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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是在三個月之前抵達地球的,從批准下達再到平行空間的躍遷整整用了他兩年的時間,換算成地球時間差不多是三十年。
沒錯,黎夜不是地球人,對地球上的人類來說,他就是個外星人。
他來自平行空間的另外一個宇宙,他擁有人的形態半機器的軀體,他出生成長的星球是個崇尚機械文明的地方。
而黎夜是個被驅逐的流放者,歸期待定。
地球環境和他所在的星球相差並不大,他沒有適應很久,接著就像個普通的地球人一樣找到了現在這份工作——給一個豪門小少爺做私人教師,薪水豐厚環境好壓力也不大還包吃包住,按照地球人的話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但餡餅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這份私人家教的工作確實不錯,簡單舒服又高薪,然而卻有一個十分變態的要求,這要求使得上一任私人教師離開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裡雇主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這個變態要求就是——應聘者僅限男性且不能有生育能力。
這份高薪高酬的私人家教工作就因為加上了這麼一個變態要求,讓那些就算真的沒有生育的能力的男人也不敢上門求工作,對於大部分地球男人來說,面子是無比重要的,下/半身某個部位關係著尊嚴,沒有生育能力顯然是很丟面子的一件事情,這就好像滿大街的宣傳自己陽/痿一樣。
然而對黎夜來說卻根本無所謂,於是他就去應聘了。
接待他的人讓他最好有一份紙質的醫學材料證明他沒有生育能力,黎夜有時候十分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他直接對那人道:“不需要材料,我可以直接證明。”
應聘的人正納悶眼前這高大冷漠的男人怎麼直接證明,就聽到對方用十分平淡的口氣道:“我沒有用來繁衍後代的那個器官。”
“……”
黎夜說的是實話但也不完全是真話。
他是半機器人,他所在的新球並不像地球一樣完全封閉,他們時常要面臨來自新球外的戰爭,半機器人狀態使得他們在戰鬥情況下可以自如地卸掉身上多餘的器官,並不用來繁衍的生//殖器官便是其中之一,需要就安裝上,可有可無就卸掉。
演變到後來,很多星球男性都會在不需要的情況下把那個部位卸下來放在一個盒子裡,需要的時候再安裝上。況且在他們的星球上,繁/聲波才是培育後代的主要方式。
人類能夠聽到的聲波頻率在20—20000HZ之間,而黎夜所在新球的繁衍聲波則接近900萬HZ,對人類來說就是超聲波了。
每一個星球男性在成年之後都具有自己獨特的聲波,去專門的生育機構使用聲波製造儀可以製造出攜帶自己遺傳基因的繁/殖聲波,繁/殖聲波分為特定匹配和無特定匹配兩種,所謂特定匹配的意思就是只有特定的某個人聽到這個繁/殖聲波才會懷孕,無特定匹配的意思是只要隨便誰聽到了都有懷孕的可能。
黎夜被流放的時候按照規定只能帶一個攜帶自己遺傳基因的無特定匹配繁/殖聲波。
黎夜沒有小雞雞,來應聘的地球人看來自然就沒有生育能力,再加上黎夜的資料上顯示他是某大學的研究生,背景簡單清白甚至沒有親人,最後自然是成功應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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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根本不在意為什麼應聘上的職位有這樣變態的要求,他是個流放者,地球就是他的監牢。
他不是地球人,這個新球上人類的生活方式生活習慣對他來說就好比一個正常人進了監獄的生活一樣,哪個囚犯會在意自己今天做的手工藝品將來會賣給誰又會賣個什麼價錢呢?
黎夜提著簡單的行禮進了單家的大宅,受訓了一些在單家主宅裡需要注意的事項又瞭解了單小公子的基本狀況之後,今天開始講課。
而此刻,他要授課的對象就站在他的面前,眼瞎耳聾,很明顯的殘疾,不過這些都和他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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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岩在書房簡單吃完早飯就開始上課。
單岩的數學物理化學只學到一個初中水準就沒有繼續,他一直在學的基本都是文科方向,十八歲之後開始通學大學管理經濟類的課程。
新來的這位老師幾乎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一早上都在講課,說是講課其實大半的時間都在通讀材料,因為單岩看不見只能摸特定的盲文卡,所以授課的過程要緩慢許多。
但顯然剛剛重生的單岩沒心思上課,黎夜的話就像隔著水霧隔著紗,他沒有怎麼聽也聽不進去,腦子裡反反復複都是關於單家的事情。
“就到這裡吧。”黎夜合上書突然道,他黑色的雙眸抬起,靜靜看著單岩,冷靜自製沒有半絲波動:“也許你還沒有做好上課的準備,下午繼續或者明天。”
單岩眼盲什麼都看不見,眼神一直是朝下略微垂落的狀態,神色安靜的時候很難被人看出來自己其實在發呆或者不在狀況,然而今天一下子被人識破,難免有些囧,再加上黎夜的聲音十分低沉,他透過助聽器聽到的聲音總帶著點別樣的感覺,他道:“抱歉,我有點不在狀態。”
然而黎夜已經站了起來,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不做任何回答,只邊開口邊朝門外走去:“下午見。”
單岩:“下午見。”
這個男人可真奇怪,單岩合上盲文書撐著胳膊坐著,半句廢話沒有態度冷硬,單岩從小到大被人哄慣了,突然遇上這麼一個態度冷漠的人還真的有點不自在。
不過黎夜的態度也恰恰好讓單岩自己給自己敲了一擊響鐘,這或許不是一個正常人對瞎子的態度,但也只有那些希望從他身上得到好處的人才會圍著一個半殘廢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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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從書房出來之後轉身下樓去了後院,快到開飯的時間後院幾乎沒人,然而黎夜卻急著找一樣東西。
他在昨天弄丟了自己的繁/殖聲波,那段聲波被黎夜裝在一對袖扣裡,昨天還在,今天早上的時候卻發現不見了。
他回憶了一下,除了這個後院,他昨天哪裡都沒有去,房間裡沒有,也只有這個後院會有了。
黎夜順著後院的的小路朝前找,他的眼睛就好像一個定位掃描器一樣可以精准到草坪上的每一個細節,掃一眼就可以看見草坪地裡所有細節,沿途看看很容易就能找到那對袖扣。
然而黎夜找遍了整個後院都沒有找到。
算了,黎夜最後習慣性的摸了摸袖口的位子,心想對他這個流放者來說繁/殖聲波也半點用處都沒有,人類繁衍後代的方式和他們完全不同,他找到聲波又能怎麼樣呢?黎夜心裡自嘲的冷笑了一下,他是一個被流放的人,難道還指望能在地球上繁育後代組織家庭徹底融入這個地球這個民族麼?難道還期待救贖?
黎夜轉身果斷離開後院,找不到就不要了,反正那段超聲波對人類來說也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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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岩在書房獨自一人坐了一會兒心反而安靜下來了,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十分糟糕,如果是一個普通人重生了扭轉情勢恐怕不難,然而他卻是個瞎子,他什麼都看不見,他看不見人的臉人的表情,經歷了上輩子,他也不知道那些原本他信任喜歡的人是不是也和歐風程雅勤一樣對他有所圖謀,他的身體狀況註定了他以後的路途會十分艱辛。
一場大火一次重生,單岩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自己了,但往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他還需要細細想一想。
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單岩下意識的側頭心中警覺,然而很快又放鬆下來。
一隻白毛的薩摩邁著小步子跑了進來,湊到單岩腳邊,抬起前腿立著後爪攀上單岩,喉嚨裡嗚嗚叫了兩聲。
這只薩摩是單明眸去世不久後單岩撿來的,叫卡卡,是單家的一隻十分倡狂的散養狗,單家的山莊很大,單岩因為眼睛的原因沒辦法自己養,便把狗托給陳媽照看,陳媽每天要照看單岩又要做活兒忙得好似根本沒工夫,於是又把狗托給廚房的一個廚子養,廚子嫌薩摩的狗毛會弄髒廚房於是把狗扔給了山莊的林工,於是白毛狗卡卡就這麼輾轉被單家上上下下照看了一遍。
卡卡還是只小薩摩的時候就在山莊裡亂跑,吃百家飯長大,睡覺的地方也很隨意,每天跑到馬房玩耍,馬房的工人給馬洗澡順便也給它洗澡,於是卡卡這麼多年都是一隻活蹦亂跳的白毛小瘋狗,單家所有人都認識它,但卡卡最喜歡的還是單岩,每天都會找個時間竄進別墅的主屋裡賣個萌。
因為和山莊裡各種各樣的人接觸,卡卡長大之後有了很多人的習慣,比如進別墅的主屋前會在地毯上擦擦爪子,比如從來不在屋子走廊裡亂叫,比如自己會跳起來轉動門把手推門,進門之後還會自己關上門。
卡卡最近賣萌的形式也沾染了一些人的習慣,每天來找單岩的時候都會帶點東西,它一開始給單岩帶的是自己的一坨狗屎,還沒來得及靠近單岩就被陳媽識破,追著它跑了三層樓;後來卡卡還帶了馬糞、羊糞等等便便給單岩,都無一例外被轟了出來,卡卡一開始表示很不解很憤恨,它想人類真是太沒有品味了!這麼好的東西都不要!但被追殺了幾次卡卡也學乖了,它開始給單岩帶便便之外的東西,比如幾根狗尾巴草,幾朵小花……
再比如今天的一對袖扣——那是一對十分簡約的寶藍色金屬質地袖扣,沒有鑲嵌亮鑽也沒有繁瑣的花紋配飾。
單岩拿紙巾把袖扣上的口水擦乾淨,伸手摸了摸,無奈抱著卡卡軟軟的腦袋道:“是袖扣?你撿來的?”
卡卡伸著舌頭汪汪叫了兩聲,十分興奮,兩個前爪不停的在單岩膝蓋上跳上跳下,似乎在向單岩討要誇獎。
單岩無語又覺得好笑,大概有時候人都不如狗吧,連自己的父親都在算計他。
單岩隨手把袖扣揣進了口袋裡,彎腰摸了摸卡卡的腦袋拍了拍他肉嘟嘟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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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袋子裡那對袖扣卻像是相互吸引的磁石一般金屬面突然貼合到了一起,而卡扣處同時逆時針旋轉,似乎有什麼正在悄無聲息的發生著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