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因爲,我在追你啊。”
腦子裏一片空白——許天奇後來想,自己當時一定像個傻瓜,張着嘴,說不定還挂兩行鼻涕。但實際上,他隻是拿着啃了一半的蘋果,面無表情地靠床坐着。
葉之蔭的微笑一閃而逝。
“……追我啊。”許天奇的身體暖過來了。他的神智回到麻木的軀殼裏。“你在追我啊。”他笑了一聲,放下那隻甜美的果子。葉之蔭就在他的身邊,垂着眼睛,許天奇的手慢慢挪到他的腰上,他渴求他的溫度,他想吻一吻他。
但是,就在手指碰觸的一刹那,葉之蔭站了起來。
“對不起。”他說,眼神黯然,“我覺得……”
“哦,這樣啊。”許天奇縮回了手,“我明白,我們……”
“現在,還不行。”葉之蔭道,“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許天奇嘴裏發澀,沉默了好一陣,他明白葉之蔭的忌諱——情況翻轉過來,如果他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說不定,都不會再跟他講一個字。
“我,懂。”他找了張紙巾,擦拭手指上的汁液,黏黏糊糊的,總得補充講一點,許天奇調整了一下表情,做不出高興的模樣,會被誤會的吧?那天葉之蔭哀求他的場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他擡起嘴角,勉強笑道,“我沒有别的意思。”
“我會繼續努力的。”葉之蔭這樣回答他。許天奇壓根不希望他再“努力”下去,要是能拍拍他的手也好。最終他隻冒出一句話,聽上去特别垂頭喪氣,“你不用這樣。”
第二天葉之蔭中午才來,神色恹恹,問他,說是回家路上吹了風,夜裏略有點頭疼。許天奇一夜未眠,也是一臉憔悴。兩個人互相凝視了半晌,許天奇小心謹慎地提出一個建議,“你要不,睡一會兒吧?”
“好。”葉之蔭脫了鞋子和大衣,慢悠悠地爬到空着的病床上。大豌豆發育速度加快,他的小腹已經明顯看得出曲線。許天奇的目光一直黏在他清瘦的腰上,然後,等那人躺下了,他才突然像踩到尾巴一樣,手忙腳亂地摸下床,幫他把被子蓋在身上。
“啊,幸虧有暖氣啊。”許天奇圍着病床轉了一圈,大衣散發着寒氣,天空中,彤雲密布,“要下雪,你又不舒服,就别來了呗。”
葉之蔭側着窩在被子裏,露出漆黑的發頂,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發悶,“你自己在醫院,會覺得無聊。”
“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啊。”許天奇繞着床,又走了一圈,“你這樣,我心裏不好受。”
葉之蔭沒有發聲。許天奇側耳聽着,omega的呼吸靜而綿長。
睡着了啊?他偷偷貼近一步,看來,真的是太累了。
葉之蔭睡覺的姿勢,他見過很多次。以前,軍隊宿舍的床很大,許天奇一個人習慣了,睡覺四仰八叉,伸胳膊動腿,毫無忌諱。後來有了他的omega——
他突然愣住了。
第一次,他看到葉之蔭的睡姿,是在那個夏日的午後。他痛快極了,三個月以來,壓抑的欲望終于得了釋放,許天奇打了個盹,睜開眼,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發現葉之蔭正窩在床角,緊緊蜷縮着身體。
“過來。”他爬起來,攔腰把人拖了回來。葉之蔭立刻就醒了,眼神極度驚恐,許天奇覺得好笑,就去摸他的頭發,下一秒,手便被打開了。
“你,别碰我。”葉之蔭渾身發抖,眼角泛紅,他的鎖骨上有一個帶着血的印記,許天奇舔舔嘴唇,“幹嘛啊,”說着湊過去,“剛才不還是好好的?”
“不,好。”葉之蔭咬着牙,低下臉,硬邦邦地推開許天奇的頭,“我,我累了,我,想休息。”
“哦,好吧。”許天奇悻悻道,“你休息吧,我去洗澡。”
哼着小曲洗完澡,披着浴巾回到卧室。葉之蔭已經睡着了,依舊縮成一團,因爲瘦,脊骨鮮明地凸出。劉海擋住表情,頭埋在臂彎,他的呼吸那樣微弱,好像根本不願意再睜眼面對這個世界似的。
“對不起。”許天奇喃喃道,“對不起。”
葉之蔭睡覺的樣子,他看過心理書,說這樣的人缺乏安全感,才會選擇孩子在母體中的姿勢,來保護自己。很害怕嗎?許天奇憂郁地望着他的omega,被單下的身體比兩年前胖了一點,隻有一點點,應該是爲了大豌豆,強迫自己多吃飯吧?胖了好,他歎口氣,圍着床又走了一圈,蹑手蹑腳,最後,當走到第八圈的時候,終究忍不住,輕輕地揭開了被子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