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起航
距離三月期限還剩十天。
斐無術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睜開了眼,精神力八級,突破了。
雖然是在意料之中,然而當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斐無術還是興奮的握緊了拳頭,欣喜的笑了出來——恩恩,他斐無術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知道小弋弋當年有他這麼大的時候,有沒有這麼厲害?
眯著眼睛思考了半晌,他底氣不足的得出結論,一定是不相上下平分秋色……吧?
不過說起來,快三個月沒能見到小弋弋了,即使這裏的人再怎麼有趣,他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無聊的全身骨頭都快軟了。所以……是時候出去了吧?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斐無術將各方關係推敲出個大概來。
以他這種罪名,是沒有資格被關進地下監獄一層的。而赫斯廷斯卻動用權力這麼做了。
赫斯廷斯可以打壓他,那麼以泰格上將為首的反費爾南勢力則必然可以為他爭取些許權力。直接把他撈出來不可能,那麼就保證他能在監獄待得舒舒服服。所以他才是被關進享清福般的一層,而不是二層三層,甚至他身上的空間鈕也被保留了,沒有被審判所收走。
如此一來,在泰格上將等人眼裏,他在這裏擁有絕對的自保能力——畢竟在一層的人,幾乎都是用腦子犯罪的重犯,他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戳倒對方。而在赫斯廷斯等人眼裏,他沒有到精神力八級,就算帶著機甲,也絕對突破不了監獄一層。
於是雙方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平衡,各退一步,造成了斐無術帶著空間鈕呆在監獄一層的現狀。
什麼時候出去,就要看雙方……不,再加上斐家的話,就是三方勢力間的拉鋸,看最後是哪邊占了優勢。
不過……斐無術揚起古怪的笑容——哪方勝出哪方決定他的未來?只可惜斐家從來不按規矩出牌。他跟自家老頭子的默契,赫斯廷斯那些人又怎麼猜得到?
他下了床,踩著拖鞋走到園子裏,笑眯眯的跟這兒的人打著招呼,心中盤算著在自己走的時候,該怎麼把這些“寶貝”們給一起捎走。
他在平時吊兒郎當的談笑裏,試探著詢問過,發現這裏只有少數幾個人想著無論怎樣都要出去,而其他的人,對外界勢力大都抱著與對聯邦同等的防備心。
比如生化天才毛衍,斐無術曾經以“你這樣的才能,如果能出去,一定會有很多大勢力搶著要你吧”的戲謔試探過他,而毛衍給出的回答卻對所謂的大集團相當嗤之以鼻,他說,“民間勢力與聯邦,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性質。聯邦想掌控我,想利用我,卻又沒膽子讓我放開手研究實驗,那些勢力不也是這樣?為哪邊服務都差不多吧?就是最後不得不選一個,我也選聯邦——哪個勢力能和聯邦比,你說對吧?”
他們這些人,也不是真的反聯邦反人類,他們在這監獄裏耗著,有些是等著利用手中的籌碼跟聯邦繼續談判,讓聯邦承諾他們的條件更加優越一些,比如喬大小姐。而有的則是已經打定了主意,決不妥協——無論是對聯邦,還是對外界各勢力,比如藍洛。
想把這些人打包帶走,說服什麼的完全不行,就是擺出斐家未來繼承人的身份也是作用不大的。不過斐無術倒是沒多大苦惱,到時候一個個敲暈了扛走,這些弱雞似的鬼才變態還能反抗不成?
等把人帶到了斐家,斐無術相信,“熱情的”斐家一定可以留得住這些人……唔,至少可以留住大半?
藍洛在為一個雙腿齊膝斷的坐在輪椅上的中年帥哥削水果,中年帥哥名叫魏安,是一名頂尖黑,具體做了什麼事讓聯邦把他關進這裏,他從未開口說過,總的來說是一個相當沉默低調的男人,而且很明顯,藍洛看上人家了。
“出來了啊?”藍洛小心的將水果切成塊,放入碗中,然後交給魏安,拿出紙巾擦擦手指,她看向斐無術,“終於不修煉了?”
“暫時可以輕鬆一段時間了。”斐無術伸出爪子,飛快的摸了一塊切好的水果扔進口中。
魏安瞥了他一眼,目光冷颼颼的。
斐無術聳聳肩……悶葫蘆對藍洛也有意思嘛,看來阿道夫要多個姐夫了。
藍洛自然看出了斐無術在計畫著什麼,加之斐無術在她面前並未掩飾太多,因此她是清楚的,斐無術是想越獄。再深入想想,既然斐無術說出可以輕鬆一段時間這種話,那便代表他已經胸有成竹了。
“八級?”她有些驚訝,她的弟弟阿道夫絕對是天才,但到了斐無術這邊……這實力真變態!
斐無術欠扁的笑而不語。
藍洛很快收拾好了驚訝的表情,與斐無術相處久了,她也學會了幸災樂禍的壞習慣:“先別說這些。尤瑞有事找你——我本來想給魏安削完水果就去叫你,不過既然你已經出來了,就算我話帶到了。”
“他找我有什麼事?”斐無術想起那個總是板著臉的一層監獄長,兩個多月來,他沒少附和著園子裏的人調/戲這人,莫非監獄長現在想挾私報復下?
“我怎麼知道。”藍洛淺笑道,“說不定你肚子裏打的小算盤被發現了呢?”
“那就祝我好運吧。”斐無術笑著擺了擺手,轉身朝園子出口走去。
園子出口的小門是開著的,像是特意為他預留著的。
走過小門,來到長廊上,目光筆直往前望去,百米之外便是那道精神結界,而以他如今的實力,絕對可以直接突破過去。而剩下的之後幾道合金門,用機甲的火力便可以硬生生轟開——用宇宙中最堅硬的礦石墨赫結晶製作而成的切割磨盤,切開幾道合金門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
不過現在,斐無術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敲了敲尤瑞臥室的房門,這個監獄長的臥室房是一體化的,生活待遇與一層的囚犯沒多大差別。
幾秒後,房門打開,黑色制服黑色皮手套的尤瑞出現在斐無術面前。他並沒有讓斐無術進去,而是自己走了出來,且關上了房門。
“跟我來。”沒給斐無術問話的時間,尤瑞先一步朝通道出口走去。
斐無術挑起了眉,這不會是想放他出去吧?
尤瑞走到精神結界前,此時的精神結界已經被他打開,於是他帶著斐無術,直接走過了這層屏障,在合金門前站定。
他例行公事的語氣:“暫且等上片刻。有人來接你。”
“我這是要出去了?”斐無術狐疑的盯著尤瑞,心裏卻囧的不得了……喂喂喂,不會是老頭子占了上風,這就把他撈出去了吧?那他的計畫怎麼辦?!話說赫斯廷斯那夥人不是能這麼輕易擺平的角色吧?
尤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只是有人問話而已。”……園子裏的人,每隔幾天就會被叫出去跟聯邦的代表談一次,談判談條件,無非就是聯邦的說服招安,他以為斐無術該習以為常了。
“……”斐無術默默的閉了嘴,表示每天都在想越獄的人,會想歪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們等待時間不長,很快的,面前這扇合金門便打開了。
來的人中有範森,他的眼睛只看了斐無術一眼,目光便移開了。但是從這一眼裏,斐無術就明白了——問話的人身份很不妙啊。
會是誰呢?
心中有了幾個猜測,但斐無術在走進探視屋時,看見桌前坐著的那個男人時,還是怔了片刻——赫斯廷斯?!
白髮灰眸,俊美絕倫的面龐,沒有絲毫人氣,一個人坐在空曠的房間內,氣場強大迫人,讓人一進來,便不由自主的將所有的目光聚焦在這個人身上。
然親自來見他,但見面了,又有什麼好說的呢?斐無術大步走到赫斯廷斯對面坐下,大大方方的抬了抬下巴:“你找我有什麼事?”
包括這次,他一共在現實中見了赫斯廷斯三次。
第一次,是剛到首都星的時候。那時候他對赫斯廷斯,還算是相當有好感,好奇且欽佩,想要主動去結識。
第二次,是在首都學院的開學儀式上。那時候他已經還是懷疑他,卻還是在聽到他說“身為費爾南家族的一員,我將終生守衛聯邦安全。諸位中若有同行者,望共勉之。”時,有所震撼。
然而這是第三次。
不管在重生前,他將自己的夢想寄託在了這個人身上,還是在重生後,為這個人的驚采絕豔讚賞過,為這個人對聯邦的堅定信念震撼過,但現在此刻,這個人只是自己的敵人。
沒有其餘多的情緒感情,斐無術平靜的看著赫斯廷斯,清晰且明確的認識到這個事實——赫斯廷斯是他的敵人,不死不休。
所以他覺得,赫斯廷斯真的不該來找他說些什麼,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徒勞且可笑的。
“你恨我。”赫斯廷斯的聲音始終是機械平板的,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斐無術搖了搖頭,笑道:“只有弱小的人才會去恨,因為除了恨他們不能再做些什麼。而強者有把握讓恨的人消失,所以他們不必去恨,只是看某個人不順眼,必須要抹去罷了。”
“我只是瞧著你很礙眼。”他盯著赫斯廷斯無悲無喜的灰色眸子,慢吞吞的道,“如果外面沒有你的手下,我會在這裏讓你消失。”
“你不會把自己賠進去。”赫斯廷斯很瞭解斐無術的性格。
“所以我加了如果嘛。”斐無術攤手,吊兒郎當的翹起二郎腿,“有什麼事可以直說麼?都說了看你很礙眼了,問話時間早點結束行不?”
赫斯廷斯一直是那個語速那個語氣:“我看你不礙眼。”
“噗——”斐無術一個沒忍住,一口氣嗆住了,“咳咳,你現在該不是說你悔悟了來和解求原諒的吧?”
“不是。”
“不是?最開始想殺了我,現在又設計誣陷我……”斐無術眯起了眼睛,薄涼道,“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是我礙到你的眼了。”
“這些事不是針對你,是針對斐家。”赫斯廷斯面無表情的端坐著,“安吉瑞爾已經告訴了你部分事實。當蟲族來臨,聯邦需要是一個完整統一的聯邦,而不是分明面上的勢力,黑暗世界的勢力。在危機到來前,我們要把聯邦的力量整合統一起來。”
“所以對婓家下手?想控制婓家?”
“是的。婓家是凱撒家和莫家的腦,控制婓家是收攏聯邦黑暗勢力的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赫斯廷斯用沒有起伏的聲調將他們籌畫了數年卻最終被放棄的計畫簡單陳述出來,“只要完成了這一步,再過數十年,黑暗勢力就將完全處於聯邦政府的控制之下。”
最終目的,竟然是整個黑暗世界嗎?斐無術翹起唇角,真是好大的胃口:“你們以為,黑暗世界是那麼簡單擺平的存在?”
“聯邦對黑暗世界瞭解不多。所以黑暗世界對聯邦來說,是最大的變數,必須消除。也因為不瞭解,所以我們有隨時更改計畫,乃至放棄計畫,重新擬定計劃的覺悟。脫離聯邦掌控的黑暗世界,必須依附于聯邦,成為在危難之時,聯邦能夠指揮調動的力量。”
“你們有沒有想過,若蟲族到來,在人類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黑暗勢力會主動配合聯邦這種事?”斐無術收了吊兒郎當的表情,冷漠的看向赫斯廷斯,“還是你們覺得,在人類面臨或許再一次背井離鄉的遷徙的時候,我們黑暗勢力會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他的聲音凜冽起來:“在你們眼中,我們黑暗勢力就不是人類的一份子了麼?!”
“只有掌控在聯邦之下的,才不是變數。”赫斯廷斯漠然道,“面對蟲族,沒有變數的聯邦,破綻才會盡可能的少。”
“蟲族的事是全人類的事,而不是聯邦的事。”斐無術無意義的咧了咧嘴角,微諷道,“我真想知道,安吉瑞爾說你被你的父親帶去教育了兩年,那兩年裏,他究竟教了你一些什麼?讓你被洗腦了一樣的聯邦聯邦,明明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死腦筋的不知變通呢?”
赫斯廷斯卻回答了:“父親教我,永遠忠於聯邦。”
“……”對這樣的人,還能有什麼話可說?斐無術聳了聳肩,反正他也沒指望幾句話就把人給“感化”了,他呼出一口氣,“好吧,前面你給出了這麼多鋪墊,那麼現在可以乾脆些的說,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他望著赫斯廷斯沒有人氣的灰色眼睛,那裏就好像一片死地,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已是極為不耐煩:“總不會是來向我解釋求原諒的吧?這就是所謂的談判藝術麼?”
“是解釋。”赫斯廷斯漠然道,“但不是要原諒,而是希望你理解。”
“哈?”斐無術詫異的看著他,“你想讓我這個正常人也變得跟你一樣被洗腦麼?這些事怎麼理解?理解了之後呢?把斐家雙手奉上?”他啐了一口,“你當老子傻的?”
赫斯廷斯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斐圖扣押著蟲罌黑晶,不願與我們交換你。我們希望你能說服他交出蟲罌黑晶。”
斐無術失笑:“你們哪里來的信心,覺得我會幫你們的如願以償?”誣陷他,也是為了這個東西吧?唔,老頭子幹得不錯,打蛇打到七寸上,瞧這些人重視的樣兒,絕對不能交出來!
“因為安吉瑞爾告訴你了蟲族的事。”赫斯廷斯定定的看著斐無術,“蟲罌黑晶是製造精神引導儀所必須的材料。倘若有一天蟲族來襲,只有結合了河越力量的聯邦才有能力對抗。”
“就算是知道這種事,我也不認同你們的想法。”斐無術站起身,高臨下的看著赫斯廷斯漠然的面容,一字一字清晰道,“蟲族什麼時候來,這是還未發生的事。而你們以遊戲為名,隨意剝奪河越人的性命,是已經發生的事。在所謂的蟲子還未曾肆虐的時候,你們就已經踐踏了人類的生命。我想,河越的人寧願被蟲子一口口吃掉,也不會願意糊裏糊塗的便被人奪舍了,讓一個抹殺了自己存在的精神體頂著自己的身體,使用著自己的身份行動。”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說這些話,你不該是那麼天真的人才對。”斐無術翹著唇角,眼底卻是一片冷冽,“或許在你的思維裏,為了聯邦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你會覺得我也會這麼想。不過很遺憾,在我眼裏,聯邦就是個屁,垮掉一個,再建立一個,叫美邦高邦都無所謂。只要在什麼邦裏的人好好的過著日子就行了。”
“你也不要忘了。”斐無術朝來時的門走去,“不管是聯邦還是河越,在幾千年前,都是來自地球的人類。以聯邦來劃定忠誠的範圍,你不覺得太狹隘了麼?”
赫斯廷斯目送他離開,沒有挽留。
一分鐘後,蘇唐走了進來。
“少將,怎麼樣?”他對這次行動沒有抱任何希望,但少將堅持,也只好跟著來了。
“說服失敗。”赫斯廷斯起身,表情無悲無喜,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可以走了。”
“少將?”蘇唐看向赫斯廷斯漠然無波的側臉,少將堅持此行,現在卻白走了一趟,不知道少將現在……
赫斯廷斯注意到他的目光,漠然道:“失敗的概率接近百分之一百,現在這種結果很正常。”
“少將,既然您知道會失敗,為什麼還要來?”蘇唐可以想像,斐無術那傢伙一定對少將沒有幾句好話。
“概率只是接近,不是等於。”赫斯廷斯大步往外走去,“關於蟲罌黑晶的事,萬分之一的幾率,都要去嘗試。”——最新的情報中,過去發現過蟲子的蟲洞附近,在這兩個多月來,誤入聯邦的蟲子陡然增多,到今天為止,已經達到了過往五十年的數目總量。若不是要與斐家進行交涉,那麼他現在已經該隨費爾南家族私軍前往,斬殺蟲子。
這個異常的現象,是否可以說明,只存在於聯邦傳說中的蟲族,已經在暗處逐漸逼近著聯邦?
蟲子的到來,是一天後,一個月後,亦或是一年後,十年後,百年後?
赫斯廷斯灰色的眸子一片漠然,聯邦的時間不多了,而他們壯大聯邦的計畫,卻還在初始階段。因此不論用什麼方法,即使坐在斐無術面前聽著對方的冷嘲熱諷,他也要逐一試過——他們需要蟲罌黑晶,需要河越的力量,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