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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之綠》第63章
63、代謝(2)

黑暗空間被點亮的瞬間,燈管發出「呲」的一聲,像是針尖扎破皮膚的聲音。

倒在地上的男人抬手擋在了眼前。他的身體變化日漸明顯,尤其是眼睛。虹膜受不了光線的刺激,眼球須臾感受到了破裂般的疼痛。男人的眼睛裡流出了腥熱的液體,似淚水,也似血液。深藍色的空軍校官軍服滿是血污,肩膀部位被一種棘刺般的硬甲刺破了,不斷還有粘稠發黑的血液從他肩部的傷口處溢出。空軍少校雖然在竭力忍受,但從他喉間不斷發出的痛苦呻吟可以窺出,他目前的狀況十分糟糕。

兩個身穿軍服的男人由遠及近,軍靴叩地的聲響饒有節奏。身處前方的是一個長有一頭如火紅髮的青年少尉,而隨其身後的是個中士軍銜的年輕人。他們停在了他的面前。

意識到有人向自己靠近,側身躺著的霍蘭奚將臉往肘彎裡藏了藏。原本挺括的軍服而今給他帶來了不小的痛苦,他全身都處於碰都碰不得的疼痛之中。

「他好像有點畏光,長官。」中士軍銜的年輕人跨前一步,向自己的長官報告。

紅髮少尉麥奎爾低頭看著蜷縮在地的空軍少校,嘴角冷酷地翹起,「那就把燈全打開。」

這個幽閉空間裡所有的燈都打開了。無孔不入的光線從指縫間漏過,地上的男人強忍痛苦地低吟一聲,眼睛又流下了血淚。

「我……我的天!」透過慘白刺目的光線,年輕的中士看見了這個男人的臉。因受驚往後退去大步,更險些因為站立不穩而跌倒,他瞠大了雙眼,結結巴巴地喊著:「這、這絕不……不可能是霍蘭奚!」

他曾遠遠地見過這個男人幾次,知道女兵們一直津津樂道於霍蘭奚的英俊,也在對方前來「劫獄」的那次徹底相信了傳言不虛。

空軍少校的面部皮膚正在不斷蛻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霉綠色的體鱗。他就像在一夕間被造物主剖成了兩半,左半張臉的異化情況十分嚴重,而右半張臉還維持著人類的面貌,英俊依然。

「我們又見面了,霍少校。」紅髮少尉踢了地上的男人一腳,見對方一動不動,便又笑笑說,「你曾讓我在我的屬下們面前丟臉,這份恩情我一直想要償還。」

意識到半死的空軍少校不會構成威脅,年輕的中士重又近前兩步,嘴裡喃喃說著:「我……我的天,看他這大汗淋漓的樣子,他疼得就好像在分娩……」

這裡是芬布爾監獄,死刑犯人的另一重地獄。

「總指揮官讓我來審訊你,你有沒有背叛帝國?你是不是梅隆星人潛伏在軍部的奸細?」

「不……不是這樣……」霍蘭奚將自己從疼痛中喚醒,稍稍支起了上身。簡單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當中還不時被沉重的喘息所打斷,他的辯解在對方聽來蒼白無力,甚至也毫無意義,「我是帝國軍人……我熱愛我生活的土地……也願意為她付出生命……」

「說得倒是好聽!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真該看看現在的自己,你的臉都快爛了!你一定是該死的梅隆星奸細,你來地球那麼久,這副人類的皮囊終於掩藏不住你的身份了。」麥奎爾以腳跟反覆揉碾起霍蘭奚的身體,嘴角的笑意更顯,一聲聲催問,「是不是這樣?是不是?」

霍蘭奚試圖從地上站起來,卻一次次又被麥奎爾踩回了地面。芬布爾監獄裡,殘忍的虐囚行為時常發生,但那些聽天由命的蠢貨從不知道抗爭,什麼也比不上肆意凌辱這樣一個人人敬仰的英雄更有快感。

「你的身世背景從來都不是秘密,那對居住在羅帝斯特的老人其實只是你的養父母,這些年軍隊裡沒人提及只因為你是元首的女婿,你本該一輩子躲在一個女人的裙子底下,可你竟蠢到讓自己失去了她……」他猛踢他的腹部,用骯髒的靴底碾著他的後頸,紅髮少尉笑得面容猙獰,「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的母親被梅隆星人強暴了之後,生下了你這個雜種?」

「離……離我……離我遠些……」又一次被踩倒後,霍蘭奚的喘息聲更粗重了,那可怕的聲音仿佛瀕死之人對世間的最後呼喊。肩膀處的軍服自己撕裂了開,一大塊皮肉隨之掉了下來,從綻裂的皮肉裡伸出了一根血淋淋的棘刺,形狀非常駭人。他疼得抬手捂住肩膀,變形了的手指像根根刀片,醜陋至極的鱗片覆蓋著它們。

「你不是覺得自己很酷嗎?你不就愛以一副‘英雄’的姿態對所有人趾高氣揚嗎?看看現在的你,你就像條狗一樣匍匐在我的腳邊,面對凌辱卻無能為力!」

「滾開……」聲音越來越低沉可怕,霍蘭奚的身體痙攣不止,又一根粗硬的棘刺從他的肩膀刺出,濺出了一地的血。

「這傢伙居然連求饒都這麼狂妄!」空軍少校意識到自己已在失控的邊緣,可他身後的傢伙還渾然不覺。麥奎爾仍在言詞齷齪地罵著:「不,連狗都比你強!狗不會這麼畸形醜陋,不會滿身是——」

身體的巨痛在某一個瞬間離奇地消失了,地上的男人突然站起身來,一伸手就掐住了年輕中士的脖子。

在中士來得及拔槍甚至呼喊前,那五根利刃似的手指就切斷了他的咽喉。

芬布爾監獄外的世界也正醞釀著一場疾風驟雨。

這場授勛的晚宴不歡而散,體面的上等人們都已識趣兒地離開了,年輕的總指揮官看來情緒陰霾,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惹他動怒。

自打那日與狼川一同來過這裡,靳賓就戒除了這個俯瞰羅帝斯特全貌的習慣。可此刻的他又來到了帝國大廈之巔,孤身一人眺視向下。空氣裡飄蕩著宴廳裡羹炙的余香,好似那股人間煙火的氣息鑽進了他的軍裝,被他帶來了這個空曠孤寂的地方。

他想起了可怕的父親、病弱的母親、不知所蹤的姐姐,想到自己似乎從未真正擁有過他們。

因為粒子屏障的守護,即使身處接近雲端的高處,氣溫仍很宜人。白色長袍於風中輕舞,白髮蒼蒼的老人慢慢走近背身相對的男人,立在了他的身旁。他是三個議會長老之中與元首一家私交最好的那個,也一直是元首父子最堅定的支持者。今晚的狀況令老人大感意外,他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向對方提出自己的建議:「我想現在就去探視霍少校,如果他的情況真的很糟,我希望把他送入醫院而不是讓他留在監獄裡。」

「他是奸細,是叛徒,是敵人。他現在十分危險,在被送上軍事法庭前,只能待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面對總指揮官不肯鬆口的堅決態度,老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於霍少校的狀況,有人向我擔保說他絕不可能是梅隆星人的奸細,他只是受了感染,這種情況也曾有發生。」

「是狼川少尉向您擔保的對嗎?」靳賓勾了勾嘴角,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那個傢伙是神經病!從他那顛三倒四的表現就能看出,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的話也不值得相信。」

「不,告訴我這些的不是那個少尉,而是顧林大校。」

「顧林?」靳賓想起來顧林今天也受了封,由中校晉升為了大校。他厭惡對方的節外生枝,立即惡狠狠地罵了聲:「那該死的狗雜種!」

老人繼續解釋:「顧大校告訴我,破譯出的那段梅隆星人的信號或許有別的解釋,而他曾去往‘酒神’三號執行任務,當時就有一個被外星物質感染的士兵出現了與霍蘭奚相似的癥狀,他還說你曾下令那次執行任務的人員全體封口,那個士兵被帶走後就再無消息。」

風聲在耳畔輕柔低語,這個男人卻默不作聲。總指揮官的高大挺拔將議會長老襯得更為蒼老佝僂,而老人對於對方這種默認似的沉默似乎頗感失望,一聲輕嘆悄然融入這個夜晚。

「我認識你的父親半生的時間,他是個非常嚴謹優秀的軍人、非常讓人信服的領袖、非常值得尊敬的男人。我曾相信身為他唯一兒子的你能繼承他的品質,可這幾年你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不解。」

「你是指那些生化實驗?還是指我縱容空軍旅團各自為營,搶占下等人的生存資源?」沒等老人接話,靳賓自顧自地回答,「前者我不想再一遍遍地解釋,我們正處於戰爭之中,為了不被屠殺殆盡,只有不斷強大才是生存之道。而後者,那是我父親還當政時就頒下的法令。議會也知道所謂的‘基因差別’只是謊言,可我們需要我們的士兵在最關鍵的時候能夠去送死,當然要滿足他們的一切需求,也當然需要一群無條件接受統治的奴隸,出讓這地球上本就所剩不多的資源。」

「可謊言總難維繫長久,十一區的人在覺醒,在反抗,而那些被喂肥了的鷹們,一個個都失去了戰鬥的慾望。」頓了頓,議會長老接著說,「你父親最讓人敬佩的地方在於,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男人,卻能勇敢地放棄權勢。他病重前曾對我坦承,軍事獨裁或許不是最好的政治體制,這個國家應該有一個更民主、更自由、更值得每一個人為之奮鬥終生的未來。」

「不!不可能!沒有鐵腕政治就無法將散沙擰成鐵拳!」靳賓語氣生硬,態度也不容爭辯,「你能指望今天在宴廳裡的那些傢伙嗎?民主和自由只能放縱人類的惰性,如果沒有一個說一不二的統治者,敵人入侵的時候誰來抵抗?!」

「舊的秩序終將被新的打破,這是自然界的代謝法則。」見對方毫無商榷餘地,老人不由又搖頭嘆氣。渾濁眼眸中倒映出一張年輕俊美的臉,他長時間地看著他,最後將手掌放於他的肩頭,如同一個慈愛的父親在教導自己的孩子,「你的心胸更無垠,你的力量才會更無限。」

總指揮官對於老人的話並非全無觸動,他皺著眉頭思索良久,終於開口說:「霍蘭奚的確很危險,如果您執意現在就要去探望他,那就必須接受國防衛隊的護送,我與您同去。」

全副武裝的衛隊士兵與總指揮官、議會長老一同出現在了芬布爾監獄裡,但眼前的景象令每一個人都感到恐懼。

到處是血,血腥味嗆得人汗毛豎起。一雙屍體倒在地上,一個頭顱幾乎被擰掉,而另一個腸穿肚爛,內臟流了一地,死狀與魏柏倫醫生如出一轍。

他們看見霍蘭奚弓身跪在地上,用滿布體鱗的半張臉對著所有人。灰白的瞳仁裡洇著血色,這個男人看上去的的確確是個怪物了。

「我想你說的是對的……」如此駭人的一幕使得議會長老改變了初衷,他全然忘記了自己曾握著空軍少校的手贊其「無可取代」,只是顫聲說,「霍少校的狀況很糟,或許他真的是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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