助他的,但讓他失望的是,夏源居然也認為他殺了人。
兩人的爭執不可避免,衝突之下母親死亡的過往被提及。那是夏澤第一次聽說母親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人害死,而夏源的沉默更是證明了父親知道這件事。可為什麼從沒有人告訴他?不,不僅僅是他,他確信舅舅和他一樣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陌生女人的死亡,突如其來的指控,母親去世的原因,父親的隱瞞,這所有的一切串在一起,彷彿一片迷霧籠罩著夏澤。他再也無法在出租屋躲下去,他要去找舅舅,去找父親,他要知道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韓玲到底是誰?可惜他還沒有走多遠就被疾馳而來的卡車撞飛,帶著一個個疑問死在了那個雨夜。
後面發生的事他就不知道了,他以靈魂的狀態困在了鳳凰小區的房子裡,一日日的看著池以衡折磨著自己。夏澤閉上眼,強迫自己的思緒從池以衡的身上移開,默念著韓玲的名字。
一切的謎團都起源於夏源的那句話,他懷疑韓玲是害死母親的兇手。夏源為什麼會這麼想?他是怎麼認識的韓玲?他又是怎麼知道了這件事?父親的隱瞞是為了什麼?韓玲和母親的死真的沒有關係嗎?
紛亂的思緒閃過,一道閃電落下,照亮了夏澤臉上的陰霾。
持續了一整夜的雨終於在天亮後停了下來。夏澤快速的洗了一個澡,依著習慣時間出現在了餐廳。餐廳內,父親、周含清和夏凱都已經坐好,大家就在等他一個人。
夏澤在看到周含清身邊特意給他留出的位置時遲疑了幾秒,最終在眾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前快步走了過去。
「小澤,昨晚睡得怎麼樣?下雨有沒有影響到你?」不等夏澤坐好,周含清就關切的詢問起來。
夏澤沉默的低著頭,沒有回答周含清的話。
拜周含清的溺愛所賜,夏澤在海城的上層圈子裡是出了名的性情乖戾,任性不定。若是他心情好,此時他應該親親熱熱的稱呼周含清為母親,順便向夏凱顯擺一下他和周含清的親密。當然,若是他心情不好的話,就像現在這樣沉默,周含清自然會給他找出無數的理由,替他的行為圓回去。
在過去,夏澤從不覺得周含清對他的態度有什麼不對。他是真的將周含清當做了母親,不管是逃課打架闖禍還是其他,他習慣了周含清替他收拾一切爛攤子。可隨著他逐漸脫離了夏家的掌控,隨著他跟著池以衡見識到了越來越多的人,他才明白周含清對他所做的一切無非「捧殺」二字。他所以為的母子情深,不過是周含清算計下的一個假象罷了。他是有多蠢,才會相信周含清放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不愛,全部疼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夏澤的沉默帶來的是周含清的尷尬,但周含清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而是緊張的看向了夏澤,「怎麼了?小澤是不是不舒服?」
夏志成冷哼一聲,「不要以為藉著不舒服的名義就可以不去學校,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志成!」周含清埋怨的喊了一句,繼而擔憂的看向了夏澤,「小澤,不舒服的話不要勉強,要不要我替你給學校請個假?學習雖然重要,但身體更重要。」
「學習雖然重要,但身體更重要。」這是周含清跟夏澤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因為這句話,夏澤從幼兒園開始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不時就要請個假。夏澤心中冷笑,臉上依然面無表情,只是搖了搖頭,「我沒事。」
周含清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夏澤的胳膊,「壓力不要太大,母親相信你。」
夏澤點了點頭,垂下眼,遮住了裡面一閃而過的嘲意。
夏澤和周含清的這一番互動落在了夏凱的眼中,夏凱嫉妒的看著夏澤,垂在餐桌下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夏凱是周含清嫁給夏志成後生的孩子,比夏澤小四歲。從小夏凱就懷疑,他和夏澤到底誰才是母親親生的?
每次夏澤有點什麼事,母親都特別緊張。稍微有點頭疼腦熱,母親就給夏澤請了假,讓他在家裡好好休息。明明有時候夏澤是裝病,母親也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一副配合的樣子。可他呢?不要說裝病了,他就是真病了,只要能下了床,母親就趕著他去學校。這些也就算了,母親還讓他平時什麼都讓著夏澤,到底誰才是哥哥?夏凱趁著父母沒注意偷偷的瞪了夏澤一眼,無聲的罵了一句,「討厭鬼。」
夏澤突然抬眼,視線和夏凱相對,夏凱頓時被嚇了一跳,心虛的轉過了頭。夏澤微不可見的勾了勾嘴角,重新垂下了眼。兩人之間的小動作誰也沒有注意,夏志成一直等周含清說完,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看向了夏澤。
「以衡從國外回來了,你舅舅剛剛打電話給我,說以後每週末以衡會安排出時間給你補課。今天放學後你哪裡都不要去,以衡會去學校接你和你舅舅吃個飯。」
夏志成後面說了什麼,夏澤完全沒有聽進去。他的腦海整個被「以衡回來」這幾個字佔據。夏澤驚疑的抬起頭,脫口道:「表哥怎麼這麼早回來?他不是月底才回來嗎?」
夏澤記得清楚,上一世池以衡回國的時間是四月底。也是舅舅安排表哥給他補課,他和表哥才在日常的相處中喜歡上了彼此。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表哥這麼早就回來了?
夏志成不滿的瞪了夏澤一眼,「以衡什麼時候回來是他的事,你記得放學等著以衡就行。如果讓我知道你又去哪裡胡鬧,小心回來我打斷你的腿。」
「志成,你不要老是嚇唬小澤。」
周含清立刻一幅老母雞護崽的架勢擋在了夏澤的面前。夏志成知道周含清對夏澤一向溺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
周含清轉過視線,試探的開口道:「小澤你怎麼知道以衡是四月底回來?是聽你舅舅說的?」
夏澤現在腦海裡全是池以衡回來的消息,對於周含清的這種試探根本懶得搭理。他又一次的沉默讓周含清顯得尷尬幾分,夏凱忿忿的看著,眼神變得更加的不虞起來。
早飯還沒吃完,夏澤就沒心思待下去了。匆匆的換了一身衣服,夏澤徑直離開了家,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
「夏澤!」
夏志成氣的要死,周含清趕緊出言安撫,不需要有人提醒,夏凱已經乖巧的湊到了夏志成的身邊。
「父親,不要生哥哥的氣了,哥哥也是著急去上學。」
夏志成的一腔怒氣在看到小兒子乖巧的模樣時全都消失不見,他欣慰的摸了摸夏凱的頭,夏澤要是有夏凱十分之一的懂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