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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鎖驕龍》第125章
☆、第110章

  歲月蒼茫,世事浮沉,千年以來,周天子立國之初的各大功臣的家族能夠傳承至今的,也不過寥寥數家而已,這其中能被世人所知的,除了周、晉、楚、秦四國王族之外,大概就只余中周藍家了。藍家祖上是姬天子的貼身近衛,素來親厚,以至於分封諸國時,藍氏家祖不願離天子而去,發誓藍家子孫世代守護天子,永不背叛。千年以來,中周藍家依附於帝室,享王室尊榮,領臣子本份,千餘年與天家姻親互通,血脈相融,姬家藍家已是難分彼此。

  這位藍夜熙藍大人,醉心武學一生未婚,已故的天子是藍大人的嫡親表弟,兩個人自幼一起,情分非比尋常。先皇及皇后過世之後,他常駐皇宮親自守護先皇血脈,公主姬琦玉可以說是被他一手教養成人。人人都知道,這位藍大人名義上只是天子座前的護衛統領,但他實際上對中周皇朝卻擁有遠超重臣的影響力。

  這個人,親自教授過武藝的人很多,但正式收為門下的不過三人,前兩個均是他藍家子弟,被小刀殺的這個,是唯一的外姓女徒弟,對於這個女徒弟與藍大人之間的感情,拓跋野不得不想得更多一些,去推演最糟的情況下該怎麼辦。大敵當前,自己身為外人主持一國都城防務,原本就是個內憂外患的局面,如果再被權臣所忌.......事涉公主恩德、西秦利益,又不能就此撒手不管,這仗該怎麼打?千萬人的性命一肩承擔,叫他如何能不如履薄冰,心驚膽戰。但這些想法只如電光石火般在腦中一閃而過,面上絲毫不顯,細心如小刀,近在咫尺地緊盯著他的臉,竟然也沒有發覺他對於事態的憂慮與不安。

  沉吟片刻,拓跋野吩咐楚鋒道:“去準備一塊金牌,刻我的字,特一級。”

  楚鋒領命離去。楚秋端了湯藥進來,小刀接過去喂他喝完以後,看了看案上尚未整理的的材料,還有寸許厚的一摞,勸道:“時辰不早了,你傷未痊癒,還是早些歇了吧?”

  拓跋野嘴裡含著他喂的蜜餞,含糊說道:“沒多少了,弄完再睡,明天就是軍演,我得先把這些人的情況摸一遍。”

  小刀挑挑眉,將空了的藥碗遞給楚秋,盤腿坐回床上,又拿起了筆:“好吧,依你。”可憐他拿刀的手向來甚少摸筆,寫在這小木牌上的字只能說是工整,真的算不上好看,依仗著這個人不會嘲笑自己,向來在各方面都喜歡爭強好勝的刀大人才勉為其難地露一小怯。

  等到將所有將官的名字都寫在木牌之上,所有隊伍的資料都熟悉一遍之後,已經時近四更。小刀不顧拓跋野的意願直接把小桌從床上挪走,吹熄了燭火。兩個傷痕累累的身子依偎在一起,在這初冬的夜裡,用對方近在咫尺的氣息,驅離痛楚和寒意。

  知道拓跋野睡不著,小刀安慰他道:“你不用太擔心,帝都這麼多兵將,又有城牆為憑,就算打不退晉軍,說什麼也不會連幾天都守不住的。”

  拓跋野歎道:“可都是新兵,沒見過血,沒殺過人。我最怕的是撐不過第一輪,只要能撐過晉軍第一輪進攻,就能守住帝都城。”

  小刀偏著頭看他,黑暗裡黑色的剪影,自然地有種讓人安定的力量。揣測著對方的心思,低聲問道:“你是怕那些兵上了戰場見了血會被嚇得腳軟?”

  “腳軟算是好的,我怕他們會一哄潰逃。幾十萬新丁,初次見血的恐慌會被誇大、傳染,人嚇人有時候很可怕。”

  小刀嗤笑出聲:“是啊,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想了想幾十萬人落荒而逃的場面,確實很讓人無奈。恐懼這種事,不是你去安慰他就能擺脫掉。感慨道:“殺人也得有個適應過程啊。”

  拓跋野無奈低歎:“是啊。”想了想,問道“你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嗎?”

  “當然,那可是我第一次啊”小刀笑了,“那時候我已經認識你了,是在演武堂的最後一年。”他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慢慢說道:“我的對手是個蠻子,可能是個俘虜,我們被關在一個籠子裡,他死或者我死。”

  他頓了頓,耳邊是拓跋野沉穩悠長的呼吸,讓他感覺異樣的踏實,想了想,接著說:“我殺他沒費什麼力氣,你教給我的一些小訣竅很好用,也可能我這個人天生冷血,我的刀砍中他的身體時,只覺得興奮、刺激,等他真的倒在地上抽搐時,我只覺得任務完成,全身都輕鬆了,唯一的不妥是感覺血流得太多了,摸哪兒哪兒黏唧唧的,味兒也不好。”

  聽著小刀回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慘痛經歷,拓跋野頗有些感慨地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當時年齡太小的緣故?為什麼同樣是第一次殺人,小刀和自己的差別會有這麼大?

  兩個人陷入沉默,久到小刀以為他已經入睡,才聽到他用低低的聲音慢慢說道:“很小的時候,大概是五歲以後,老師一直帶著我在各國遊歷,每到一地,他安排我與別人住一起,跟著那些人生活,模仿他們的孩子。我做過牧童,做過堂倌,扮過乞丐,也做過青樓的打雜兒小廝。”

  小刀沒出聲,靜靜地聽著。拓跋野陷入回憶,憶及那段甚少被憶起的童年經歷:“最初,我有一個月的時間去學習模仿,一個月後,會有不知情的人來分辨,我和那家的孩子,哪個是假扮的。後來,是十天,到最後是給我一天的時間去觀察。”

  小刀問道:“扮得不象,你會受罰吧?”

  拓跋野點點頭,輕若歎息地“嗯”了一聲,許久,繼續說道:“第一次要我扮成個農家孩子,我跟那家人生活了一個月,吃一樣的飯,穿一樣的衣,那個孩子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一個月後,來認人的那個人一眼就認定我是假的,我挨了十鞭,第二個月後,依然扮得不象,被罰了二十鞭,第三個月,老師打了我三十鞭,然後告訴我,如果我再學得不象,就要殺掉那一家人。”

  小刀感覺心臟抽緊,是什麼樣的人會這樣逼迫一個五歲的孩子?是什麼樣的人忍心鞭打一個五歲的孩子?捫心自問,覺得自己是下不去手。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追問道:“第四個月你扮得象了?”

  “扮象了。來人分不出我們誰是農家的孩子。然後,我被老師帶走,去另一家,再去假扮別的人。”

  “你怎麼做到的?”小刀追問。

  拓跋野頓了頓,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那個孩子很髒,不是說他衣服髒,臉髒手髒頭髮髒,這些我都能和他做得一模一樣,可是他.....”

  “他怎麼了?”小刀興致勃勃地追問,下意識地認定對方說不出口的這部分才是關鍵。

  “他......”拓跋野遲疑了一下,顯然那並非什麼愉快的回憶,可終於還是說了下去:“他流鼻涕。”平民的孩子,受了涼,流鼻涕很正常,可拓跋野不行,他自幼習武,有記憶以來鼻子就沒出現過那種狀況。何況,那孩子不止是流鼻涕,他還不擦,快過河時不是舔一下,就是使勁吸溜一下,將那東西收回去,這種高技能的功夫,實在是挑戰童年拓跋野的極限,相較於這一點,什麼呆滯的目光,蠢笨的動作,受傷害時不曉得躲避這些小細節,全都不值得一提。

  小刀也沒有過這種經歷,聽到拓跋野的話,呆了一呆,腦子裡想像著小小拓跋野掛著兩行鼻涕的畫面,忽然忍不住笑了,越笑越是厲害,在床上一顫一顫地,帶動兩個人一起晃。拓跋野羞惱地斥他:“別笑。”

  小刀忍笑道:“好,好,不笑,不笑。其實也沒什麼嘛,我也扮過乞丐,搞得自己髒得跟坨大糞似的。沒什麼嘛。”

  想了想,又道:“你老師,這是要把你培養成個殺手啊,扮什麼象什麼,下這麼大功夫來訓你,演武堂裡,象我們這樣專門學習刺殺的人都沒有過這麼詳細的訓練。”

  “不止是假扮。“拓跋野反駁道:”跟那些普通人一起生活,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惆悵“我看到了那些普通人的聚散離合,酸甜苦樂,知道了那些人是怎樣生活。我見過養不起孩子就把孩子賣掉的父母,也見過寧肯餓死把討來的飯留給孩子的爹娘。我見過無情的戲子,也見過有情的婊.子,見過夜夜笙歌的富戶,也見過食不裹腹的饑民。跟著老師在各國遊歷近十年,從北方的大漠,到南方的蠻荒,從西面的草原,到東海沿岸,扮過數不清的角色,殺過數不清的人。最後,才回到演武堂,認識了你。”

  第一次知道他是這樣的經歷,小刀久不能語,那個板著臉冷冰冰的少年,居然能夠隨心所欲地假扮任何人。可是千層偽裝脫落之後,那個面無表情的少年,才是他的真正本色。萬沒想到他的經歷竟是如此豐富,他一直以為拓跋野只是個養在王室不知民間疾苦的貴族子弟,除了領兵打仗,再無其他。

  拓跋野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的沙啞,卻又有著異樣的磁性,每一點細微的起伏,都牽動小刀的情緒。小刀不說話,沉浸在他的聲音裡:“那些普通人,最讓我羡慕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所有人都有感情,青樓裡最惡的鴇母,也會有她喜愛的女兒。土匪窩裡最惡的匪首,也會有他心愛的女人。動不動就訓斥兒女的父母,卻是最疼愛他們的人。可這些,我都沒有。”

  他的聲音哽住了。小刀不出聲,輕輕地把他摟進懷裡。兩個人更緊地貼在一起,體溫、氣息交織纏繞,再也分不清彼此。

  靜默許久,拓跋野整理著情緒,輕聲道:“可能就是因為這些,我其實很怕殺人。總是會控制不住去想像被殺的那個人的親人在得知他的死訊後會怎樣傷心欲絕,不敢面對他們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

  小刀忽然明白了,明白他為什麼和自己說這麼多,忍不住湊過去在他光滑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笑道:“就是為了這個,你才勸我不要動不動就殺人?”

  感覺到懷裡的人點了點頭,小刀收緊了臂膀,把頭貼在他的肩膀,聞著他身上濃濃的藥香,滿腹的心事煙飛雲散,含糊說道:“我明白了,你放心,以後我會注意。你啊.....唉!”你也配被人稱做殺星?就這麼軟的心腸,你是怎麼去領兵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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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拓跋野沒有去南大營,而是帶人去藍府求見藍夜熙,藍家並沒有為難他,相反,一襲文士長衫的藍夜熙大開中門率全家迎於門外,禮數周全。

  一番寒暄客套之後,遣散閒人,藍夜熙帶著他進到書房密室,落座之後,藍大人毫不客氣,直接問道:“七王此來,是為玉玲瓏?”

  事先設想的種種局面,此時皆不適用,仔細觀察著對方的臉色,拓跋野點頭道:“大人明鑒,確是如此。”

  藍夜熙白晰的臉上神色不動,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拓跋野心一橫,索性單刀直入地問道:“未知昨日茶樓之上,玉玲瓏刺殺乾十一,是否公主或藍大人授意?”

  藍夜熙搖搖頭道:“非也,是這丫頭自行其事。”拓跋野定定地盯著他,仔細分辨對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動。

  見他如此,藍夜熙挑眉歎道:“昨天事出之後,我便等著王爺上門問罪,不想王爺實在是沉得住氣,今日始至。”

  拓跋野眯起了眼,雖然目前中周局勢有賴於他,可做為天子近臣,藍夜熙的姿態實是沒有必要放得這麼低。自他入周以來,中周待他的態度便一直讓他疑惑,便是自己為公主垂青,也不至於令中周上下對自己言聽計從,處處放縱吧?

  這麼想著,拓跋野斟字酌句地說道:“問罪絕不敢當,拓跋野久仰藍大人見聞廣博,睿智英明,實中周之柱石。今日特來向藍大人求教,希望大人能不吝指教,解野心中之惑。”

  藍夜熙手撫須髯,輕聲歎息道:“王爺不必如此客氣,中周國破在即,唯賴王爺力挽狂瀾,解我君臣危厄,王爺以重傷之軀為我中周奔走操勞,此情此誼我中周上下無不銘感于心,王爺但有所問,藍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拓跋野溫聲說道:“拓跋野愧不敢當,謝藍大人!”頓了頓,繼續問道:“那麼昨日....”

  未待他問下去,藍夜熙歎了口氣,搖搖頭介面道:“昨日茶樓,實是那丫頭放肆了,因此而喪命,實在是她又咎由自取!”

作者有話要說:本想在這一章把玉玲瓏的事交待清楚,可是天不從人願,迷了眼睛,忍了一下午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沒有女同事的日子真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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