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夏志成覺得命運就像是一個長著血盆大口的怪物,在多年前嘲弄過他一次之後,時隔十五年又一次站在了他的身邊。
韓玲死了,是被周含清殺的。他聽著周含清在電話對面冷靜的告訴他這件事,腦海裡最先閃過的不是韓玲的死訊,而是周含清事先放出的那段錄音。周含清是在提醒他,她手裡有他的把柄。夏志成匆匆掛斷了電話,轉身吩咐了蔣濤一聲很快離開了會議室。在他的背後,夏澤同樣掛斷了電話,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眼神晦澀。
「怎麼了?」池以衡覺察出不對,擋住了身邊眾人的視線,低聲問道。
夏澤定了定神,飛快道:「韓玲被周含清失手殺了,剛剛周含清就是通知夏志成這件事。」
這個消息太過驚人,饒是池以衡也被驚了一跳。他很快回過神來,「周含清怎麼和韓玲搞到了一起?」
「好像是因為周含清聽到了那段錄音。」老A在電話中只是大概提了一下,具體的視頻他還沒有來得及發給夏澤。
池以衡心思急轉,周含清殺了韓玲肯定不會坐以待斃,她通知夏志成這件事必然是想要把夏志成拖下水。只要夏志成參合進去,他們就能藉著這件事把姑姑的死因引出來。
「韓玲的手機你收在哪了?」池以衡一邊拉著夏澤離開會議室,一邊問道。
夏澤一愣,瞬間明白了池以衡的打算。「可以嗎?」
池以衡點點頭,「交給老A就好。」現在的問題是夏志成下一步要做什麼?
作為兩人對話中的隱藏主角,夏志成此時正開車前往藍色港灣韓玲住的地方。周含清在電話中說的不清不楚,夏志成知道對方的意圖是要引他去現場。事到如今,周含清做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盡快解決這件事。夏志成想到被紀委帶走的周振,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再節外生枝了。
避開攝像頭,夏志成將車停在了小區的外面。左右四顧之後,夏志成低著頭匆匆上了樓。出於謹慎,他走的是樓梯,兩分鐘之後,他敲開房門站在了周含清的面前。
在等夏志成過來的這段時間內,周含清已經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她不僅小心的抹去了她在房間內可能留下來的全部指紋,甚至還翻找出來兩副鞋套,一套自己穿上,一套遞給了剛進門的夏志成。
韓玲的屍體躺在地上,周含清沒有挪動。夏志成彎腰的瞬間驀地對上了韓玲圓睜的眼睛,整個人頓時愣在了那裡。他彷彿看到了當年池欣雲躺在地上的場景,兩人的姿勢驚人的相似,讓他從心底深處泛出了一種冰冷的恐慌。
周含清誤解了夏志成的反應,看他久久沒有動作,冷笑道:「怎麼?和她情深意重,想要替她報仇?」
夏志成回神,沒有搭理周含清,只是沉默的看著韓玲的屍體。兩人相識多年又糾纏多年,韓玲在他心中早已不是普通的情人這麼簡單。在池欣雲沒死之前,韓玲代表著他的青春,代表著他曾經的夢。而池欣雲死後,韓玲更是成為了他心中某種瘋狂的寄托。就像是他的壓抑、他的憤懣都可以通過韓玲的發瘋發洩出來一樣,讓他在某種程度上病態的依賴著韓玲。
韓玲死了,他說不出心中的感覺,最初的震驚過後,也許是有難過的,但更多的感情被韓玲死後可能會造成的一系列後果所沖淡。經過一路的沉澱,留到現在的也只剩下了盡快解決此事的急迫,還有某種無法言說的解脫。
夏志成低聲道:「含清,到底怎麼回事?」
周含清一直觀察著夏志成的神色,她還真擔心夏志成突然發瘋,豁出去什麼都不要,要為韓玲報仇。等到夏志成一開口,周含清的心迅速落到了實處。再怎麼情深意重,夏志成骨子裡還是那個自私自利又懦弱的男人。
「就是我和你說的那樣。」周含清淡淡道:「韓玲去醫院氣倒了老太太,從老太太嘴裡套到了話,想要拿這段錄音威脅志成你,結果被我接到了電話。等我趕到這裡因為沒有談攏,爭執中失手殺了她。」
夏志成沒有問周含清為什麼接他的電話,也沒問周含清為什麼事先不和他說一聲就直接來找了韓玲。這些都不重要,無非是周含清的一些小心思,他關心的是其他的問題。
「錄音呢?」
「應該在電腦裡。」周含清解釋道:「她出事前發給你的錄音已經被我刪了,不過她的郵箱密碼我不清楚,要看志成你了。」
夏志成沒有多說直接登陸了電腦,韓玲的郵箱密碼對他而言不是什麼秘密,他很快就找到了韓玲發出的原始郵件,選擇了刪除全部附件。摁下清除鍵之後,夏志成頓了頓,周含清所謂的刪除錄音他並不怎麼相信,依著周含清的性子肯定會在手裡留一份備份,不過這都是小事,先解決完了眼前的事情再說。
「原始錄音呢?」
周含清愣了一下,這她可不知道。
夏志成皺皺眉,「韓玲的手機你有沒有見?」照他對韓玲的瞭解,韓玲根本不懂現在的一些小玩意。而且夏源一直和韓玲住在一起,韓玲也沒機會去找這些,要麼就是拿著手機錄的。
周含清的反應明顯是不知道,夏志成飛快的說了一個號碼,示意周含清打打看。
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任憑周含清打了一次又一次,整個屋子內還是靜悄悄的。夏志成又說了另一個號碼,這一次他們很快在樓上的臥室找到了這個手機,可手機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幾條韓玲發出去的歇斯底里的短信。最關鍵的是這並不是韓玲常用的手機,只是一個備用而已。
「會不會是手機丟了?」周含清試探道。
夏志成皺皺眉,周含清沒怎麼把這當回事,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韓玲,問著:「現在怎麼辦?」
在夏志成沒有到來之前,周含清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韓玲心口的刀傷太過明顯,再要偽裝意外肯定是不行,她必須要找一個「兇手」出來,而且還要為兇手找一個完美的殺人動機。
夏志成看出了周含清的意思,他想了想,「小偷入室搶劫?」
「現在是白天。」周含清提醒道,像韓玲住的這種高檔小區,根本不會有小偷,更不要說是白天了。更何況,一旦沒有具體的兇手被抓,這個案子就會一直處於偵破狀態,有可能警察中途發現什麼線索查到了她的身上。這種不確定性太高了,她要的是盡快結案,敲死兇手,徹底的洗脫和她的關係。
「那你想怎麼樣?」
周含清輕聲道:「夏源。」
「不行!」夏志成斷然拒絕。
「為什麼不行?」周含清冷靜的分析起來,「大哥大嫂在醫院,沒有人給夏源做不在場的證明。他又時常出入這裡,保安見過他,也知道他和韓玲的關係。前幾天他不是還和韓玲吵架嗎?周圍的鄰居肯定聽過類似的動靜。到時只要合理的引導一下輿論,放出風聲暗示韓玲不願意夏源親近養父母,夏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心情壓抑之下和韓玲再次發生了衝突,結果失手殺了人,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
「夏源……」
周含清接口道:「夏源現在和子昌在一起,沒有人可以聯繫上他,這完全符合殺人逃逸的行為,想必警察也願意早一點破案,不希望拖太久。」
夏志成沉默不語。
周含清進一步蠱惑道:「志成,我知道夏源是你的兒子,可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其他兩個兒子。小凱還沒有成年,你捨得他失去母親嗎?更何況,韓玲活著,我們將永遠受制於她,現在她死了,只要這件事處理妥當,再也沒有人可以拿池欣雲的事威脅你了。你要是捨不得夏源,可以活動活動,幫他辦一個精神病的證明。韓玲是精神病,他有遺傳也可以說的過去。過幾年風頭下去了再把他送出國,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嗎?」
周含清說的這些讓夏志成有些動搖起來。殺人是大案,只要一天抓不到兇手,一天就不會結案。他現在和周含清利益一致,需要的都是盡快擺脫和韓玲之死的關係,有人頂罪是最快的方法。只是這個頂罪人選……夏志成下不了狠心。
周含清看了一眼時間,提醒他道:「志成,馬上就要中午了,我們還需要趕去醫院。」她和夏志成必須盡快出現在人前,擺脫他們的嫌疑。
這一番對話落在了對面老A的耳中,他在震驚之餘不免也同情夏澤和夏源攤上了這麼一個父親。
雖然不知道夏澤的打算,老A還是給夏澤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夏澤周含清和夏志成商量的結果。
「夏源頂罪?」
這個答案讓夏澤沉默了下來。在和池以衡回家找手機的過程中,夏澤就曾經想過,這一世如果不是他,夏志成會把誰推出來?也許夏志成會製造成韓玲意外身亡的現場,就像母親當年那樣?
夏澤總覺得夏志成上一世把他推出來頂罪並不是因為他最合適,而是從潛意識裡夏志成就不願意看到他。如今同樣的事情發生,被推出來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夏源。夏澤並沒有感到多少的欣喜,反而心中愈發的悲涼。這說明夏志成其實根本不在乎誰出來頂罪,夏澤也還,夏源也好,他只在乎他自己。
正在開車的池以衡適時的伸出手握住了夏澤。池以衡的手溫暖而充滿了力量,夏澤用力的反握了回去,很快打起了精神,
「別管他們,我和表哥很快就到。」
老A答應了一聲,突然叫了起來,「等等,孫德元的人也在。」
「孫德元?」
老A沒顧得上說話,他看著對面周含清和夏志成一前一後低著頭離開了韓玲的家中。孫德元的人似乎一直在盯著他們,但奇怪的是並沒有阻止他們的離開。
「奇怪,孫德元想幹什麼?」老A喃喃道。
夏澤腦子中閃過了前世的車禍,電光火石間想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