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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楊》第9章
第四十四章

“我媽想來看你,就找你家老爺子問了你的地址,我沒讓她來,我想著,那個,你要是生氣想揍我,你就揍個痛快。”

 簡隋英似乎還處在怔愣中,大概是白新羽突然出現,變化又如此之大,一時都沒發出火來。

 白新羽看著簡隋英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很是難受,他很想問問他哥現在怎麼樣了,可是又不敢開口。

 簡隋英啞聲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回來,一回來就想見你,哥,這回我保證不逃了,對不起,哥,我以前不懂事兒,我特別後悔,你想怎麼罰我都行,想怎麼揍我都行。”

 簡隋英白了他一眼,“懶得揍你。”

 “沒事兒,你什麼想揍都行,誰叫你是我哥呢,誰叫我做錯事兒了。哥……”白新羽舔著臉撒起了嬌來,“哥,你別生我氣了,我錯了,我真錯了,我現在真的改好了。”他自小就會撒嬌,也知道撒嬌對大人管用,把大人哄開心了,給他買這個買那個,變著法子嬌慣,他哥別看有時候挺凶的,其實也吃這套。

 果然,簡隋英臉色和緩了一些,他瞪了白新羽一眼,“你再怎麼認錯,我也不會把你從部隊放回來。”

 白新羽急道:“我沒那個意思。雖然我一開始,是挺想回家的……我剛去的時候,每天活得跟在監獄似的,我也挺、挺怨你的,不過我現在知道,哥你真是為我好。我現在想想自己以前,都不叫個男人,現在才有人樣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覺得我待在部隊挺好的。”他又習慣性地摸了摸短短的頭髮茬子,“我爸媽也都挺高興的。”

 簡隋英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去給我找根兒煙。”

 “哎。”白新羽習慣性地聽從指揮,起身給他找煙,圍著床轉了一圈兒反應過勁兒來了,“哥,你狀態不好,還是吃飯吧。”

 “不吃,給我煙。”

 白新羽無奈地從床頭櫃裡翻出煙,給他點上。

 簡隋英抽了口煙,又道:“你去弄點兒酒,咱們喝兩杯,跟我說說你這幾個月都幹嘛了。”

 白新羽遲疑道:“哥,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是喝酒傷身,我給你把飯熱熱?”

 “你把我當林黛玉呢?”

 白新羽無奈,翻出幾罐啤酒,又把從家帶來的飯菜熱了熱,酒菜往桌上一擺,然後招呼他哥吃飯。

 簡隋英下了床,換了身麻料的居家服,寬鬆的領口和褲腳把他的身材襯托得有幾分消瘦,再加上他臉色蒼白,形容憔悴,看上去頗有幾分病美男的味道。

 白新羽摸了摸下巴,“哥,你沒以前壯了,你多長時間沒健身了?”

 簡隋英一屁股坐在桌前,先喝了口酒,低聲道:“沒時間。”

 白新羽嘿嘿笑著掀起毛衣,指著自己的腹肌,得意地說:“哥,你看你看,我現在身材可好了。”

 簡隋英連頭都懶得抬,吃起了飯。

 白新羽自覺無趣,坐了下來,見慣了簡隋英春風得意、天之驕子的模樣,現在看他失意的樣子很不習慣,白新羽心裡實在是難受。

 簡隋英道:“說說吧,在部隊怎麼樣?”

 白新羽在他哥面前不怕丟臉,因為這麼多年,他任何往死裡丟人的樣子他哥都見過,也就實話實說,“剛去的時候別提多慘了,訓練又累又苦,出點兒錯往死裡罰,天天晚上都做噩夢、想回家,後來新兵訓練結束後,直接把我發配到炊事班喂豬去了。”

 簡隋英“哼”了一聲,“送你去部隊就是鍛煉你的。”

 白新羽撇了撇嘴,“確實是把我鍛煉了,不過剛開始人家都瞧不起我、擠兌我……”想起剛開始的日子,白新羽也覺得挺不堪回首的。

 “你拖人後腿人家當然瞧不上你,不過你也傻,不會硬氣點兒?誰敢欺負你。”

 白新羽歎道:“說得輕鬆,一屋子人大部分都排擠我,我跟誰硬氣啊。”

 簡隋英聽著有點兒來氣,“老俞家的孫子不跟你一批的嗎?我托了他舅舅讓他照顧你,你沒找他嗎?”

 白新羽想起俞風城,心想都照顧到床上去了,他嘟囔道:“別提了,開始就他整我整得最狠。”

 簡隋英“嘖”了一聲,“你個沒用玩意兒,我手機呢?我給他舅打個電話。”

 “哎,別。”白新羽笑道:“哥,不用了,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嗎,我知道自己一開始不爭氣,後來我有了點兒拿得出手的成績,就好多了,年後我就能從炊事班調回連隊了,你知道嗎,這些都是靠我自己爭取來的,所以我現在挺知足的。”

 簡隋英看了他一眼,“真的?”

 “嗯,真的。我要還混得那麼憋屈,這次回家你們拿鞭子抽我我都不回去。”

 簡隋英笑了笑,“行啊,真有點兒出息了。”

 白新羽鄭重道:“哥,以前我不懂事,讓你操了不少心。現在我也想為你做些什麼,哥你一句話,我先把簡隋林和李玉這倆龜孫子收拾一頓,保證他們倆月下不來床。”想起自己在鎮上施展的那幾首拳腳功夫,揍李玉和簡隋林這倆小白臉應該不成問題。

 簡隋英搖了搖頭,“別得瑟了,你現在是軍人,別惹事兒。我要收拾他們,有的是辦法,不用你操心。”

 白新羽“哦”了一聲,“哎,哥,今晚咱們出去玩兒吧。”

 “大過年的,上哪兒玩兒?”

 “我聽朋友說有個Gay吧開門,都是外地不回家的,一起聚一聚。”他哥是彎的這件事,在親戚間是公開的秘密,就是不知道如果他哥知道自己和俞風城也有點兒曖昧不清,會作何表情,他記得他小時候偷看到他哥和男的接吻,就好奇說想試試,被他哥揍得哭爹喊娘的事兒,估計他哥要是知道了,也不能放過他。不過,他和俞風城本來也就是j□j,也沒什麼好說的。

 簡隋英道:“不去。”

 白新羽怕簡隋英憋壞了,坐哄右纏的終於讓簡隋英答應在社區裡散散步,倆人喝得渾身暖烘烘的,穿上大衣就下樓了。

 他們聊聊舊事,不小心就逛到了社區門外,突然,停在社區門口的一輛車突然打開了遠光燈,那燈光刺得倆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了,車門打開,白新羽勉強能看出車上下來個男的,他怒道:“哥們兒,你不是故意的吧。”

 那人走進了,白新羽立刻認出了來人是誰,是簡隋林的那個合夥坑他哥錢的同學——李玉,他對李玉印象很是深刻,沒別的,這小子長得相當好看,根據他對他哥的瞭解,完全就是他哥喜歡的類型,所有據他觀察,這小子和他哥肯定有點兒曖昧關係。

 簡隋英見到李玉的瞬間,臉色也變了。

 李玉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這趟回來,連他爹媽開始都不敢認,更別提只有過一兩面之緣的李玉了,李玉顯然沒認出他來,眼神陰冷地好像要吃人,“簡隋英,你身邊是不是一天都不能沒有男人?”

 白新羽瞪起了眼睛,氣得肺都要炸開了,這下他是確實這小子和他哥是那個關係了,合著他哥是被自己的異母弟弟和小情人聯手坑了,要不然就他哥那麼精明能幹的人,怎麼可能在陰溝裡翻船,這兩個人真他媽的該死,白新羽不是個脾氣大的人,可是現在他根本就控制不住,伸手對著李玉那白玉一般乾淨的臉就是狠狠一耳光,然後擼起袖子,準備開練。

 白新羽手勁兒已經變得很大,李玉毫無防備,差點兒被打趴下,他穩住身形,眯著眼睛看著白新羽。

 白新羽透過他眼神的變化,知道他認出自己是誰了,白新羽挑釁地看著他,心想老子打得就是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白臉。

 簡隋英特別平靜地拍拍白新羽的肩膀,“回去吧。”

 “哥……”白新羽不甘心就這麼回去,他還沒表現呢。

 李玉上前一步,擋住簡隋英,“簡哥,我誤會了,對不起。”

 簡隋英嗤笑道:“我稀罕?滾吧,大過年的別給我添堵。”

 李玉艱澀道:“我、我來給你拜年的,我在這裡等你一天了,簡哥,讓我跟你過個年吧。”

 簡隋英充耳不聞,徑直往回走,李玉想跟上去,白新羽一步擋在他面前,怒瞪著他,“我哥不想搭理你,你別跟著行不行。你要幹什麼呀,你和小林子那麼坑我哥,還有臉拜年?”

 李玉推開他,就要追上去。

 白新羽一手揪著他衣服的前襟,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個乾淨俐落地過肩摔,就把李玉給拍在了地上,拍完之後,他得意地嘿嘿直笑,這招他用得最順手了,摔的那叫一個漂亮,真他媽解恨!

 李玉悶哼兩聲,猛地從地上竄起,手朝著白新羽伸了過來,白新羽想去扣他手腕,卻被他搶先一步扣住了脖子,李玉眼裡迸射著寒光,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地說,“叫白新羽對嗎?我只是想跟他呆一會兒,一會兒就行,別攔著我,現在誰他媽都別攔著我。”說完一把把白新羽推倒在地,拔腿朝社區內跑去。

 白新羽彎著腰,用力咳嗽起來,這李玉的手勁兒真他媽大,明明長得一副挺斯文的樣子……真是失策!他嘴裡暫時說不出話,心裡已經把李玉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等他順了幾口氣,才拔腿追了上去,社區裡,他哥正在和李玉談話,他悄悄走了過去,偷聽也不是,放著不管也不是,只能在不遠處的草叢裡站著。從他們的談話中,他聽得出來,他哥是對這個王八犢子用了真感情的,據他所知,絕對是生平第一次,他真為他哥不值。原來再怎麼聰明決絕的人,碰上感情,也可能敗得一塌糊塗。

 李玉越逼越近,白新羽忍不住了,躥了出去,“哥,咱們上樓吧。”

 簡隋英點了點頭,朝電梯口走去。

 白新羽狠狠瞪了李玉一眼,用嘴型說了個“滾”字,跟著他上樓了。

 “哥,哥,哥。”白新羽追著簡隋英屁股後邊兒叫喚。

 簡隋英煩躁道:“幹嘛!”

 白新羽訕道:“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簡隋英瞪了他一眼,轉身給自己倒了杯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他光著腳靠坐在沙發上,頭髮散亂,鬆軟的羊絨衫和麻質的睡褲給他增加了幾分居家的慵懶氣息,他微微偏著頭,看著窗外,一手拿著酒杯,一手夾著煙,白新羽從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他線條優美的側臉和短短的胡茬,他心想,任何一個人為他哥瘋狂都不奇怪,就這樣不修邊幅的頹廢模樣往那兒一坐,都跟一幅畫似的。他撲到沙發上,笑道:“哥,你要喜歡那小子那型的,我認識一個男模,可帥了,我今天就把他叫出來給你過目,怎麼樣?”

 簡隋英抽了口煙,“省省吧,你到底來幹什麼的,沒事兒你就回去吧。”

 “我就是來陪你的啊。”白新羽眨巴著眼睛,討好地說。

 簡隋英沉默了一會兒,“那你跟我去秦皇島吧。”

 “啊?”秦、秦皇島?

 “去給我爺爺拜年去,你開車。”

 “現在去?”白新羽看了看表,都快十一點了,不是,時間不是主要問題,怎麼會突然要去秦皇島呢,萬一在秦皇島碰上俞風城了,俞煞星會不會誤會自己是為了他去的啊……

 簡隋英把煙掐了,站起身,“現在去。”

 白新羽結巴道:“這、這可是你要去的啊,不是我要去的啊。”

 簡隋英跟看傻逼似的看著他,“你抽什麼瘋?”

 “我就是說,那個,這是你讓我去秦皇島的,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簡隋英道:“不愛去拉倒。”

 “不是不是,你要去我當然要送你去了。”白新羽狗腿地跑進房間,“哥,我給你收拾行李。”

 倆人帶上簡易的行李,下了樓。

 在車上,白新羽試探著問道:“哥,你還記得你十來歲的時候,帶我去過一趟秦皇島你爺爺家嗎?”

 “嗯。”

 “是不是當時你還約了朋友,就是那個霍喬,俞風城的舅舅。”

 簡隋英心不在焉地說:“嗯,那小子叫俞風城啊,我都忘了,現在怎麼樣了?”

 “還行。”

 “你不說他欺負你嗎,他回來沒有?把他約出來我跟他聊聊。”簡隋英口氣不善。

 白新羽連連道:“不用不用,我們倆現在……沒事兒了,都好了。”

 簡隋英失神地看著窗外,喃喃道:“一晃都這麼多年了……”

 “哥,我小時候,是不是欺負過他啊?”

 “有吧,你小時候愛學我,我什麼樣兒你什麼樣兒,你自己想想吧。”

 白新羽忍不住笑了,他哥小時候就是個小流氓,不過只有他哥在場的時候他才敢橫,他哥不在,他就是一慫包,“霍喬說,我小時候欺負過他,估計他因為這個嫉恨我吧。”

 “靠,多少年前了,這麼小心眼兒。”

 “就是。”白新羽心想,這次去秦皇島要不要給俞風城打個電話呢?反正去都去了,雖然不是他自己要去的,但是離那麼近,吃個飯還是……操!他沒有俞風城的電話!

 他們在部隊根本用不著手機,多走兩步就能找著人,他居然從來沒想到要個電話什麼的,這樣……也好,反正,本來也沒打算見面。

 半夜時分,他們到了秦皇島,老爺子早就睡覺了,保姆給他們安排了客房,白新羽困得不行,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白新羽就醒了。在部隊養成了習慣,哪怕昨天開了三、四個小時的夜車,生物鐘到點兒了,依然雷打不動睜開了眼睛,他起來洗漱了一番,換上運動鞋,就出去跑步去了。

 簡老爺子住的這地兒,是自建的一個中型莊園,養了好幾口人,給他種地、養家畜,過著幾乎完全自給自足的生活,每天看書喝茶、閒庭散步,簡直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這塊地靠近一個大湖,風景、空氣都極好,二十多年前剛買的時候,還比較偏僻,現在城市已經開發到附近了,這地的價格蹭蹭往上漲,但是不管多少人來問,老爺子都不賣。自從他小姨死後,這裡成了他哥的一個避風港,隔幾個月就要來看看,呆上幾天。

 他小時候來過一兩次,那時候覺得這大農莊好玩兒,長大了嫌這裡沒空調、、蚊子多,就沒再來過,現在再來到這裡,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他覺得這裡鬧中取靜、空氣宜人,真是個好地方,說實話,在新疆當過兵的,以後無論放到哪兒,都不會覺得日子有多苦、條件有多差。

 他繞著湖跑了幾圈兒後,就回了農莊,他對這裡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但還是努力地在附近尋找了一下當年的記憶。當時他和俞風城都在哪兒,玩兒了什麼呢?他真的把俞風城弄哭了好幾次?一想到小豆丁一樣的俞風城被他欺負得哇哇哭,他就有種莫名地快-感。

 回到屋裡,正好趕上要吃早飯了,簡老爺子和簡隋英都行了。

 “爺爺,哥,你們醒啦。”白新羽笑盈盈地跟他們打招呼,小嘴可甜,“爺爺過年好,爺爺看著還是這麼硬朗,好像比上次看著還年輕了。”

 老爺子眉開眼笑,“新羽啊,你小子,就是會說話,來。”老爺子從口袋裡掏出個厚實的紅包,“難得你來一趟。”

 白新羽笑道:“哎喲,謝謝爺爺,我就不客氣啦。”他說那話一半是為了逗老爺子,一半也是出於真心,老爺子今年都七十多了,可是頭髮都沒怎麼白,看上去精神矍鑠,說話依然鏗鏘有力,留著短短的頭髮、挺著筆直的腰板,仿佛還像年輕時那樣,軍人那種獨特的氣質,哪怕是上了年紀都改變不了。

 吃飯的時候,老爺子很有興趣地一直問白新羽在部隊的情況,然後感慨自己當年的崢嶸歲月,簡老爺子和俞風城的爺爺都是一輩兒的開國元勳,老爺子心思不在仕途,退得早。

 爺仨吃吃飯、聊聊天,時光嫺靜安穩,白新羽看著簡隋英逐漸舒展的眉頭,終於暗暗放下心來。

 吃完飯後,他在莊園裡閒逛,結果發現這裡居然也養了幾頭豬,他看見那豬圈就走不動步了,他明明應該遠離這片臭烘烘的區域,可是天底下的豬是不是都分享一張臉啊,這幾頭豬怎麼跟在新疆養得那幾頭那麼像呢,他甚至能一眼看出這幾頭豬在豬圈裡的地位,哪頭營養過剩馬上就要被宰了,那頭被擠兌得吃不太好,還能多活幾個月,最後,他甚至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觀察起了它們的食物夠不夠營養。

 “白少爺。”

 白新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是老爺子雇來專門伺候豬的人,“啊,啊,你好。”

 “白少爺,你來這兒幹嘛?這裡髒。”他憨厚地一笑,“您是沒見過豬,好奇吧?”

 白新羽表情僵硬,“嗯,是,挺、挺好奇的。”

 “嘿,沒啥稀奇的,又髒又臭的。”

 “嗯,那我回去了啊。”白新羽說完,趕緊走了,他走了兩步,實在忍不住回過頭,“這個,我聽說剛生完崽兒的豬吧,一定要多喂水,還要補充食鹽水,你這水不太夠啊。”

 那人愣住了。

 白新羽邊走邊說,“我都是聽說的,聽說的。”最後乾脆跑了。

 等人走遠了,那人喃喃道:“他怎麼知道有母豬剛生完呢……”

 白新羽遠離豬圈後,心裡湧上淡淡地憂傷,他這是怎麼了,他從前燈紅酒綠、高貴優雅的生活都喂豬吃了嗎,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在意別人喂的豬科不科學啊!

 他憤而掏出手機,他要聯繫從前的酒肉朋友,重新找回點兒當年白少爺的風采,剛給以前的豬朋狗友發了幾條資訊,他就接到一條短信,他挺意外,這群夜貓子沒這麼早起來的吧。仔細一看,是一條陌生人發來的資訊,他打開一看,只有短短三個字:幹嘛呢?

 白新羽想也沒想,回了條:你誰呀。

 對方很快也回了:你男人。

 白新羽就感覺騰地一下,他臉皮的溫度瞬間升高了。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哈你們見過我這麼早更新嗎~因為今天要出門所以。。。。紅包還沒發完,昨天一直在碼字,這兩天陸陸續續都會發的,尤其是參加賽詩會的小夥伴們!

 PS:今天這章和燒餅裡有重複的地方,因為劇情重疊了。。。明天就不會了!

第四十五章

白新羽回到:俞風城?

 那邊兒也很快回了:還有誰?

 白新羽心想,你玩兒三字經上癮是吧,老子也是有文采的人,迅速回了句:不好說。

 那邊兒立刻撥了個電話過來,電話一通,俞風城慵懶的聲音傳了出來,“幾天沒見上房揭瓦了是不是,你在哪兒呢?”

 白新羽一猶豫,就沒告訴俞風城自己在秦皇島,他總覺得前幾天在機場挺酷地說不用見面,結果他人跑秦皇島來了,有點兒丟臉啊,於是就說:“當然在家呢。”

 “想沒想我?”

 “呿,我天天在家好吃好喝的,真沒想起你來。”

 “是嗎,可我有點兒想你了。”

 白新羽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他輕咳一聲,“接著想唄。”

 “過幾天來秦皇島找我吧。”

 白新羽道:“你怎麼不說你來北京找我呢。”

 “你在北京還沒呆夠?換個地方玩玩兒。”

 “大冷天的有什麼好玩兒的。”白新羽搓了搓手,早上確實夠冷啊。

 “讓你來就來。”

 白新羽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好吧,過幾天我空閒了去找你。”他準備等他哥打算回北京了,讓簡老爺子的司機送回去,自己去找俞風城好了。

 俞風城稍微滿意地“嗯”了一聲,“我說,你這兩天沒出去鬼混吧?”

 “我陪我哥呢,忙著呢……”他說完之後,覺得這對話有點兒不對頭,怎麼弄得倆人跟正式情侶似的,他們不是炮-友嗎,他撇了撇嘴,“我鬼不鬼混你也管不著吧。”

 俞風城沉默了一下,冷笑道:“我才懶得管,不過,我在這方面多少有點兒潔癖,你別忘了半個月之後咱們還要回部隊,別得罪我,知道嗎。”

 白新羽慢悠悠地哼了一聲。

 “過來給我打電話。”俞風城說完這句話就掛了。

 白新羽朝著螢幕比了個中指,後來又想起來這是自己的手機,鬱悶地垂下了手。

 簡隋英在老爺子這兒住了好幾天,每天就陪著老爺子下下棋、喝喝茶,日子過得像來養老的,倒也閒適舒服,只是任誰都看得出來,簡隋英情緒相當低落、心事重重,有時候會發很久的呆,讓人很是擔心。白新羽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哥,只能陪著,他自然是不習慣這樣的生活的,不過以前他不習慣,是因為愛玩兒,現在不習慣,是覺得一天天地沒事兒做,適應了部隊的快節奏,現在反而覺得坐不住凳子了,除了一天三頓地跑步外,還閑得發慌去看老爺子的菜地和豬圈,他本來就嘴甜能說,這下子博得了老爺子家所有幫傭的好感。

 最後,老爺子都有點兒受不了簡隋英這麼死氣沉沉的,就讓他們倆出去玩玩兒,去去酒吧啊歌廳什麼的,幹點兒年輕人幹的事兒。

 簡隋英開始不太想去,但是老爺子和白新羽一起勸,沒辦法,他只能出去了。

 白新羽對秦皇島不熟,司機老吳就把他們送到了一個酒吧前,說這是目前秦皇島最火的,年輕人都愛來。白新羽特意聯繫了一個人脈很廣的朋友,讓他給弄倆長得好看的男孩兒過來,他覺得這個時候他哥應該需要這個吧?

 進了包廂,人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他那朋友相當會做人,送了兩男兩女,各個長得水靈靈的,一見他們倆進來就圍了上來,特別會來事兒地尋寒問暖,給脫外套、點煙、倒酒,花錢買來的殷勤雖然是假的,但是確實讓人通體舒暢。

 白新羽把那倆男孩兒叫來吩咐了兩句,說他哥心情不好,不該問的別問,不讓碰就不許主動,一切順著他哥來。

 簡隋英往沙發角落一坐,身邊兩個漂亮的男孩兒在他眼裡跟透明似的,坐下就自顧自地倒酒、喝酒,白新羽怕他喝太多,就坐到他旁邊跟他聊天分散他注意力,簡隋英有時候回答兩句,有時候就跟靈魂出竅了似的,發愣好半天,看得白新羽心裡很著急,表面上卻不敢說什麼。

 坐白新羽旁邊的是一個短髮清秀型的美女,一直靠過來和白新羽說話,豐滿的胸脯時不時頂著白新羽的胳膊,故意蹭了幾次後,白新羽有點兒心猿意馬,要不是礙著他哥在場,他可能真有點兒忍不住。他在部隊呆了j□j個月,回來之後馬不停蹄地跑去伺候他哥,連一個跟女孩子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就有漂亮又主動的女人投懷送抱,讓他實在心癢癢,這讓他多少松了口氣,看來自己雖然被俞風城迷惑,但也還是喜歡女人的,也許自己有隱藏的雙性戀取向,只是一直沒發現而已。

 簡隋英正心煩著,喝了幾口酒後,就道:“你玩兒你的,別管我。”

 “哦。”白新羽沒辦法,只好坐到了一邊兒,那短髮美女終於有機會湊了上來,軟聲軟語地跟白新羽撒嬌,讓他開酒。

 白新羽十來歲的時候就在這種聲色場打滾,他本來以為自己應付起來應該遊刃有餘,可是當那美女熱情地跟他聊天的時候,他雖然並不是沒感覺,卻又覺得有些渾身不自在,也許是太久沒有接觸女性了,他居然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了,尤其是她身上的脂粉味兒和香水味兒,竟讓他覺得有點……膩歪。

 這種念頭把他嚇壞了,他並不相信自己是同性戀,也根本不想變成同性戀,他知道俞風城只是跟他在一起解解悶,他也是這種想法,兩個男的在一起最後能怎麼樣呢?像他哥,不就沒什麼好結果,作為一個直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其實他內心深處根本不相信同性之間有真正的愛情,和俞風城之間,也主要是肉-欲的吸引,他很擔心自己真的會變成同性戀,因為如果他真的成了同性戀,那就證明他真的“戀”了那個掰彎他的人,他無法相信自己可能會喜歡俞風城,那讓人很惶恐。

 這麼想著,他對那美女就更加熱情起來,他相信自己只是一時不習慣,這回回來,正好讓他校準一下自己的性取向。

 簡隋英在角落裡喝悶酒,他就在一旁和兩個美女*,漸漸地,他也找回了點兒當年混跡女人堆的風流感覺,有色笑話說起來不會臉紅,酒一杯接著一杯,最後那個短髮美女儼然靠在了他懷裡,嫣紅地、柔軟地嘴唇貼了上來,主動吻著他。

 白新羽第一感覺就是不對勁兒,這嘴唇怎麼會有唇膏的味道,而且軟綿綿地、吻的沒什麼氣勢,完全是等著他主動的姿態,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為什麼跟美女接吻他還要想和俞風城接吻時候的感覺,媽呀他不能彎啊!他摟住那美女的腰,*辣地親了一會兒。

 親完之後,美女握在他懷裡直笑,他感覺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喝酒喝得,還是裡面太悶了,他推開美女,“我出去抽根煙。”他跟他哥也打了個招呼,就踹上煙出去了。

 走出酒吧的大門,門口不少人都在外面透氣呢,他深吸了一口新鮮、冷冽地空氣,覺得這裡太吵了,就往靠近停車場的方向走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抽根煙,他現在心裡亂七八糟的,簡直看什麼、聽什麼都煩。

 剛在花壇邊兒蹲下,點上煙,就見那個短髮美女居然跟了出來,媚笑著走近他,“哥哥,我出來陪你好不好。”

 白新羽乾笑兩聲,“嗯,外邊兒冷,你穿這麼少,先回去吧。”秦皇島今天剛下雪,他看著她光裸著的兩條腿,都替她覺得冷。

 “我不冷啊。”美女撒嬌道:“你要是心疼我冷,我們換個暖和的地方嘛。”

 這暗示已經再明顯不過了,白新羽覺得自己實在找不出理由拒絕,漂亮胸大的女人不正是他的最愛嗎,他在猶豫什麼?他應該帶上人就走啊,現在就走啊,這他媽不就是自己期待了j□j個月的事情嗎!

 最後,他卻還是慫了,支吾道:“我哥在呢,我今天主要陪他,改天我再約你。”

 美女失望地說:“一定哦,那留個電話吧。”

 白新羽掏出手機,“你說。”他低頭按著手機。

 “138……”

 “1、3、8……”白新羽道:“怎麼不說了?”他一抬頭,就見那美女神色疑惑又驚恐地看著他身後,那表情就跟他身後有鬼似的,嚇得他猛地轉過了頭去,這一看不要見,他差點兒從花壇上掉下去,背後的雖然不是鬼,但是比見著鬼也沒好太多,居然是黑著臉殺氣騰騰地俞風城。

 白新羽一下子跳了起來,“俞、俞風城,你怎麼在這兒!”

 俞風城陰冷地看著他,“這句話是不是我該問你?你不是在北京嗎?今天晚上突然來秦皇島了?看樣子好像不是來找我的啊。”

 俞風城的表情太嚇人,那美女見勢頭不對,扭身就走了。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我……對……我陪我哥來秦皇島了。”

 “什麼時候來的?”俞風城眯起眼睛看著他,“你撒謊,我會知道。”

 白新羽想起俞風城總是說,自己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俞風城那麼精明,自己撒謊肯定會被識破吧,他只能認命地說:“前天……前天就來了。”

 俞風城寒聲道:“你前天就來了,卻騙我說自己在北京,如果我今天沒來酒吧,沒碰到你,是不是等你在秦皇島睡了幾個女人之後才會想起我啊?”

 白新羽辯解道:“我他媽一個都沒睡,剛才那個我也拒絕了。”

 “那是因為你哥在!你不是正準備留電話嗎,看樣子她挺喜歡你啊,肯定隨叫隨到吧。”

 倆人現在離大門有點距離,但是音量不低,已經引起了離得近的人的注意,紛紛往這邊看著,白新羽感覺有些羞惱,低聲道:“你真是莫名其妙,我跟誰好用得著你管嗎,你來酒吧又幹嘛,純喝酒?這家酒吧什麼服務都有,我剛給我哥叫了倆鴨子,你不是喜歡男的嗎,用不用均你一個?”

 俞風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找死是不是。”

 白新羽攥住俞風城的胳膊,俞風城就收緊手,白新羽被掐得險些喘不上氣來,狠狠一腳踢在俞風城的腿上,俞風城吃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擰,把他按在了花壇的裝飾樹叢上,那樹叢齊腰高,雖然修剪得很整齊,但是硬把人按上去,樹枝戳刮在身上、臉上,還是有些疼,白新羽掙了好幾下都沒掙開,被俞風城抓著兩個手腕死死壓制著。

 白新羽怒道:“你幹什麼!你憑什麼管我!”

 俞風城冷道:“我說了我有潔癖,誰讓你碰這種亂七八糟的女人。”

 白新羽羞惱不已,“跟你沒關係,我本來就喜歡女人,如果不是你,我只可能跟女人做那個,我們只是炮-友,你懂不懂規矩?你管得太寬了!”

 俞風城矮□,靠近他耳邊說:“炮-友?咱們真正打過炮嗎?沒有過算什麼炮-友,你好歹讓我上一次再提這兩個字吧!”

 白新羽怒道:“管你是什麼,快放開我!”

 就在倆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那個短髮美女去而複返,看上去非常慌張,“哥哥!”

 白新羽覺得丟大人了,還好他不在秦皇島混,要不然這麼被一個男人按在樹叢上,他還哪兒有臉見人啊。

 短髮美女似乎沒心情嘲笑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他身前,“哥哥,你哥跟人打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白新羽瞪大眼睛,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掙脫了俞風城的鉗制,拔腿就往酒吧裡跑,他哥那個性格,心情不好,又喝了酒,跟誰打起來他都不覺得奇怪,但是他絕對不能讓他哥吃虧,他小時候總是他哥護著他,這回說什麼他也要護他哥一回。

 回到包廂一看,簡隋英跟人在包廂門口對峙著,他就一個人,對方居然有十多個,雖然保安已經過來了,但是對方人數比保安還多,顯然控制不住了,簡隋英眼睛血紅,叼著煙,手裡拿著個酒瓶子,一臉戾氣,就好像身體裡的猛獸被釋放了出來似的,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樣子,好像都失去理智了。

 白新羽過去一看,對方一個人被簡隋英打得一臉血,好像是抓著腦袋往牆上撞的,鼻樑骨都斷了,對方正跟保安撕扯著要過來揍簡隋英,簡隋英就那麼冷冷地看著。

 白新羽沖了過去,緊張道:“哥,你沒事兒吧?”

 簡隋英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跑哪兒去了?”

 “抽根煙……不是,哥,你怎麼回事兒?我出去也就十分鐘,你怎麼跟人掐起來了?”

 簡隋英指著那個滿臉血的,“那傻逼走錯包廂了,說了我不愛聽的話。”

 白新羽眼看對方人太多,不想吃眼前虧,拽著簡隋英就想跑,對方哪兒能讓他們跑,粗暴地推開了保安的防線,一呼啦地全朝著他們倆撲了過來。

 白新羽飛起一腳就踹在一人的胸口上,把那人直接踹飛了出去,他抓著簡隋英的手,“哥,快走!”

 俞風城走了過來,攔在倆人面前,指著那夥人裡像是老大的傢夥,冷冷地說:“是不是非得打?”

 男人呲著牙怒道:“敢打老子的弟弟,老子今天非削死這個二椅子。”

 俞風城把酒吧經理拽了過來,平靜地說:“今天這頓算我的。”

 經理都快哭了,“俞少,你給我點兒時間,我來解決行不行。”

 俞風城安撫地拍拍他的背,“你剛做完手術,別嚇著了,離遠點兒站。”說完把經理推了出去,一手操起一把椅子,一聲沒吭,掄起椅子就沖了過去。

 保安們接收到經理無奈的眼神後,自動都退開了,那夥人仗著人多,又見俞風城年輕,也沒把他放在眼裡,全都沖了上來,酒瓶子、凳子、花瓶,什麼趁手拿什麼,全朝著俞風城招呼來了。

 白新羽和簡隋英也不可能看著俞風城一個人拼命,全都熱血沸騰,抓起傢夥就往上沖,這三個人,俞風城和簡隋英是從小就天天打架鬥毆,白新羽雖然以前弱-雞了點兒,但在部隊歷練過後,也不是普通人能對付得了的,三個人加一起,戰鬥力驚人,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附近的小吧台徹底被砸了,整個酒吧的人空了一大半,還有一些不怕死的在遠處看戲。

 白新羽好久都沒這麼暢快淋漓地打架了,上次在鎮上,還沒打夠呢就被班長拽跑了,後來還發生了更加不愉快的事,他一直對打架有點兒陰影,可是這回是真過癮,也許他哥也需要這麼一個發洩的途徑。

 這時候經理朝著俞風城大喊道:“員警來了!”

 俞風城見人收拾得差不多了,把椅子一扔,抓起白新羽,“走吧,被員警堵著太麻煩了。”

 經理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們跟他走。

 白新羽拉起他哥,“哥,走了。”

 簡隋英還沒爽夠似的,“等等,那個孫子還沒趴下。”

 白新羽急道:“哥,走了。”他壓低聲音說:“我是當兵的!”

 簡隋英清醒了幾分,甩了甩腦袋,跟著他走了。

 經理把他們從員工通道的後門送了出去,“你們從這邊兒走吧,員警我應付。”

 俞風城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你添麻煩了。”

 經理歎道:“算了,我在秦皇島當過六家酒吧的經理,就沒有一家沒被你砸過的。”

 俞風城呵呵直笑,“你知道不是我主動惹事兒的,我是個講理的人。”

 經理道:“趕緊走吧。”

 俞風城帶著倆人往停車場走去,坐上俞風城的車,他們快速離開了現場。

 簡隋英攤在椅子上,怔愣地看著窗外。

 白新羽打開頂燈,仔細查看簡隋英的身體,“哥,你沒那兒受傷吧?”

 簡隋英搖搖頭,“沒有。”

 白新羽道:“你這手腕不是刮著了嗎?都流血了。”

 “沒事兒。”簡隋英突然回過神兒一般,“哎,你是誰啊?新羽的朋友嗎?”

 白新羽生怕俞風城說出什麼會讓他哥殺了他的話,趕緊接話道:“他是我戰友!”

 “戰友?”

 “對,就是……就是俞風城。”

 “哦?”簡隋英挑挑眉,“霍喬的侄子?”

 俞風城從後視鏡看了簡隋英一眼,看著白新羽在簡隋英身上摸來摸去,確認傷口,一臉關心的樣子,心裡極其不爽,他勉強道:“嗯,簡哥。”

 簡隋英輕笑一聲,“難怪剛進部隊的時候,新羽說你欺負他呢。”他看向白新羽,“就你那窩囊樣兒,活該被人欺負。”

 白新羽撇了撇嘴,“你還是我哥嗎。”

 簡隋英打了個哈欠,“我困了,今晚別回我爺爺那兒,吵著他,去酒店。”

 “好。”白新羽一轉頭,正好接觸到俞風城後視鏡裡望過來的眼神,他想起倆人一見面先掐了一架,後來又跟一夥人真正打了一架,他也不知道該這麼面對俞風城了,是繼續生氣呢,還是感謝一下呢?他尷尬道:“你把我們放個酒店吧。”

 俞風城瞥了他一眼,就專心開車了,不一會兒,就拐到了一個酒店。

 簡隋英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睡著了,倆人扶起他,把人送上了樓。

 把簡隋英扶到房間後,白新羽給他脫了鞋和外衣外褲,用醫藥箱處理了一些傷口,簡隋英中途醒了,看了白新羽一眼後,就閉上眼睛了,似乎已經習慣了別人伺候,索性就繼續睡著了。

 把簡隋英安頓好,白新羽已經累得夠嗆。

 俞風城剛要開口說話,白新羽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用口型說:“出去說。”

 倆人退了出去,進了俞風城給白新羽在隔壁開的房。

 白新羽終於敢大聲說話了,沒等俞風城開口,他馬上道:“這個事兒我謝謝你。”

 俞風城挑挑眉,“哦?怎麼謝我?”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我就……不跟你計較之前的事兒了唄。”

 俞風城捏著他的下巴,“可我要跟你計較啊。”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在燒餅裡是沒有的,用來服務于這篇文吧~~

第四十六章

白新羽推開他的手,“行了別鬧了,你回……”他抓住俞風城手腕的時候,突然摸到了濕-黏的東西,低頭一看,居然是血,他馬上翻開俞風城的袖子,見那血是從胳膊上流下來的,“這、這怎麼回事?”俞風城穿著黑色的羽絨服,剛才一路上光線都很暗,他根本沒注意到俞風城受傷了,現在回想起來,俞風城一直都擋在他們前面。

 俞風城看了看,“哦”了一聲。

 “哦個屁啊,把衣服脫了我看看。”他扒下俞風城的衣服,才發現俞風城的胳膊被啤酒瓶劃傷了,看上去傷口不淺,他急道:“你他媽跟我耍什麼酷啊,受傷了不說,跟我上醫院去。”

 “去什麼醫院,萬一被查到怎麼辦。”俞風城指指他們跟酒店借的藥箱,“傷不重,我自己心裡有數,給我包上就行。”

 白新羽狐疑地看著他啊,“真的行?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不會。”俞風城皺眉道:“這點兒傷除了留疤還能留什麼。”

 白新羽拿過藥箱,“你把襯衫也脫了。”

 俞風城坐在床上,張開胳膊,笑看著白新羽,“你幫我脫啊。”

 白新羽“嘶”了一聲,“你剛剛手不是還能用嗎。”

 “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話,還能用,現在不行了。”

 白新羽翻了個白眼,上去給他解開了扣子,俞風城的襯衫裡什麼都沒穿,大片赤-裸的胸肌呈現在了白新羽面前。

 俞風城輕輕拿手環住了白新羽的腰,抬頭看著他,微眯起眼睛,“你嘴角的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女人的口紅。”

 白新羽不自覺地抹了抹嘴角,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絲心虛,脫口而出,“不知道。”

 俞風城哼了一聲,“不知道?打了一架你就失憶了?”

 白新羽假裝沒聽見,小心翼翼地脫掉俞風城的衣服,拿酒精棉擦拭著俞風城的傷口。

 俞風城微微蹙眉,卻還是不依不饒地問:“是那個女人嗎?你除了親了她,還幹了什麼?”

 白新羽把傷口周圍的血清理乾淨,發現確實不算嚴重,但還是得去醫院封幾針,“你這傷得去醫院縫針,要不不容易好。”

 俞風城把他的臉掰了過來,“回話。”

 白新羽無奈,猶豫了一下,訕訕道:“就親了一下,沒幹別的。”

 “你還想幹別的?”

 白新羽羞惱道:“你有完沒完啊,去不去醫院。”

 “不去。”俞風城一把推開了他,臉色很是陰沉。

 “那我先給你包上……”

 “用不著你管,滾吧。”

 白新羽也有點兒上火,“幹嘛呀你,鬧什麼呀。”

 俞風城踢了一腳藥箱,不客氣地說:“滾出去。”

 “這不是你給我開的房間嗎?”

 “現在不是了。”

 “我錢包落在酒吧了,我今晚睡哪兒啊。”

 俞風城瞪著他。

 白新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心虛什麼,他也沒做錯什麼啊,可看著俞風城的眼睛,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兒了似的,這種感覺太操-蛋了,他湊了過去,“那個,我先給你包上吧,明天天亮了你自己去醫院行了吧。”

 俞風城只是瞪著他,還是不說話。

 白新羽歎了口氣,拿起紗布給俞風城一層層地纏起了胳膊,纏完之後,看著紗布上滲出來的血,想著剛才俞風城毫不猶豫護在他們身前的樣子,心裡微微一動,他看著俞風城,小聲說:“我後來不是拒絕她了嗎。”

 “那我要是不出現呢?”

 “我也打算拒絕她的。”

 俞風城斜眼看著他,“真的?”

 “真的啊。”

 俞風城把他的腦袋壓了下來,“那你為什麼拒絕她?”

 “我-操,你有完沒完了。”白新羽快怒了。

 俞風城歪著嘴角一笑,“是不是因為我?”

 “我是因為我哥,我是陪他出來玩兒的,他狀態不好,我沒那心思。”

 俞風城眯起眼睛。

 白新羽實在不想為這個問題跟他糾纏不清,“好吧好吧,也有一點兒是因為你。”

 俞風城把他的腦袋再往下壓了一點兒,嘴唇幾乎貼上他的嘴唇,“你可真會說話啊,嗯?”

 “你還想怎麼樣?”

 俞風城大言不慚地說:“我生氣呢,你哄哄我。”

 “你生哪門子氣啊大哥?”

 俞風城親親碰了碰他的嘴唇,就厭惡地皺起眉,拿過自己的衣服就往他嘴上蹭。俞風城那襯衫是參了牛仔面料的,厚實得不行,擦起來當然不舒服,白新羽用力推了一下,就聽俞風城悶哼一聲,白新羽一看,他推的剛好是俞風城受傷的那只胳膊。他嚇了一跳,“你沒事兒吧?”

 俞風城幽怨地瞪著他。

 白新羽都快被這反常的俞風城弄瘋了,不過是脫了一身軍裝,俞風城怎麼突然這麼難纏了呢,不對,俞風城從前就很難纏,但是以前他們在部隊,鮮少有獨處時間,所以再難纏也還算有所收斂,現在他們關在一個房間裡,俞煞星的蠻不講理好像要爆發了,他只得無奈道:“你別亂動了行不行。”

 俞風城揪著他的衣領,“哄我。”

 白新羽哭笑不得,“你讓我怎麼哄你?”

 “去把嘴洗乾淨。”

 “我洗,我洗行了吧。”白新羽跑到浴室,使勁搓嘴唇,把那唇瓣搓得都紅了。他回來之後,一攤手,“滿意了嗎?你把我哥房間的門卡給我,我去他那兒對付一晚吧。”

 俞風城道:“沒哄完呢。”

 白新羽簡直想殺人,“你還想怎麼樣?”

 “過來。”俞風城朝他伸出手。

 白新羽走了過去,俞風城攬住他的腰,“親我一下,讓我檢查檢查。”

 白新羽低頭看著無賴一般的俞風城,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調頭就走,可是別說俞風城會不會讓他出這個門了,就算讓,他真的走得出去嗎。雖然不太想承認,可是這幾天,他好像真的有點兒想俞風城了,這種“想”,應該跟思念沒什麼關係,純粹是一個人在過去的八個多月裡幾乎天天見面,充斥著自己的生活,突然好幾天見不著,不習慣罷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俞風城已經成了他軍營生活,或者說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呢?他看著俞風城深邃的眼眸,著了魔似的低下了頭,貼上了那柔軟的唇。

 俞風城張開嘴,含住他的下唇瓣,軟軟地吸允著,舌尖頂進他的牙床,掃過他光滑的牙齒,最後勾纏著他的舌頭,盡情舔-弄、允吻著。

 白新羽不自覺地捧住了俞風城的臉,輾轉揉-弄著他的唇,他們交換著彼此的氣息和唾液,屬於對方的熟悉的味道讓人大腦有些發暈。俞風城放在白新羽腰上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他用力一帶,白新羽只覺眼前一花,就被他壓倒在了床上。白新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火熱的嘴唇又貼了上來,堵住了他所有的語言。

 俞風城的手毫不遲疑地隔著牛仔褲抓住了白新羽的寶貝,由於牛仔布料非常厚,握住那東西,他就拿手掌在上面來回搓弄,即使是這樣,白新羽也立刻有了反應。

 “俞風城,咱們別……”

 “別什麼,現在說這個太晚了吧。”俞風城輕輕咬了他嘴唇一口,熟練地拽下了他褲子的拉鍊,大手探了進去,終於摸到了那熱乎乎的寶貝,“最後一次碰你這裡,應該是一個多月前了吧?這段時間你有自己摸摸嗎?”

 白新羽抽了口氣,“沒、沒有。”

 “騙人的吧?你有沒有像以前在新兵連那樣,半夜躲在被子裡打飛機?嗯?”

 “沒有……”

 “為什麼沒有啊?”俞風城一邊輕輕咬著他的喉結,一邊撫弄著他的*。

 “忙,我他媽忙得要死。”

 俞風城輕哼一聲,“忙?十分鐘打個飛機的時間都沒有?”

 “你才十分鐘,你全家都十分鐘……啊……”白新羽低叫了一聲,他被俞風城惡意地抓了一下,刺激得眼角都滲出了水來。

 “我十分鐘?”俞風城低笑兩聲,“我每次都為了配合你才提前射出來的,你想不想試試我真正有多久?”

 “不想。”白新羽滿臉通紅,身體不自覺地扭動起來,俞風城對如何撩撥他太清楚了,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他丟盔棄甲。

 “說實話,你到底為什麼沒自-慰呢?是因為自己摸著不爽嗎?”俞風城曖昧地耳語,“還是我摸的比較舒服吧?”

 白新羽咬牙道:“廢話,當然是別人摸舒服。”

 “‘別人’是專指我吧?”

 “那可不一定……啊啊……你你你!王八蛋,你他媽再敢用力……”白新羽夾緊了腿,*的洪流朝著下-身湧去,他本來因為打了一場架,酒醒得差不多了,現在卻覺得腦子更加不清醒了。

 俞風城熟練地剝了他的衣服,雨點般的吻落在他前胸,白新羽的寶貝在他手心裡站了起來,任他隨意操控著。

 倆人自從鎮上那一夜後,就再沒這麼親熱過,在部隊裡是幾乎找不到獨處時間的,就算躲到那個角落、樹林子裡親親摸摸,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被人發現,同時還要忍受嚴寒,通常都草草結束,簡直比偷-情還艱難,哪兒會有這麼暖和又舒適的環境讓倆人盡情地墮落,白新羽不自覺地有點兒飄飄然,總感覺在部隊裡沒能好好享受的事兒在這兒被補償了。

 白新羽本著來而不往非禮也的心態,也撫摸著俞風城的腰身,手不斷下移,最後探進了他褲子裡,揉弄著他的大寶貝,倆人又熱情如火地互相溜起了鳥,只是這回白新羽有所顧忌,不斷擔心地問:“你胳膊沒事兒吧?”

 問了兩次後,俞風城煩了,“閉嘴,別掃興。”

 白新羽輕哼了一聲,報復性地咬了一口俞風城的下巴,俞風城把嘴唇湊了過來,倆人又是親得不可開交。

 一來二去,他們身上的衣服都脫得差不多了,白新羽喝了酒、又打了架,本來精神就處於亢奮狀態,此時這曖昧熱烈的氣氛更是火上添柴,俞風城不斷地親吻著他的臉頰、脖子、胸口,撫弄著他的*,這架勢分明是前-戲的內容,白新羽隱隱覺得事情有些失控,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停下,可是他有些捨不得這種盡情釋放的感覺,當他們在食堂臭烘烘的後門、陰冷的小樹林和人跡罕至的訓練場角落裡“偷-情”的時候,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能擋風的屋子,最好再有張床,如今一切都有了,白新羽實在捨不得打破這一刻的奢華體驗。

 俞風城突然把白新羽翻了過來,滾燙的唇落在那光-裸的背上,他一邊撫弄著白新羽的*,一邊伸長了胳膊,拿過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潤滑劑。

 白新羽當時正把臉埋在被子裡,扭動著身體,並沒有看到,他只覺得俞風城手下的動作突然停了,他還難耐地蹭起了床單。直到他感覺屁股上有什麼涼涼的東西,接著俞風城的手欺近了那個地方,他才猛地驚醒過來,一陣頭皮發麻。

 =========和-諧-呀-和-諧===========

 白新羽撐開沉重的眼皮,只覺眼睛乾澀腫脹得幾乎睜不開,大腦一陣暈眩,四肢跟灌了鉛一樣沉,只要一動,全身都跟散架了一般疼,尤其是下-身的某個地方傳來的詭異的疼痛感……他怔了幾秒,昨夜的記憶翻江倒海般襲來,他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如同當機了一樣,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記憶。

 他……他被男人上了……靠……他真的被男人上了!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在部隊那麼如狼似虎的地方都沒被上,為什麼回了家卻……俞風城居然真的敢上他,要是手邊兒有槍,他真想一槍崩了俞風城!他腦海裡正唱大戲一般上演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和畫面時,罪魁禍首出現了,俞風城穿著浴袍,擦著濕漉漉的頭髮,顯然剛洗完澡的,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神清氣爽,臉蛋兒像花一樣綻放著,別提多精神了。

 俞風城看了趴在床上的白新羽一眼,“醒了?”

 白新羽轉過脖子,瞪著紅通通的眼睛看著他。

 俞風城走過去坐到了床上,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麼了?疼嗎?”

 白新羽咬牙切齒道:“你……你他媽的……你居然敢……”想起昨晚的一些細節,要說俞風城強-奸他,他有點兒底氣不足,畢竟也是他自己往虎口裡送的,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就這麼被那啥了,心情怎麼都無法平靜。

 俞風城側躺在床上,用手支撐著腦袋,跟逗弄小狗似的摸著他的下巴,“我幹都幹了,你現在跟我討論敢不敢,是不是太晚了。”他笑了笑,湊近白新羽,啞聲道:“你昨晚不是很爽嗎,可別醒了就不認帳啊。”

 “我昨晚喝多了!”白新羽大聲辯解道,結果這麼一喊,才發現自己嗓子啞得不像話。

 “所以呢?你失憶了嗎?”俞風城翻身壓在他身上,魔性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你想跟我說你不記得昨晚發生什麼了?你真的不記得你射了幾次,我又射了幾次?你不記得你夾著我的腰叫我的名字?還是不記得我插在裡面的感覺……”

 白新羽臉紅得都要滴血了,“你他媽耍流氓……”

 俞風城邪笑道:“我是耍流氓,你不也挺配合的嘛。白新羽,你早該料到有這一天的吧,我不可能每次摸摸你就能滿足了,早晚我會這麼做。”

 白新羽其實有預感,早晚他們會發展到這一步了,可是他只想享受和人互相慰籍的快-感,根本不想被爆-菊啊。他一把用手捂住了眼睛,連氣都生不出來了,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而且跟俞風城這種人,無論是理論還是打架,都不會成功,再說他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他只覺得自己從剛入部隊開始就被俞風城威逼引誘,落入他的掌控,現在成功被那啥了,好像真是早晚的事兒,他現在就是覺得非常羞恥,還有下邊兒非常疼……

 俞風城把他的手拉了下來,輕聲道:“害羞了?”

 白新羽轉過了身去,把臉埋在了被子裡,“你別煩我行不行。”

 俞風城一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從背後抱住他的腰,用行動告訴他“不行”。

 一碰觸到俞風城結實修長的身體,白新羽對於昨晚的記憶更加強烈了,不僅渾身都僵硬起來。

 俞風城輕輕舔著他的耳朵,曖昧地直笑,“你不是一直自命風流嗎,上個床就害羞成這樣?”

 白新羽悶聲道:“那他媽都是我上別人。”

 “只要有快-感,又有什麼區別。”俞風城的手溫柔撫摸著他的身體,啞聲道:“我早說過,我會把你操-暈過去,我是不是一個言出必行的男人?”說完還缺德地笑了起來。

 白新羽狠狠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腹部,俞風城疼得悶叫了一聲,一把抓住了白新羽的胳膊,按在了床上,“別亂動,讓我抱一會兒。”

 “抱個屁!”白新羽用肩膀撞開他,就想坐起來,俞風城卻摟緊他的腰,讓他的後背緊緊貼著自己的前胸。

 白新羽羞惱道:“放開我!我要起來!”

 “別折騰了,你起不來的。”俞風城輕輕親著他的脖子,手腳並用地把他的身體束縛住,低笑道:“你信不信,我還能讓你更舒服、更爽。”

 白新羽悶聲道:“你能不能別煩我,讓我睡一會兒。”他想安靜地哀悼一下自己的貞潔都不行嗎?

 “你睡啊。”

 “你抱著我我怎麼睡。”

 “那是你不夠困。”

 白新羽咬牙道:“你有完沒完!”

 俞風城用牙齒磨著他的耳朵,輕笑道:“我想抱抱你嘛。”

 白新羽心尖一顫,有點兒受不了俞風城這種略帶撒嬌的語氣,那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他們是情侶一樣,這個實在太突破他的承受能力了,他身體僵硬地蜷縮在被子裡,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倆人就這麼安靜地躺著,誰都沒有說話,如此安靜的、平和的時光,讓人體會到一絲絲地溫情,俞風城放在他腰間的那只沉重的胳膊,讓他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踏實的感覺。

 過了半天,白新羽突然想起什麼,“我哥呢?”

 “還睡覺呢,現在也才9點。”

 白新羽松了口氣,“我要去看看他。”說著就要起來。

 俞風城勾著他的腰把他拽了回來,“我去吧,你這麼過去是想告訴他昨晚你被我上了?”

 白新羽惱羞成怒,“你他媽再說!”

 俞風城拍了拍他的腦袋,俐落地下了床,變吹口哨變穿衣服。

 白新羽一眼就看到俞風城胳膊上的紗布已經被染紅了一大塊,雖然昨晚上他故意打了一拳,想想也是挺解恨的,可是想到俞風城這傷是為他和他哥受的,他又有點兒過意不去。

 俞風城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邪笑道:“不用愧疚,我已經討回報酬了。”

 白新羽朝他比了個中指,氣得手都有點兒發抖。

 俞風城朝他飛了個吻,穿好衣服,開門走了。

 白新羽立刻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他下了床,只覺整個下盤痛麻不已,雙腿發軟,而且有點兒合不攏,他試著走了兩步,兩條腿嚴重不停使喚,不知道他當年剛學走路是不是也是這麼力不從心,他每走一步,就想起俞風城昨晚壓著他,如野獸般兇猛撞擊的場景,那每一幅畫面回憶起來都讓人頭皮發麻。

 好不容易挪到了浴室,他趕緊沖了個澡。剛披上浴巾,浴室門就被打開了,俞風城站在門口,“你要洗澡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白新羽瞪著他,惡聲惡氣地說:“我要拉屎也要跟你彙報嗎。”

 俞風城挑了挑眉,“火氣不小啊,算了,今天就不和你計較。”

 “我哥怎麼樣?”

 “呼呼睡大覺呢。”

 “他沒……發現什麼吧?”白新羽心虛地問。

 “都說了他睡覺呢,能發現什麼。”

 白新羽這才松了口氣。

 俞風城走進浴室,從他手裡接過毛巾,曖昧地笑著,“我給你擦頭髮吧。”

 白新羽有點兒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眼神閃躲著,“不用,我、我去找我哥。”

 俞風城抱著他的腰把他堵在牆角,低下頭,在他臉旁吹著氣,“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發現……你臉皮這麼薄?”

 作者有話要說:小白終於被吃啦~~肉肉晚點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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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白新羽惡聲惡氣地說:“跟你一比,誰臉皮都夠薄的。”

 俞風城低笑道:“真的嗎?讓我嘗嘗……”說著他就湊過去,親了親白新羽的臉蛋。

 白新羽臉又開始發燒,“行了行了,我真要去看我哥了。”

 俞風城放開了他,“把頭髮擦乾。”

 白新羽搓了搓腦袋,“都剪成這德行了,還有什麼頭髮啊。”他扔下毛巾,往浴室外走去,可是下-身依然酸痛的厲害,他拼命想保持正常的姿態,但走起來還是有點兒歪斜,從背後看著很是滑稽,俞風城憋著笑,一想到這都是因為自己,不僅心情大好。

 白新羽儘管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俞風城被背後壞笑呢,他臉漲得通紅,快速走到房間,穿上衣服,抓起簡隋英房間的門卡沖了出去。

 進屋一看,簡隋英果然呼呼大睡呢,窗戶微微打開了一條縫,房間裡一股濃郁的酒臭味兒,白新羽才發現他吐在了床和地毯上,但是顯然被人收拾過了,看來俞風城剛才在這裡呆了半天就是在收拾,白新羽輕哼一聲,覺得俞風城這事兒辦得還是挺地道的。

 他走過去,看著睡得不省人事的簡隋英,重重歎了口氣。他哥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他能感覺到他哥心裡有多少怨氣和痛苦,這些東西一旦爆發出來,會特別地激烈,所以才會有昨天那場架,可他寧願他哥跟人打架,也不願意讓他憋著。

 他在簡隋英旁邊趴下了,那床很大,裝兩個人綽綽有餘,他實在是難受,無論是站著還是坐著,下-身那令人尷尬的疼痛都時刻提醒著他昨晚發生的事,真希望能就這麼昏過去……想到自己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那啥了,他真是欲哭無淚,俞風城這個混蛋王八蛋,果然是老天派來克他的,他也有錯,外邊兒那麼多盤靚條順的姑娘等著他去疼愛,他他媽跟一個男的回酒店攪什麼基啊,這麼想想,可能這都是命運的安排,畢竟俞風城和他,一個缺德,一個缺心眼兒,天作之合啊!

 就這麼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他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電話聲吵醒了,他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是簡老爺子打來的,他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時間都快中午了。

 “喂,爺爺。”

 “新羽啊,隋英呢?手機怎麼關機了?”

 白新羽壓根兒沒看著簡隋英的手機,昨晚上那麼亂,估計早丟了,“啊,他睡覺呢,昨晚上我們喝多了,就在酒店睡了。”

 “我就猜到是這麼回事兒,那你們回不回來吃午飯?”

 “午飯就不回去了,我哥還沒醒呢,我們晚上回去。”

 “好,喝喝酒也好,有些事情不要憋在心裡。”老爺子歎了口氣,就掛了電話。

 這時候,簡隋英慢慢睜開了眼睛。

 白新羽道:“哥?你醒了?”

 簡隋英眯著眼睛看了他半響,眼神從渾噩到清醒,花了足足半分鐘的時間,他翻了個身,籲出一口氣,“嗯……頭疼……水。”

 白新羽把礦泉水遞給了簡隋英,簡隋英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瓶,“幾點了?這酒店嗎?”

 “中午了,咱們在酒店呢。”

 簡隋英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我怎麼渾身疼呢,昨晚是不是打架了?”

 白新羽哭笑不得,“哥你到底是記得還是不記得。”

 “一半兒一半兒吧。”簡隋英難受地揉著太陽穴,“昨晚你是不是有個朋友來了。”

 “嗯哪。”

 “好像是……”

 “對,我戰友,霍喬的侄子。”

 “看來我記憶沒亂啊,那小子還行,有爺們兒的樣子。”簡隋英又翻身趴在床上,嘴裡嘟囔著:“難受……”

 “用不用給你按按?”

 “算了,讓我躺一會兒咱們就回去。”

 白新羽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昨晚打得爽嗎?”

 “還行。”

 “到底為什麼打起來的?”

 “不太記得了,反正那孫子自己走錯包廂,嘴裡還不乾不淨的。”

 白新羽笑了笑,“哥,我中午帶你去好吃的吧。”

 “吃不下。”

 “吃吧。”

 “吃不下。”

 “那帶你去按摩?”

 “不去。”

 “那我帶你……”

 “嘖,你別吵了。”簡隋英拿被子蒙住了腦袋。

 白新羽一下子撲到了簡隋英背上,嘻嘻笑著,“哥,有我陪著你是不是好多了?”

 簡隋英哼了一聲,“起來,死沉。”

 “我呆不了多久就得回部隊了,但是有人敢惹你,你都記帳上,我給你一個一個揍回去。”

 簡隋英沉默了一會兒,用力拍了下白新羽的胳膊,“兔崽子,終於有點兒出息了。”

 白新羽輕歎一聲,他忍不住拿從前意氣風發、桀驁不馴的簡隋英和現在困獸一般狼狽卻又驕傲的簡隋英對比了一下,止不住地心酸。

 簡隋英洗了個澡,換上衣服,倆人走出了房間。

 簡隋英看著白新羽彆扭的走路姿勢,皺眉道:“你怎麼了?昨天腿受傷了?”

 白新羽馬上道:“是啊,昨天不知道哪個孫子把我絆倒了,疼死我了。”“你戰友呢?回家了?”

 “嗯,他……回去了。”

 話音未落,隔壁的房門就被打開了,俞風城神色自如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白新羽差點兒咬到舌頭,脫口而出,“你還沒回去啊。”

 俞風城看了他們一眼,“昨天喝多了,多睡了一會兒。”

 簡隋英朝他點點頭,“昨天謝謝你了。”

 俞風城勾唇一笑,看了白新羽一眼,“不客氣。”

 白新羽心想,真是沒必要道謝,自己可是付出大代價了。

 俞風城很是自然地勾住了白新羽的肩膀,“走,我請你們吃午飯去。”

 當著簡隋英的面兒,白新羽也不敢亂動,乾笑道:“不用了,我哥沒什麼胃口,我們先回去了。”

 俞風城:“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說什麼也要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啊。”

 俞風城昨天剛幫過他們,簡隋英面子上也不好拒絕,但他實在難受,根本不想吃飯,就道:“小俞,小時候你舅舅帶你去過的那個莊園你還有印象嗎?”

 俞風城輕輕一笑,“當然有了。”

 白新羽聽得心臟一顫,他哥提這個幹嘛。

 “我昨天喝多了難受,不想去吃飯了,你跟我們一起回去看看那個莊園吧,這樣你和新羽也能聊聊,你看怎麼樣?”

 白新羽剛要張口拒絕,俞風城毫不遲疑地說:“這樣也好,正好我也好奇呢,那裡肯定能讓我回憶起一些小時候的事兒。”他看了白新羽一眼,眸中精光乍現。

 白新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想他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是親哥嗎?這是把他往坑裡推啊。

 簡隋英根本沒注意到白新羽的臉色有多難看,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俞風城用臂彎夾著白新羽的脖子,朝他邪笑不止。

 白新羽狠狠瞪著他,試圖用眼神警告他收斂,可惜俞風城根本沒當回事,快速地在白新羽額上親了一口,然後鬆開手,大搖大擺地走了。

 他們退房的時候,前臺客氣地對俞風城說:“俞先生,您昨晚使用的酒水和個人護理產品,加上兩間房的房費一共是8620元,將從貴賓卡內扣取,請您確認並簽單。”

 俞風城看也沒看就簽了字,簡隋英當時正好站他旁邊,閑來無事就瞄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結算單上的避孕套等字樣,他微微皺了皺眉,感覺有些異樣,但他此時頭疼欲裂,也就沒多想。

 他們開著車,往老爺子住的地方走去。

 在車上,簡隋英閉著眼睛問道:“小俞,你舅舅呢,過年沒回來嗎?”

 “沒有,他去執行任務了。”

 “我也好久沒見他了。”簡隋英喃喃道。

 “你們是中學同學是嗎?”

 “嗯。”簡隋英輕笑一聲,“說起來,我小時候還追過他。”

 俞風城方向盤沒握穩,車身猛地一晃,差點兒撞到路沿,他趕緊穩住了方向,但車上人都跟著狠狠閃了一下。

 簡隋英從後視鏡淡笑著看了他一眼,“很驚訝嗎?他當然沒同意了,還跟我打了一架,後來我們就成兄弟了。”

 俞風城沒說話,表情僵硬,眼神也有些暗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新羽可是相當驚訝,不過想了想,他哥很早熟,十來歲就是知道自己喜歡男的,知道之後,也沒掩飾,經常換小男朋友,霍喬長得挺好看的,就算現在不是他哥喜歡的類型,但當時真的被他哥看上了也不奇怪,不過,俞風城至於生氣嗎,是的,他感覺到俞風城生氣了,儘管俞風城什麼也沒說。

 到了簡老爺子那兒,俞風城已經是若無其事了,白新羽也就松了口氣,沒往心裡去。

 簡隋英給他爺爺簡單介紹了一下俞風城,就自顧自地進屋休息去了。

 簡老爺子笑呵呵地說:“哎喲,老俞的孫子,上次見著你的時候,你才這麼點兒高,轉眼都這麼大了,你爺爺身體還好嗎?”

 俞風城和老爺子聊起了天,白新羽就在旁邊無聊地坐著,他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俞風城就堂而皇之地跑這兒來了,現在還要留下來吃飯,而且看老爺子跟他聊的那麼投機,很可能今晚就讓他住下來,回憶一下童年時光呢。

 吃完飯,老爺子讓白新羽帶俞風城在莊園裡走一走,白新羽正想和俞風城單獨說幾句話,就趕緊把他帶了出去。

 俞風城走在豆角架旁邊,連連點頭,“這個有點兒印象。”

 白新羽道:“你少來這兒找回憶,有什麼好回憶的。”

 俞風城眯著眼睛看著他,“有很多值得回憶的啊,你沒聽我舅舅說嗎,咱們小時候玩兒得可多了去了。”

 白新羽有點兒心虛,“你那時候才幾歲啊,想起來也沒用,你一會兒就回去吧,這裡晚上冷。”

 俞風城勾唇一笑,“你趕我走?”

 “對,你還打算賴一輩子啊。”

 “可我還沒玩兒夠呢,我對這裡很好奇,想多呆兩天。”

 白新羽咬牙道:“你他媽別太過了啊。”

 俞風城笑道:“我怎麼過了?”他微微彎腰,湊近白新羽的耳邊,“你現在是不是看到我就覺得不好意思,就會想起昨晚的事?”

 白新羽被戳破心事,惱羞成怒,“胡說八道,我是看到你就……就……”

 “就怎麼樣?”

 就想起倆人瘋狂的一夜,他簡直無法直視俞風城的眼睛了。

 俞風城勾住他的腰,曖昧地笑著:“這裡多好啊,剛好讓我追憶一下童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你小時候都是怎麼欺負我的嗎?這兩天我會告訴你的。”

 白新羽後退一步,“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了。”

 俞風城卻跟著湊近一步,在他耳邊輕聲道:“昨晚的事,你也別生我氣了,畢竟你當初可是奪走了我的初吻呢,我也不是沒跟你計較嗎。”

 白新羽眼睛瞪著溜圓,跟看外星人似的看著俞風城。

 俞風城捏了捏他的下巴,“你這眼睛怎麼越長越像你養的豬了。”說完笑了兩聲,轉身走了。

 直到俞風城走遠了,白新羽才反應過來他剛才罵自己呢,白新羽氣得直跳腳,“你才像豬呢,我養的豬就有一頭叫‘俞風城’!我回去就往它飼料裡撒尿!”

 俞風城沒搭理他,悠閒地散著步,走遠了。

 白新羽在原地愣了很久。俞風城說什麼?自己奪走了……他的初吻?難道就是小時候?他小時候長那麼可愛,怎麼會那麼無恥呢?居然強吻小朋友……現在不是流行穿越嗎,能不能讓他穿越回去,抓著j□j歲時候的自己胖揍一頓,讓你丫熊孩子耍流氓,現在被人徹徹底底就流氓了一把,簡直活該!俞風城逮著他不放,絕對跟當年的恩怨有關係,這下好了,俞風城算是報仇了,他的貞潔也一去不復返了。白新羽想著自己開花的屁股,那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哭都哭不出來了。

 果不其然,吃完晚飯後,老爺子盛情地把俞風城留了下來,反正這莊園大得很,客房夠住一個班的,有年輕人在莊園裡活動,也增添點活力,老爺子是很喜歡的。

 白新羽吃完飯後不太想動彈,早早就回房間了,主要是屁股太疼了,他一整天都得裝得跟正常人一樣,誰能知道他昨晚剛遭遇過什麼樣的摧殘呢。

 躺了一會兒,他不知不覺就迷糊過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就感覺身體有點兒沈,而且鼻子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了,有些喘不上氣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眼前出現一個奇怪的東西,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扣子……

 白新羽瞪大眼睛,抬起了頭,俞風城平靜的睡顏就近在咫尺,窗外的一點月光灑在他臉上,把他的皮膚映襯得格外光滑。

 白新羽猛地推了俞風城一下。

 俞風城一下子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還不太樂意地說:“幹嘛呀。”

 白新羽差點兒沒氣吐血,“你問我?你在我床上幹嘛?”

 “保姆給我收拾客房的時候,發現被子有黴味兒,她讓我來跟你對付一晚上。”

 白新羽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掐死他的衝動,“我本人同意了嗎?”

 俞風城大喇喇地摟住他的腰,嘟囔道:“不知道,別吵我睡覺。”

 白新羽一把揪住俞風城的背心,“你給我起來起來起來!”

 俞風城一個翻身壓到了白新羽身上,壞笑道:“我提醒你一下,你哥就在隔壁,這種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你要是再趕我,我就喊非禮了。”

 “你……你喊?”白新羽給他氣的語無倫次了。

 俞風城滿眼笑意,“不信你就試試啊。”他壓著白新羽的胳膊,湊上去吻住了那柔軟的嘴唇,“我本來只是來睡覺的,你可別撩撥我啊。”

 白新羽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不感動了。

 俞風城親夠了之後,重新把他抱在懷裡,輕聲道:“昨晚我也是這麼抱著你睡的,你不記得了嗎?”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身體都僵住了,可又拿俞風城無可奈何。

 “別這麼緊張,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俞風城用臉頰蹭了蹭白新羽的臉,低笑道:“好暖和。”

 白新羽怔了怔,是啊,好暖和……他心裡莫名地湧入一股暖流,僵硬的身體不知不覺放鬆了下來,他輕聲道:“你的胳膊,還沒去醫院嗎?”

 “你上午在你哥房間睡覺的時候,我已經找醫生處理過了。”

 白新羽哼了一聲,“你要是一隻胳膊廢了,以後就再也不是我的對手了。”

 俞風城在他耳邊吹了口氣,“我就是一隻胳膊廢了,也有的是辦法讓你高-潮,不用太擔心了。”

 白新羽罵道:“去你媽的。”

 俞風城哈哈笑著摟緊了他,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我知道你昨晚挺爽的,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就是想讓你知道,跟我在一起,比跟女人舒服多了。”

 白新羽羞惱道:“扯淡,你跟女人睡過嗎你個死GAY。”

 “呵,別忘了你哥也是GAY。”

 白新羽一時語塞,“我哥……我哥跟你沒關係。”

 “當然跟我沒關係,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要問和男人做-愛爽不爽,你那恨不得供奉起來的表哥,絕對很有發言權,在這件事兒上你怎麼就不能以他為榜樣呢?”

 白新羽訕道:“我哥要是知道……不是弄死你就是弄死我。”

 俞風城親了他一口,眼中精光乍現,“他哪個也弄不死。”

 白新羽不想說這麼沉重的話題,他煩躁道:“行了行了,你到底是不是來睡覺的。”

 俞風城嬉笑道:“要不要我給你按按腰?是不是還疼呢。”

 白新羽怒道:“你再說我揍死你啊。”

 俞風城笑得肩膀都直抖,“好了,睡覺。”

 白新羽這才松了口氣,他知道俞風城這晚上是沒打算放開他了,乾脆也不再掙扎,在俞風城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倆人貼著腦袋,交頸而眠,在寒冷的冬日裡卻醞釀出了直抵心臟的溫暖。

 第二天天還沒亮,倆人都準時起床了,換好衣服去跑步。

 秦皇島雖冷,可比起卻新疆暖和多了,他們只穿著單衣,跑了一會兒全身就熱了起來,倆人一前一後,時而一二一地喊著口號,時而停下來看看老爺子種的蔬菜,就這麼斷斷續續地跑到了大湖邊。

 俞風城一邊原地做著高抬膝蓋,一邊道:“還記得這片湖嗎。”

 “記得。我對這裡印象最深的就是這片湖,小時候在這兒划船、釣魚,有一次還掉進水裡了,我哥把我撈上來的。”白新羽揉了揉鼻子,“然後把我揍了一頓,奇怪了,我哥小時候老是揍我。”

 俞風城嗤笑道:“我要是養個你這樣的孩子,我也天天揍你。”

 “靠,誰讓你損我的。”白新羽抻了抻腰身,然後翻了兩個跟鬥,在原地蹦了起來,“哎呀,不動的話好冷。”

 俞風城卻停了下來,“你對這片湖,就沒有別的記憶了?”

 白新羽一聽這話裡有話啊,諷刺道:“怎麼了?難道我就是在這裡奪走了你珍貴的初吻嗎?”

 俞風城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白新羽嚇了一跳,“難道是真的?”

 俞風城哼了一聲,“當時這裡有一艘船,你帶我上了船,船飄到湖中心了,結果你劃不動漿,還把漿掉水裡了,這你都不記得了?”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心想這又是被他哥揍的節奏啊,可能每次他印象最深刻的都是挨揍,所以具體以為什麼挨揍,反而記憶模糊了。

 俞風城走了過來,勾住他的肩膀,夾著他的脖子,冷哼道:“然後我們兩個困在船上,你說要玩兒結婚的遊戲,因為你非說我是女的。”

 白新羽乾笑道:“哦,小孩子嘛,比較調皮……”

 俞風城咧嘴一笑,那笑容陰惻惻的,“我不肯承認,你就說我是騙子,我一定是女的,然後就親了我。”他硬是把白新羽的下巴抬了起來,“拜你所賜,我可是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還懷疑過自己的性別,你說,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對我童年的陰影負責?”

 白新羽哭笑不得,“八百年前的事兒了,不帶你這麼記仇的。”

 俞風城齜著牙,陰笑道:“我就是這麼記仇。”

第四十八章

白新羽直翻白眼,“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俞風城捏著他的下巴晃了晃的腦袋,“別得意,早晚幹死你。”

 白新羽朝他用力比了個中指,推開了他,往回跑去。

 俞風城跟在他後面,缺德地笑著,“一晚上就能跑步了,看來你身體恢復能力不錯啊。”

 白新羽罵道:“王八蛋別跟著我。”

 俞風城愉快地笑了起來。

 他們在莊園住了兩天,找到了不少農家樂的玩兒法,摘菜、燒烤、釣魚、打牌,這裡遠離了市區的喧囂,簡直是一片理想中的淨土,難怪簡隋英時不時就要來這裡休息一段時間。

 當著其他人的面兒,俞風城表現得簡直天衣無縫,完全就是白新羽的好戰友、好兄弟,而且有禮貌有教養有見識,能說會道,和什麼年紀什麼背景的人都能侃侃而談,獲得了簡老爺子的高度評價,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大好青年,晚上會偷偷摸摸跑到戰友的床上,硬要抱著人家睡覺呢。

 眼看在秦皇島呆了快一個星期,簡隋英終於打算離開了,白新羽開車帶著他回了北京,俞風城也同時告了辭。

 白新羽把他哥送回來時的住處後,就被他哥打發回家了,畢竟難得回來一趟,也得多陪陪父母。

 一到家,他媽就問了他很多他哥的事兒,白新羽囑咐他媽,他回部隊之後也會經常打電話回來問他哥的近況,讓他媽多留意著。

 回到房間,白新羽把自己甩到了床上,疲倦地歎了口氣,這幾天發生的事是在太多了,原本以為這趟回來是來休假的,結果居然比在部隊還累,更倒楣的是,還被俞風城給……本來以為自己靠贏了俞風城一回換來的假期,現在想想,真是賠得血本無歸,俞風城還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真讓人恨得牙癢癢。

 他的手機發出嘀嘀地聲響,他拿過來一看,是俞風城發過來的短信:到家了?

 又是三字經,奶奶的,白新羽沒理他。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這回居然是彩信,附著一個照片,他膽戰心驚地打開照片一看,居然是他的睡臉,那照片裡他頭髮蓬亂、眼睛浮腫、臉都睡歪了,還張著嘴流口水,相當毀形象,他一下子就從床上跳了起來,緊接著一條短信就追了過來:這豔-照如何,還加了一個特欠揍的“﹃”表情。

 白新羽忍不住對著空氣罵了聲娘,馬上把電話回撥了過去,“我靠俞風城,你他媽照的什麼破照片,我這麼無死角的俊臉你都能給照成這樣,你找死啊你!”

 電話那頭傳來俞風城的笑聲,“下次再不回我資訊或者電話,我就給你發一張。”

 “你……”白新羽顫聲道:“照了不止一張?”

 俞風城溫柔地說:“你猜。”

 “俞風城你他媽的……”白新羽無力地倒回了床上,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俞風城道:“你的假期還有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你老實點兒,在家多陪陪父母,要是讓我知道你出去鬼混,你就死定了,知道嗎?”

 白新羽冷哼一聲,“這真輪不到你管。”

 俞風城陰笑道:“等咱們回部隊,我看你還敢不敢說這句話。”

 白新羽默默在心裡罵著他。其實就算俞風城不說,他也沒打算出去玩兒,一是實在沒那個心思,二是時間有限,三是……他實在有點害怕自己見了以前那些朋友,他們看到頂個板寸、十點就要回家睡覺的自己會是什麼反應,以他們這群人的脾性,絕對少不了一通冷嘲熱諷,那些人是不會理解他在部隊做的事有什麼意義的,就像從前的自己不瞭解、也不屑瞭解一樣。不過是離開了九個月,他就覺得跟那些人距離太遙遠了。

 不過,他以前最要好的哥們兒鄒行,他還是聯繫了,鄒行其實挺多方面跟他挺像的,人都不壞,就是能嘚瑟,他們唯一最大的不同就是,鄒行家比他家有錢多了,能讓鄒行多敗幾年。

 他跟鄒行見面的時候,特意說了別找別人,別去夜總會,就倆人找了個日料餐廳,要了個包間,自己早早到了在哪兒等著。

 鄒行一推開拉門,就看到了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的白新羽,腰板挺得筆直。

 白新羽轉頭笑道:“兄弟,來啦。”毫不意外地,他也在鄒行臉上看到了那種迷茫和不敢置信。

 鄒行指著他,顫聲道:“你、你,新羽?”

 “是啊,媽的,回來每個人見我都跟見鬼似的。”白新羽摸了摸腦袋,疑惑道:“真差那麼多?”

 鄒行撲了上來,一把抓住了白新羽的胳膊,“我靠,簡直是大變活人啊,哈哈哈哈哈。”

 白新羽也跟著大笑起來,“來,坐。”

 鄒行湊他身邊坐下了,摟著他的肩膀歎道:“哎,你這一走大半年,想死我了。”

 “扯淡吧,你想我?你天天不忙著泡妞兒呢嗎。”

 “泡什麼妞兒啊,自從你去部隊之後,我爸媽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也琢磨著把我送去,嚇死小爺了好嗎,我這段時間一直特規矩、特乖,每天按時去我爸那兒上班,都不敢遲到,開玩笑啊,誰想去那鬼地方啊,兄弟,我同情你。”

 白新羽笑了笑,“開始去確實不習慣,後來就適應了,呆久了覺得也還行,每天都挺充實的。”

 鄒行身體後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我沒聽錯吧,你說你、你適應了?”

 “是啊。”白新羽摸摸腦袋,“不適應還能怎麼樣,只能你適應環境,不能環境適應你啊。”這句話一開始是錢亮和他說的,他記到了現在。

 鄒行眨巴著眼睛,仔細看著現在脫胎換骨的白新羽,歎了口氣,有些失落地說:“你真的變了好多啊。”

 白新羽笑道:“鄒行,我現在覺得日子過得比以前有意義,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換做以前的我,絕對打死都不會相信,有一天我會覺得當兵也挺好的,但現在我真就這麼感覺,我覺得我到了做點兒正事兒的年紀了。”

 鄒行沉默了一下,抓了抓腦袋,“你這樣我可真不習慣。”

 白新羽笑笑,“那咱們不說這個了,來喝酒,我呆不了幾天就得回去了,下次回來怎麼也得一兩年後了。”

 鄒行跟他碰了碰杯,倆人幹了一杯酒,鄒行摸了摸,輕咳一聲,“新羽,你走之後,他們提起你都有點兒幸災樂禍,覺得你去了部隊肯定要不了一個月就會哭著回來,沒想到你堅持了這麼久,今天見到你,跟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樣,說句實話,兄弟覺得你這樣挺好的,真的,看著特別精神、特別利索。”

 白新羽噗嗤一笑,“要不你也來?”

 鄒行連連擺手,“我不行,我吃不了那苦,不過,看著你突然這麼懂事兒了,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你說得對,咱們都到了該做點兒正事兒的年紀了。我打算以後好好上班兒學東西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白新羽打斷他道:“你別覺得自己不行,我剛去部隊的時候,也覺得自己不行,覺得自己肯定吃不了那個苦,可人的潛力真是出乎人意料的,你相信我現在每天五點多起床,起來先去跑個幾公里,要不然就覺得渾身難受嗎,人都是磨練出來的,所以你肯定行。”

 鄒行笑道:“你這一本正經的樣兒真他媽讓人不習慣。”

 白新羽哈哈笑了起來,“難得有教育你的機會,不得好好把握把握,行了,不說了,希望我下次再回來的時候,我也不一樣了,你也不一樣了。”

 鄒行舉起杯,“好,等你下次再回來,我也讓你吃驚一把。”

 倆人再次碰杯,一飲而盡,席間他們聊著這幾個月彼此身邊的事,發現倆人原本幾乎重合的生活圈子,此時差距已經越來越大,但他們聊得還是很投機,白新羽自然沒好意思說自己在炊事班做飯養豬,而是把自己的成績吹噓了一番。

 吃完飯後,鄒行一定要帶去他酒吧,給他辦個歡迎宴,白新羽開始不想去,但是盛情難卻,再加上他也不能一直躲著以前的朋友,免得讓人說閒話,所以最後還是去了。

 這回聽說白新羽回來了,來了不少人,鄒行包下了一個大廳,一群人在裡面盡情地玩樂,他們這些人的聚會,依然是老一套,酒、大麻、女人。白新羽不想顯得自己格格不入,也就裝著還是以前的樣子和他們笑鬧,但心裡對這樣的場面已經有些排斥,更何況到了十點鐘,他很準時地困了。可惜他以前那些酒肉朋友不可能這麼放過他,輪番灌他酒,終於成功把他灌暈了。

 白新羽迷迷糊糊間,感覺一個香噴噴的、柔軟的東西投入了自己懷裡,然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第二天,白新羽睜開眼睛,宿醉的暈眩感襲來,讓他恢復意識的一瞬間,就難受了起來。他輕哼了一聲,想翻個身,去突然感覺旁邊有東西,他一愣,瞪大眼睛一看,居然是個人,女人。

 白新羽怔住了,那是個挺漂亮的女人,只是帶妝睡了一晚上,顯得滿臉倦容,被子裡隱約能看到她赤-裸的肩頭,估計是光著的。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仔細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這個女人他有印象,昨晚酒吧裡一直圍著他旁邊轉悠的,灌了他好幾杯酒,難道自己喝暈了之後,鄒行他們就把他們打包送酒店了?這樣的“貼心”服務,絕對是那夥人幹得出來的,而且他一沒結婚二沒正式女朋友,男人之間這麼做再正常不過,就連他以前都不止一次幹過這樣的順水人情,可是現在他卻覺得頭皮發麻,和一個陌生女人在陌生的地方醒來,讓他無法控制地感到心虛。他居然第一時間想到了俞風城的話,“你要是敢在外面鬼混……”

 白新羽悄悄地坐了起來,正想著怎麼處理,那女人醒了,看著他,眼神很是混沌。

 白新羽無奈道:“早。”

 女人爬了起來,身子光溜溜地,她卻不甚在意,“這哪兒啊?幾點了?”

 白新羽道:“不知道,我喝暈了。”

 女人笑了笑,“暈了?”她朝白新羽拋了個媚眼,曖昧地說:“真暈假暈啊,你昨晚不是挺厲害的嘛。”

 白新羽皺了皺眉,他總感覺不太對,他以前喝醉的次數很多,按照他的經驗,男人要是真醉了,根本不存在什麼酒後亂性,醉得爬都爬不動、站都站不起來,怎麼做劇烈運動?但他也沒戳破,這樣的女人他見得多了,他笑道:“過獎了啊美女。”

 女人起身穿起了衣服,然後點上根煙,懶懶地撒著嬌,“樓下就是Chanel,我看上個包,送我吧。”

 白新羽笑了笑,“行,走吧。”雖然他覺得自己昨晚應該是沒碰她,但是倆人在酒店裡睡了一夜,誰會信他們純蓋被子交流感情,要是連一個包他都不表示表示,傳出去他就成笑柄了,他也習慣了這樣的交易,彼此都不囉嗦,挺乾淨俐落的。

 倆人穿戴整齊,下了樓,他拿出手機看了看,結果發現居然有好幾條資訊和未接來電,大部分都是俞風城的,他嚇了一跳,“美女,你先去挑,我打個電話。”

 女人笑著就進店挑東西去了,白新羽站在門口,趕緊給俞風城回了個電話。

 “喂?”接通電話,俞風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聽上去不太愉悅。

 白新羽道:“幹嘛呀給我打那麼多電話。”

 “你昨晚幹什麼去了?”

 “跟朋友喝酒,喝多了,睡到現在。”

 “喝酒?只是喝酒嗎?”

 “還吃了晚飯行嗎,你也管得太寬了吧。”白新羽撇了撇嘴,想著電話那頭俞風城肯定一臉不爽的樣子,嘴角就禁不住地上揚。

 俞風城輕哼一聲,“想我沒有?”

 “才幾天沒見啊,想個屁。”白新羽低聲道:“你能不能不查崗啊,沒幾天就回去了。”

 俞風城低笑道:“你現在敢嫌我煩,等回部隊看我怎麼收拾你。”

 白新羽也哼了一聲,“小爺現在可不是忍你欺負的了,等我回去再修煉修煉格鬥,早晚贏過你。”

 “嘖嘖,才贏了一次射擊就不知道姓什麼了是吧。”

 白新羽還想張狂幾句,那女的拎著一個包蹦到了他面前,白新羽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笑著說“這個怎麼樣?好看嗎?”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俞風城冷道:“誰跟你說話呢?”

 白新羽拼命朝她打手勢,讓她走,然後故作冷靜地說:“什麼跟我說話,我在給我媽買禮物呢,旁邊的顧客。”

 “買什麼禮物?”

 “包,難得回來一趟,不得哄哄我媽。”他趕緊走進店裡,讓俞風城聽到店員給別人介紹東西的聲音。

 俞風城這才相信了,“嗯,那你買吧,以後記得隨時保持手機通暢。”

 “知道了知道了。”白新羽匆匆掛了電話,松了口氣,要是讓俞風城知道他跟陌生女人在酒店睡了一夜,現在還在給人家買度夜資,估計能掐死他。

 那女人掩著嘴笑,悄悄在他耳邊道:“剛是你老婆啊?對不起哦。”

 白新羽怔了怔,心裡掀起不小的風浪,剛才他們的對話和他的表情,能讓人誤會他在和自己老婆說話?可是回想一下,確實……挺曖昧的,旁人看了,恐怕真的會有那樣的誤會,他一時有些害怕,他和俞風城的關係,是不是發展得太過了,簡直超出了自己的想像,這太不正常了……

 他結帳的時候,順便也真的給他媽買了個包,那女的跟他要電話,白新羽不想給,但架不住她大庭廣眾之下撒嬌,只好給了,然後匆匆開車走了。這件事並沒有在他心裡留下太多漣漪,畢竟不管昨晚究竟是睡了還是沒睡,他都覺得自己不該產生什麼負罪感,何況他覺得他壓根兒就沒睡。

 回到家後,他媽抱怨他昨晚上又不回來不打電話,他趕緊拿出禮物,好好哄了一番。他在家的這段時間,家庭氣氛一直非常和諧,他爸不再動不動就數落他,而是喜歡和他聊聊部隊上的事兒,他媽也不再經常看著他唉聲歎氣,反而當著他的面兒給別的親戚打電話,誇獎自己的兒子變得又穩重又懂事。白新羽自認為也沒穩重到哪兒去,但是跟他以前一比,確實現在好了太多,他一直渴望的來自父親的賞識,原來這麼簡單就可以得到,這種被人認可的、有尊嚴的感覺,真的讓人很滿足。

 轉眼,短暫的探親假就結束了,他收拾好兩大包行李,裡面塞滿了帶給戰友的東西,來到了機場。

 在機場,他和俞風城匯合了。當著他父母的面兒,俞風城依然是那個陽光向上的好戰友,含笑答應他爸媽好好照顧他。他媽抱著他哭了一會兒後,就依依不捨地把他送進了安檢。

 倆人一過安檢,俞風城立刻原形畢露,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笑道:“屁股好點兒沒有?”

 白新羽捶了他肚子一拳,“再說揍死你。”

 俞風城哈哈直笑,“這回你怎麼沒哭呢?第一次去部隊的時候,你哭得整個月臺都要被你眼淚淹了。”

 “你那時候就看到我了?”

 “廢話,那麼多兵,就你哭得像世界末日似的,誰能不注意你。”

 想起那時候,白新羽也有點兒不好意思,對當時的他來說,可不就跟世界末日似的,他撇了撇嘴,“我現在不是長大了嗎。”

 “確實有點兒進步。”

 白新羽想到馬上就要回部隊了,惆悵的同時,居然又有一點兒期待,他什麼時候這麼賤骨頭了?真是奇怪了。

 他在臨上飛機前,給他哥又打了通電話,他哥心不在焉的樣子,叮囑他在部隊好好訓練,沒說其他的,就掛了,白新羽歎了口氣,覺得他哥的情緒短時間內是好不了了。

 倆人登機了,飛機載著他們飛上了晴空,白新羽看著窗外越變越小的城市風景,心裡暗暗發誓,等他下次回來,一定要有讓自己更驕傲的成績,成為更讓他爸媽、他哥賞識的男人。

 他們中途轉了一次飛機,降落在了離昆侖山最近的機場,然後坐上汽車,往營區趕去。

 又回到了這個寒冷而貧瘠的地方,白新羽看著窗外的風景,不禁輕歎了口氣。

 俞風城道:“怎麼了,你不願意回來也沒辦法。”

 “也不是不願意回來,我也說不清了,又想回來又不想回來。”

 俞風城呵呵笑道:“你矯不矯情。”

 “呿,這是人之常情,你就一點兒都沒有捨不得家?”

 “當然有,家我隨時可以回,但是通往雪豹大隊的路可不會一直等著我,我回來要更重要的目標。”

 “目標……”白新羽喃喃咀嚼著這兩個字,心裡不禁有些羡慕。他多希望自己也有個更具體的目標,光是好好訓練,變成更合格的軍人,這麼籠統的目標,好像已經無法滿足他了,像俞風城這樣,有一個特別清晰的目標,真是件特別幸運的事,因為那樣就可以把全部精力投入進去,然後通過努力看到自己一步步逼近,那個過程一定讓人熱血沸騰。他看著俞風城,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如果去了雪豹大隊,我以後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俞風城愣了愣,沉默了一下道:“是。”

 不知道為什麼,在俞風城那短暫沉默的兩三秒間,白新羽特別緊張,緊張得心臟好像都要停止跳動了,然後俞風城說出了那個字,那一瞬間,他的心情介於“果然如此”和“去你媽的”之間,相當複雜。

 白新羽哼笑一聲,“好事兒啊,那你趕緊去吧。”

 俞風城看了他一眼,這回居然沒因為白新羽的諷刺而做出什麼反應,反而淡淡地說:“我會的,我小舅說,過幾個月他們就會要求各個團選送人才,我會是其中之一,雖然雪豹大隊的選拔是層層淘汰,到最後可能選送的這一批人一個都留不下,但我一定會是那個留下的。”

 白新羽暗暗握緊了拳頭,心臟發悶。

第四十九章

因為路途遙遠又顛簸,坐車的人都舒服不到哪兒去,白新羽靠在椅子上假寐,其實根本睡不著。他反復想著他和俞風城之前的對話,當時說完之後,倆人就一直沉默到現在。

 他為什麼到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呢?俞風城是要去雪豹大隊的,如果俞風城都不能合格,那恐怕這批新兵裡就沒一個能合格了,雪豹大隊對他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地方,實際距離當然很遠——總部在烏魯木齊,但是更遠的,是心理上的距離,那是個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但那是俞風城堅定不移的目標,也就是說,最多再幾個月,俞風城就要離開昆侖山了。一年多之後,他可能復員了,而俞風城會身在何方,沒有人知道,他們這種莫名其妙的關係,再過幾個月就會徹底煙消雲散了。

 白新羽覺得,能結束這種關係是件好事,他總不可能一直和一個男人糾纏不清吧,可他不明白心裡頭這種惆悵和憤怒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兒,大概是因為,從頭到尾,一直是俞風城主動來招惹他,可卻從沒把他當一回事吧。他有種被人耍了的感覺,俞風城只把這個地方當做一個驛站,明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離開,卻依然來招惹他,所以自己只不過是俞風城暫留在這裡時,一個解悶的玩意兒罷了。

 白新羽越想越來氣,卻一聲沒吭,他覺得自己不能這麼想,顯得自己跟個棄婦似的,反正他也沒太大損失,只不過被上了而已,也不會少塊肉,再說,他也爽到了,在很多個空虛寂寞的夜裡,俞風城也確實給了他一些慰藉和發洩的管道,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就像那個為了包陪他睡一夜的女人一樣,他和俞風城,也不過是各取所需,時候到了,好聚好散,挺好的。這麼開解自己一番,白新羽感覺心情好一些了,想那麼多幹嘛呢,當個沒心沒肺的小*多好啊。

 晚上九點多,他們回到了營區,不少人知道他們今天回來,倆人一下車,就受到了熱烈地“歡迎”。

 “哎呀回來了,給我們帶什麼好吃的了!”

 “新羽你答應我的煙呢快來一根兒……哦,班長,不是,我開玩笑的……”

 幾個跟他們關係好的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笑鬧著,把他們簇擁進了宿舍樓。

 上了樓,三班朝左走,炊事班在右,倆人分開的時候,互相看了一眼,白新羽扭頭就走了,俞風城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接著就被班上的人推回宿舍了。

 白新羽一回宿舍,立刻被團團包圍了,他那兩大包行李讓眾人眼睛發直,一個個摩拳擦掌等著他拆包。白新羽嘿嘿一笑,打開行李,“來來來,一個個來啊,錢亮,這是你的好吃的!”

 錢亮抱著一大包零食,感動得差點兒哭了,“兄弟,你太夠意思了。”

 “旺旺哥,給你帶的兩條煙。”

 “我靠,又是英文的,老貴了吧。”

 “德文,抽你的吧。”

 “班長班長。”白新羽拿出一大包東西遞給武清,笑嘻嘻地說:“這個是自動發熱的護腰、護膝,可好用了。”

 武清笑了笑,“這玩意兒不是給老頭老太太用的嗎。”

 “誰說的,新疆這麼冷,年輕人也要注意保護關節啊。”

 武清接了過來,“謝謝了啊。”

 白新羽又從包裡抱出一大摞書,遞給馮東元,“東元,就你的東西最沉,你看看夠不夠,不夠我讓我媽再寄點兒。”

 馮東元接過書,臉漲得通紅,“我……你帶個一兩本兒就行了,怎麼帶這麼多,我都不好意思了。”

 “哎,不好意思什麼,沒幾個錢。”

 馮東元笑道:“新羽,謝謝你。”

 “別客氣。”白新羽看著他臉上單純的笑容,心情特別好。

 他把包裡的吃的都給宿舍的人分了,還有份禮物是給陳靖的,他打算明天去找陳靖。

 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大家都在問白新羽回去這半個月都幹什麼了,白新羽輕描淡寫地說陪父母、見朋友,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半個月發生的事,讓他終身難忘。

 回部隊之後,就要辦轉回連隊的手續了,白新羽此時反倒不著急了,第二天早上一醒過來,先去豬圈看他養的那些豬。

 半個月的時間,剛生的小豬崽已經長出了茸毛,小貓般大小,被放在保溫室裡,有些還站不起來,七隻粉嘟嘟的小豬崽排成一排睡覺,看著怪可愛的。白新羽拿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還有他和豬崽們的合照,然後輕輕摸著它們的肚子,歎息道:“你們為什麼是豬呢……”

 那天,白新羽很用心地給那些豬拌了飼料,特意加了玉米和胡蘿蔔,還打了幾個雞蛋,明天開始它們就輪不著他管了,他為了養這些豬,看得書比他高考的時候看得還多、還用功,空學了一身養豬本領,也不知道以後有什麼用,想到以後再也不用喂豬了,他本來應該歡天喜地的,可是又有一絲絲惆悵。

 把飼料倒進食槽,豬們一擁而上,種豬“俞風城”塊頭最大,擠在中間,簡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白新羽拿樹枝抽著它的背,嘴裡嘟囔著,“這裡不是你老婆就是你兄弟,你怎麼就不知道讓讓呢,你怎麼就這麼自私呢,仗著自己是種豬就橫行霸道的,你有什麼了不起啊。”

 “俞風城”大概被抽煩了,抬起頭,沖著白新羽打了個噴嚏,白新羽猛地往後閃去,還好他反應迅速,不然那一嘴豬飼料都得噴他臉上,白新羽氣壞了,拿著樹枝抽了它好幾下,“俞風城你個混蛋玩意兒,你拽個屁啊,早晚老子讓你好看。”

 “新羽……”程旺旺在背後小心翼翼叫了一聲,看著神經病一樣的白新羽,很是不解。

 白新羽嚇了一跳,立刻恢復正常,“啊,旺旺哥,你來了。”

 “你幹嘛呢?”

 “這種豬老搶食,我教訓教訓它。”

 “哎,它吃飽了不就不搶了。”程旺旺歎道:“以後你走了,就我一個人了,班長說再給我安排個人,還得從頭教起。”

 “沒事兒,這活兒學得也快,我也會常回來看你的。”

 程旺旺撇了撇嘴,“拉倒吧,你也就是說說。”

 白新羽嘿嘿一笑。

 程旺旺道:“你的陳靖班長在宿舍,正找你呢。”

 “哦,我這就回去。”白新羽脫掉圍裙,朝宿舍走去。

 一回宿舍,陳靖正在他桌前坐著,腰板挺得溜直,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陽光灑在他臉上、脖子上,他的側影就像雕像一樣,那身整潔的軍裝讓他隱隱透著一點莊嚴的味道。

 “班長。”

 陳靖站了起來,“回來了。”

 “啊,我剛去喂豬了,你等多久了。”

 “沒事兒,剛到。”陳靖笑了笑,“我這邊手續都辦妥了,檔也下來了,你現在就可以收拾行李跟我走了。”

 “這麼快?”白新羽看看空蕩蕩的宿舍,此時炊事班的人正在忙活晚飯呢,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馬上要離開這間宿舍了,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部隊最講究效率嘛。”陳靖把文件遞給了他。

 白新羽匆匆掃了一眼,心裡有些慌,“嗯……我、我明天再過去吧,今天也挺忙的。”

 陳靖按著他的肩膀,追著他的眼睛,“怎麼了?緊張?”

 白新羽笑笑,“有點兒,我在炊事班呆了半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上你們的訓練。”

 “最開始肯定會比較難,慢慢你會適應的,就像你能適應炊事班一樣,你也能適應其他地方。”

 白新羽點點頭,“謝謝班長。”

 陳靖拍拍他的肩膀,“那你明天來找我報導吧。”

 “好。”白新羽突然想起什麼,“班長,等一下。”他從行李裡拿出一個黑色的長形小盒子,遞給陳靖,“班長,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

 陳靖接了過來,“你給我帶禮物做什麼?”

 “我給很多人都帶了,難得回去一趟嘛。”

 陳靖打開一看,是一隻鋼筆,設計簡潔而優雅,陳靖皺眉道:“這個多少錢?”

 白新羽笑道:“不貴。”

 陳靖合上盒子,表情嚴肅起來,“新羽,你有這份心意我很高興,但是如果是太貴的東西我不能收,說白了,這會惹麻煩的,你明白嗎?”

 白新羽笑道:“班長,我都當了好幾個月的兵了,這個還不知道嗎。我保證,真的不貴,就是兩三百塊錢的東西。”他說得是實話,他知道貴的東西陳靖絕對不會收,而且還容易出問題,只是那天經過文具店,突然想起陳靖那只經常不出水的鋼筆,就進去買了一隻。他從小到大,表達對人謝意的方式就是送禮物,但是他沒送過這麼便宜的禮物,而陳靖給予他的幫助和照顧,根本無法用禮物的價值去衡量。當時無論他表現多差,陳靖都沒有放棄他,他能堅持到現在,跟在部隊碰上了這些好人分不開。

 陳靖松了口氣,笑了笑,“好吧,這支筆我收下了,謝謝你,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白新羽笑道:“好!”

 那天忙完晚飯後,炊事班在食堂給白新羽開了個歡送會,有肉有酒,大夥喝得不亦樂乎,白新羽想起自己剛來炊事班時的窘迫,感歎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他的變化,連他自己都覺得驚奇,也難怪回家那麼多人不認識他了。人果然都是逼出來了的,在他當兵之前,好多他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都一一被他做到了,這種不斷超越自己的變化,讓人非常有成就感。

 那天晚上,武清喝多了,摟著他的肩膀跟他說了很多,讓他好好訓練,別虛度光陰。白新羽不知道怎麼地就哭了,相聚的時光總似看上去無窮無盡,其實仔細一想根本沒多久,半年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兒,他想到未來他還要經歷很多次離別,也許是喝多了容易情緒化,突然就傷感了起來。

 他們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為白新羽在炊事班的最後一夜,劃上了個句號。

 第二天一早,白新羽帶著不舍和對新生活的期待,拎著行李來到了三班報導。

 他一進門,陳靖帶頭鼓掌,整個三班都跟著鼓起了掌,歡迎新戰友的到來,白新羽高興地笑了起來,他很少受到這麼熱情的對待,自從他在射擊比賽上拿了第一,很多人都對他態度好多了,這讓他的緊張緩解了不少。

 他一抬頭,正好對上了俞風城的眼睛。俞風城也在鼓掌,邊鼓掌邊靜靜地看著他,眸中閃動著讓人摸不透的情緒。

 白新羽假裝沒看見,轉過了頭,笑著說,“班長,我來了。”

 陳靖笑道:“這班上人你大部分都認識,就不一個個介紹了,你的床位在這裡,還是東元下鋪。”

 白新羽眼睛一亮,朝馮東元眨了眨眼睛,馮東元也跟著直樂。

 陳靖例行介紹了一下班規之類的,就讓白新羽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這回白新羽的床位離俞風城有點距離了,而且床與床之間間隔挺大,也不可能像新兵營那樣,翻個身能滾到別人床上,不過倆人既然現在一個班了,抬頭不見低頭見,還真說不好會發生點兒什麼……

 他收拾行李時,俞風城走了過來,靠在床柱上,輕笑道:“記得剛來部隊時候的事嗎?”

 白新羽看了他一眼,淡道:“怎麼可能忘。”

 他進宿舍第一天,就被俞風城強硬地換了床位,那個時候床位沒人排,隨便躺,現在不一樣了,他也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擺弄、卻屁都不敢放一個的白新羽了。

 俞風城道:“你真的變了很多。”口氣中有一絲感慨。

 白新羽頓了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就“嗯”了一聲。

 自從那天的對話後,倆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些古怪,白新羽懶得去想俞風城在想什麼,因為他現在連自己在想什麼都想不通。

 收拾完行李,白新羽就跟著大夥去食堂吃飯去了。以前往這個方向走,都是去廚房幹活兒的,突然變成了純粹去吃飯的,他還真有點兒不習慣了,不知不覺就拐到了廚房,直到馮東元提醒他,他才拐了回來。

 打飯的時候,程旺旺拿著大勺子,在後廚朝他咧嘴一笑,給他打了一大勺紅燒肉,白新羽朝他眨了眨眼睛,倆人相視一笑。

 回到座位後,錢亮看著他託盤裡的菜,羡慕道:“我以後也要和你一起打飯。”

 白新羽嘿嘿笑道:“沒想到還有這好處吧。”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廚房忙活的炊事班的戰友,心裡湧上異樣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不該坐在這兒似的,他甩了甩腦袋,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表現,無論在哪裡,都不能再讓人瞧不起。

 他在連隊裡的生活正式開始了。不像在炊事班那樣訓不訓練都沒人管,偵察連裡的專業訓練是非常嚴格的,這讓白新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投入了角色。果然像他一開始想的那樣,除了射擊外,他什麼都跟不上,本來在新兵連他就是單兵素質很差的那一個,在炊事班的半年疏於鍛煉,現在下了連隊,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體能訓練的強度又比新兵連大很多,他全都是新接觸,跟別人的差距就更大了。

 但是相比當時的心慌沮喪,這一回白新羽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幾天訓練下來,陳靖怕他灰心,特意安慰了他一次,白新羽卻不太在意,別人做什麼他也做什麼,一點點地彌補這半年的差距,於是,陳靖和他自己都驚訝地發現,他的心態變了很多。在炊事班的半年,他從身體素質和心裡,都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心態的變化對一個人的影響簡直是翻天覆地的,從前他訓練不好也不發愁,老覺得別跟別人差太多,能及格就行,然而現在他卻是主動地想要變強、想要趕上去,在這種態度的驅使下,他積極地訓練、學習,因為起點低,進步是整個班最明顯的。

 白新羽進去沒多久,三連就組織了一次野外訓練,他們一百來人被裝上軍用大卡車,拉到了二十多公里外的一個集訓點。他們穿著厚厚地雪地迷彩服,臉上塗著油彩,拿著裝了教練彈的步槍,身上背著裝備,此時天上正下著大雪,他們呼出的氣是白色的,睫毛上沾著輕霜,馮東元悄悄告訴白新羽,這是他們第二次的野外訓練,第一次把好幾個人都訓哭了,是真哭。

 白新羽只覺得又緊張又亢奮,他們在新兵連也做過野外訓練,但是以負重越野為主,從來沒有這種全副武裝、好像要上戰場的真實感,這讓他感到熱血沸騰。

 許闖騎著輛特拉風的雪地摩托,帶著墨鏡,在呼嘯的風中喊道:“這次的野外訓練為期兩天一夜,包括雪地偵查與反偵察、雪地追蹤、建造雪地掩體、負重越野等等項目,這次以訓練雪地生存和偵察知識為主,體能訓練為輔。”

 眾人聽到“體能訓練為輔”,在心裡暗暗松了口氣。

 “但是!體能訓練也不會讓你們太輕鬆,否則這不成度假了。現在以班級為單位紮營地,限時半個小時,然後回來這裡集合。”

 眾人趕緊從車上卸下帳篷等工具,開始搭建營地,半個小時後,十頂帳篷就搭好了。

 許闖開始和老兵示範如何利用雪建造單兵掩體和偵查崗,就是用一個帶帆布的架子撐在自己身上,然後把雪埋上去,當雪足夠厚的時候,這種掩體還是比較容易做成的,但是對兵的體能和耐力是個不小的考驗。為了從表面看不出來,雪必須埋得很厚,下面壓得很實,上面較蓬鬆,一個兵身上大概要壓十斤重的雪,而且長時間趴在下面,只有一個小小的透氣孔,氧氣不充足,再加上天寒地凍,長時間不活動,埋在下面的人會越來越冷。一整個上午,全連士兵都在體驗呆在雪地掩體裡的感覺,各個凍得手腳發麻。

 建完掩體,又有專門的教官給他們講通訊課,講課的時候,教官坐著,他們舉著十公斤的裝備深蹲,挨到吃午飯的時候,他們各個雙腿直打顫,站不直蹲不住,大多都直接坐在雪地裡,捧著飯盒大快朵頤。

 白新羽吃飽之後,見俞風城還在吃,忍不住就問,“你覺得訓練苦嗎?”

 俞風城看了他一眼,“訓練有不苦的嗎。”

 “我還以為你不覺得苦呢。”

 “我又不是超人。”

 白新羽道:“要是當特種兵,肯定比這還要苦好多倍吧。”

 “當然了。”

 白新羽想問他為什麼還那麼執著地想當特種兵,圖的什麼,就為了去找他崇拜的小舅?可是他沒問出口,他知道他理解不了俞風城的想法,俞風城更理解不了他。

 俞風城看著他,“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沒什麼。”

 俞風城伸出手,抹掉了他嘴角的飯粒,淡淡地說:“你理解不了為什麼那麼累那麼苦依然有人願意當兵、甚至當特種兵,是因為你沒有那股支撐你去做的信念。”

 白新羽怔住了。信念……別人的信念可能是保家衛國,可能是純粹喜歡危險、刺激的生活,俞風城,你的信念是什麼?你小舅嗎?白新羽真想問問他,不會是喜歡他小舅吧,不過那未免太扯淡了些,而且,俞風城肯定會生氣吧。白新羽拍開了俞風城的手,悶聲道:“我沒你那麼偉大的信念也死不了。”

 俞風城笑了笑,趁著沒人,湊近他耳邊,“你是想到我們要分開,所以生我氣了?”

 白新羽一把推開了他,冷笑道:“喲,你怎麼還那麼厚臉皮啊,你走了,我最多就是從互相打飛機變回自己打飛機,多一隻手少一隻手的事兒,我生哪門子氣啊。”

 俞風城眯著眼睛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新羽為自己剛才說的那段話暗暗打了個一百分,說的真是太漂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會虐啊~我們不是早就約定好了嘛~

第五十章

俞風城轉過了臉去,沉聲道:“你這麼想正好。”

 白新羽用力扒了幾口飯,感覺自己被噎住了,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一定是俞風城在這裡,害他連飯都咽不下去了,這煞星果然晦氣,從倆人相遇的第一天開始,把他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能遠離這種煞星,他以後的路一定會越走越順的,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兒!

 下午,許闖帶著他們負重爬山,山頂海拔約4600米,他提前在上面插了一面旗,就是下個月的先進班級旗,誰先拿到旗就算誰的,但是班長不能拿。戰士們原本已經適應了現在的海拔,突然要往更高海拔的地方全副武裝急速前進,每上升百米,都有人感到身體不適。山頂的雪非常地厚,由於是較平緩的山勢,沒有什麼雪崩的危險,但是及膝深的積雪大大增加了他們的攀爬難度,到海拔四千米的時候,很多人都開始氣喘,但他們已經不是新兵,沒有人躺地上不幹,而是咬著牙繼續往上沖,甚至是往上爬。

 白新羽在炊事班起早貪黑幹了半年活兒,耐力也鍛煉出來了,儘管感到胸口發悶,呼吸黏著,也沒有生出放棄的念頭,事實上許闖也不會讓人放棄,除非暈過去。白新羽覺得自己在部隊裡最受到鍛煉的,就是這種意志力。

 許闖大喊道:“還有四百米啊,流動紅旗就在眼前了!”

 此時,俞風城、大熊和1班的一個尖子兵遙遙領先,三人卯足了勁做最後地衝刺。

 許闖站在陳靖身邊,指著他們笑道:“看著沒,我的兵就是要爭強好勝,哪怕我獎的是根牙籤,也要全力以赴。”

 陳靖笑了笑,“連長教導有方。”

 許闖瞥了他一眼,“怎麼聽著像你在擠兌我呢。”

 陳靖低聲道:“連長,今天的訓練強度已經夠大了,差不多就行了。”

 許闖眯起眼睛,看著這群累得東倒西歪的兵,“不行,離我的期望差遠了。”

 白新羽在旁邊兒聽得汗涔涔的,這個許闖真是個瘋子啊,按許闖的標準,整個連能符合他標準的,不會超過十個。

 白新羽經過許闖身邊的時候,許闖一把抓住了他的武裝帶,差點兒把他拽一跟頭,他抹了抹汗,“連長?”

 許闖看著他,“去了炊事班還能調回來的,你是咱們團第一個,目前你還沒讓我看到調你回來的價值,別讓我看走了眼,否則你還得回去,知道了嗎?”

 白新羽咬牙道:“連長,我不會回去的。”

 “你不想回去,下一次全連考核,你綜合成績要達到中等,能辦到嗎?”

 白新羽高聲道:“能!”

 “去吧。”

 白新羽跑遠之後,陳靖皺了皺眉,“連長,你幹嘛嚇唬他。”

 許闖斜睨著他,“你是我最優秀的班長,不是個別兵的奶媽。”

 陳靖歎了口氣。

 最後,是俞風城搶到了流動紅旗,結果絲毫不出人意料。白新羽看著被三班的人擁簇著歡呼的俞風城,覺得有些刺眼。部隊是個挺溫暖的地方,但部隊也是個很殘酷的地方,想要獲得掌聲和尊重,錢和人緣都派不上用場,只有成績,唯有成績,白新羽很想念他拿到射擊比賽第一時,誇獎和祝賀如海浪般朝他洶湧而來的感覺,他這輩子就體會過那麼一次,卻讓他回味良久,常常體會那種成就感的俞風城,難怪會如此地傲慢。他渴望好成績、渴望被人誇讚,那種渴望越來越壓抑不住,充斥著他的四肢百骸,他迫切地想知道,如果他也能成為一個尖子兵,成為團隊裡耀眼的那一個,俞風城會怎麼看他,會不會目光也總是追隨著他,就像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俞風城那般。

 拿到紅旗後,全連人開始原路下山,等他們回到營地的時候,一批一批地趴在雪地裡,累得半天動彈不得。

 白新羽拍了拍馮東元的臉,“東元,你沒事兒吧?”

 馮東元搖搖腦袋,臉上沾滿了雪,“累死我了,哎,你不累嗎?”

 “累啊。”白新羽隔著厚厚的棉服敲著腿,但沒躺下。

 馮東元有些驚訝,“你以前體力可比我還差的。”

 白新羽笑道:“你以為我在炊事班半年都在睡覺啊,每天起早貪黑,做飯種地喂豬,除了比你們自由點兒,根本閑不著。”

 馮東元點點頭,“所以我早就跟你說過,人是有無限潛能的,就看你努不努力,你努力,什麼都能做好。”

 白新羽想了想,“那我要是努力,能比俞風城還厲害嗎?”

 “啊”馮東元愣了愣,隨即支吾道:“嗯……這個,不一定的……”

 “你就說可不可能吧,說實話。”

 “可能當然是可能的,但是,人的成功除了努力之外,也有很多其他因素的……”

 “呿。”白新羽白了他一眼,“你是想跟我說,俞風城天生就比我厲害,我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比過他對吧。”

 馮東元斟酌著措辭,“不是這樣的,你看你射擊比賽不就贏了他嗎,這證明你在這方面比他有天賦,只要努力,你肯定在某一個領域會比他厲害的。”

 白新羽聽著聽著就笑了,他摸摸馮東元的腦袋,“不愧是讀書好的優等生啊,這麼會說話。”

 馮東元笑了起來,白新羽趁著他張嘴,抓起一團雪就扔到了他臉上,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馮東元快速反擊,抓著雪團砸到了白新羽腦袋上,白新羽一下子撲到了馮東元身上,倆人抓著雪互相攻擊,他們穿得都很厚,遠處看就像兩隻熊在地上打滾。

 錢亮在旁邊直樂,“你們倆知不知道累啊。”

 倆人一邊笑一邊鬧,明明身上酸痛得動都懶得動,卻也玩兒得不亦樂乎。

 遠處,俞風城正在喝水,拿著水壺的手卻僵在了半空中,他看著笑得臉紅撲撲的白新羽,心裡湧上莫名地感觸,讓他無法形容那一刻是什麼心情。去了雪豹大隊,就很難再見到白新羽了,倆人的關係本就不明不白,到時候斷了,也是順理成章的,他一直都知道這些,只是他常常不去想,不想去想。可現在他卻不得不想,因為隨著白新羽的變化,他對這個人的想法在變,倆人的關係也在跟著變,事到如今,他們的發展已經完全超出他的預料,這不是什麼好事兒。

 最開始聽到白新羽,只是存在于他兒時記憶中的一個小混球,因為輾轉的關係,他小舅托他照顧這個人,他表面上答應了,卻嗤之以鼻,以為部隊是托兒所嗎,照顧個屁。他生長在軍人世家,成為職業軍人是他從小的夢想,對他來說,軍隊是嚴肅和神聖的,不是讓人來瞎混的,第一次的見面,更是讓他對這個人的印象差到了極點。所以他恐嚇他、威脅他,希望能把他趕回去,後來見實在趕不走,長得不錯、逗弄起來也好玩兒,就打算放在身邊解解悶,他沒想到白新羽會改變、會成長,也會有讓他驚訝的行為、意外的成績,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很多東西都變了味兒了。

 他看著白新羽,眼神越來越深沉。

 晚上,他們在雪地裡架起了大鍋熬粥,另一邊則蒸著熱騰騰的饅頭、豬肉,這一天體力消耗太大,不吃麵食和肉

 ,根本就填補飽肚子。

 開飯的時候,一百來人幾乎是搶著去打飯的,各個狼吞虎嚥的,剛吃了沒兩口,許闖一嗓子,“緊急集合——”

 戰士們心裡叫苦不已,趕緊把碗往地上一放,快步跑到空地上集合。

 “半個小時,三到四人一組,建造單兵掩體,誰的掩體不合格,今晚上就埋在雪裡睡,開始!”

 戰士們拿起撐子、鐵鍬,忍著饑餓和寒冷,開始在地上刨雪。

 半小時後,許闖慢悠悠地站起來,一個一個檢查,所有人都心驚膽戰,在掩體下睡一晚上可不是開玩笑的,真的有可能凍死人,許闖雖然不可能讓他們凍死,但讓他們在下面趴兩個小時,也夠人受的。

 檢查了一圈,許闖點點頭,“全部合格,吃飯吧。”

 戰士們如獲大赦,就地解散了,但是等他們拿起碗一看,粥已經徹底結冰了,饅頭硬得跟石頭一樣,豬肘子一咬一嘴冰碴子,能把人牙凍掉,就是這樣,他們也得吃,不吃就沒有體力,不吃,明天更難熬。

 把那些冰塊兒送進了胃裡,他們鑽進帳篷準備休息。一個帳篷睡一個班的人,十個人並排躺著,幾乎無法翻身。

 白新羽剛躺下,俞風城就躺在了他旁邊,白新羽看了他一眼,俞風城也看著他,理直氣壯地說:“幹嘛,沒看見沒位置了嗎。”

 白新羽看了看,自己睡在最裡面,俞風城最後一個進來,確實就他這兒還稍微能空出點兒地方了,他撇了撇嘴,沒搭理他,逕自背沖著俞風城躺下了。

 馮東元笑了笑,“你們倆真是的,有時候看著特好,有時候又鬧彆扭,和我弟弟妹妹好像。”

 白新羽道:“你弟弟妹妹幾歲了。”

 “一個十三一個十歲。”

 “去你的。”白新羽蓋上被子,使勁哆嗦了一下,“這被子是泡過水嗎,怎麼這麼冰。”

 “太薄了唄。”馮東元裹緊被子,“真的好冷啊。”

 帳篷裡的戰士們紛紛抱怨冷,一個個縮得跟蝦球似的。

 陳靖道:“這被子夠大,跟身邊的戰友蓋一床,湊近點兒睡,能暖和很多。”

 眾人一聽,趕緊和身邊的人躥被子,倆人睡兩床被子,果然比剛才好多了。

 白新羽挪到馮東元身邊,“來來來,對了,你不搶被子吧?你要是搶我會踹人的。”

 “我睡覺可老實了……”馮東元愣了愣,“新羽,不行啊,我得和巴圖爾一床,要不不是剩下單的了。”

 巴圖爾個子小,已經一下子鑽進了馮東元的被子裡,哆嗦道:“冷喲,冷喲。”

 白新羽怔住了,看著馮東元和巴圖爾正在整理被子準備睡覺,瞬間感覺自己被拋棄了,他慢慢地扭過頭,看著俞風城。

 俞風城挑眉看著他,一副“命運的安排”的表情。

 白新羽撇了撇嘴,內心掙扎了起來,俞風城已經掀開被子罩住了他,並把他拽到了自己身邊,兩床被子一疊,再加上對方的體溫,身體一下子暖和了不少,在這種死冷寒天的地方,這種溫暖根本讓人欲罷不能。

 俞風城摟著他的腰,額頭頂著他的額頭,倆人在黑暗中悄悄對視著,誰都不敢說話,不管說得多小聲,肯定會被別人聽見,因為他們連彼此沉重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誰先動了一下,四片溫熱的唇瓣貼在了一起,白新羽閉上了眼睛,細細吮吻著那柔軟的嘴唇,俞風城的手貼在他後背,他就感覺從背心的地方傳來無限暖意,這隱秘又刺激的吻,讓人很有偷情的快-感,白新羽一想到他身後躺著一個班的戰友,心臟就怦怦直跳,唯恐弄出一點動靜,因此那個吻清淺而安靜,似乎沒有任何目的,僅僅只是想要碰觸彼此的嘴唇。

 白新羽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正不正常,就好像他明明意識到一件事有危險,可還是禁受不住誘惑向前,他告訴自己,他只是從俞風城身上尋求一點兒安慰和刺激,紓解他枯燥的軍營生活,就像俞風城對他那樣,無論是接吻還是撫摸,都是他自願去享受的一件舒服的事,誰也不吃虧,挺好的。

 在這令人膽寒的冬夜裡,倆人抱在一起,交頸而眠,彼此呼吸同調、心跳同步,罩住他們的這一方棉被,溫暖了他們周身的每一個細胞。

 天沒亮,他們就被集合哨給叫醒了,戰士們火速跳了起來,三分鐘時間就整裝完畢,出現在了許闖面前。許闖帶著他們再爬了一次山,不過這次沒有負重,權當晨跑了。

 白新羽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憋著一股勁兒想跟上俞風城,他就是想試試,他和俞風城之間的差距有都遠。

 本來是勻速跑著的馮東元,發現白新羽速度一直過快,就提醒了他一次,白新羽充耳不聞,反而撇下他,跟俞風城並肩跑了起來。

 俞風城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跑步還能怎麼了。”

 俞風城莫名其妙,過了一會兒,他嗤笑道:“你難道是想跟上我?”

 白新羽哼道:“我只是早上突然有勁兒使不出去,想跑快點兒。”

 “那你就跟吧。”俞風城也沒提高速度,還是以他的勻速往前跑著,保持著呼吸的節奏,雖然高原反應也讓他難受,但他的狀態並沒有下降太多。

 開始白新羽還能勉強跟上,可上了四千米後,他開始胸悶氣短,跑得也越來越慢,俞風城的背影就在他前方不遠處,他不服氣,咬著牙往前跑,可距離卻越來越大,最後俞風城到達山頂,折返往回跑的時候,他還差了至少三百米。

 俞風城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輕輕一笑,明明是不帶什麼情緒的笑容,可看在白新羽眼裡就好像在諷刺他一般,媽的,真氣人。白新羽大吼一聲,拼足了勁兒跑到了山頂,然後快速往山下折返,看著俞風城越變越小的背影,他都恨不得能滾下去了。

 他聽到馮東元驚訝地說:“新羽,你跑得好快啊!”

 白新羽充耳不聞,由於積雪太厚,一腳下去踩得太實,沒j□j,他整個人噗咚一聲撲倒在雪地裡,摔倒的人很多,也沒人注意他,他吐掉嘴裡的雪,爬起來就繼續跑。

 等他跑回營地的時候,只有寥寥幾個人回來了,回頭一看,大部分人都還在山上,許闖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第五個回來的,今天怎麼了,吃大力丸了?”

 白新羽這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他一個勁兒地追著俞風城跑,居然把大部分人都甩在後面了。

 戰鬥們陸續都回來了,馮東元 跑到白新羽身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新羽,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跑……跑這麼快。”

 白新羽嘿嘿笑了笑,“今天狀態好吧。”

 俞風城笑看了他一眼,“還差三四百米呢。”

 別人聽不懂俞風城說什麼,白新羽當然聽懂了,他哼道:“下次就不差了。”追趕俞風城的腳步也許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但卻能讓他充滿幹勁兒。

 吃過早飯後,他們休息了半小時,開始上雪地偵查課,一上午的課結束後,許闖要求他們全副武裝,步行回營區。這裡離營區有近三十公里的路,在這種大雪天裡,走到天黑都走不到,他們早料到許闖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最後肯定要放大招,只能暗地裡腹誹。

 許闖坐在吉普車上,盯著他們行軍,時而讓他們急行兩公里,時而讓他們匍匐前進五百米,一路上變著花樣兒地折騰他們。白新羽才下連隊一個星期,就經受這樣的訓練,身體上和心理上都很難適應,這訓練強度可比在新兵連的時候大多了,但他還是咬牙堅持著,幾次掉隊,都被戰友拽了上來。

 下山之後,雪淺了很多,路也稍微好走了,但走了三個多小時,所有人的腳都凍得發麻,幾乎沒有知覺了,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們饑寒交迫,幾乎是靠意志力在前行。

 白新羽和馮東元攙扶著往前走,走著走著,本來累得都不想開口的馮東元突然笑了。

 白新羽無奈道:“你還有勁兒笑,笑什麼呢。”

 “你記得嗎,你第一次參加晨跑,才三公里你就跑不動了,坐在地上耍賴,被班長教訓了一番。”

 白新羽也笑了,“當然記得了。”

 “新羽,我覺得這一屆新兵,就你變化最大,進步也最大,我挺為你高興的。”

 白新羽感慨道:“如果沒有你們鼓勵我,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跟我們關係不大,是你真的有這個潛力,射擊比賽也是,其他訓練也是,你要相信自己什麼都能做到,然後努力去做就行了。”

 白新羽感覺心臟被填得滿滿的,他用力點了點頭,眼神是前所未有地堅定。

 回到營區,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戰士們累得直翻白眼,脫了衣服躺床上就睡著了。

 睡了沒多久,白新羽被鳥憋醒了,他忍了半天,想著長夜慢慢,長痛不如短痛,一咬牙,掀開被子跳下床,跑出去上廁所。

 結果他剛走出宿舍,就見許闖和陳靖站在樓梯口那兒低聲說著什麼,陳靖穿戴整齊,完全不像要睡覺的樣子,倆人看到白新羽,都愣了愣。

 白新羽解釋道:“我、我上廁所。”

 “去啊。”許闖道。

 白新羽一溜煙鑽進廁所,再出來的時候,發現許闖和陳靖已經移到了廁所外面,好像在等他。白新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陳靖輕歎一聲,“我們在商量緊急集合呢。”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心裡大罵這個許闖有沒有人性啊,他們都快累成死狗了,還緊急集合,要命啊!

 許闖挑眉看著他,“你們挺不願意的吧,你們班長也勸我換我一天,來,我聽聽你的意見。”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他覺得以許闖的性格,越說不願意,許闖越來勁,可萬一昧著良心說願意,許闖真聽他的怎麼辦,於是他支吾著,不知道怎麼回答。

 許闖道:“說話啊。”

 白新羽心一橫,“服從首長指揮!”

 許闖笑了笑,指著白新羽道:“陳靖,你看著沒,這才是正確的態度嘛,哎,也不怪你,是我太慣著你了。”

 陳靖無奈道:“連長,那你幹嘛還來問我意見呢,直接吹哨不就行了。”

 許闖一時語塞,“你比較瞭解他們嘛。”

 “所以我的意見就是換一天啊,今天大家太累了,超負荷的訓練可能適得其反。”

 許闖摸了摸下巴,“行吧行吧,那就換一天吧。”許闖撇了撇嘴,裹緊大衣走了,走的時候還低聲嘀咕什麼。

 白新羽松了口氣,嚇得腿都軟了,等許闖走遠了,他才笑道:“班長啊,還好連長聽你話啊。”

 “連長有時候跟小孩兒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白新羽笑道:“那是因為班長最優秀,連長喜歡你嘛,最好班長能一直當我們班長。”

 陳靖微怔,一下子沉默了。

 白新羽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他覺得這氣氛不太對,“班長?”

 陳靖抬頭看著他,“新羽,我跟你說件事,你暫時別告訴其他人好嗎?”

 白新羽心裡一緊,“班長,你怎麼說這種話,有點兒奇怪啊……”

 “本來也不該跟你說的,可是……一想到我要走,但是還不能告訴你們,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憋得難受,就想找個人說說。”

 白新羽急道:“班長,你要去哪兒啊?你要退伍嗎?”

 “不是。”陳靖搖了搖頭,“我已經決定去參加雪豹大隊的選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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