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星訪友-2

　　“我在。”

　　有一個平板的聲音在精神世界中響起，不止是斐無術聽見了，秦弋也是聽見了的。

　　叫著系統出來的斐無術怔了怔，大概是對神秘的系統能如此乾脆的現身而感到詫異。在他的理解裏，從來沒有聽說過存在的系統，大概需要他堅持騷擾無數遍，說不定才會磨磨蹭蹭姍姍來遲。

　　……這出來的也太俐落了吧？

　　倒是秦弋的反應平靜至極：“是你，天道？”

　　“是。”自稱是系統的天道言語都相當簡潔，似乎不願意多說一個字。

　　“河越星系，真的是遊戲嗎？”秦弋語氣平淡，但內容卻宛如刀刃，鋒銳的直刺主題，牢牢的緊追在系統身後，讓系統無法回避這個問題。

　　雖然無法回避，但卻不願意給出答案，系統只能沉默下去。

　　斐無術這時候從驚訝中回過神了，毫不留情的嘲笑：“沉默就是默認了？天道你莫非連這個都不懂？”

　　系統還是不說話。

　　斐無術又是一驚：“難道還真是默認了？”

　　“我不能說。”系統平板機械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

　　斐無術樂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直接回答‘是’就可以了。但既然給不出這個回答，那麼便是‘不是’了？這麼一推敲答案不就出來了？……不過你還真是一個誠實的系統呐，這種事不想說，騙我們也是可以的嘛。”

　　“我不想騙你們。”系統平板的說，“你們是我第二個希望。”

　　“什麼希望？第一個又是誰？”斐無術越發肯定天道有了主觀智慧，瞧瞧，都能用想這個主觀動詞了。

　　系統：“我不能說。”

　　斐無術無奈：“你有什麼可以說的？”

　　系統遲疑了片刻，似乎在歸納總結：“除了不能說的，其他的我都可以說。”

　　斐無術黑線：“……”這系統的智慧是高呢還是不高呢？

　　一直安靜的旁聽著的秦弋，微微搖了搖頭，斐無術這笨蛋果然抓不住事情的重點。

　　他不再指望斐無術，自己開口道：“河越星系不是遊戲，我們也不是NPC。那麼前來奪舍我們的聯邦人，到底算什麼？被奪舍的河越星系的人，就這麼死了嗎？”

　　話裏雖然是帶著疑問，但從他問話的語氣其實不難看出，他已經對這件事做了肯定，問與不問，他心中都有了自己的判斷和答案。

　　系統被秦弋平淡卻強勢的言語步步緊逼，最後還是那四個字：“我不能說。”

　　斐無術已經明確了，這四個字在系統那裏，其實就代表著答案“是”。所謂的默認就是這麼一回兒事兒了。

　　只是確定了系統的答案，斐無術的心情卻比之前還要差了——

　　河越星系，十有□都是真實存在的了。

　　……其實他現在這麼確認後，不驚訝，真的一點兒都不驚訝，反而是心中虛懸已久的猜測終於大錘落定，踏實了起來。

　　此前種種已經為今天這個結果埋下了伏筆，龐大的星系、有真人感情思想的“NPC”，完善獨特的文化體系力量體系，還有他親身經歷的兩魂一體，能脫離“遊戲”前來聯邦的小弋弋，哪個遊戲可以如此逆天如此超乎人類的認知？……雖然他口中總是說著遊戲說著NPC，但心裏早就升起了懷疑了吧？懷疑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但雖然懷疑著，卻找不到來解釋這一切的答案。所以只能默認了是遊戲的說法。

　　河越星系不是遊戲的話，究竟存在於何處？不是遊戲的話，又怎麼會有系統？天道究竟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河越星系又是怎麼和聯邦扯上了聯繫？為什麼聯邦的人可以通過精神引導儀前來這片星系？為什麼他們可以奪舍這裏人的身體？

　　……被奪舍的人，他們都死了嗎？

　　啊，對了。剛剛小弋弋問了，那些人是該都死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在他的上輩子，那十年遊戲盛行的時間段中，到底有多少河越星系的人被聯邦人無意識所殺？斐無術膽顫心驚的估算了一下，卻發現無從計數。

　　聯邦人沒可能一個人只奪舍過一個人，他們將在現實裏的爭強鬥狠延續到遊戲裏，可以肆無忌憚的進行生死廝殺，卻不擔心真正死去——反正遊戲人物死了，再換個身體就行了，抱著這樣的想法，在遊戲中半年半年的換著新的身體……半年半年的，殺死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而更加可怕的是，這一切都是發生在聯邦人無意識的情況下。

　　玩遊戲的絕大部分都是普通民眾，若是他們得知自己曾經無意識的剝奪了一條甚至幾條生命，他們又會怎麼想？會不可置信，會內疚自責，會心理崩潰？

　　推行這款遊戲的聯邦政府到底對事實瞭解幾分？若是高層明知如此卻仍要為之，那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若高層對此毫不知情，那麼到底是誰拿出了這款“遊戲”？

　　天道一定有答案，但斐無術知道，就是問了，這傢伙還是只會重複“我不能說”四個字。

　　真是槽糕透了！

　　這種玩弄一個星系的人的性命的事，斐無術光是想想就厭惡無比，再沒有見過比這更殘酷冷漠的事情了。到底是誰導演了這場盛大冷酷的局？他把人心和性命都當什麼了？！

　　斐無術心裏升起一股後怕的寒涼，他奪舍了小弋弋，若不是因為偷天換日的巧合意外，那麼小弋弋也該被他所殺了吧？想到自己也許可能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抹殺了秦弋的存在，他的心裏就難以抑制的湧出自我厭棄，情緒頓時低落下去。

　　很明白這時候斐無術會想歪到其他什麼地方去的秦弋，語調漠然的提醒斐無術：“若是沒有中偷天換日，你根本奪舍不了我。”近乎自負的語氣，高高在上的鄙視了斐無術當時的趁人之危，嫌棄了某人的庸人自擾，“想抹殺我的存在，再過一百年你還是沒有那個能力。”

　　斐無術：“……”不要這麼看不起他喂！他還是很厲害的好不好？

　　但雖然再一次被居高臨下的俯視了，斐無術的心情卻奇異的好了起來，他嬉笑著道：“其實吧，小弋弋你是在開導我？”

　　秦弋：“……”得寸進尺。

　　“你也學會默認這一招了？”斐無術故作無奈的語氣，“這招很狡猾啊。”

　　系統聲調平板的插嘴：“這不是默認。”

　　我去，這貨還在啊？

　　斐無術忽然意識到一點：“系統啊，你到底注意我們多久了？像我和小弋弋的交流，你一直在窺屏的對吧？”

　　系統老實的承認：“你們是河越星系唯一的一處意外，我一直觀察著你們。”

　　果然……

　　難怪他一有危險，系統就馬上找上小弋弋了，這反應速度一看就知道是隨時在關注著他們。

　　斐無術正色道：“之前算是你救了我，所以說，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不。但我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系統再次強調，“你們是我第二個希望。我有預感，你們能幫助我達成我的願望。”

　　果然是智能，連預感都有了麼？斐無術笑眯眯的問：“你有什麼願望？不說我們怎麼幫你？”

　　“我……”系統遲疑了，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我現在不能說。但是一定不會傷害到你們。”

　　可喜可賀，多了一個現在啊。

　　斐無術無所謂的道：“既然對我們無害，那就算了。什麼時候你想說了可以說了，記得主動交代！我想你現在絕對還指望著你的第一希望是吧？我和小弋弋還是備選項？明白明白，你繼續自由的窺屏吧——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就這樣？”系統有些不可置信。

　　“你果然太擬人了！”斐無術戲謔道，“但擬人也別學這種婆婆媽媽的個性啊。學我的，乾脆果斷點，這才招人愛。你說是吧，小弋弋？”

　　“嗯。”秦弋贊同。

　　“嘿~”斐無術高興的在精神世界裏滾了一圈，又被表揚了一次，記著記著。

　　這時秦弋已經回到了星艦停泊點，登上了他停放在此的星艦。

　　星艦啟動升空，飛出了大氣層。

　　斐無術從精神世界中往外望去，舷窗外那深邃廣袤的宇宙與聯邦的別無一二，沒有哪次比現在更清晰的意識到，這裏不是遊戲，而是一處真實所在。

　　他在心中慶倖，那遊戲盛行的十年還沒有開始，那玩弄人心漠視生命的局還沒有完全展開，聯邦發行的精神引導儀目前稀少而珍貴，這便代表著被奪舍的人只有少數幾個，一切都有挽回的餘地。

　　……只要阻止聯邦大規模的發行精神引導儀，一切都還來得及！

　　似乎感受到了斐無術下定的決心，秦弋微微翹起了唇角，冷峻的面容似乎鍍上了一層暖色的柔光，他低聲道：“謝謝。我會和你一起。”謝謝對他的家鄉的維護，無術。

　　秦弋目光肅然的望向充滿了神秘光輝的宇宙，河越星系是他的家鄉，絕不容許被幕後之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以他的驕傲起誓！

　　“啊，一起。”斐無術看著這人嚴肅正經的表情，爽快的笑了，“有小弋弋一起，忽然就信心倍增了！我們一定可以做到的！”

　　聯邦人不應該被利用成為儈子手，河越星系的人不該無辜的被抹殺掉存在。既然這一切都是錯誤是扭曲的，那麼就讓他們來嘗試，將這一切扳回正常的軌跡中去！

　　星艦朝著宇宙深處駛去，星艦上的兩人的羈絆，緊密的不可分離。

　　遇見你真好。

　　是的，遇見你真好。

　　銀河星系，聯邦。

　　蘭洛特和吳起繼斐無術之後進入了遊戲。於是現在只剩下一直沒有創建遊戲人物的莫生一個人無所事事。沒辦法，其他幾人都去了，怎麼說也該留下一人去照顧醫院的兩隻。

　　提著水果去探望自己的弟弟，進了病房後才發現莫華旁邊的病床空了——蘭洛特無良的把莫華和斐無爭安排在一間病房，理由是難兄難弟彼此作陪。實際上當然是希望花花能夠看著斐無爭一點。

　　莫生將水果放到一旁，敲了敲花花的腦袋：“叫你看著的人呢？哪兒去了？”

　　因為身體虛弱，連頭髮都沒能打理，亂糟糟一團的頂在頭上，花花委屈的朝旁邊的窗戶斜了一眼：“喏，在那兒。我一直看著那傢伙呢！護士說一直在病房呆著不好，剛剛帶我下去走了一圈，現在輪到他了。”　　

　　莫生站到窗邊瞥了一眼，距離離得有些遠，隱約可以看見在樹蔭下，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著走的那個少年。容貌看不清晰，但感覺是那人沒錯。

　　“一直沒離開視線？”莫生挑眉。

　　莫華眨巴眨巴眼睛：“我被推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帶出去了。然後是護士指給我看的，說他在那邊……”

　　莫生歎了口氣：“我下去看看。”

　　“哥，我是不是沒做好？”莫華有些不安。

　　“不，我放在斐無爭身上的監視器也沒有什麼特別反應。”莫生點出自己改造過的通訊儀，調出監視畫面來，是再普通不過的風景，看著的確是坐在輪椅上緩慢移動時拍攝下來的。

　　“我只是去看看。”莫生拍拍莫華的腦袋，自嘲的笑，“哥的疑心病太大而已。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乖巧的點了點頭，莫華目光移到窗外：“哥，你去吧，我在這裏看著。”

　　莫生微微一笑，轉身朝外跑去。

　　他是真的覺得不對勁，情報人員都有預感一說，優秀的情報人員總能憑藉這種預感描繪出最可能的一種未來走勢。說到底也不是什麼玄之又玄的事情，預感是來自於腦中無數資訊拆分整合後得出的、可能性最大的一種推測，要求極高的精神力與極龐大的信息量，而莫生恰好擁有兩者。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很正確。

　　坐在輪椅上的少年百無聊賴的望著四周慢吞吞散步曬太陽的病人和病人家屬，不滿的抱怨著：“我還要坐在這上面被你推著走多久！瑪莎少尉？”

　　他的臉是極有朝氣的濃眉大眼，明顯不是斐無爭那張陰柔精緻的臉。

　　他身後身材姣好的女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加西亞少尉，多忍耐一會兒啊，那傢伙已經去了這麼久了，差不多該回來了。就當陪姐姐散步嘛。”

　　“啊啊，真煩躁啊！”加西亞低聲抱怨著，樣子卻還是虛弱的靠在輪椅上，沒有絲毫走形，“少將見那傢伙幹嘛啊！不知道跟多少人睡過的人，想想就噁心的想吐！”

　　“人家不是斐家的正統繼承人，當然要積極鑽營嘛，不然有誰會支持他？”瑪莎笑道，“你不平個什麼勁兒啊？”

　　“我就是看不慣那小子！”凱西亞憤憤不平，“我要是有斐無術那麼一個哥哥，我就是為了斐無術把命賠掉都願意啊！那小子簡直，簡直是！！！”直腸子的凱西亞少尉激動的舌頭打結，讓瑪莎噗的嗤笑出來。

　　“你是少將的人，幹嘛向著斐無術？”瑪莎又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小心被寧中校罰啊。”

　　凱西亞咕噥著：“我羡慕眼紅不行啊！從小到大就沒人像斐無術對待斐無爭那樣對我好過，那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我看了都想抽他！他不要，就讓給我嘛！”

　　“孩子氣。”瑪莎無奈的歎道，“別在寧中校面前這麼說，我們跟斐家不是一路人，別說這些給自己找麻煩。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不過……”瑪莎意味不明的輕笑起來，“斐無術啊，是個好男人呢。”

　　“是吧是吧！”凱西亞附和起來，“長的帥氣還會打架，直白坦率，溫柔體貼還講義氣，當朋友當兄弟都可以嘛！”

　　“還可以當情人哦，凱西亞中尉~”瑪莎曖昧的調笑，“那副身材做起來，會很爽的哦~”

　　“你你你你你！！！！”凱西亞又舌頭打結了。

　　而遠處，莫生正往這邊大步跑來。　

作者有話要說：=v=大少和無術哥雙劍合璧所向無敵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