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告訴他世界愛他（一）

　這還是第一次，克拉克親眼目睹死亡，而他心裡明白——一切因他而起。關於這場悲劇的誕生，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他也知道，因為氪石而被毀了生活的人，俄爾不是其中的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肯特夫婦激動地過去抱住兩個孩子，蘭斯拍著瑪莎的安撫她，看向角落，斯王恩博士也在看著他，他的眼鏡蒙上了一層霧氣，懷裡的孩子伸著手要去抓著他的衣服，蹬著肥肥的兩隻腳。斯王恩博士把孩子交回給孩子的母親，對蘭斯笑了一下，彷彿在感謝上帝的施恩，然後像是手足無措似的把雙手□手袋裡，轉身消失在嘈雜的人群中。

　蘭斯回過身，這才發現克拉克有點不正常，「你又怎麼了？」

　「我剛剛才知道，俄爾會得病是因為隕石。」克拉克下斜的眉角和濕潤的眼睛都毫無疑問的昭示著他此刻心底的負罪感，「而且我沒能抓住他。蘭斯，我害了他，我還救不了他。我、我沒辦法說……我、我沒……我沒……」他嘗試了好幾遍，都難以發出那幾個詞語的音節，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他看了看天空，深吸了吸氣，「我沒辦法說我沒有殺他。」說完，克拉克又立即伸出手阻攔了蘭斯的話，「不不，別說話。你要說什麼我都知道，可是我還是很難受。讓我一個人待一下，蘭斯。我保證我會想通的。我不會在做什麼蠢事的，不用為我擔心好嗎？蘭斯，我控制不了，我也沒辦法假裝。可是……我很抱歉總是讓你承擔壓力，但是不要告訴爸爸媽媽我很難過。讓你們擔心就越發讓我感到慚疚，相信我，我總會想通的……只是現在，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青春叛逆期，克拉克能這麼懂事已經很不容易了。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蘭斯有點後悔，他為什麼會將克拉克教的太過善良和有責任心。但他總不能將克拉克教的太自私？旁人說再多，自己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克拉克總要知道，神對眾生是悲憫的，也是無情的。

　好吧，至少感謝他沒有把這些心思都憋在心裡不說，至少他還可以和自己說說。

　「發生了什麼？」一個溫和的聲音兀的在蘭斯的身邊響起。

　蘭斯回過頭看到應付完記者後朝他走來的萊克斯，他沒辦法將自己的視線從萊克斯臉上的青腫和擦傷上移開，他搖了搖頭，「沒什麼，他只是為俄爾的死感到難過……你呢，萊克斯，還是趕緊去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吧。」

　萊克斯笑了笑，「都是皮外傷，看上去嚇人而已。我有學過打架，唔，還學過怎麼在別人打自己的時候保護關鍵位置。」

　蘭斯一愣。

　「我小時候總是被欺負。」萊克斯像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沒有人幫我，包括我爸爸，每次看到我被打，他都感到羞恥。所以，在我十三歲的時候，我終於學了點什麼來保護自己。那時我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世界重新開始……」他的藍眼睛像是春天下午在陽光下綻放的矢車菊，「我很抱歉這麼語無倫次，其實我就是想說……謝謝……謝謝你和克拉克救了我。克拉克說過他可以是我的朋友，我是否也可以奢望一下？你是不是願意和我交朋友？」

　蘭斯迷惑地皺了皺眉，「你……你記得十三歲之前的事情嗎？」

　「我生過一場大病，那之前的事都不太記得清，有時記得，有時不記得。」萊克斯說著，露出一種行走在迷惘中的表情，卻隱隱透出幾分痛苦之色。

　看著萊克斯一如當年的真誠笑容，蘭斯越發被愧疚折磨的難以呼吸。他該說自己果然和克拉克是兄弟嗎？如今都被同一種情緒折磨。

　斯王恩的豪宅空蕩蕩的，斯王恩博士信奉科技為神，什麼都依賴科技，所以這房子裡沒有傭人，只有他們兩父子住著。

　蘭斯想找人說說話，「你在嗎？」

　過了好幾分鐘才傳出斯王恩的回答，聲音似乎有點僵硬，「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就想和你聊聊。」蘭斯說。

　「……，我很抱歉，但是我現在有事情，沒有空閒和你說話。」斯王恩說。

　蘭斯在門口徘徊了一下，抬起頭突然看向鐵門右上角的監控攝像頭，他剛才似乎看到那個攝像頭移動了一下，「好吧，我先走了。你記得好好吃飯。我去肯特家一趟。」

　等看到監控顯示蘭斯已經走遠之後，斯王恩才慌慌張張地跑去打電話，「喂？是老克拉克嗎？我想和你談談蘭斯的問題。」

　「怎麼了？」

　「我昨天說錯了一句話。我現在不知道怎麼面對蘭斯。」

　「你說了什麼？」

　「我說要用兩百萬和綁匪換蘭斯……哦，我的牛頓，要是讓蘭斯知道我居然這麼吝嗇，要是讓他以為他在我心裡只值兩百萬怎麼辦？」

　「你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這個年紀的小孩最難對付了。當年的瑪莎就是。她總是嚷嚷著她在我心裡什麼都不值。後來又毫不猶豫的和一個渾小子跑了。」

　「那我現在怎麼辦？」

　「冷靜，冷靜，我的老朋友，我只能說，我打官司的手段裡有一招叫做按兵不動……」

　蘭斯一個人坐在穀倉裡，抱著頭，對著空氣說，「你在嗎？接線員。」

　「叮，溫馨提示，接通接線員需要花費30貢獻點。」

　「花吧花吧。」蘭斯不耐煩地說，他現在什麼都差，就不差錢了。

　接線員：「您好，尊敬的客戶，這裡是接線員778711，有什麼我能為您服務的嗎？」

　蘭斯：「你能陪我聊會兒嗎？你就當我咨詢問題吧。」

　接線員：「好的。」

　蘭斯：「在我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我無比弱小，我的點數總是不夠，為什麼我過得很快活。而現在，我有大把的金錢，我有了足夠的貢獻點，在位面交易平台，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任何東西，我卻過得沒有以前那麼自在了？」

　接線員：「……，好的，我瞭解情況了。在這裡，我向您推薦一款精神病治療特效藥:)」

　蘭斯：「都這種時候你別玩我了親_(:3」∠)_」

　接線員：「看在你一直給我提升業績的份上，我就和你多說幾句吧。你難道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以前，你很容易在克拉克或者萊克斯面前通過做某一件事而增減他們對於世界未來的好感值？而現在這個任務提示已經很少跳出來了嗎？」

　蘭斯：「……」彷彿在說他已經無用。

　接線員接著說，聲音平板：「因為他們都已經長大了。他們已經初步的建立了自己的世界觀，不再是你輕易能動搖和轉變的了。而且你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呢？您已經存到了17，360，024貢獻點，我相信照這個速度下去您一定能換到回程票。」

　蘭斯這才記起還有這麼一件事，不禁有點恍惚。

　等到他從紛雜的思緒中脫身而出，他決定做點什麼拯救自己失蹤的喜悅心情，並順便拉上克拉克。是，他現在是很難插手克拉克的世界觀塑成，可他總得做到當哥哥的責任。

　蘭斯拖著仍未振奮起來的克拉克去當義工，並裝出一副高興的模樣來——地點就在斯莫維爾的流浪動物救助中心。

　「很少有像你們這麼大的學生願意來照顧這些可憐的小動物麼？好吧，也不是沒有人來，但他們都待不了多久。可能他們來之前以為自己要面對的是小貓粉紅的爪墊和小狗親切的磨蹭，但是等到他們真的來了，就會發現大部分的動物都是畸形的醜陋的，沒有他們想像中的可愛，跳蚤和虱子將他們折磨的發瘋，然後一個接一個落荒而逃。」

　蘭斯問，「你直接這樣和我們說就不怕我們也跑了嗎？」

　「前幾個孩子聽了我說的話以後都不會直接說自己要跑，而會說『哦，我去接一個電話』，然後忽然有急事。」

　蘭斯哈哈笑了起來。

　「好了，你們來照顧一下這幾個新來的孩子吧。」飼養員說著，指了指角落的一個大籠子裡擠成一團的狗狗，他們看上去很弱小，分成兩團，一團五顏六色的，混著好幾隻不同品種不同顏色的狗狗，另一團……另一隻狗狗則臥在角落，他看去太弱小的，奄奄一息似的可憐，身上的毛髒兮兮地糾結成一團。克拉克把手伸進去，抱出了這隻小狗，他小的蜷縮起來可以放在克拉克的一隻手上！

　他感覺到了驚動似的突然動彈了一下，睜開眼睛，瞇著一條縫兒看著克拉克，然後懶懶地挪動了一□體，趴在克拉克的手上，嗚咽了一聲，愜意地像是在睡覺打哈欠。

　蘭斯和克拉克將這群可憐的小東西清洗乾淨。

　那只特別小的狗狗洗出來非常漂亮，這是一隻拉布拉多犬，有一身潔白的柔軟的毛，和琥珀色的眼睛，在某些光線角度下甚至呈現出粲金的色澤。

　「我可以帶他們出去曬曬太陽嗎？」

　飼養員攤了攤手，「隨便你。別弄丟就行。」

　蘭斯偷偷對飼養員招手，「不不不，」他指了指在草地上和小狗玩的高興的克拉克，「……你看我弟弟，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想我或許可以收養那隻狗狗。」

　蘭斯聽到克拉克的笑聲，看到那隻小狗在克拉克的懷裡拱來拱去，可愛極了。

　就在這時，小狗像是突然聽到什麼，抖了抖耳朵，轉頭，從克拉克的懷裡跳下去，登登登地跑到鐵網邊緣。

　一個孩子蹲在鐵網的另一邊，伸手進來摸了摸小狗的腦袋。

　克拉克走過去，看到孩子的後腦勺，看他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在和狗狗說什麼似的，不由好奇地問，「你們在聊什麼？」

　小男孩抬著頭，挑了挑眉毛，問，「你真的想聽。」

　「哇哦，你還能和動物說話。」

　小男孩看著他，瞇著琥珀色的眼睛，眼神冷漠而麻木，「它和我說，它覺得你是個大蠢蛋。」

　克拉克：「……」

　小男孩聳了聳肩，「隨你信不信，反正我沒騙人。」

　不遠處的車上走下一對白人夫婦，大聲喊著，「瑞安！回來！！」

　小男孩既沒回應，也沒繼續和克拉克他們說話，只沉默著站起來轉身離開。

　蘭斯可沒想到帶克拉克來散心反倒碰上一個奇怪的男孩，他趕緊安慰克拉克，「也許他沒有騙人。但是你不是人，你是外星人。」

　克拉克笑起來，看了一眼蘭斯，「不不，我只是覺得……我只是覺得那個孩子讓我想到了自己小時候。」