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歐風出差程雅勤也不在,晚上單岩吃過飯之後就乖乖回房間,他不能亂跑,還要繼續裝他的瞎子少爺。
說起來也奇怪,以前單岩的胃口都是不好不壞,再好吃的東西到了他面前都跟白開水一樣乏味普通,可這兩天的口味出奇的好,他幾乎吃撐了,這會兒回房間的路上不知怎麼的肚子竟然又有點餓了。與此同時那天中午昏昏沉沉的感覺再次襲來,好像一盆水突然嘩啦啦從頭澆到尾,他一會兒覺得冷一會兒又覺得額頭特別燙。
黎夜從後院上樓,在走廊裡撞上了獨自扶著扶手正準備回房間的單岩,單岩的臉色看上去十分不好,面色潮紅帶汗,嘴唇上卻是慘白的。
黎夜想都沒想就直接走過去,抬手在單岩的額頭上摸了一下,利索的將人扶住問道:“不舒服?”
單岩閉眼搖了搖腦袋,垂眸道:“之前感冒還沒好。”
“我送你回房間。”簡單的話語不容拒絕的口氣,說完就把人扣在了自己身前,有力的雙手將人牢牢扶穩。
單岩現在對誰都有點防備,他不知道黎夜是不是程雅勤弄來監視自己的人,下意識就想要拒絕,但他身上實在是太難受了,那種感覺從他的腹部一直蔓延到頭頂,弄得他頭昏欲裂。
黎夜把單岩送回房間,將人扶到床上躺下蓋上輩子,單岩閉著眼睛臉上都是汗,呼吸急促混亂。
在單岩看來這也許是他感冒的一種症狀,可能今天空調又吹多了,也可能是他原本身體底子就不好,然而在黎夜看來單岩的這種反應完全就是另外一種表現——懷孕。
就好像電視劇裡的女人莫名其妙捂著嘴巴一噁心反胃,觀眾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這女人懷孕了一樣,單岩這種面色潮紅噁心難受嘴唇卻泛白的狀況就和黎夜星球上那些懷孕的人完全一樣。
但單岩只是個普通個地球人,地球人如果孕育了孩子也不可能是這個反應。
單岩躺在床上,覺得身上很冷,裹著被子翻身蜷縮了起來,耳朵上的助聽器讓他覺得難受,他隨手就取了下來扔在枕頭一邊。
黎夜的目光順勢落在了那只助聽器上,助聽器是耳塞式樣的,精緻小巧,可黎夜的眼睛卻能夠直接穿過外層材料看到內裡的結構,這種行為完全是下意識的,他剛要轉移目光,卻突然一頓,眉心一跳繼續看著那只小小的耳塞助聽器,內部結構就好像一張黑白線條圖一般展現在他腦海中,小小的紐扣電池則是一個紅色的小圓點——電池根本沒有電!
一隻沒有電的助聽器對一個聾子來說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黎夜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明白了什麼——單岩根本就是聽得見的。
單岩蜷著身體背對著黎夜,他知道老師還在他的床邊上,可是他實在沒什麼力氣開口。
而黎夜的腦海次此刻只反復思考著一個問題——單家的這位小少爺眼瞎耳聾二十年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要麼他根本沒聾的,要麼他一開始確實是聾的現在卻能聽見的;如果是後面一種情況的話……
黎夜轉身,目光在房間裡一一掃過,他的眼睛就好像一個遠紅外線一樣,雖然現在受了限制不能看清楚人類的狀況,但看一看傢俱電器什麼的還是沒有問題。
衣櫃餐桌沙發就變成了流線型的黑白背景,他的目光穿過沙發看到沙發底的地磚,接著是餐桌後的一排矮櫃子,最後是靠門的那個大衣櫃,櫃門後的衣服口袋、盒子、抽屜裡的格局全部被他掃視得一清二楚,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放袖扣的抽屜裡。
他抬步走了過去,伸手拉開了抽屜,在一隻精巧的盒子裡看到了自己丟失的那只袖扣,他把袖扣拿起來,翻轉看到後面的卡扣,普通人或許看不出什麼,然而黎夜卻發現那只袖扣的卡扣處已經轉動過了,而袖扣裡的繁衍聲波全部都消失了。
繁衍聲波消失其實並沒有什麼,但卡扣處翻轉只說明了一個問題——兩段原本分開存放的繁衍聲波按照既定的序列連接在了一起,已經被人體吸收了!
黎夜的腦海中有什麼轟一下炸開,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回頭看向了床上躺著的單岩——消失的聲波,形同懷孕的症狀,難道……?
他不可思議的走到床邊,潔白的空調被下覆蓋著青年瘦弱的身體,他在床邊坐下,抬手輕輕按在了單岩的肚子上。
@
人生是尤為奇妙的,誰都不知道會在什麼樣的時刻遇上什麼樣的人,結下何種奇緣。
@
單岩是半夜被餓醒的,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窗簾拉得嚴實沒有半點縫隙,房間裡黑暗一片,什麼都看不到,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
單岩坐起來,下意識的抬手去按床頭的檯燈,換黃的暖光剛剛亮起,他一抬頭視線就正對上了床邊軟椅上坐著的男人。
男人的眼睛黑亮表情冷峻,靠坐在那裡面上沒有半絲神色。
單岩渾身的寒毛瞬間立了起來,正要低眸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裝作什麼都正常的躺回去,床邊的男人卻如同一把破風而出的利劍一般起身,一條長腿曲起跨在床邊上,伸出手臂捏住單岩的下巴,抬起他的臉正對著自己。
兩人的鼻尖之間只有幾毫米,眼睛正對著,吐納的呼吸也糾纏在一起。
黎夜一條長腿立在床邊繃得直直的,褲縫上都沒有半絲褶皺,另外一條腿曲折跨在床邊,骨節分明的一隻手撐在單岩身邊的被單上,另外一手翻轉著手心朝上扣著單岩的下巴,脖頸後背腰臀繃起的弧度就好似盯緊獵物隨時待發的獵豹。
昏黃的光圈打在兩個人臉上身上,床單上兩人的身影緊密沒有半絲縫隙的貼在一起,就好像親吻的情人一般。
房間裡靜悄悄的,沒有半絲聲音。
而單岩被迫抬著下巴,不得不抬起目光和面前的男人正對上,男人的睫毛黑長稀疏,下面的那對黑眸卻深邃得好似黑幕宇宙中跨過億萬光年而來的星光。
“果然。”黎夜邊說著起身,收回曲在床邊的腿,兩腿立地時繃直的長腿現出整個人內斂的氣質,立在床邊就好像一棵挺直的白楊樹。
單岩暗地裡深吸了一口氣,並沒有因為暴露感到懊惱,所有的情緒都是無用的,反正他也知道早晚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早,還是被他這個新來的私人教師最先發現。
他並不害怕,只看眼前這個黎老師到底是不是程雅勤他們的人了。
單岩沉默的坐在床上沒有說話,黎夜後退一步坐回去,光圈籠罩的範圍剛好到他的額頭下方,他靠坐著,兩手托在扶手上,一副懶散的樣子。
“現在有覺得不舒服麼?”
關你屁事。單岩在心裡默默想著,邊抬眼瞄了坐著的男人一眼。
黎夜平靜道:“應該會覺得餓。”
黎夜:“雖然睡著之前覺得不舒服,但醒來之後除了餓反而覺得身上很輕鬆很舒服。”
黎夜:“還有暖流從肚子留下四肢。”
黎夜:“會想吃特定的東西,開始討厭流質食物,喜歡堅硬的咬不動的東西,以前不喜歡的吃的現在也喜歡了,比以前吃的多,晚上尤其會餓。”
黎夜一字一句穩穩說著,說完之後坐起來,看著單岩:“是或者不是,給我一個回答。”
單岩不知道黎夜要做什麼,但他的狀況基本都符合,尤其是骨頭那一項,簡直讓他內心裡囧死了,天知道他中午為了保持形象忍了多少口水才沒有去啃那一盤子醬骨頭。
不做回答也不是辦法,看這個黎老師要做什麼吧,單岩警惕地點了點頭,做了回答。
黎夜卻啟唇深深吐了口氣,長手一伸,從檯燈照不到的光圈外拎了一個保溫桶出來,提著送到了單岩面前,“吃吧。”
單岩:“……”
黎夜見單岩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自己沒有接保溫套,問道:“你想說什麼。”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想做什麼?”
黎夜收回手,起身單手將床邊上的小桌子立起來,把保溫桶裡米飯和小菜拿出來,接著將筷子勺子用手帕擦拭過遞到了單岩面前,道:“吃飯。”
單岩的肚子配合著咕嚕嚕叫了一聲:“……”
@
單岩不知道黎夜是怎麼察覺到他這兩天的狀態的,但這傢伙明明知道自己最近喜歡吃硬的東西還特地準備了骨頭,單岩都不知道還高興還是該鬱悶了。
飯菜在這一刻尤為香甜,單岩這天晚上的夜宵吃得又爽又覺得彆扭,幸而黎夜坐在一邊似乎一直在思考什麼事情,並沒有把目光過多的停留在單岩身上。
單岩啃完了最後一隻骨頭,便拿紙巾擦手邊問道:“你應該不是普通的家庭教師吧?說吧,你想幹什麼。”
黎夜將沉思的目光轉過來,頗有點憂心忡忡的又將目光落在了單岩的肚子上,臉上的表情相當糾結——他才剛剛做好了追求配偶的準備,小手都沒有牽上,包子竟然已經蒸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早點坦白吧,反正遲早要說的,更何況單岩的肚子也會一天天大起來,到時候再說就來不及了:“我想和你說一件事情,可能你暫時沒法接受,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什麼?”
“我是個外星人,並不是你們地球的人類。”
“……”
“還有一些其他的,等你接受了我的身份,我再告訴你。”
“黎老師……”
“?”
“你是在……逗我?”
“……”黎夜無語的抬手揉了揉眉心,閉眼的時候突然無奈笑了笑,再睜開眼睛時目光沉沉又認真的看著單岩問道:“要我證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