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犯罪星球漫遊指南10

　　蘭斯換上了基地標配的員工服，銀色和藍色相間的緊身衣。他不負責衝鋒陷陣，於是留守飛船，這艘橢圓的飛船停在戰場的五千米外，擬態表面將其偽裝成岩石。

　　等待中，蘭斯忽然意識到自己保持著一個動作已經很久，他動了一下感覺腰背有點僵硬酸軟。低頭又一次查看手錶，在心裡算時間。

　　五分鐘……八分鐘……九分鐘……九分三十秒……

　　「別著急。」坐在他身邊的蘇迪安慰他，蘇迪堅信地說，「隊長一定會贏的。」

　　「……我也這麼覺得。」蘭斯這樣說，卻有點底氣不足。他點了點頭，他抑鬱難舒，仰起臉看著飛船的頂板，不知道氪星是用的什麼科學技術，此時頂板像是被浸了油的紙，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隱約地可以看見天空。天空中紫紅色的雲像是被大風逐高的狂浪，篩作一排螺旋形的尖峰，灰色的尖峰，自那座高聳火山中，灰色的煙霧飄蕩出來，薄薄地給天空染上一層淺灰色，我而顯然高處的氣流在攪和剪切天空使得他一片混亂。雖然坐在安靜溫暖的飛船裡，看著這被勁風吹出來的紊亂雲層，蘭斯便彷彿能感覺到室外能烤死人的熱浪。

　　當初只是佐德手下的一個AI就打得他們潰敗，雖然這回加上了一隊實戰經驗豐富的戰士，還有詳盡的戰術攻略，就是蘭斯跟在邊上聽的時候沒有聽懂。他覺得心頭燎著一撮火焰，他時而努力地將這團火壓下去，片刻後只是一點動靜便又煽的它重新躥高，有一下沒一下地燙著心尖。

　　珈卡什的聲音間或傳來，告訴飛船裡的人他們已經將任務進行到了哪個程度。

　　他的聲音依然像是北極冰川長年不化的堅冰一般寒冷僵直，珈卡什還是一如既往的將所有話說的極致簡陋，然而此時此刻卻彷彿帶著一股魔力，安撫熄滅了躁亂的心火。偌大的空間裡彷彿空無一人，全無聲響，因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靜地聽著珈卡什的回顧，只有接應員會再每一次珈卡什反饋情況之後，給予一定的答覆。

　　他們的對話間或響起，節奏輕快明朗，一切進行的似乎還算順利。

　　就在蘭斯吊著心豎著耳朵聽消息的時候，這是在珈卡什沉默的間隙，一聲巨響兀然響起，轟的一聲，震得有那麼一秒蘭斯覺得自己停止了心跳。

　　這可不是小動靜，這爆炸牽連的整片大地都搖晃了起來，離了那麼一大段距離，這劇烈的震動卻也傳遞了過來，讓他們的腳下也晃動起來。

　　在意識到發生了爆炸的一瞬間，時間彷彿變得無比漫長，然後當重回平靜時，蘭斯聽見自己方才近乎靜止的心瘋狂地跳動了起來，時間也像裝上火箭炮般陡然飛速起來——

　　「別急，等待，我……」珈卡什倉促地說了兩個詞，「滋——！砰！」他的話剛說了幾個字就突然插進一道劃破空氣的尖利近乎嗥叫的響聲，從這聲音，蘭斯都可以想像的出來，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準確地發射一道紅外射線——或許是紅外射線——擊中了珈卡什的手腕，腕環便砰的一聲碎了。

　　房間似乎更安靜了，深夜的墓穴般的死寂，只聽得見通訊器裡傳出的滋啦滋啦的紊亂的電波聲。

　　「……發、發生了什麼？」蘇迪首先回過神，怔怔問。

　　「我不知道……」通訊員其實才是最早反應過來的，他食指快的都產生幻影，飛快急迫地操作著控制面板，他一邊和蘇迪說著，一邊努力地試圖重新進行通訊連接，「喂？喂？副隊長？副隊長？奧蘭，奧蘭，聽得見嗎？聽見請回復，聽見請回復……」

　　「那大爆炸是怎麼回事？難道就是隊長他們弄出來的？」

　　「誰知道呢？」

　　「快快，快聯繫副隊長！」

　　兵荒馬亂之中，蘭斯根本幫不上忙，這讓他更煩躁，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望過去，瞧見那座矗立在大地上的高高的火山，他的尖頂上冒出滾滾黑煙，時而有亮橙紅色的火光在其中掠過……這讓蘭斯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而事實上，珈卡什那邊的情況並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糟糕。

　　剛才的大爆炸也不是他們的傑作，當時他們剛剛進入主場，也被突如其來的這場大爆炸嚇了一跳，就好像是幽深的黑暗深淵中，無數惡鬼的嘶吼匯聚成一塊爆發出來，強烈的聲波和氣浪被壓縮在這狹窄的空間中突然迸發出來，叫整個洞穴都彷彿要坍塌。

　　兩方正準備交戰的緊要關頭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場面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等不及這場地動山搖完全平復下來，雙方就將這場鏖戰拉開了序幕。

　　這還是克拉克第一次打群架，在外星，他的同伴是一幫厲害的異能者，而對方也是一幫厲害的異能者。

　　各色光線裹挾著或冷或熱的能量交織湮滅，機械與堅巖摩擦的聲音吱呀地在幽深的坍塌聲中悄然響起，岩石縫下面大團大團的整齊閃耀著紅光升騰而起，佐德收集利用廢墟殘骸建立的簡陋的金屬工作室正是爆炸的起源地，即使包著厚厚的金屬，他依然開始慢慢地轟然倒塌。而他棲身的這整個洞穴也在坍塌的進行時。

　　大塊大塊的，就算最小的也有三米直徑的黑色岩石從他們的頭頂墜落下來，他們一邊各自打鬥著，一邊還要小心謹慎不能被石頭砸中，如果被砸中了，當然，以他們的體質大概不會被砸死，但還是費點麻煩，而戰場上瞬息萬變，一群速度超群的異能者打起來，要是蘭斯在場圍觀也得傻眼，因為他只能看見一道道黑影嗖嗖嗖地竄來竄去。好吧，石頭砸不死他們，但對手卻會借用這點時間來對付你幾個來回了。

　　「跟著我。」珈卡什一直帶著克拉克，他低聲對克拉克說了一句。

　　岩石還在不停地剝落，從地心往地表的方向漸漸過去，很快，當一塊通向地表的岩石也掉落下來，他們的頭頂破開一個洞，第一束血一般的紅色晝光照射進來，這只是一個快斷，緊接著他們頭頂那塊隔離開外界的蓋子般的地面就像是一片蛋酥餅一樣被震動掰碎，辟里啪啦地掉落下來，一束又一束的光逐次照射進來，慢慢地籠成一片，將整個洞穴都照亮。當它們墜落到底時，身上所盛著的灰黑色塵埃便揚了起來，同那邊乳白色的蒸汽絞在一塊，然後又染上紅色晝光。事後克拉克回想起當時的畫面，忽地有個文藝的比喻，地獄正在坍塌，天堂照射進來。

　　「在那，過來。」珈卡什突然說，克拉克險險地跟在他後面，他看見珈卡什的黑色斗篷在因為高速飛行而產生的疾風中抖動著，上面還披著一層紅光。克拉克現在也能勉強飛行，但珈卡什的飛行動作比自己高明太多，當下的場面那麼亂，到處都是紅外射線在亂射，他卻靈活機敏的鑽來鑽去，半點都沒讓自己被灼傷，仿若一隻輕巧的穿花蝴蝶，時上時下，時輕時慢。

　　克拉克往珈卡什前進的方向一瞧，看見一個老熟人——曾經的范恩教授，米爾頓范恩，不過真名應該是布萊尼亞克。他看上去有幾分浪費，身前錯兩步則站著一個神態沉穩的中年男人，他臉上沾著灰塵，卻微笑了一下，克拉克看見他嘴唇蠕動了一下，他在混亂嘈雜聲中篩除捕捉出了這個輕輕地帶著笑意的聲音，也不知他是對著自己，還是對著珈卡什隊長說，「——好久不見。」

　　雖然以前從未見過面，可在對上這個人的一瞬間，克拉克就反應過來，這個傢伙就是佐德。

　　然後，克拉克連眼睛都沒有眨，就看見佐德憑空消失，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彷彿被一架坦克迎頭撞上，克拉克直接倒飛了出去，匡的砸在岩石上，又將一片堅壁被撞碎。克拉克回過神來，他呼吸了一下，用盡全力，胸膛隨著他的呼吸而劇烈地收縮和舒張，他感覺自己的肺好像被戳了一個洞，以至於吸進來的空氣全都洩露了出去，經過肺部處理排出的氣經過呼吸道，卻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熾熱。

　　靜滯了片刻之後，克拉克的身體就要隨著剝落的石塊掉落時，一個身影陡然出現，像是輕鬆地站在他面前，踏著空氣，克拉克剛要動作。

　　一隻手如鐵鉗把牢牢地扣住他的脖子，像是在他定在了巖壁上。

　　克拉克看見一雙蒙著灰翳似的鋼藍色眼睛，對方像是在打量戲耍一隻小動物，身上並未有半點凶煞，相反的，他看上依然很溫柔和藹，甚至還對克拉克淺淺地微笑了一下，彬彬有禮地問，「你一定就是卡爾的兒子，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