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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之綠》第2章
2、唯死者永守秘密(2)

高大英俊的衛隊士兵在帝國大廈內梭巡,兩個男人相挨著站在四周白茫茫的實驗室裡,其中一個挺拔俊美得像一枝盛時的玫瑰,另一個則如枯葉垂垂老矣。

上午被衛隊士兵帶走的怪物此刻已被清洗乾淨,他赤身裸體地躺在無影燈下,像待宰的羔羊那樣被捆綁於手術台上。一根根形態詭異的青筋在他身體上虯行舞蹈,肋骨分明得根根清晰,胳膊與腿都細得仿佛一折即斷。這個年輕人看來簡直像個未能長開的孩子,可他的性器倒有相當不錯的尺寸,儘管只是蔫頭耷腦地垂於胯間,也奪人眼球得很。

他的身體被烙下了受實驗者的印記,胸前有黑色刺青似的四個數字:2507。

護士剪短了那頭亂糟糟的髮,而今利落的黑色短髮散髮出淡香,更露出了一張線條清晰的臉。

那一臉受創的肉痂已經離奇地褪盡了,暴露出的皮膚蒼白得嚇人,雖然整具身體瘦得不堪入目,可多少還是能瞧出,這怪物原來是個眉目十分清秀的年輕人。他被注射了大劑量的鎮靜劑,現在正閉眸昏睡,無法再逞凶傷人。

「太神奇了!我的上帝!真是太神奇了!」眼鏡片折射出白光,老科學家莫勒伸手撫摸起床上那具身體。因為太過興奮,一雙蒼老的手顫慄不止,一張樹皮似的臉孔也漲得通紅,他繼續喊道:「他的傷口幾乎已經完全愈合了!爆破彈和激光槍沒有給他的身體留下任何可怕的影響!」

「抓住他不容易,我們折損了兩名精英。」靳賓站在手術台旁,問,「你從他身上查出了什麼?」

「如果那個傳言所說是確有其事,如果‘瀕死之綠’真的險些成功,」老科學家的聲音依然在顫抖,有些答非所問地回答,「那麼他應該已經超過了一百五十歲……可他的身體仍像十六歲的少年那樣年輕美麗……真是太、太不可思議了……」

「是的,他很美……」無影燈下的身體散髮出一種奇特的光芒,近似透明的皮膚下,幾乎能清晰看見條條血脈,看見他的心臟如何渴求地跳動。靳賓傾身撫摸起了這個年輕人。掌下的肌膚像絲緞一樣冰冷光滑,仿佛稍不小心就會勾脫出絲來,他情不自禁地讚嘆,「他真是……真是美極了……可惜以他的年紀,我的爺爺都可以叫他爺爺……」即使親眼所見,親手觸摸,他依然無法相信眼前的年輕人竟已存活了近兩個世紀。

「這個年輕人確實是無價的寶藏。」莫勒咳了好幾聲,十分為難地表示,「可這是一百多年前的實驗,資料顯示許朗河博士被逮捕前銷毀了所有的文件,我想只憑我一個人很難讓‘瀕死之綠’的計劃重新啟動。」

「我知道這很難。但我父親曾經受挫於這個計劃,所以我只能成功。」如同貪醉的人無法離開酒瓶,靳賓仍無法將目光從這具單薄白皙的身體上收回,他漫不經心地允諾對方說,「我會為你找一個助手。」

「誰?」莫勒推了推眼鏡,突然又神色警惕起來,「只有一個人可能幫到我,可我不想看見他。」

他的抗爭徒勞無用,對方可是帝國元首的兒子,是戰時的總指揮官。

「是的,就是費裡芒。」刻意無視對方的面色大異,靳賓笑了笑,「‘唯死者能永守秘密。’這是帝國的絕對機密,你不能向任何人泄漏這件事。我不想再讓反對黨揪住把柄,尤其是安德烈。」

靳賓向對方交代了一些事情,即將離開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手術台上的年輕人一眼,竟發現他也同時雙眼大睜——

瞳仁的顏色非常奇幻且美麗,金燦燦又綠幽幽,比得上第一綹垂落人間的陽光,也賽得過黑貓的眼睛。像自至深處向外頭迸發,這雙眼睛亮得驚人,整間實驗室似也突然被它襯得暗了好些。莫勒真的被嚇了一跳,趕忙抬頭張望,一剎那還以為是帝國大廈的供電系統出了問題。

年輕人動了動嘴脣,似乎說了什麼。口齒不算清楚,只是一味喃喃地重複。

靳賓仔細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狼川……

身心俱疲的年輕人再次閉上眼睛,一臉安詳,就像沉睡在母親的羊水之中。

羅帝斯特同樣也睡著了。

夜空一如既往黑得深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粒子屏障的關係,天上的星星看來都不太明亮,一顆顆綴在那裡,如同一點點斑駁的泥跡。霍蘭奚抬頭望著天空,目光被一片白霧狀的旋渦星雲所吸引,它們時而蜒蜿爬行,時而又波瀾壯闊如潮汛來臨時的海。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們,感覺到它們也這樣看著自己。

他站在星空下,久久不能挪開自己的視線,仿佛心跳都趨於停止。

粒子屏障會自動模擬出四季如春的溫度,但這樣的春天早已失去了它的純粹。

推開門,霍蘭奚剛剛踏進屋子,一個纖細人影就從門後躥出,跳上了他的背脊,緊緊勾住他的脖子不放。

「你們姐弟一樣讓人為難。」轉過一張毫無表情的臉,霍蘭奚望著一條粗毛型柯利犬搖了搖頭,那條漂亮的大狗也就沒跟著一起撲上來,只是吐著舌頭,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主人。

未婚妻靳婭帶它回家的時候它還嗷嗷待哺,可現在已經長成了一隻70磅重的大傢伙,黑、白與黃褐交雜的毛髮十分柔亮,眼睛也明亮有神。

靳婭從未婚夫背上下來,正面迎向他,踮起腳尖在他脣上落一個吻。那薄薄一雙脣冰冷得像刀刃,可女人吻起它來就像舐取蜜糖。

不顧這對久未相見的情人多麼熱烈甜蜜,大狗繞著空軍少校的腿側轉個不停,始終滿眼渴望地望著他。雖然霍蘭奚常年飛行,平時都是靳婭照顧它,可這條被命名為「閃靈」的雄性大傢伙顯然更願意與男主人親近。每次霍蘭奚回來,它頭兩三天便會莫名地焦躁起來,不肯進食,坐立不安,好像總想搶在女主人之前親近於他似的。

「‘閃靈’,走開。」趁脣舌糾纏的短暫空隙,霍蘭奚抬腳輕踹「閃靈」一下,可對方依然模樣可憐又執拗地不肯離開。不得已,空軍少校放開了未婚妻,蹲下身子靠近了自己的狗。他伸手揉它,它也樂於與他親近。他們看來確實親密無間,霍蘭奚那張常年寡漠的臉上竟似浮現了絲絲笑容。

望著自己的未婚夫,靳婭有些無可奈何,「我今天本想與靳賓線上通訊,可他拒絕了我。一定是你又和他起爭執了,你們為什麼總起爭執?」

年輕女人散著一頭及腰的淡棕色長卷髮,白皙光滑的肌膚堪比凝結的羊脂,在月光下發出一種流動般的光彩,仿似會隨著她的微笑顰眉突然融化。除了同樣俊美絕倫的臉和一顆綴于右下眼角的淚痣,這對雙胞胎姐弟再無一處地方相似。靳賓高大強壯,但靳婭纖瘦得像一株暴風中柔弱的草,也像得了病。

倆人的婚禮本該在三年前舉行,但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婚禮一拖再拖。

放不下對弟弟的擔憂,靳婭繼續對未婚夫說,「爸爸一病不起後靳賓就擔起了總指揮官的責任,可他畢竟只有二十七歲。國會一盤散沙,安德烈總試圖顛覆現有的政權,誰都知道那些與科技公司的合作能讓他撈到大票的好處。梅隆星人對我們虎視眈眈,一百多年來一刻不肯放棄侵略的念頭,可人民總希望盡早結束戰爭。」頓了頓,她挑眉露出一笑,「他曾和我說過,他需要你的支持。」

「他不會那麼說。」霍蘭奚搖了搖頭,輕易就戳穿了未婚妻的善意謊言。靳賓是手握御杖、長處雲霄的男人,他的笑容驕傲如烈陽,他的目光像劍戟交鋒一樣嶄亮犀利,怎麼會輕易向旁人泄露心底的軟弱。

「好吧,他沒說。」靳婭柔聲嘆氣,不一會兒又眨了眨靈動的大眼睛狡賴,「可有的時候我覺得我能知道他的想法。我們血脈相連,心有靈犀。」

「我忘了,你們是同胞姐弟。」霍蘭奚抱起靳婭,將她抱到了床上,還不忘回頭以眼神警告「閃靈」不準跟來。那條大狗只得乖乖聽話。

兩個人抵頭相靠,霍蘭奚閉著眼睛,睫毛的陰影清晰落於下眼瞼上。他仿佛呼吸都停止了般地躺在那裡,好一會兒才突然出聲,「靳賓有沒有向你提過‘瀕死之綠’?」

「他隱隱約約地提過一些,可我記不清了。」靳婭只能記得這是一百多年前的基因改造計劃,又被賦予一個非常美妙的名稱,瀕死之綠。當時與梅隆星人的戰爭剛剛打響,帝國元首希望通過基因改造讓人類變得更為聰慧與強大,可以抵禦惡劣環境與生化侵害。可那些悖逆上帝的實驗殘忍至極,如同一夜間瘟疫橫行,大量受實驗者承受了各種痛徹骨髓的疾病與實驗傷害後死亡,以致於國會不得不強行中止了實驗,並判處了實驗負責人許朗河博士的死刑。她的父親曾竭力推行這個計劃,但最終仍以失敗告終,而兩年前她的弟弟在一個極偶然的情況下得到了部分實驗資料,自此便對它著了迷。

「如果你不能勸他放棄這個計劃,至少該勸他小心行事。」霍蘭奚的神情依然淡漠,看上去昏沉欲睡,他說,「國會沒有批准基因實驗,他如果一再落人口舌,總指揮官的位置就坐不長久。」

「可是比起這個計劃,我更擔心的是過幾天機器人‘奧利維爾’的第三次模擬飛行試演。前兩次空軍的王牌飛行員都在‘奧利維爾’面前一敗塗地,如果這次人類飛行員再失敗,恐怕國會就會批准人工智能進入軍事領域。無人機的研究停滯不前,現役飛行員卻越來越少,可靳賓始終認為人工智能只能用於家政服務領域,如果讓它們穿上軍裝駛入太空,後果將不堪設想。」靳婭有些吞吐地說,「你能不能幫幫他……」

「不能。」霍蘭奚的回答斬釘截鐵,「服從命令是一個軍人的天職,我不能不聞召喚,擅自行動。」

「可是……」靳婭還想說服未婚夫替自己的弟弟出戰,但對方已經用實際行動封堵住了她的嘴。

性愛時候的空軍少校與平日判若兩人,既不冷漠也不克制,反倒是有些粗魯且直接的。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吻她的臉頰、眼睛、下巴……儘管從未有過舐著耳際的甜蜜情話,狂熱的吻卻能滑過她肌膚的每一寸……

一場甜蜜的性愛過後,霍蘭奚把臉埋在靳婭的頸窩,閉著眼睛,呼吸著她長髮中沁人的香氣。激情後的汗液凝結於這具修長強壯的身體上,她輕輕撫摸著他寬闊的後背,撫摸他聳起的肩胛,她能聽見他沉穩的呼吸聲,也能感受到那砰然有力的心跳。只有這個時候,靳婭才覺得這個男人完完全全屬於自己。

他們又一次談到了婚禮。無論未婚妻說什麼,他都只簡單地回一聲,你喜歡都好。

靳婭不傻,她能察覺出每次交談時對方都在努力掩飾自己眼中的敷衍,霍蘭奚是整個帝國的驕傲,她知道自己不能要求更多了。這個男人從來都缺乏熱情,他的心裡住著整個宇宙,他不可能喜歡上一個女人,甚至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

什麼也阻止不了她像飛蛾投火一樣投入這個男人的懷抱,可一腔衷情永遠得不到等價的回應,靳婭總不免感到委屈:論地位、論樣貌,他遠比不上自己的孿生弟弟靳賓。靳賓是像玫瑰一樣瑰麗、像太陽一樣熱烈的男人,而霍蘭奚則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秉持著一種令人乏味的冷淡與嚴肅,比冰川更不易動情融化。他是一個冷酷的無神論者,對那些名目繁多的神明不屑一顧,卻會長時間地閱讀《古蘭經》、《蓮華經》和《奧義書》。

最後他說找不到自己要尋找的奧義。

這個女人如此渴慕於自己的情人,可她的情人卻只渴慕天空。天空讓靳婭感到害怕,太空更讓她魂不附體。無法掩飾自己對飛行的不喜歡,當第一次看見霍蘭奚從殲敵機中走出來時,靳婭突然失控地嚎啕大哭,她說,你的靈魂飛行在高處,我跟不上。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靳婭沒來由地賭氣似的說:「那還不如搭乘宇宙飛船在太空舉行婚禮!」

可那雙永遠不帶溫度的灰藍色眼睛就這麼睜了開,並且透出了一絲絲冰川消融般的暖光。霍蘭奚沒有聽出未婚妻的抱怨之意,居然還很認真地提議說,兩個月後木星即將合月,我們可以登陸月球,再看一場每小時滑落七十至八十顆的流星雨。

靳婭知道未婚夫當了真,趕忙以為難的語氣推說自己的身體太差了,受不得極速飛行,甚至還沒離開地球的臭氧層或許就會殞命。

霍蘭奚不再說話,重又闔上了眼睛。

這次是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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